天驤遊要出遠門了。


    即便是正值新婚燕爾,即便有百般的不情願,但他沒忘了他給吳越王的承諾尚未履行完畢。


    畢竟吳越王是他能夠娶得嬌妻歸的大功臣,他又素來重諾,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先把該做的事做完了再說吧。


    出門在外他最不放心的自是家中嬌妻,但又舍不得讓她同行受旅途顛簸之苦,這小女人怕高又貧血,身子骨荏弱,從頭到腳都是朵隻能養在深閨裏的小花,是以隻好暫時將她獨自留在家裏。


    其實原先他是勸月皎兮回娘家住的,但她說什麽也不肯。


    思想傳統的她甚至還搬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古訓,還有一點,她不想讓外邊的人藉此推論這對夫妻感情出了問題。


    在兩人爭執了幾天後,天驤遊不得已地做了讓步,因為他了解妻子外柔內剛的脾氣。


    與其讓她敷衍地答應他,再在他走了後偷偷跑回來住,還不如一開始就順著她,並幫她把該想好、該備好的事全都打理妥當,他也才好安心地出門。


    於是他讓翠兒搬過來,一來可以幫月皎兮打點生活所需,二來也好跟她做伴。


    在這之前他始終沒打算在家裏添丫鬟仆傭,就是不想讓外人打擾了兩人蜜裏調油的新婚日子,所以翠兒搬來暫住也隻住到他回來為止。


    此外,他還讓四師弟天樂、五師弟天喜、六師弟天涯,每日輪班來幫愛妻遞送生活所需,並看看她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再加上屋外的桃花陣,那絕對足以將不會武的月皎兮給安全守護住,入陣的方法他隻教給幾個負責幫他照料愛妻的人,千方百計地將妻子可能會受到的打擾給減到了最低。


    雖說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但在臨走前,天驤遊還是依依不舍地提不起腳步離開。


    最後還是讓月皎兮給三催四請,才終於將她那不肯走的相公給趕上路。


    為了這,天驤遊還沉下臉了。


    “幹嘛?就那麽盼著我走?”


    “不是盼而是……”每當他孩子脾氣發作時,她倒得像個娘了,“早點去才能早點回來嘛!”


    想想也對,頂多是一、兩個月的分離,就讓他走得像個男子漢吧。


    逼自己別再留戀,轉身揮手,他酷酷地拋下話語,“那我走了,乖乖待在家裏等我回來。”


    “知道。”月皎兮被他有些負氣的動作給逗笑了,“放心吧,不待在家裏我還能上哪去?”


    妻子的語氣聽來正常如昔,終於放心了的天驤遊,這回沒再躊躇回頭了。


    而聽來看來都沒事的月皎兮,直至再也看不見丈夫身影後,這才終於忍不住地轉身奔回小屋,趴在床上嚶嚶哭泣,方才為了要讓丈夫安心離去的故作堅強,全都化作了一缸又一缸的眼淚了。


    聽見哭聲,在灶房裏忙著的翠兒跑來開心,卻隻在門外瞧了一會兒後無聲離開。算了,小姐那種脾氣勸了也沒用的,還不如讓她哭個過癮。


    月皎兮直至太陽西下時才終於止住了哭泣,頂著一雙腫如桃核的眼睛,她讓翠兒給勸到了飯廳,看見滿桌子的熱菜。


    “我不想吃。”她用哭啞了的嗓子,搖頭告訴翠兒。


    “你不想吃,隻想哭?”翠兒不由分說地將飯盛滿,連同箸一塊塞進月皎兮手裏,“小姐呀,你就算不為自己也為翠兒想想好嗎?”


    “什麽意思?”月皎兮不懂。


    翠兒沒好氣的開口,“姑爺從相府將翠兒調來幫忙時說了,一天賞一百兩銀子……”真是破天荒的大方呀!“但姑爺也說了,如果他回來時發現小姐變瘦了,他就要扣我工錢。”


    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好奇,月皎兮問了:“怎麽算?”


