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於桌上的手機震動,薑霽月拿起,畫麵上跳出來電大頭貼,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抱著小男孩,兩人笑得開心不已。


    她揚起溫柔的笑,按下通話鍵。“喂?”


    “阿姨,我好久沒看到你了!”軟嫩的童音立刻自另一端傳來,甜得把人的心都化了。“我好想你哦!”


    “真的?不是想我買的玩具?”薑霽月故意逗他。


    小男孩急急反駁。“當然不是!我的玩具已經好多了,你來嘛,來跟我玩……啊、哦……”像是有人在旁邊跟他說了什麽,他分心,而後又回頭說道:“阿姨,對不起,不來看我也沒關係,我是要跟你說謝謝啦,外婆已經把你買的玩具和衣服拿給我了。”


    “媽咪在旁邊?”她立刻猜到了。


    “對呀,媽咪,阿姨找你……”小男孩開心大喊。


    “小煊……”薑霽月來不及阻止,耳邊已換成姊姊青天的聲音。


    “你別為小煊花那麽多錢,他的衣服和玩具都夠了。”輕輕柔柔的聲調,連責備人都是那麽好聽。


    “我又沒常常買。”薑霽月皺鼻反駁。“我好想見你們哦,你們學校到底在忙什麽啊?”她每個禮拜都有回新竹,但姊姊忙,和她的時間總是對不上。


    “就……財團轉手,交接事務變多。”薑青天輕咳一聲,感覺有些支吾,隨即帶開話題。“你應該下班了吧?”


    姊姊不曉得她換工作,宙威的上下班時間較早,加上今天關澤到台中出差,人現在還在那兒,沒地方去的她已經回到家。


    “對啊,下班了。”她沒多做解釋。


    “還在路上嗎?會不會不方便說話?還是我另外再找時間打好了……”聲音倏地被拉遠,小煊的喊聲傳來──


    “我還想跟阿姨講電話,不要掛啦……”


    可以想像他急得跳腳的可愛模樣,薑霽月不禁莞爾。


    一番爭奪戰後,母親的權威獲得勝利。“別理他,白日,看哪個周末有時間,我們再碰麵。”


    “好……”薑霽月輕應,頓了下,而後緩緩開口:“姊,我……”才一發聲,她就停住了,心頭的沉凝讓她不知怎麽說。


    她的計劃,隻剩最後一擊了。


    她總算找到願意幫她的人,看得出找上她的人也很小心,經過這幾天不斷地來回確認,他們都沒透露各自的資料,但也都確定了彼此都是認真的。


    對方很直接,訂金多少、做到什麽程度、事成後多久付餘額,厘得非常清楚。這樣反而好,因為這表示他隻是拿錢做事,不會橫生其他枝節。而且網路是個虛擬世界,對方隻知道她叫john,對於她的真實身份及動機,完全沒有任何線索。


    一切都已談好,訂金也直接用銀行的存款機存進對方指定的帳號,隻等她把要寄的檔案傳給對方,像推骨牌一樣,他瑰麗的前程,將就此產生變化。


    這一刻,她盼了多久?而她,卻還在猶豫。


    她告訴自己,這全是因為她對在網路找來的人不放心,所以她還在觀望,裹足不前,但其實她很明白,這都是借口。


    每次見麵時,他把她溫柔捧在掌心的言行神態,或是偷偷用msn敲她的簡短甜言,都讓她痛苦不已,卻又更加被他勾誘了心。


    她眷戀與他相處的甜蜜,舍不得將這一切毀去,舍不得擊潰他。而且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恨他,因為她看不到缺點,隻看到值得讓人深深傾心的他。


    他真會做出不負責任這種狠心的舉止嗎?會不會是她誤會了?還是姊姊誤會了?她想問,卻又怕再次提到,會影響到姊姊平靜多年的心。


    “白日,怎麽了?”聽出她的欲言又止,薑青天問。


    薑霽月猶豫半晌,終於開口:“姊,記得我以前在你枕頭底下翻到的照片嗎?”


    話筒另一端沉默了會兒,薑青天的聲音才又傳來。“嗯,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


    薑霽月搗唇,沒辦法再問下去。都多久了,姊還記掛著,要她怎麽能再告訴自己,這可能隻是誤會?


    最不該的,她心裏竟還存有一絲嫉妒!隻要想到他和姊姊當時是怎麽相戀的,她的心就在抽痛,心痛那些過往,也心痛會這樣想的自己。她這樣是在背叛姊姊啊!


