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風正要點頭,卻見劉菁不知何時走到了身側,對他道:“爹爹,嵩山派的朋友有什麽事不妨待會兒在廳中詳說,爹爹先洗了手再論其他!”劉菁一心想要劉正風洗手,待會兒衝突之時才能站住“理”字。


    劉正風待這個女兒比兒子還寵溺信任,這會兒見劉菁出來說事,眼見她臉色雖然帶著嬉笑,仿佛不過是不懂事的孩子,眼神卻鄭重無比。


    劉正風心中一動,隱約察覺了什麽,但這會兒卻沒時間想明白了。若是兩個兒子這樣說,他定然斥責一聲“胡鬧”,但女兒這麽說,卻讓他猶豫不決。


    便在此時,忽聽得後堂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幹甚麽的?我與劉芹弟弟說話,與你有什麽幹係?”


    群雄一怔,聽她口音便是早一日和餘滄海大抬其杠的少女曲非煙。


    又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煙道:“咦,這倒奇了,這是你的家嗎?我便要去叫菁兒姐姐到後園子去捉蝴蝶,為甚麽你攔著不許?”


    那人道:“好罷!你要去,自己去好了,劉大小姐卻不會跟你走!劉小公子也要在這裏耽擱一會兒。”


    又聽見一個少年稚嫩的聲音道:“你抓我手臂幹什麽?非非姐姐!”


    曲非煙當下大聲道:“姐姐,你聽見了嗎?這登徒子欺負我們!”


    劉正風在一旁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我家來撒野,居然敢向非非、芹兒無禮?”


    劉菁冷笑道:“哪個敢攔我家弟弟妹妹?我劉府還輪不到外人來撒野!封繼忠!”此話一出,角落中那桌少年便有一人站起,麵無表情,拱手行禮,簡簡單單一個字答道:“在!”


    “你去看看,是誰敢對非非和芹兒弟弟無禮!左手碰了弟妹給我砍掉左手,右手碰了砍掉右手!”


    封繼忠當下提劍而去。到後堂的時候,劉門二弟子米為義也聞聲趕到後堂,正與那人對峙。隻見曲非煙牽著劉芹,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了她二人。


    米為義一見那人服色,認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嵩山派門下罷,怎不到廳上坐地?”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號令,要看住劉家的眷屬,不許走脫了一人。”這幾句話聲音並不甚響,但說得驕矜異常,大廳上群雄人人聽見,無不為之變色。


    劉正風大怒,向史登達道:“這是從何說起?”


    史登達道:“劉師叔,隻要你答應不在此刻金盆洗手,我們自然客客氣氣。”


    話未落音,隻聽見那嵩山弟子“啊”的一聲慘叫。史登達驚倒:“萬師弟,怎麽了?”


    那漢子淒厲的叫道:“師兄,這少年砍了我的手臂!”


    這是,但見那剛才去後堂的少年提劍走了回來,胸前衣襟一道飛濺的鮮血,可以想見那血噴得有多急多高。群雄見了這染血少年如此淡然的表情,不禁倒吸一口氣。


    這叫做封繼忠的少年走到劉菁麵前,抱著劍柄拱手道:“左手碰到劉芹少爺手臂,斬了左手。”


    群雄這才明白過來。原本聽見劉菁剛才的話,以為隻是一時氣憤的怒罵,不想這少年竟然一字一句的按照劉菁的吩咐去做,絲毫沒有回轉餘地。


    有人不認識劉菁,問道:“那是誰?劉家大公子?”


    “不是,是劉家的大小姐劉菁!”


    “啊呀,她便是剛才與餘觀主爭執的少女!”


    “劉府竟然有這樣厲害的少年?看他不過十七八歲吧!”


    眾人均想:劉府的少年為何如此厲害,竟然能將嵩山門人的弟子一劍削了手臂,從剛才沒聽見打鬥的聲音這點來看,定然是一招得手!這少年莫非是劉正風藏著的關門弟子?


    劉菁走到同樣吃驚的劉正風身邊,低聲道:“爹爹,這些人不懷好意,竟然想將我劉府眾人一網打盡,看來是不能善了了。爹爹,早做決斷,金盆洗手,後麵的事,菁兒都安排好了!”