    “隻要你少一兩肉就扣我三十兩工錢!”


    聞言,那掛著一雙核桃眼的月皎兮噗哧地笑了,按兩計價?相公當這是上市集買豬肉呀?


    “隻有小姐還笑得出來,翠兒都快哭了……”


    翠兒嗔怨地覷了月皎兮一眼。


    “原先我還當這回可賺翻了,但瞧你第一天就哭成這樣,就怕等姑爺回來時我還得倒貼銀子給他呢。你也知道姑爺脾氣的,其它事情或許還有得商量,但在錢的方麵,他可是半點便宜都不給人的,所以呢……”


    她動手將一隻雞腿夾進月皎兮碗裏,懇求的模樣像是幾乎要跪下了。


    “好小姐呀,你就算可憐可憐翠兒,無論如何多多少少也要吃一點。”


    “你這丫頭也是傻,他怎麽說你就怎麽信?他壓根就沒問過我有多重呢,到時候我跟你一塊聯手,隨意唬弄他不就得了。”


    所以拜托拜托還是別逼我吃了吧。


    眼見小姐將碗箸放下,翠兒翻了翻白眼,又塞回月皎兮手裏。


    “小姐呀,翠兒一點也不傻的,這方法我也想過,可姑爺更精呢,他說他打小計算東西從沒出過錯,對於你呢,他向來都是用摸的,比秤子還要準確,上上下下有瘦沒瘦他一摸就知道了,叫我可千萬別存僥幸心理。”


    聽見這話,月皎兮小臉轟地一聲著了火,趕緊低頭埋進碗裏,直至用膳完畢前都沒敢再抬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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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時分,已在繡棚前埋首了半天的月皎兮,終於停下手邊工作。


    她盯著擱在繡棚旁的初稿,輕輕吟念了起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沒錯,這就是她這幅“鳳凰子飛”的主題,她想拿它作為丈夫遠行歸來的禮。


    今兒個已是相公離家的第七天了,而她,也總算是憑借著思念及製作這幅繡品,來捱過了那最難捱的前七天了。


    他一定會喜歡的!


    月皎兮在心頭竊喜地想,因為對自己的刺繡功夫很有信心。


    她已在布上勾了方,也已按初稿配了色。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一條繡線得由至少四十八根蠶絲線來紡成。


    蘇繡之所以能夠做出栩栩如生的作品,析線和配色是其中很要緊的功夫,她必須不斷地混合其它色線,以求撚紡出最貼近原色的繡線。


    而那些看來好像是單色的部分,其實都融合了許多同色係的色層,形成層層堆累的效果。


    通常一幅上等的蘇繡,至少得花費三至七個月的時間來完成,所以她知道自己得再加快點速度,才能確定趕得及在丈夫回家前完成。


    想到他在瞧見這幅繡畫時的驚喜,方才襲身的疲累全都不見了。


    月皎兮走出繡房卻沒見著翠兒,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打發她到城裏幫她買繡線的事了,她用慣了杭州“秀水坊”的繡線,別家的她用不來。


    既然家裏沒人能陪她閑聊,相公不在家也不用忙煮飯,她決定到外頭走走。


    她原先隻是待在屋外林子裏賞花,卻驀然耳朵豎直,因為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哼曲。


