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海無聊地蹺著二郎腿、喝著馬奶酒,嘴巴一邊哼著小曲兒。打上回和蘭墨塵交過手後,他們一夥人就窩在老巢沒去找大肥羊來痛宰,窩得一把老骨頭都硬了,腦子也空了,害得他隻能天天找周川鬥嘴來打發時間。


    周川的情況不比錢海好到哪兒去,他手中也拿著一壺馬奶酒,無精打采地喝著,甚至已經無聊到在打蒼蠅了。多想痛痛快快地衝到外頭逮住肥羊好生痛宰一番,活動一下筋骨也好啊!


    趙山打了個大哈欠,他沒喝酒,沒喝茶,連蒼蠅在他臉上飛舞都不揮開,就這麽呆滯地張著嘴巴坐著。


    吳嶽見了弟兄們的情況不禁搖頭,弟兄們心裏在想什麽他豈會不清楚?平日大夥兒縱橫大漠,來往的商隊凡是聽到他們的名號莫不嚇得屁滾尿流,那時的他們是多麽意氣風發。再看看今日,因為先前和蘭墨塵那一戰,他們幾個人都受了傷,除了要好好休養外,他們也要想出個對策讓蘭墨塵無功而返,所以一夥兒人才會待在老巢裏幹耗著。


    連他都覺得在這兒耗很無聊,更何況是其他一刻都靜不下來的弟兄們。這段日子他一直在猜大當家的心思,大當家按兵不動是要想出個萬全的計策打退蘭墨塵,順便搶走蘭墨塵的女人嗎?


    解讎神采奕奕地耍著刀玩,沒能出去掠奪商旅對他似無影響。先前所受的傷已經養好,他的心情也一直都處於很好的狀態。


    “大當家,我們還要這樣下去多久?”錢海忍不住開口問,他好久沒能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了啊!一想到這,便茶飯不思,恨不得馬上衝出去,就算是打劫一名小孩都好過困在這裏。


    “大當家,我們是不打緊,可其他弟兄們怎麽熬得下去?你瞧瞧趙山,他都呆傻了!”周川也跟進,幫忙建言。


    趙山呆愣,動作遲緩地轉頭看看大家,眼睛迷茫地眨了三下,好似還搞不清楚周川正在說他。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趙山身上,隨即有誌一同地搖頭歎氣。


    “依我對趙山的了解,他隻消騎上馬背衝出去廝殺一番,馬上就會恢複了。”錢海說得自信滿滿。趙山這症狀他見過,容易解決得很。


    “大當家,你心不是否已有了主意?”吳嶽問道,他不信解讎什麽都沒想,要這麽跟蘭墨塵幹耗下去。


    聽吳嶽這麽說,錢海與周川皆一臉期待地望著解讎,希望他能給個好答案。


    “等。”解讎語帶微笑地說。


    “等?”錢海不解地搔搔頭。還要等什麽?等良辰吉日?不必這麽婆媽吧?


    周川同樣不解地看著解讎。要等什麽?有啥好等的?從來他們打劫就打劫,哪有等過,怎麽這回要等?


    “大當家的意思是……”果然被他料中,吳嶽精神振奮地看著解讎。


    “等待時機出現。”就快了,解讎神秘一笑,非常有信心。


    “時機?”周川還是不懂。


    “我懂了,一切都在大當家的掌控之中。”吳嶽頷首,總算比較安心了。


    “大當家,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麽?不如說出來聽聽。”錢海快被好奇心給逼死了,假如今天得不到答案,他肯定會睡不著。


    “蘭墨塵的身分尊貴是我們都知道的事,尊貴的身分可以使他無住不利,卻也可能成為他的絆腳石。”解讎出生於低下階層,很清楚當一個比他們更高貴的人出現,且一出現就掌控生殺大權時,底下的人表麵上是臣服了,可總會有幾個不滿的人,並且急欲扯蘭墨塵後腿,而他,就等那個扯蘭墨塵後腿的人出現。


    “不錯!嫉妒他的人多得是,等著看他笑話的人也不少,我想真正打從心裏尊敬他的人一定不多。”吳嶽不住地點頭。是了,他怎麽會忘了這麽重要的事,糊塗啊!難怪這些天大當家可以氣定神閑地把玩黑煞刀,原來是心裏早已盤算好了。


    “啊哈!可不是人人都買小白臉的帳!”爽快!錢海用力拍大腿一記,得意地哈哈大笑。


    “大當家的意思是指……會有人自動找上門?”有沒有這麽好的事?周川懷疑道。


    “咱們拭目以待。”解讎很有自信。


    “知道有人會反小白臉,讓我心情很好!”錢海笑得賊兮兮的,雖然他受的傷已經痊愈,可他對蘭墨塵就是討厭得緊,當他看到蘭墨塵就會想老天爺未免太不公平了,既給了蘭墨塵家世,何必再給他容貌?假如來的小王爺是個武大郎,他的心情絕對會好到不能再好!