    “……白日?”等不到回音,薑青天輕喚。


    “我……”插撥的聲音解救了她。“……我有電話。”


    “好吧。”薑青天沒再追問下去。“等你回來我們再聊,記得約我。”


    電話結束,薑霽月拿下手機,看到他的來電顯示,心狠狠抽了下。她閉眼,深吸口氣,把情緒都隱藏之後,才按下通話鍵。


    “你忙完了?”


    “他們不放人,怕你等太久,先跟你說一下。”他溫醇的笑語環繞耳邊,四周安靜的感覺聽起來像躲進廁所。“你早點睡,別等我,我回到台北應該很晚了。”


    “好,你快去忙。”聽著他的聲音,更讓她感到空虛和不安,她匆匆想結束電話,趕緊逃開他的溫柔。


    “我昨天好像把手表忘在你床頭,能幫我找一下嗎?”


    “手表嗎?”她往房裏走去。奇怪,他不是這種健忘的人。


    “不管有沒有找到,我明天再問你。”他頓了下,而後笑道:“我好想你。”


    短短幾個字,勾起她的愧疚,重重鞭在她的心上。她停下腳步,手緩緩放下,結束通話的手機熒幕,由背光轉為黑暗。


    持著手機的掌心收緊,用力握住,仿佛這樣就可以握緊自己的意誌,不被動搖。她強迫自己放空心思,麻木地朝床走去,開始翻找。


    當她把枕頭拿開時,隻見兩個枕頭中間的位置,放著一個湛藍色絲絨盒。她愣住,雙眼盯著它,全身僵住無法動彈。


    好久,她才顫顫地伸出手,將它拿起。一打開,鑲著鑽石的白金指環在燈光下閃耀。


    裏麵,有張紙條──


    [b]先讓你有心理準備,不然,我怕你會呆上太久,影響了判斷力。先不問你,也別回答我,這一切,在看不到你時,都沒有意義。明天見麵時,帶著它,我會給你一個隆重的征詢。


    他帶著寵溺的笑容清晰得就像在眼前,她無法呼吸,臉色變得慘白,她趕緊扔開絨盒,逃下床,完全不敢再朝它看去一眼。


    不行了,她不能再猶豫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愛上他!


    她倏地衝到電腦前,小腿撞到電腦椅也不自覺,隻顧著按下電源,執著地盯緊熒幕,就怕一分神,心思就再不受她控製。


    用新申請的帳號登進msn,唯一的連絡人掛在線上,她立刻送出訊息。


    “我傳檔給你,你明天一早就寄。”


    “好。”對方馬上有回音。


    她打開傳送檔案功能,找到置於桌麵的檔案,遊標移到“確認”的選項上,她的手顫了,一直按不下去。


    遲疑什麽?難道真要等到愛上他嗎?他是害姊姊被逐出家門的凶手!她狠狠咬唇,閉上眼,用力按下滑鼠。


    當檔案傳送完成的通知聲傳來時,她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突然抽走,她趴在桌前,雙眼緊閉,心頭的撕痛讓她無法承受。


    到此為止,一切都結束了。


    一早,關澤剛出電梯,就看到櫃台前圍了一堆人。


    “早。”他微笑打著招呼。


    看到他,原本嘈雜討論的音浪靜了下來,眾人的視線變得有點古怪。


    “協理早……”有人回應,但卻不敢直視他的眼。


    關澤察覺有異,並沒有多問,走進辦公室,景象更怪異了──


    裏頭三兩聚集成群的人,或坐或站,動作全僵住了,都張大眼驚訝地看著他,偌大的空間裏,靜得隻有空調聲嗡嗡作響。


    到底發生什麽事?關澤擰眉,正要開口詢問,資訊部主管已匆匆跑到他麵前,


    “協理,我……我們已經把信刪除,正在查原因,”一早來公司就發現這個情形,嚇都嚇傻了,慌得滿頭汗。“應該不是駭客入侵……隻是……隻是……”那封信的內容,讓他不知道怎麽講下去。


    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關澤保持冷靜問道:“什麽信?”這封信,一定與他有關。


    “這……”意識到周遭投來的眼光,那人汗奔得更急。“協理您信箱裏的信我沒刪,您……要不要自己看?”


    關澤丟下他,快步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連結郵件係統,裏麵一封寄件人處空白的mail立刻攫住他的注意。


    點開附檔,看到的畫麵,讓他怔住了,他終於明白,為何他們會那樣看他。


    手機響起,鈴聲說明了來電者的身份,他接起,還來不及出聲,耳邊已爆出咆哮──


    “我馬上進公司,你現在就給我進董事長室等著,聽到沒有?!”


