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花弄影瞧見自己的仆人默默跟在兄長身後,為此發出疑問。


    任蝶衣聞聲一望,發現幾名友人也走在冰彥帶領的軍隊中,她疑惑的問道:「你們不是先趕往京城了,怎麽又返回?」


    幾名友人神色閃爍,交換了複雜的眼色,似乎有著不能說出口的交易,各個語重心長的告訴任蝶衣——


    「邊關告急,我們決定隨將軍前往邊關,略盡綿薄之力。」


    「我們是武人,朝廷政事由不得我們插手;但保衛國土,則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任蝶衣無言,心裏很清楚他們已被冰彥所收買了。


    人各有誌,她無法勉強友人為了她的私願而到京城冒險。


    「梁叔,你又是什麽意圖呢?」花弄影撫住任蝶衣放在韁繩上的手。


    兩人的坐騎親近得像同一張座位,安靜的承載著他們,使任蝶衣覺得在他身邊就像在自己溫暖的家園,不管外麵有多大的風雪,她的心總會因他而火熱。


    「主子……」梁叔苦笑了兩聲,看著冰彥,對花弄影回道:「老奴也是聽從指示,身不由己。」


    「你們先走吧!」冰彥出聲了,冷漠的語調含有不可抗拒的威嚴,與花弄影柔柔軟軟的聲音懸殊甚大。


    「我都不曉得梁叔這麽聽你的話,大哥。」花弄影目送眾人離開,一邊把玩著任蝶衣的手指,一邊與兄長對視。


    盡管他沒有表情,任蝶衣卻感覺得到花弄影不太開心,因此沒擺脫他毛手毛腳的糾纏,任他撫摸。


    冰彥的目光停留在他們慢慢交握的雙手,倏地,閃過一記冷光。「他是我安插到你身邊,用來保護你的,如今邊關有難,我帶他去應付難關,等戰事完結,會再送他回來。」


    「弄影年紀不小了,不需要保護;哥哥的人,還是請哥哥帶回去保管。」花弄影的口氣不太好。


    任蝶衣萌生困惑,他與兄長相處的態度為何如此不耐煩?


    花弄影見狀提醒她,「事情我不說破,你也該了解我爹在京城蠢蠢欲動,唯一能聯合人牽製我爹的人就是我這位大哥了。」


    冰彥在這緊要關頭遠赴邊關迎戰,等於是棄京城於不顧,任由他爹為所欲為!


    任蝶衣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但她以信賴的目光看著冰彥,相信這個男人和以前一樣,有著一顆正義的心。


    冰彥避開了任蝶衣的注視,責備花弄影,「還說你已經長大了,做事仍是這麽孩子氣!事未定局,你就急著遷移,一路上忙著派人調動你商號的物資與人手,你是深怕外人不曉得你在防止朝廷發生政變嗎?」


    「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差別?」花弄影不喜歡任蝶衣的注意力全圍繞著兄長打轉,偷揪了她的發絲一下。


    她把眼光轉向他,他又裝得不是他下手一樣。


    「你讓多少人曉得了爹的意圖?」冰彥刻意忽略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盯著弟弟的眼神充滿了不悅。


    花弄影哼了一聲,那聲調有點像任蝶衣的冷笑。「當大理寺的密探找上我的時候,我就不需要再隱瞞爹的意圖了:而你讓我出關經商,順便幫你帶回密報與爹通敵的罪證,我看你現在也不打算使用了!」


    「一家人難道真能敵對?」


    「嗯——看來如今你和爹已是意氣相投了。」


    「我不讚同爹謀反,但他的計畫已遭到泄漏,即使不謀反,他也可能被人找到密謀的證據。」冰彥仿佛在向任蝶衣解釋他無奈的立場。「朝廷若搜查到我爹的罪證,不必等他謀反,就會先將我們一家滿門抄斬。」


    花弄影攤攤手附和道:「所以我哥隻好勉為其難的幫我爹造反了。」


    「弄影,你也逃不掉,你終究是我們的家人!」


    任蝶衣深刻感覺到自己曾經喜愛過的男人已變得麵目全非。「西夏人騷擾邊關也是令尊的傑作?」


    花弄影無所不知的告訴她,「讓西夏軍對付邊關的兵馬,我哥去保衛國土,我爹自己在京城篡位,這樣才會無人阻攔;日後大哥班師回朝,無論成敗都是護國有功,沒人會說大哥不仁不義。」


    叛亂,已經開始!


    「這麽說來,令尊會分給推波助瀾的西夏人多少好處?」任蝶衣沉重的問冰彥。


    此刻領軍作戰的他,根本就是在演一場脫罪的戲碼。


    冰彥漠然道:「三座城池。」


    任蝶衣深受打擊,難以諒解的打量起這個冷漠的男子,在他臉上尋不到半點愧疚之色。「冰彥,你怎麽能容忍?」


    她失望的問,轉念一想,丞相若謀反成功,將來冰彥八成會成為帝王;即使他本性忠良,但為了利益與親人,也隻能犧牲他的理想與抱負。


    「本朝的女帝,年紀也大了,女人終究不該占著權勢,做些隻適合男人做的事。」


    冰彥的話又令任蝶衣的心刺痛起來,坐在馬上的她,身子漸漸向旁邊的花弄影貼近,需要他的支撐,她才能保持平靜。「這是你的真心話吧?」


    她感覺悲哀的問:「你也看不慣我對不對?」


    直到如今,任蝶衣才發現冰彥之所以離開她去娶別的女人,不僅是因為對方的家世,還有在他心裏始終無法接受不懂三從四德的她的性情。


    她用力反握住花弄影的手,回憶著他提起過的遠赴關外的美好景象。


    隻有花弄影才會給她一個自由翱翔的夢想……不像其他人,隻希望她改變性情,學會卑微,變得和尋常女子一樣。


    花弄影才是真心的喜歡她,在他掌心不斷傳遞而出的溫暖中,任蝶衣感受到寬厚的愛意,於是她不再為舊情人的話感到刺痛。


    此時,冰彥出人意料道:「跟我走。」


    「什麽?」任蝶衣錯愕了,他的要求不是針對花弄影,而是她。


    「別想著回京城搬救兵,你的能力是無法改變形勢的!就算你能找上朝中權貴出麵,也沒時間改變現況。」冰彥直視任蝶衣,徹底漠視花弄影的存在。


    花弄影也不和他爭,沉默的聽憑任蝶衣的決定。


    他得借此機會弄清楚她的心意,了解在她心裏是比較重視他或是他的兄長?


    「我沒興趣陪你去和西夏人演戲,即使無法阻止叛亂,但我至少能在動亂中幫助一些人免遭謀害。」任蝶衣冷硬的拒絕冰彥。


    她明白古往今來朝政變動,往往在頃刻間就定下成敗。


    曾經她想協肋冰彥對抗丞相,如今唯一能製止丞相叛變的冰彥已抽身而出,她知道在世上已無人能鎮壓即將爆發的動亂。


    盡管非常的失望,任蝶衣也隻能接受現實,但該盡的義務,她是不會退縮的。


    「你想救誰?」花弄影聽出她的意圖,試探的念出幾個朝廷官員的名字。


    任蝶衣點頭,很高興他能理解她。


    冰彥冷聲打斷他們兩人的目光交流,「那些全是我爹的政敵。」


    一旦丞相謀反成功,與丞相敵對卻為國上百姓鞠躬盡瘁的官員們全都難逃一死,任蝶衣不能忍受這種濫殺忠良的殘暴行為。


    「蝶衣,別這麽天真。」冰彥湊上前,拉過她一隻手,「隨我去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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