    “你啊!心裏在想什麽臉上都寫出來了。”周川嘲笑錢海的心思太過好猜。


    解讎與吳嶽看了看錢海,兩人也笑了,就剩趙山一人兀自傻呼呼的,不曉得大家在笑什麽。


    “大當家,點子來報,胡家商隊快要進入咱們的地盤了!”一名手下興奮地衝進來報告。


    “啥?!胡家商隊來了!他奶奶的!老子非得大幹一票不可!”一直傻呼呼的趙山像是服了靈丹妙藥般猛地跳起,整個人回過神來,嘴裏直嚷著胡家商隊。


    “我說趙山,你急歸急,可話總得聽清楚,胡家商隊是快踏進咱們的地盤,不是已經踏進來了。”錢海沒好氣,要趙山甭緊張,他們還有的是時間好好養精蓄銳。


    “是嗎?怎麽還沒踏進來?”趙山泄氣地垂下雙肩,他已經無聊到快發黴了,這胡家商隊的動作也不快點,趕緊過來讓他活絡活絡筋骨。


    “別急,胡家商隊一旦踏進咱們的地盤,諒他們插翅也難飛。”周川可不想見趙山又變回呆頭呆腦的模樣,趕忙補充。


    “不錯!打從他們自京城出發,我就開始期待了,他們這回帶的可都是上好貨色,高價的絲綢與茶葉啊!嘖嘖!光想到可以兌換成堆白花花的銀子,我的心就興奮得緊!”錢海輕輕一歎,白花花的銀子可以讓他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荒漠蒼狼”的眼線四布,何處有商隊出發要經過大漠、押送何種貨物,皆逃不過他的雙眼,所以在商隊尚未踏進大漠前,他們就已經布好局,等著商隊乖乖上鉤了,當然,前提之下得要那支商隊未在前頭就遭人捷足先登。


    “哈哈!大當家,我想你一定也和我們一樣期待吧?”趙山朗聲大笑,他們盯胡家商隊盯了許久,甚至早已視胡家商隊為囊中之物,大當家明白他們的心思,自是不會教他們失望。


    吳嶽明了弟兄們的心思,可胡家商隊來得不是時候啊,假如蘭墨塵早一步接到消息出手幹預,恐怕他們討不到半點便宜,還會全軍覆沒。


    “這事急不得,得再想想。”解讎的想法相吳嶽如出一轍。倘若蘭墨塵沒出現,胡家商隊當然非搶不可,可蘭墨塵的出現使事情有了變數,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大當家,還有什麽好想的?”錢海久未碰觸到金銀財寶,早已心癢難耐,現不要他眼睜睜地瞪著過路財寶不動,他怎麽受得住?


    “是啊!大當家,咱們期待這一票已期待許久,有什麽好想的?當然是抄起家夥衝上去蠻幹了!”他趙山可受不了再呆耗下去。


    “大當家,你在考慮什麽?再考慮下去弟兄們都要餓肚皮了!”周川也舉雙手讚成搶下胡家商隊押送的貨物。


    “你們先別吵,我想大當家一定有他的理由。”吳嶽站出來安撫弟兄們。


    “有什麽理由?難不成大當家連胡家商隊也怕了?”錢海心直口快地說出他的懷疑,他受夠了窩在老巢連劫也不打的窩囊氣,他們可是大名鼎鼎的“荒漠蒼狼”一幫人,該是旁人怕他們,怎麽會是他們變成了縮頭烏龜?


    趙山同樣氣忿不平,不去打劫他的頭腦就會變得混沌,自己在做啥都沒自覺,大當家不會是覺得他那樣很有趣,所以要他繼續混沌下去吧?


