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菁給杏兒抱著,到廚房大肆掃蕩了一番。下人們多喜愛這個可愛調皮卻不嬌慣的大小姐,知道她喜歡這些糕點,竟然專程給她備著,留待她來“偷”。


    在袖裏、兜裏裝了兩包各色糕點,再出門來,便見劉總管恭恭敬敬的從側門外迎進來一人……啊不,確切的說是二人。


    劉菁看那男子,比自己爹爹年長許多,卻是精神抖擻、身材偉岸。遠遠的可見他尺許長須,眉目間包含英氣,舉手投足幹淨利落。


    他手中抱著一個小人兒,正跨步進門。但見這小人兒大約兩三歲的模樣,粉雕玉琢,生得白白嫩嫩,眼中靈動狡黠。


    小人兒發現了旁邊的劉菁,在男子的懷裏衝她咧嘴一笑,看著劉菁的目光帶著好奇與期盼,端的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小嬰孩兒!


    劉菁眼前一亮,時常逗弄小丫鬟琉兒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可愛模樣的小人兒,一時間玩心大起、心花怒放,蹦蹦跳跳來到小人兒身前,踮著腳尖,一手抓住男子衣角,一手遞出手中剛剛得到的一塊綠豆糕,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叫聲姐姐,給你吃糕!”


    那小女童竟然也不怕生,道:“姐姐,我是非非!你住在這兒麽?”


    “是啊!這兒是我家!你來我家玩麽?”劉菁笑著伸手將糕點遞過去,卻無奈身子太矮,怎麽也夠不著。


    那男子見狀,接過糕點,放在小人兒手中,表情溫和,道:“你便是菁兒吧?都這般大了!”


    劉菁歪著腦袋,道:“伯伯認識我?”


    男子道:“上次來的時候,你還如非非這般大小……嗯,聽聞你曾生過一場大病,如今身子可好了?來,伯伯給你看看。”說著伸手輕輕捏住劉菁的手腕兒,看了看脈象,片刻後點了點頭。


    劉菁任由他施為,心道這人看起來目露精光,步伐有力,一看便是習武之人,不想竟然還會醫術。有看這男子的背上背著一個大木盒子,長長的,不知裝著什麽東西。


    劉總管輕聲道:“大小姐,給大少爺的粥做好了,是你喜歡的荷葉粥,讓張嬸給你嚐嚐可好?”說著給旁邊的杏兒使了一個眼色,杏兒便上前,向著男子微微行了一禮,抱了劉菁,退至一邊。


    劉菁知道他是故意支開自己,這下可不幹了,道:“我乃主人,自然要陪客人……放我下來,我要與非非說話!”


    男子道:“讓菁兒一塊兒來吧,近來極少有同齡人與非非說話。”


    劉菁大喜著竄了下來,一副大人口氣道:“還是這位伯伯明事理!”


    劉總管苦笑了一下,道:“曲先生,請隨我來!”曲姓男子點點頭,四人一行便往花園而去。


    劉菁也蹦蹦跳跳的跟了去,路上正遇上回來的劉銘,便拉住他道:“你可知道這曲伯伯是誰?”


    劉銘瞅了一眼他老爹,見劉總管沒注意到他,便道:“聽說是老爺的琴友!”


    “琴友?”難怪他背著那麽大一個木盒子,感情裏麵裝的是古代的琴呢!


    劉菁知道自己老爹的內涵和外在十分不相符合——明明是個名門弟子、掌門高足,還很有音樂造詣,卻長得白白嫩嫩土財主似的——但是很少聽見老爹的演奏。沒想到今夜竟然還找了朋友回來開音樂會……嗯,值得關注!


    前世的劉菁因為生於武術世家,從□□著學習許多傳統的東西,比如古琴、詩歌、書法……等等,童年幾乎沒怎麽好好玩過。今生在這古代有時間有精力了,偏偏什麽玩的都沒有!那些仆人的小孩子一個個都恭恭敬敬的,幸好身邊有個陪玩的小丫頭琉兒好騙,偶爾逗逗玩,要不她非得無聊死不可!


    咳咳!


    靜心!


    靜心!


    咱要修身養性!


    要說古代我音樂,那也是非常攝人心懸的。前世的壓迫成了今生的樂趣,但這小身板什麽樂器也撥弄不了,隻好琢磨著聽別人彈奏。


    可她家據說音樂造詣非常高的老爹鮮少在家裏吹奏他那隻寶貝洞簫,每次都要她死磨硬泡的才就範!


    可音樂,終究要當事人有心情才能奏出仙音!而劉菁在他眼中,不過是寵愛的小女兒,不可能稱為知音。那曲中的滄桑變幻,不是幾歲的小孩子能明白的!所以劉正風也從沒有能真正奏一首好曲!


    沒過多久,劉菁就再沒有纏著老爹吹曲子了。


    然而今晚,老爹竟然要以音樂會友!終於有機會去旁聽一下老爹的全力演出!


    左手拿著兩塊桂花糕,右手拿著一個從廚房順出來的、專為她量身製作的小茶壺——漱口很重要,她可不想長蟲牙——躡手躡腳的跟著劉總管等人往園子裏去。


    還未走近,忽然,便聽見了緩緩而起的簫聲。


    簫聲悠揚,徐徐而起。


    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的簫聲。簫,是一種用氣流演奏的樂器,中氣不足的人如何也奏不出其中的韻味兒,要成為弄簫的高手,首先必須要有好的肺活量。


    而這簫音,由響起的初始到現在,竟不見有絲毫停頓。便是旁邊的劉銘,也能感受出其中的厲害之處了!