    為了想要更確定,她一步步地往林外走去,終於聽清楚了那把雖是嬌柔軟沁卻又帶著傷愁的女音,是在唱著什麽了。


    薔薇泣幽素,翠帶花錢小。嬌郎癡若雲,抱日西簾曉。


    枕是龍宮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膚,但見蒙羅碧。


    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歸來已不見,錦瑟長子人。


    今年澗底鬆,明年山頭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識。


    月皎兮聽出了那是李商隱的“房中曲”,是他為了吊念亡妻所作的。


    詩中寫著前年春天的別離,原以為隻是暫別,沒想到卻是天人永隔的結局。


    歸來時人已不見,那橫放著的錦瑟,卻能夠存留得比人的生命還要長久。


    雖有信心能將此情延展到天地盡頭,甚至是投胎轉世後,卻隻怕到時候兩人形貌已改變,即便是相見亦無法再相識了,


    許是被那把磁柔嗓音給吸引住,許是因為詩中所描述的分離情景,讓她心有戚戚焉,總之月皎兮再也管不住自己腳步的踱出樹林,來到浣紗溪畔,並在浣紗石上,看見哼曲的人影。


    那是個看來和她年紀相仿,身著黃衫的明眸皓齒少女。


    少女頭上盤梳著俏麗雙髻,膚色或許不如月皎兮白皙,卻自有一股生命力滿滿的動人神采。


    還有少女的雙眸,又圓又大,裏頭滿載著活靈活現的慧黠,乍看下,實在很難和她方才所聽見的含愁嗓音,聯想在一起。


    “我終於瞧見你了!”


    明明是兩個毫不相識的人,少女卻在月皎兮出現後,停下了哼曲,眯眸站起,拍去臀上泥屑,輕輕幾個小跳躍,由溪石跳到月皎兮麵前。


    少女的話讓月皎兮滿心迷惘,“姑娘……知道我?”


    “久仰大名,吳越國的相府千金。”


    少女邊回答,那雙既顯慧黠又顯銳利的眼眸,來回地在月皎兮身上梭巡研究。


    “那麽……我該知道姑娘嗎?”


    “你覺得呢?”少女目光含諷地與她四目交接,“當我們愛著的,是同一個男人的時候。”


    月皎兮震驚,“你是我相公的……”


    “舊情人?!”少女坦然無所謂地幫她把話接完,也毫不在乎地點了點頭,“這種說法倒也沒錯,在你還沒出現前,我確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雖然麵色泛白,雖然心口冒酸,但月皎兮仍強持鎮定,不想讓對方瞧出她的難受,但她總算知道了眼前少女會出現的原因了。


    別怕!月皎兮,她在心底告訴自己。


    這隻不過是個得不著她家相公,上門來挑釁的女子,她才是他最後的選擇,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她不用怕她的。


    雖然心底直叫自己別怕,但月皎兮已管不住自己的腳,神色不安地轉身往小屋的方向走去,一心隻想維護住她那和平美好的小小世界。


    “怎麽這樣就想逃走了?月皎兮。”少女小碎步追過來,伸臂擋在她麵前,譏誚的開口,“你連多聽點有關於你那男人的事情的勇氣都沒有嗎?”


    “口說無憑,我不信你!”


    月皎兮難得會在人前失態,但此時的她沒辦法不這樣,她用力推開少女,一心隻想躲回她的小屋裏。


    “口說無憑?”少女哼哼笑著,“我們共同的男人叫天驤遊,天地無所畏的天,馬行千裏、疾行昂首的驤,天地任我邀遊的遊,他左腳板上有七顆痣……”


    “這個誰都知道!”月皎兮轉過頭來,忍不住出聲反駁。


    “是嗎?”少女依舊有恃無恐地微笑,“那麽他右邊大腿上的三條刀疤,背腹部的紫色斑點胎記,以及他左胸第三根肋骨下的咬痕呢?”


    “那才不是什麽咬痕呢……”


    愈聽心愈慌的月皎兮,再次大聲反駁。


    “那是他到山裏砍柴時,讓斧頭給誤傷的疤痕。”當時在床上兩人情深繾綣時,他是這麽告訴好奇摩挲疤痕問的她的。


    “他當然要這麽說了……”少女依舊微笑,卻笑得有些邪惡,“他怎麽敢告訴你實情,說那是他被一個女人用她的利牙所留下的戳記呢?”


    邊說話,少女邊笑咧著生有一對可愛小虎牙的檀口。


    “記得下回和他在床上溫存時,多留意一下那道疤,如果是斧傷就肯定會傷口整齊,但若是牙印呢。痕跡就會有些凹凸不平了,還是你需要我找個東西留個牙印給你,好讓你帶回去驗證比較,然後親口質問他?”