    周川噤口不語,關於這事兒,他是站在錢海他們那一邊的,如果他們再不出去打劫,旁人真會以為他們怕了蘭墨塵,那他們豈不是要被眾綠林好漢笑話嘛!


    “錢海!不可以對大當家無禮!大當家是何等人物,豈會怕了區區胡家商隊?”吳嶽怒斥錢海失禮。


    “我知道你們心中對我存有疑慮,不明白為何我不肯馬上點頭答應劫了胡家商隊的貨物?我擔心的是蘭墨塵若事先得到消息,來個背後夾擊,咱們可討不了便宜。”解讎說出他的疑慮。


    “大當家,要我說,那蘭墨塵不足為懼,咱們可以來個聲東擊西,讓他無暇管咱們的事不就得了!”錢海不覺得蘭墨塵難處理。


    “對!咱們派人放火燒了他們的營帳,屆時他們忙著救火,哪來的時間管咱們打劫胡家商隊?”趙山覺得錢海的主意好極了!事情隻要一和銀子扯上關係,錢海的腦袋就會變得靈光得很。


    “等他們發覺,咱們早劫完了貨、殺光了人、發了財,他們能奈我們何?”周川喜孜孜地說道。


    話一說完,錢海、趙山與周川三人有誌一同,得意地哈哈大笑。瞧,他們的計劃多麽周詳!果真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連吳嶽都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聰明才智啊!


    他們說的話頗有道理,吳嶽想不出反對的理由,所以他望著解讎,等待解讎作出決定,搶或不搶,全聽解讎一句。


    “我明白要你們忍住不搶是太難為你們了。”解讎何嚐不了解弟兄們的心思,他同樣覬覦這批貨許久了,真要忍痛放棄到手的肥羊,也會心有不甘,但要考量的事實在太多,絕不能倉促行動,得想出個萬全之策才行。


    就在解讎想著該如何讓弟兄們心平氣和地聽他說時,又有點子來報,是他安排潛入營區的點子。


    點子陳述馬大威遭受杖責、降職、扣軍餉一事,引起了馬大威與其部屬的不滿,連帶的連累了羅良剛,使得營區裏許多人對蘭墨塵的做法非常反感,認為蘭墨塵不過是憑著皇親國戚的身分才能在營區耍威風,事實上並無真本事,且馬大威犯了事,自有羅良剛會處理,蘭墨塵未免太多事了。


    蘭墨塵被皇上派到營區且權位在羅良剛之上一事,早就引起許多人的不滿,再加上馬大威的事件,盡管馬大威罪有應得,可旁人還是認為蘭墨塵在給眾人下馬威,是以對蘭墨塵更無好感,巴不得他速速離去,別再管營區的事。


    解讎嘴角噙著笑意,聽著點子的報告,吳嶽聽了亦是心下大喜。蘭墨塵在營區施展不開來,對他們隻有大大的好處,沒半點壞處。假如他們打劫了胡家商隊,就算蘭墨塵先是得到了消息,但除了自京裏帶來的騎兵外,恐怕沒有其他人肯聽他的號令啊!


    “我等的就是這個。”解讎得意一笑,給了點子獎賞,要他回營區繼續探得對己方有利的消息。


    “大當家,這真是大大的好消息啊!”點子一走,吳嶽笑逐顏開地道賀。


    “哈哈哈!果然小白臉的人緣一點都不好,我就知道他不會做人!”錢海雙手插腰,哈哈大笑。隻要來的消息是關於蘭墨塵的壞消息,皆會讓他擁有好心情。


    “可不是。”周川對蘭墨塵亦無好感。


    趙山幹脆學錢海雙手插腰,哈哈大笑,反正兄弟開心,他陪著開心就是了。


    “吳嶽,你派人去和馬大威接觸。”解讎命令道。


    “是。”


    緊接著,解讎說出了對馬大威的計劃,在場的人聽完無不拊掌大笑,等著看蘭墨塵倒大楣。


    至於要不要打劫胡家商隊?當然是要的,到手的肥羊豈可讓它給跑了?