    那簫聲一轉三歎,安然悠鳴。帶著三分欣喜,三分悵然,更有掃榻迎客之意。簫聲清幽而婉轉,卻又不失剛毅果敢。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漸起,與簫聲相合。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同時漸漸移近,更是動人。


    劉菁順眼望去,隻見那男子已經放下了懷中女童,取出了木盒中的一具古琴,揮指而彈。


    隻聽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錚錚而起的琴聲澎湃剛勁,傲骨錚錚無不透著不羈的俠氣,音調折轉之處,亦不乏豪氣幹雲!


    可音變之時,卻帶著淡淡的幽傷,更夾雜難以言喻的悲愴。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猶如勸慰。琴簫齊奏,竟然說不出的和諧。


    劉菁出神的聽著這曲夜歌,直覺此合奏猶若與她心底相合,隻感歲月如歌,人生如夢。


    前世恍惚已成雲煙,今生仍似在夢中。這婉轉柔和的簫聲與和平中正的琴聲,竟然讓劉菁雙眼迷離,淚流滿麵。月光下,銀色的粉色人兒,如若仙童。


    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裏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又一會兒,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隻是玎玎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


    那柔而有韌的洞簫,那哀思中的琴音,盡皆柔緩下來。依稀之中,劉菁依稀間竟然遙望見那山間竹舍之後,潺潺溪流旁,兩個江湖儒雅之士奏琴、下棋、飲茶、論武的奇妙景象。琴簫的韻味兒,棋的淡定,茶的恬靜,武的豪放,皆盡在這朗挽的琴簫之中了!


    劉菁瞪大了眼睛。她家的土財主老爹,竟然也能奏出如此氣勢如虹的琴聲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鬥量!


    這時候的劉菁,恐怕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和一個人如此在月下琴簫合奏,在這清風裏杯觥交錯,回憶著相遇、相識、相交、相知,乃至相戀的點點滴滴。


    直至琴音淡定收尾,簫聲已逝,劉菁依舊沉醉在這月色一般皓潔的合奏中。


    良久,一聲輕歎將劉菁的心神來了回來。


    聽得男子的歎息,劉正風問道:“曲大哥這是……?怎的琴聲如此悲切?!”


    “想我曲洋一生唯鍾情於絲竹,七弦裏覓得賢弟這唯一知己,該知足矣。卻是世事果真禍福相倚?為兄,為兄已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非非爹娘都已……”


    劉正風一掌擊在木桌上,怒道:“是誰!待我為侄子、侄媳報仇!!!”一時間桌椅嘎吱作響。


    劉菁第一次見到劉正風這麽大的火氣,嚇得呆楞住,但也即時明白自己方才為何陪著聽曲便會落淚——情溶於曲罷了。


    可是,這相互的稱呼,怎麽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乎是這麽協調,就好像,就好像……好像什麽?


    一時間,怎麽也想不起來!


    “生死有命,一入江湖便當知身不由己……罷了罷了!劉賢弟,多謝了!”那曲洋顯是話裏大有內情,竟連至親之仇都可棄之不理。


    劉正風一手輕持簫,一手放在膝上,道:“曲大哥,你我之間,又何必說‘謝’字?”


    曲洋微笑這歎了兩聲,道:“是愚兄俗氣了!”


    “這……曲大哥,難道有什麽不便之處?”


    卻見曲洋端了酒杯一同站起身:“陪愚兄幹了這杯,就當,為你侄子侄媳,送行了……”


    也不待自己兄弟回話,仰頭與淚一同咽下辛辣甘醇的美酒。


    “……曲大哥,侄子、侄媳一生光明磊落,想必也不曾辱沒了大哥的教導!”劉菁的爹爹無奈歎息,也舉杯飲了這送行的酒。


    若非彼此太了解,便是那‘曲大哥’太過固執,爹爹才無法追問。


    曲大哥?是叫曲什麽來著?曲洋?怎麽這麽熟悉?老爹叫什麽來著……


    劉菁心中隱隱有些難以抓住的靈光:劉正風——不會這麽巧吧!


    兩個大人說話時,不止劉菁乖乖聽話坐著,連曲洋的3歲的小孫女亦是一動不動,多少都有點少年老成的味道。


    倆人對月長歎,終是默而無語,放了酒杯落座。曲洋小心抱起孫女仍是語帶感傷:“幸得非非這些日子一直隨我生活,如今,倒真就剩你我……”最後卻是對小孫女說的話。


    “爺爺,非非會一直陪著你!非非不會辱沒曲家門庭的!”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那童聲清脆堅定,雖細聲細氣,但誰也可聽得出其中的堅強。


    人說“三歲看大”,這孩子將來定然不凡!


    劉菁聽見小女孩兒的話,心底暗讚一聲,又試探著把“非非”改為“非煙”,問道:“小非煙,吃桂花糕麽?”


    非非雙眼發亮,閃閃的直看著劉菁,稚嫩的聲音帶著甜味兒:“姐姐還有桂花糕吃?”


    劉菁咯噔一下:莫非真是曲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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