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嫿逸的心陡然間變得有些慌、有些亂,再也無法回複到先前平靜冷淡的模樣。眼眸故意瞥向他處,她假裝突然對某一處很感興趣,硬是不看他的臉。


    她可愛的小動作惹得蘭墨塵輕笑,他的心情忽然變好了。先前聽守衛說她和雲雩離開營區來到小鎮,他竟有些小小的不悅,可現在不了,見到她有餘力教訓人,想是肩上的傷已不礙事,他的心情就好得很。


    “你算哪根蔥?膽敢在此說大話!”馬大威怒問,哪兒來的比女人還美的小白臉?


    馬大威囂張的態度讓蘭墨塵挑了挑眉,向來都是他目中無人,今日換成旁人,可倒是新鮮了。


    “臭小子!我在問你話,你聾了是嗎?”見蘭墨塵不回話,甚至嘲笑且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馬大威氣急敗壞,直想馬上痛宰了眼前這惹人厭的小子。


    馬大威的叫囂被蘭墨塵當成瘋狗在吠,理也不理他。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正巧讓他坐著的椅子,椅腳因先前的打鬥而歪斜,隨時都有傾倒的可能性,可蘭墨塵坐在上頭卻四平八穩,如同坐在一張完整的椅子上,不著痕跡地顯了一身好功夫。


    “小……主子,您來了。”雲雩本是要喚他一聲小王爺的,可見他輕輕對她搖頭,立即改口。


    “我見你們倆出來許久,想是或許有事耽擱了,所以便出來找你們。”蘭墨塵笑著道。


    他的話教衣嫿逸的眼瞳移回到他身上,原來他真是來找她的。不知為何,心底竟泛起小小的竊喜,可她仍舊不動聲色,佯裝不在意。


    “小姐的劍髒了,還不快幫她擦擦,免得汙了小姐的手。”


    “是,奴婢這就幫小姐擦擦!”雲雩馬上取出帕子幫忙擦拭沾染血汙的劍身。


    “你們怎麽會在這兒?”蘭墨塵旁若無人地問。


    “我們想進來喝杯茶。”衣嫿逸開口回他。


    “是嗎?我也正好口渴了。掌櫃的,勞你沏壺好茶來。”蘭墨塵笑著以眼神示意她坐下,衣嫿逸便坐在他身畔。


    “好的,茶馬上就來!”掌櫃的立即照辦。剛上門的這名公子爺貴氣得很,不是得罪得起的人,況且剛剛那姑娘出手幫他們,既然他們是一道兒的,當然得好生招呼才行。


    小二哥伶俐地翻起一張倒了的桌子,將桌麵擦幹淨後,趕忙進去泡茶。


    掌櫃的則要廚子趕緊做幾道好菜讓他好好謝謝恩人。


    倒在地上的馬大威站起身,氣呼呼地瞪著氣定神閑的蘭墨塵與衣嫿逸。他們像沒事般等著喝茶,未免太不將他放在眼裏了,再怎麽說他可也是個副將啊!


    “好哇!你們是打哪兒來的刁民,一個個都不把本副將放在眼裏,我非得把你們抓回去好好審問一番不可!”馬大威將自己當成了縣令,準備拿人辦案來了。


    馬大威身旁的官兵亦受了傷,全身又因對撞摔倒而痛到不行,他們皆在心裏犯嘀咕,這馬大威也不想想形勢比人強,他們幾名壯漢都拿一名姑娘沒法子了,現下她又來了幫手,是不知對方會不會武,可就算不會,他們終究是贏不了對方啊!還是隨便撂幾句狠話,趕緊開溜方為上上之策,馬大威怎地腦袋就轉不過來呢?


    此時小二哥已沏好了一壺香片,見到馬大威暴跳如雷的模樣,怕他們兩方又打了起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送上這壺茶。


    “小二哥,快把茶送上啊!我家主子和小姐都渴了。”雲雩笑咪咪地要小二哥別怕,就算天要塌下來,也會有人幫忙頂著。


    “好咧!客官,香片來嘍!”小二哥快手送上茶,將茶放好後,又馬上退開。盡管小丫頭說了別怕,可心裏總會放心不下,還是躲遠點兒比較安全。


    “喂!老子在跟你們說話,你們還不快快回話!你們可知道老子是誰?我馬大威可是羅良剛將軍的副將,怕了吧?還不速速過來拜見賠罪!”馬大威豪氣幹雲地報上自個兒的名號,等著見他們誠惶誠恐地向他跪地求饒。