    宙威的董事長氣炸了,他沒想到類似性愛光碟的事件竟會發生在他公司裏,而且主角還是他提拔器重、想把女兒介紹給他的愛將!


    當他進到董事長室,沒看到關澤在裏麵等,他大發雷霆,連總經理也被叫去找人。


    “董事長,關協理來了。”外頭的秘書用分機通報。


    “叫他給我滾進來!”董事長拍桌咆哮。


    門一打開,正要罵人,出現門口的人影把他的聲音全然堵住──關澤居然帶了個女孩!


    董事長氣到發抖,好半晌,才大聲吼出:“我隻有叫你來!”


    關澤身一側,把薑霽月護在身後,原就挺拔的身形站得筆直,從容不迫的態度,就像平常被叫進來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全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無形地宣告對身後那抹人影的保護。


    “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他緩聲開口,不曾微揚的聲調,輕易壓過對方的狂囂。“如果可以,請讓她在旁邊的小會議室等。”


    方才掛掉董事長的電話後,他立刻撥手機給霽月,結果卻進入語音信箱,著急的他,無視董事長的交代,衝到一樓大廳等她。


    等待的時間,他緊張得掌心冒汗,一邊不斷地撥打她的手機和分機,一邊來回搜尋往來的人,怕一不留意就會錯過她的身影。


    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進辦公室,那些人會用什麽眼光看她?更遑論是讓她單獨待在辦公室裏,被眾人的疑問射穿。


    好不容易看到她,他快步上前,二話不說,直接帶她搭電梯上到董事長的專屬樓層。


    有一點事,相信我,讓我來解決。當電梯剩下他們兩個時,他隻來得及握住她的手,安撫她。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跟她解釋發生了什麽事。


    薑霽月沒說話,隻是安靜地低著頭,被他握著的手很虛軟,很不真實。


    她曉得了嗎?關澤心一窒,擔心她被嚇壞了,正要開口詢問,電梯卻已抵達,他隻好按捺下滿腔的焦慮,帶她一起進董事長室。


    看著他們,董事長頭痛地揉著額角。


    早上還在看報吃早餐的他,接到總經理的緊急通知電話,心涼了半截,再聽到裏頭的女主角也是公司員工,氣到血管都快爆了。


    剛剛關澤說的沒錯。要是讓這女孩待在辦公室,等於是給其他人機會對她拷問。


    “你、你先進去。”董事長指著她,朝通往小會議室的門懊惱地揮手。有她在,很多事都不太方便問。“我先跟關協理談,等一下再叫你進來。”


    薑霽月沒動,低垂的頭抬起,秀麗的小臉麵無表情──


    “我是被迫的。”平板的語調配上聳動的言詞,清楚得讓人無法忽視。


    被迫的?什麽意思?關澤震驚回頭,在她臉上,他隻看到陌生的神情。突然問,他懂了──


    他沒和她出入過賓館這種地方,如此私密的畫麵,除了彼此,沒有人能夠取得。事發突然,他一心隻想保護她,還無暇細想,而如今,他都懂了。


    這是她拍下的,還發送給全公司的人!


    董事長嚇得冷汗直冒。這……是在暗指她被性侵嗎?“你……你想清楚再開口,別亂講話!”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已被袒護的著急取代。


    “既然有人散發黑函,我也不想再隱瞞下去。”薑霽月清澈的視線隻望向前方,完全沒朝身邊的他投去一眼。“關協理利用職責之便,脅迫我和他發生關係。”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關澤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話。這就是她做出這些事的目的──陷害他?


    “我要求召開人評會,重新評核關協理的適任度。”她依然對著董事長說道,仿佛這個辦公室裏並沒有他的存在。


    她的視若無睹激怒了他,關澤攫住她的手腕,逼她正視他的眼,俊傲的麵容滿足駭人的張狂烈焰。


    “為什麽這麽做?”他今天還滿心期待她看到戒指的反應,回覆他的,卻是這樣的打擊。


    不曾在他身上顯露的強烈怒意,還有那盈滿沉痛傷害的眸子,讓薑霽月不禁瑟縮了下。她強迫自己挺直背脊,望進他的眼裏。


    “為了揭發惡行。”說完,她掙脫他的手,急步上前,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董事長,請別再讓他接近我!”


    看到她向別人求助,關澤怔住,掌中被甩開的感覺,像狠狠甩在他的心上。她怎會不懂?就算被她推入地獄,他也永遠都不可能會傷害她!