    “如果那傷疤……真是你留下來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問話時月皎兮心頭一片空蕩,少女沒有騙她,現在回想起來,那個疤痕……確實是個牙印!


    所以說是他。……欺騙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敢直說?


    為什麽不敢說那是被人給咬傷的呢?因為咬傷他的人,仍在他心底占有特殊位置,是以就連那人的存在,他都不想讓妻子知道?


    猜疑是一顆情人之間最易著床生芽的種子,尤其當情人不在身邊的時候。


    少女哼了一口氣,“因為我有點傻氣,就像我方才吟的詩一樣,擔心來世再相逢時兩人已認不出彼此,所以任性地想在他身上強留個印記。”


    “而他也……任由著你?”


    心底又是空蕩又是酸澀,月皎兮已弄不懂自己幹嘛不快走開,幹嘛要好奇,又幹嘛非要追問下去讓自己難受。


    “那當然囉!”少女自信滿滿地笑容甜蜜,“自我和他相識至今,他從沒拒絕過我的任何要求,他或許對別人吝苛,卻是永遠任我予取予求。”


    月皎兮心頭生苦,她很清楚這個男人在想寵一個女人時,有多麽慷慨。


    “但無論他曾經讓你如何的予取予求……”月皎兮雖然性喜和平,但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得不采取反擊,“最後他仍是選擇了我,不是嗎?”


    “哼!如果你以為他做出這樣的選擇足因為你這個人,那你就錯了,這個男人有多愛錢你不該不知道,月皎兮呀月皎兮,你實在是應該要感謝你那當丞相的父親。”


    “你騙人!我不信!他雖然愛錢如命,卻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去掙的,他甚至有機會向吳越王索求大筆財富,但他什麽都不要,他隻向我爹要了我!”


    “說你天真你還不信,不管他再怎麽愛錢,男人的尊嚴總得先顧,先把你哄上手,日後想要什麽還會困難嗎?其實除了錢之外,還有更要緊的一點……”


    少女美眸中綻射出貓似的詭芒。


    “他那人除了愛錢外還有一個壞毛病,就是不願意輸,他是在你的婚禮上把你給奪走的不是嗎?在那之前他是不是時而對你親近,時而卻又疏離,你對他好時他冷淡,你想擺脫他時他又急著親近你,好像是在戲要著你的不是嗎?


    月皎兮無法出聲了,一雙澄亮清眸裏首次出現了恐懼。


    她恐懼著眼前女子怎能如此了解天驤遊的脾氣,了解到就連他們兩人之間所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她並未在場的第三者,居然能猜得毫厘不差?


    月皎兮甚至有種錯覺,覺得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妻,而她不過是個外人,一個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相公的外人。


    猜疑的種子竄出了芽,開始迅速地往下抽根,嫉妒是水,奮力地澆灌著它。


    少女看出了她的恐懼,依舊漫不經心地笑。


    “他那個人是這樣的,從來隻有他甩人,卻絕對無法忍受被人甩的,身為棄兒,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遭人背棄,所以在你的婚禮上他才會那麽生氣,甚至氣到了向你爹索了你,現在你們才新婚不久呢,他自然要先逗著你玩玩囉,等你愛他愛到了非他不可,整天黏著他說愛時,他才要甩了你呢,要不你瞧……”


    少女將指尖湊近嘴邊,慢條斯理地吹氣。


    “新婚都還不到一個月呢,他就趕著出遠門辦事?誰知道他是不是趕著到外頭去尋找新鮮目標,又或者是不是在一路上,另有紅粉知己在幫他打點生活起居,所以才會不想你跟著去礙事!”


    “夠了!夠了!我不要再聽了!”