    劉正風雖然知道那些少年就是所謂的天一門第一代弟子,但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認為不過是一群少年,也不當一回事兒,在他心目中,所謂的天一門弟子不過是女兒的侍讀玩伴而已。不過,出於尊重女兒,還是以禮相待。


    這時見到這位女兒昨晚介紹給自己的“天一門執法長老、六弟子”,才明白天一門的武力有多強悍。這時聽見女兒說“後麵的事,菁兒都安排好了”,便不由得放心的按照女兒說的辦。


    史登達不想劉府如此強硬,氣得不輕,身子微微發抖,對身邊一個弟子道:“你去看看你萬師叔!”旋即大叫道,“嵩山派眾弟子,大家一齊現身罷!”


    他一言甫畢,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數十人齊聲應道:“是,嵩山派弟子參見眾位師叔師伯。”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都有,顯然是早就混了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兩千餘人之中,誰都沒有發覺。


    定逸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大聲道:“這……這是甚麽意思?太欺侮人了!”


    史登達道:“定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甚麽也得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不服號令,因此多有得罪。”


    便在此時,後堂又走出十幾個人來,卻是劉正風的夫人,他的兩個幼子。劉門的七名弟子和一群少年護著,與嵩山派的門人對峙著慢慢走了出來。這些嵩山派弟子人人手持長劍相對,不懷好意。


    劉正風不再遲疑,當下朗聲道:“眾位朋友,非是劉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師兄竟然如此相脅,劉某若為威力所屈,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左師兄不許劉某金盆洗手,嘿嘿,劉某頭可斷,誌不可屈。”說著上前一步,雙手便往金盆中伸去。


    史登達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攔在他身前。


    劉菁一聲冷笑,也不抽短劍,左手運足內力疾探,兩根手指往他眼中插去。史登達見這招式充滿威勢,連忙收起對劉菁的小視,雙臂向上擋格,腳下連連後退。但劉菁這雙指若是插下去,管教插出兩個血窟窿。劉菁聽的背後風聲,又有兩個嵩山弟子靠近劉正風,立刻收回手,左腿反彈而出,砰的一聲,將一名嵩山弟子遠遠踢了出去,右手辨聲抓出,抓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順勢提起,向史登達擲去。


    此招完畢,劉菁見劉正風的手已經伸入金盆,當下不再留手,“鏘”的一聲拔出紫薇軟劍,原本內斂的氣勢陡然展開,對再次撲來的嵩山弟子狠下殺手,便如背後生了眼睛一般,四麵八方的嵩山弟子個個打成重傷,部位既準,動作又快得出奇,確是內家高手,大非尋常。


    嵩山群弟子一怔之下,一時無人再敢上來。


    劉正風的手已經伸進盆中,眼見這一次再也無人能加阻止,這時,突然銀光閃動,一件細微的暗器破空而至,擊向金盆。


    劉菁搶步上前,運起太極劍法,以柔帶剛,劍尖觸到那暗器,猶如粘上了一般,劉菁手腕一抖,那暗器便反射而出,擊向屋頂上的中年男子。


    這時黃影晃動,那中年男子從屋頂上躍下。


    這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削異常,上唇留了兩撇鼠須,拱手說道:“劉正風,奉盟主號令,不許你金盆洗手。”原本嵩山弟子稱呼劉正風為“劉師兄”,但劉菁重傷數人,嵩山派立刻收起了表麵的客氣。


    他躍上前來,長劍向金盆刺過去。劉菁運起“破劍式”,“叮叮叮”三聲,便見他手中長劍竟然碎裂,落在地上。


    劉正風識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的第四師弟費彬、一套大嵩陽手武林中赫赫有名,瞧情形嵩山派今日前來對付自己的,不僅第二代弟子而已。


    得劉菁維護,短短時間之內,就是數人倒地,而劉正風也已經洗了手。眾嵩山弟子見他金盆洗手已畢,再阻止也無用,隻得了攙扶了受傷的兄弟退開。


    劉正風心想:不管他們有什麽圖謀,看起來都是以阻我金盆洗手為主,如今我已經洗手,且看他們還有什麽圖謀。嵩山派雖執五嶽盟旗,但我已然金盆洗手,他們如此咄咄逼人,師出無名,這裏千餘位英雄好漢,他們豈敢獨斷專行?


    看了一眼收劍卓然而立的俊俏女兒,心道:看菁兒胸有成竹,且看這丫頭有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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