    “你先讓我跟關協理談談好不好?”董事長頭很暈,關澤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他傻了,他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控的模樣。


    “我希望人評會跟您都能先聽我的說法,而不是和他串供。”薑霽月很堅持。“否則,我可能會求助媒體。”


    茲事體大,董事長不敢硬碰硬。“關協理,你要不要先到小會議室去等?”他不斷用眼神朝關澤暗示。要是鬧開了,對整個企業形象打擊極大。


    她的舉動,已經擺明了不讓他有和她獨處的機會。關澤抿唇,下顎繃緊。即使她沒看他,他仍用燒灼的目光定定看著她,直到她臉上出現慌亂的神色,他才把視線斂回。


    急什麽?她一定會讓他知道她的打算,因為這一切是針對他而來,隻不過他是最後一個知道,還必須透過別人轉述!


    “好。”他深吸口氣,把胸口翻騰的情緒全然抑下,轉身走向小會議室。


    下了計程車,薑霽月打開公寓大門,走進,正要關上時,一隻手突然探入,反而把門推開。


    她驚駭後退,看清走進的人,心裏狂跳,置於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肉裏,強迫自己冷靜,抬頭望進他的眼裏。


    來人正是關澤。他把門關上,視線緊鎖著她,不曾稍瞬,用沉默與她對峙。


    沉不住氣的她,先打破僵局。“人評會的警告,你沒聽清楚嗎?”


    “清楚?”他聞言低笑,眼裏卻一絲笑意也無。“再清楚不過。”


    一整天,他都被與她隔離,隻有在進入大會議室,被人評會委員和會議桌遙遠隔開,他才見得到她。


    發言的委員措詞很婉轉,表示他被指控對她做出不當的舉止。他們相信他的為人,但那封黑函又鐵證如山,所以他們必須做出調查,在這段期間,希望他們兩人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該死的不要有任何交集!忍了一天,他已經受夠了!“我不清楚的,是你的想法。”


    “青天,你記得吧?”她深吸口氣,一字一字緩道。


    關澤一愕,這個突然冒出的名字讓他擰起眉心。“你姊姊?”


    他的表情,和聽到一個國中同學的名字沒有兩樣!薑霽月好氣,氣他真的是如此無情的人。“她生了一個男孩,你知不知道?”


    “她生小孩?!”關澤很驚訝。他隻聽說她去留學,並不是結婚的消息。


    “沒錯,而你卻不聞不問!”她握緊拳頭怒喊,把這些年的憤恨全數宣泄而出。“從我姊說出她懷孕的那一天,就被我爸趕出家門,到現在都還沒有踏進家門一步!我們要見她,都必須偷偷摸摸,快七年了!她過得有多苦?你怎能這樣丟下她?你是不是男人?!”


    就算他的思慮再怎麽清晰,被突然丟下一這堆嚴厲的譴責,腦袋也不禁打結。


    “等等……”聽起來很可憐沒錯,但、幹他什麽事?“這和你所做的又有什麽關係?”


    “你還不明白?”薑霽月氣到發抖。他是無情到完全沒把過去的感情放在心上?還是太理直氣壯到不覺得自己有錯?“你害我姊懷孕,卻丟下她承受一切!你以為可以當作沒發生過一樣、把老板女兒娶到手嗎?你想都別想!”


    他害青天懷孕?關澤錯愕不已,要不是今天發生的事傷他太重,他真會當場大笑起來。


    那時家長的湊對遊戲玩了一陣子,就因他北上分隔兩地而不了了之,連三年後青天考上和他同所大學,他們也沒再提起此事。


    反倒是他基於照顧妹妹的心理,怕青天沒人照應,有空時都會噓寒問暖一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兩人才開始又有交集。那時他已經大四,隻有這麽一年,從大學畢業後,他就沒見過她了。


    薑霽月以為他默認了,心一陣揪痛,卻分不清是對他的失望,或是因為毀去她對他的感情而難過。


    “你的惡劣行徑不是沒有報應,老天爺隻是讓你欠著,要在你最成功的時候讓你摔得再起不能!”


    揭發惡行。那時她在董事長室裏說過的話,浮現腦海。直到現在,總算串連起來。


    因為喜歡他進宙威?假的。


    兩情相悅委身於他?假的。


    怕他難做人,不願公開戀情?假的!