    猜疑的種子長成了一棵大樹,猙獰著巨大的枝丫,一再地戳刺著她的心,鮮血淋漓。


    月皎兮捂耳飛奔,跌跌撞撞地奔回她的桃花林,奔回她的小屋,將自己鎖進房裏。


    少女並未跟她進林進屋。


    但即便她已安全地將自己鎖進房裏,少女所說過的每一句,卻仍是如影隨形地糾纏著她的所有思緒,甚至還鑽進她的夢裏,讓她無法成眠。


    隻要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少女緊偎在天驤遊懷裏,兩人打情罵俏,甚至是少女任性地半玩半認真地,咬著他胸口的畫麵。


    更可怕的是畫麵還會自動延續下去。


    少女的唇緩緩往上遊移,來到男人嘴邊,他們忘我地糾纏熱吻,男人快手快腳地脫去少女身上的衣服,兩人瞹昧地交疊在床上,做盡了所有在他們洞房花燭夜時,他曾經對自己做的事情。


    於是月皎兮再也不敢睡著了。


    接著是不想吃,她什麽都吃不下,就連看見食物都會想吐,當你的身體裏有個角落正在逐漸枯萎死去時。還有什麽食物能夠再有吸引力?


    眼見月皎兮不吃不睡甚至是不再說話,翠兒嚇壞了,卻怎麽也問不出個端倪,隻能心急地看著小姐鎮日坐在窗前木木呆呆,最後甚至還舉起剪子,將那幅她視若珍寶,說是要送給姑爺的繡品,發了狂地剪成碎布。


    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家小姐是不是思念相公思念到發瘋了呢?


    翠兒憂心忡忡地自言自語,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得去找姑爺那幾個師弟,讓他們捎信去叫姑爺快回來吧。


    說做就做,翠兒匆匆忙忙地往外跑,沒看見她家小姐在聽見她要找人去叫天驤遊回來時,那瘋狂搖頭的動作。


    不要!不要!她不要見到他!她打死也不要再見到他了!她不要!


    心底那棵以猜疑為種子、以嫉妒為水分而養大的樹,結實匯匯,多到了就連大樹都快要承載不住,快要溢滿成災了。


    於是繼翠兒後,月皎兮也奔出家門。


    在她剛跔出桃樹林時,她瞪大眼睛看著那名黃衫少女,笑嘻嘻地朝她走來。


    少女微笑開口,“我早就猜到你在知道真相後,肯定是要捱不住的。”


    “所以你就守在這裏……”月皎兮死命咬唇,不許自己出現脆弱表情,“為了等著看好戲?”


    “不!”少女搖頭,眸光流露著憐憫,“我們都是女人,女人是不該為難女人的,何必要為了個不忠實的男人傷害彼此呢?我等在這裏隻是想要幫助你,助你脫離這個痛苦深淵,到一個他找不著你、傷害不了你的地方。”


    幫助她?


    月皎兮惘然且無措了,少女是真心的嗎?而她,又能夠相信她嗎?


    “相信我吧。”少女拍拍她的肩頭,表情難得滿是真摯,“說實話,事情都已到了這地步,還能有更糟的嗎?”


    那倒是的!


    心如槁木、萬念俱灰的月皎兮目前唯一想做的,隻是將自己藏起來,藏到一個沒有任何熟人能夠找得到她的地方。


    她不要聽他的狡辯,她甚至不想再見到他了。


    她恨他!恨他打碎了她對於愛情的夢幻及幢憬,恨他玩弄了她純潔的感情。


    相信眼前女子吧,月皎兮心頭苦澀地想,應該沒人會比她更希望自己能夠藏好,別讓天驤遊給找到的吧。


    “那就麻煩你了。”苦澀空洞,月皎兮難以相信那竟會是自己的聲音。


    “不麻煩!”少女笑容和藹可親,“反正我本來就喜歡幫助人,尤其是……”她歎長了氣,嗓音夾滿同情,“幫助那些讓他的自私任性給傷害的女人,也或許,我是想藉由這樣的補償方式,幫他多積點德吧。”


    “我始終不知道你叫什麽?”月皎兮終於想起這件早就該問的事。


    “我的名字很好記的……”少女偏頭露出了猶如鄰家女孩般的親切笑靨,表情無辜至極。“我叫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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