    雲雩表情僵硬地在營帳內走動,一下子拿抹布抹擦灰塵,一下子動手整理一點兒也不淩亂的多寶格,裝忙中不斷偷瞄小王爺與衣姑娘,他們兩人的臉上仿佛都罩了一層寒霜,各據一方逕自做自己的事,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這等陣仗雲雩還是頭一遭遇到,以往衣姑娘不理會小王爺時,小王爺總會想盡辦法逗她,甚至是激怒她,可這回明顯的與以往不同,小王爺不再逗衣姑娘,衣姑娘則當小王爺不存在,兩人簡直是相敬如“冰”,讓她這個局外人看得冷汗直冒,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沒膽子開口問,更何況主子的事不是她這個小小丫鬟可以過問的。


    所以雲雩隻能在內心幹著急,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們相處的情況,看是否有她能幫忙排解的地方。


    雲雩努著嘴,擦著光潔如鏡的桌案,愈擦愈不開心。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講開來,非得視對方為無物不可嗎?真有那麽令人難以原諒嗎?


    假如她的膽子再大一點,她就……就命令他們不許再吵了!可惜她的膽子就丁點兒大,才會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擦桌抹椅。


    衣嫿逸悶聲不吭,手中拿著書冊佯裝看書,實際上她的心一直疼著,為那天蘭墨塵傷人的話不斷疼著,偏他說的話是難堪的事實,教她無從反駁起,因此與其說氣他,更該說是氣自己。倘若她爹沒有將她硬塞進蘭王府,今日就不會招來這樣的汙辱。


    他的話令她感到羞忿、感到無地自容,在她自我欺騙說是他的貼身護衛時,在他心中她卻隻是他的女人,一個僅負責暖床、供他發泄欲望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當他的護衛。


    是她蠢,笨得以為旁人會和她有相同的想法。何必再自我欺騙呢?蘭墨塵的話不過是讓她麵對現實罷了,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抱持著和他相同的看法。她表麵上說不在乎,事實上內心卻在乎得很。


    從來,她就沒自己想的堅強,可是她非得不斷武裝自己才行,不然這些個寄人籬下的日子該如何熬下去?


    這十年來她拋棄自尊、舍棄眼淚,能割舍、不能割舍的,她全都割舍了,到如今還剩下些什麽?


    她還是她嗎?


    衣嫿逸瞪著書頁,朱唇緊抿,眼前開始模糊。


    另一頭的蘭墨塵同樣在看書,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先前說過的話不斷在腦中盤旋回蕩,教他懊悔不已。傷害她從來就不是他的本意,他隻想保護她,不教她再受到一絲傷害,但說出的話偏偏冷酷無情,意思全讓他給弄擰了。如今再多的解釋也無法讓她相信他不是真心的,更何況他是個不善於解釋的人。


    所以他隻能不斷地痛恨自己,在心中痛斥自己千百遍,可表麵上卻又擺出凡事都不在乎的模樣,宛如傷害她是天經地義的,這樣的自己,連他都討厭,更何況是其他人?


    為何會這樣?明明可以待她更好、更溫柔;明明心底也想要待她更好、更溫柔,可為何麵對她時偏又老是做出與心意相違的事來呢?


    他明明對她……對她……唉!


    蘭墨塵想衝到她麵前,大聲地告訴她,他不是有心的,偏生那該死的自尊阻止了雙腿與嘴巴,使他像個專門欺淩女人的混帳!


    心情煩躁得想扔下手中的書冊,可不願讓人看出他的苦惱,以致手中的書冊始終拿得緊緊的,死都不肯放下。


    有沒有讓他們兩人恢複舊有關係的方法呢?他是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事,甚至是強迫她說話,但他不願意逼她,他希望當她想開口跟他說話時是出於心甘情願的。盡管等待會令他心煩意亂,可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為了這件事,他一個人出外尋找解讎的巢穴時也心不在焉,心底老是掛記著她,想著她受到了多大的傷害,想著這些年他們相處的情景,想著她是否如他想她般地想著他。


    她恨他嗎?氣他嗎?惱他嗎?或是一點都不在乎他?


    教蘭墨塵最害怕的是最後一項,他可以接受她恨他、氣他、惱他,就是不能接受不在乎他。在他要命地在乎她時,她豈能不在乎他?


    既是如此,為何還要那樣待她?這是否意味著他心裏一直擔心著的,就是她從來都沒在乎過他,所以他也要表現出不在乎她的態度,以傷害她來使自己不受傷害?


    但,他真的因此而沒受到丁點傷害嗎?有沒有受到傷害,他的心最為清楚了。


    傷她的言語是雙麵刃,割傷她的同時也剖傷了自己,進不得,退不得,他被自己的惡形惡狀給困死了啊!