    這一切全是她為了誣陷他所布的局!他一直用深情證明對她的愛,換到的,卻是她的計謀。


    那封mail,夾帶他和她的親密圖檔,共有六張,資訊部已寫程式將那封mail全數刪除,並一一清查每台電腦,不留任何活口,務求把那些檔案全部銷毀。


    值得慶幸的是,為了保護機密文件,公司的防火牆原本就已做了設定,除了擁有權限的主管之外,其他人無法將檔案上傳外部網路,也無法複製出電腦。


    那個檔案被列為宙威的高度機密,完全在控管之下,隻有董事長、人評會主席和他這個當事人,才得以保有檔案。


    盡管如此,比資訊部動作更快的大有人在,看過的人已不在少數,再經過口耳相傳,等於是公開的秘密。


    “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他看向她,平緩說道,眼底深處,有簇怒火,在激狂跳動。


    “沒錯,我計劃很久了。”薑霽月漠視心裏的痛楚,仰起下頷,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


    她冷硬的語氣,更是讓那雙黑眸裏的火焰,不斷地向外燎燒。


    他不曉得青天是怎麽形容他們的關係,才會造成她這樣的推論。他氣她擅自將他定罪,但他也明白,這就是她的個性,莽撞、為了別人奮不顧身,他懂,他可以原諒。


    讓他最氣的是,她居然將自己當成了籌碼!


    人評會上,他們把那些照片大剌剌地用投影機打在布幕上,一張一張問著她,是不是全在被脅迫的狀況下所發生。


    每問一句,她就神色木然地點一下頭,共點了六次。


    她覺得很難堪,他知道,雖然她隻是麵無表情、靜靜地坐在那裏,但他就是知道!他必須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能壓下把投影機砸爛的衝動。


    思及下午在人評會的情景,滿腔的怒意和心疼,幾乎快將他的心撕裂。雖然被他用身子擋去大半的她,沒露出私密的部分,但她的肩、她的肌膚、她嬌媚的表情,就這樣毫無掩飾地曝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不在乎自己,但隻要想到她會怎麽被人討論,會有多少詆毀的詞語出現,那龐大的流言壓力讓他不寒而栗。


    人評會主席很不客氣地要求她,在結果出來前,她最好能先留職停薪,以免影響辦公室氣氛。她卻堅持,直到定案前,她不會擅離職守。


    “別去公司。”他隻想把她關在他的家中,不讓她麵對外麵的風雨。


    不懂他的苦心,她卻隻想呼風喚雨!


    “都到這一步了,你以為我會放棄嗎?”她譏誚笑道。“我要盯著他們,絕不讓他們不了了之。”


    “沒用的,光憑那封mail,不可能會這樣將我定罪。”他依然想說服她。她再試圖去做什麽,都隻會傷害到自己。


    “至少,隻要我在,他們就忘不了這件事。為了你,害宙威扯上醜聞?不值得。”芒刺在背,他會成為隻想被甩開的燙手山芋。


    她知道她將麵對什麽樣的狀況嗎?別人的閑言閑語,別人的異樣眼光,單純的她怎麽承受得住?!要毀掉他這樣就夠了,她沒必要把自己整個賠進去!


    “你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這些時間,她可以問,就算是試探性的也好,但她完全沒有。


    薑霽月身子一僵,唇抿得死緊,她打開包包,拿出那個絲絨盒,手,無法抑止地顫抖。


    “我本來以為隻拍得到那些照片而已。”她在笑,心卻在淌血。“這是意外的收獲,我不屑!還你!”她把盒子朝他身上扔去。


    盒子撞到他的胸膛,滾到地上。關澤看著那個盒子,那是他的心,被狠狠棄擲在地。


    良久,他才開口說道:“那個人不是我。”


    語裏的真誠,不容錯認,但她的理智,已經被疼痛和強硬撐起的恨意給蒙蔽了。


    “下次開入評會時,你也可以這麽說!”


    關澤彎身拾起盒子,手用力握緊,轉身開門走出。


    “是我證明得不夠,還是你太自欺欺人?”


    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他的聲音傳了進來,和關門聲一起重重擊上她的心。


    四周氧氣像被抽離,她渾身一震,膝蓋打顫,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隻能靠著樓梯扶手,軟軟坐在階梯上。


    她環著雙臂,喃喃自語:“醒來,薑白日,醒來……”


    她可以不用再假裝了,計劃已經結束,不用再假裝愛上他,隻管恨他就好了……


    她卻發現,她喚不醒自己,盈滿心口的,是無法磨滅的愛,唯有的恨,全是在譴責她殘忍心狠的自責。


    自欺欺人。他臨去前的話,不停在腦海裏回蕩。


    她將臉埋進膝蓋,隻想隱藏起來,不要去麵對他,也不要麵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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