    雲雩左瞧瞧、右看看,發現兩個人的氣色都難看得緊,非得想個法子讓氣氛和緩不可。


    “小姐,你要不要吃點蜜琥珀?”雲雩漾著笑臉、手捧蜜餞,硬著頭皮上前問。


    “不了。”衣嫿逸眼兒也不抬,輕道,不讓雲雩瞧出眼瞳內正蓄著一層薄霧。


    “小王爺,奴婢再為您沏上一壺獅峰明前龍井可好?”小王爺不愛吃甜點瓜果,倒是對茶挺挑的,這回來大漠前,王妃可是特別囑咐總管備上了所有的好茶讓他們帶來。


    雲雩心想先前沏上的雙井茶已微涼,假若新沏上獅峰明前龍井,或許小王爺喝了心情會好上許多。


    “不必了。”蘭墨塵回雲雩的口吻冷得很,一雙眼直盯著書頁看,還佯裝認真地翻了頁。


    計策失效,雲雩氣餒地看著兩人。他們這樣,真讓她沒了主意。到底該如何讓他們兩人轉換心情呢?


    就在雲雩一籌莫展之際,悵外忽地有守衛來報,原來是信差送來了自京裏捎來的家書,蘭墨塵冷著臉命信差將信件呈上,打賞之後便令人帶信差下去休息。


    信差帶來了三封信,其中兩封是雙親捎來的家書,另一封則是給衣嫿逸的。蘭墨塵一看信封上的娟秀字體,即知是她的妹妹衣嫿淨捎來的。這是個與她和好的好機會!隻消將她妹妹的家書親手交給她,她就不會那麽生氣了。


    蘭墨塵拿著衣嫿淨捎來的信要交給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衣嫿逸,可望著她的背影時,該死的自尊心偏又跳出來作祟!


    “雲雩,將這封信交給小姐。”在蘭墨塵尚未意識到時,他的嘴與手已不受控製地將信交給了雲雩。


    “是,小姐,小王爺要我將信交給你。”這表示情況真的很糟,雲雩不開心地將信交給了衣嫿逸。


    “嗯。”衣嫿逸接過信,眼不抬,頭不轉,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他又做了蠢事!蘭墨塵於心底逸出一聲長歎,最後選擇不動聲色地展開家信細看。


    衣嫿逸動作輕柔地展開妹妹捎來的家書細讀,信中的嫿淨不同於以往,語氣變得活潑,似乎很開心,且在信中難得地提到了新認識的人——一個名叫冥劍淵的男子。由字裏行間,她可以感受到妹妹對冥劍淵的喜愛。


    她怔了怔,心想,嫿淨的未婚夫婿不是“飛雲山莊”的皇甫行嗎?他們倆就快要成親了,怎麽會突然冒出個冥劍淵來?且嫿淨一逕兒地提及冥劍淵,似乎與他在一塊兒很快樂。


    此種現象不曾發生過,以往嫿淨在書信上也極少提及未婚夫婿皇甫行,可這回她卻不斷地提起冥劍淵,似乎很希望她有機會能見見冥劍淵。


    衣嫿逸不知該說這是好現象或是壞現象,皇甫行自是父親安排的成親對象,皇甫行乃“飛雲山莊”的少莊主,年少英豪,“飛雲山莊”在江湖上又被稱為“天下第一莊”。所有事父親早就安排妥當,將她送進蘭王府,妹妹則是許配給皇甫行,如此一來,於朝廷、於江湖,“衣家莊”都會有其一定的影響力,而嫿淨剛認識的冥劍淵不曉是什麽來頭,但可想見的是,父親絕不樂見嫿淨和冥劍淵親近,一定會阻止幹預。


    但是嫿淨顯然很喜歡冥劍淵,這是凡事都聽從父親安排的嫿淨頭一回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很希望嫿淨能感到快樂,假如冥劍淵能帶給嫿淨快樂,那麽她樂意見他們倆在一塊兒,不管世人怎麽評論,她絕對支持嫿淨的選擇。


    衣嫿逸真心為妹妹感到開心,嫿淨需要一個懂她、愛她、嗬護她的男人,可為何她的心會突然湧現濃濃的悲哀?


    不是嫿淨幸福她就快樂嗎?為何她會感到悲傷?莫非是她一直在冀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迷濛的眼不由自主地抬起,望著正蹙眉看家書的蘭墨塵。


    衣嫿逸沒發現雲雩一直悄悄注意著她的舉動,當雲雩看見她眼中閃閃的淚光時,驚訝地捂住了嘴,難受得也想陪著掉淚。她服侍小姐多年,可不曾見過她眼泛淚光的模樣,今天小姐一定是非常傷心難過才會強忍著淚水,堅持不落下。不用問也知道是是小王爺欺負了小姐!小王爺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小姐?就算他身分尊貴,高高在上又如何?


    蘭墨塵沒發現衣嫿逸在看他,也沒發現她的眼眸充滿了悲傷與痛苦,他正在為信上的內容發火。


    爹在信中先是關心他擒抓“荒漠蒼狼”一事,接著便狀似不經意地提及康親王有個待字閨中的閨女,容貌端麗,秀外慧中,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芳齡一十八,小他五歲,正好與他相配,待他處理好“荒漠蒼狼”一事回京後,他們便能拜堂成親。


    娘也在另一封信上特別誇讚康親王的女兒,再三強調與她相處時有多愉快,甚至暗示他得收收心,莫將注意力放在不該放的女人身上,免得康親王的女兒知道了會不開心。


    雖說婚姻大事該當奉父母之命,但是他非常不喜歡父母這回的獨斷。要娶什麽樣的女人為妻他心中自有定數,無須父母急著為他安排作主。不管康親王的女兒有多討父母歡心,對於她的容貌他亦是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就算她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又如何?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他不會娶康親王的女兒,無論父母怎麽決定他都不會乖乖順從,反正他從來就不是個乖順的兒子,這回也不會例外。


    忿怒地甩下信件,抬頭正好看見她泫然欲泣地凝望著他。由於他的動作過於突然,衣嫿逸來不及躲藏回避,眼瞳中的淒苦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蘭墨塵的心猛然揪痛,為她。


    “走!”他自椅子上跳起,邁開大步來到她身畔,抓著她便往外走。


    “去哪兒?”衣嫿逸狼狽的來不及隱藏眼中的淚意,驚慌問道。


    “陪我溜馬去。”他不許她拒絕,運用蠻力將她往外拖。


    “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想去。”她拒絕,偏偏抵抗不了他的蠻力,硬是被他拖著走。


    “我就要你陪!”他說得任性,她卻硬是不從,拖慢了他的步伐,更加增添心中的忿怒,於是他不顧眾人的目光,幹脆將她攔腰抱起,跨大步走向他的馬。


    蘭墨塵抱著她走過營區,眾兵將都看傻了眼,心想他真的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壓根兒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莫怪馬大威會對他不服。


    每個人皆瞪大眼看著蘭墨塵粗魯地將衣嫿逸拋上馬背,緊接著自己也躍上馬背,摟著衣嫿逸的腰肢,帶著她揚塵而去。


    從頭到尾,衣嫿逸都羞窘得不敢抬頭看眾人鄙夷、驚愕的目光,她太了解眾人會怎麽想她。


    衣嫿逸,一個為錢、為權出賣自己身體與靈魂的女人。


    羅力輔錯愕地看著衣嫿逸被蘭墨塵粗暴對待,他為她不舍,心痛如絞。蘭墨塵怎麽能那樣待她?他以為他是誰?她值得更好的對待的!換作是他,他絕對會萬分珍惜,絕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兒委屈!


    帳內的雲雩開開心心地目送他們離去,他們倆這樣離去是好事,就算是在外頭吵翻了天,總也好過在這兒相敬如“冰”。


    “哎!小王爺可真急,這信掉了也不知……”雲雩幫忙拾起被蘭墨塵甩掉的信,她並非有意窺看,也沒膽子偷看蘭王爺捎來的家書,是想要幫忙摺好、收好,才會不小心看見信中的重要字句。


    這一看,她整個人都呆了,嘴巴張得老大,又急又氣,為衣嫿逸大抱不平。


    在她心裏,小王爺就該和衣姑娘在一塊兒,她亦是認定了他們會永遠在一塊兒。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也明白她的想法極可能永遠都不會實現,可是……可是她就是真心認為小王爺該和衣姑娘在一起啊!


    現下,小王爺就要娶康親王的女兒了,那衣姑娘要怎麽辦?她還能繼續待在蘭王府嗎?小王爺會無情地拋下衣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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