    等了又等,隻見漂亮的女人為漂亮的男人斟茶,他們身後的兩名家仆聽了他的名號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好似他的官階不足以教人心生懼意,這讓馬大威更加生氣,拾起刀來,就要往他們身上招呼去。


    可他的刀才剛拾起要砍揮過去,就已被陳之成迅速奪下,且人也被製伏倒地,大刀則好端端地架在馬大威的脖子上,教他再也無法猖狂。


    “這茶挺不錯的。”蘭墨塵喝了口茶,說道。


    “嗯。”衣嫿嫿逸眉眼低斂,輕輕啜飲。


    “馬爺!”馬大威的部眾見狀,全衝了上來,但一個個的下場皆和馬大威如出一轍,全讓陳之成給製伏倒臥在地。


    掌櫃一夥人是大開眼界,看得瞪大了眼,嘴巴久久合不上來。馬大威命中的煞星今日出現了!袈澩笸被製伏倒地的模樣,哪還有平日的威風?他們這群人早該讓人好好教訓一番了!


    蒼天有眼哪!


    “你們這群江洋大盜!化外之民!你們可知殺害朝廷命官犯的是死罪?還不快點放了我,興許大爺我可以饒你們不死!”明明人都被抓住了,馬大威依舊要擺官威嚇唬人。


    “是嗎?我倒想看看我若摘了你的腦袋,有誰敢治我死罪?”馬大威的威脅令蘭墨塵覺得有趣,他的注意力總算回到馬大威身上,而不是光顧著品嚐掌櫃特意要小二奉上的好茶。


    “你……你、你,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你、你竟、竟然說得出口?!”馬大威氣到口吃。


    蘭墨塵將馬大威的話當耳邊風,逕自喝他的香片,馬大威見他不將自己滿腔的怒焰放在心上,氣得快吐血。想他馬大威縱橫邊城多年,可從未遭受如此的對待,這口氣說什麽都咽不下!


    “上菜了!”小二哥陸續端出芹芽鳩肉膾及以蕈藻類煮成的猴頭羹和胡麻餅,於經過神情委頓的官兵和狐假虎威的馬大威身邊時,恨不得一腳踢得他們翻個大跟鬥,瞧他們往後還敢不敢隨便欺負善良老百姓。


    蘭墨塵挾了一筷子的猴頭羹到衣嫿逸碗中,自己也挾了一筷享用。


    馬大威被他們悠哉的態度給惹惱了。好哇,不把他放在眼裏是不?那麽他會教他們瞧瞧他的厲害!馬大威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要他們速速回營區搬救兵,屆時看這小白臉還敢不敢囂張。


    身後的一名官兵意會地慢慢移出陳之成的視線,連滾帶爬地逃出客棧,騎著馬快馬加鞭地趕回營區討救兵。


    他的動作雖快,不過並非無法阻止,可蘭墨塵這一方的人都沒阻止他離開的意思,仍是一派悠閑地喝茶吃菜,反而是掌櫃一夥兒人暗自焦急。待會兒肯定會有大批官兵前來尋釁,恩人他們才四個人,可有辦法抵抗得了?


    “恩人……”掌櫃的想請他們快些離開。


    “你不要命了嗎?竟敢多管閑事!”馬大威怒喝。


    “掌櫃的,你們這道猴頭羹做得不錯,你也坐下來一塊兒用。”蘭墨塵稱讚著,邀請掌櫃的一起享用。


    “謝謝公子爺的讚賞,這道猴頭羹是廚子的拿手好菜。您不妨再嚐嚐這道芹芽鳩肉膾,也是小店一絕。”掌櫃的幹幹笑著,見恩人沒離開的意思,隻得坐了下來。


    雲雩馬上遞上幹淨的碗筷給掌櫃的,掌櫃的低喃謝過,心中卻忐忑不安,就怕過一會兒要有大事發生,哪還吃得下啊!


    “好菜!”蘭墨塵愜意地吃了口芹芽鳩肉膾讚賞道。


    掌櫃的除了幹幹笑著回應,真不知該怎麽辦。


    “這菜的確做的挺精致的,不比京裏的差。掌櫃的,您就別跟我們客氣,一道兒用吧。”衣嫿逸亦是難得跟著稱讚這桌的好菜,雖然僅三樣菜,但各具特色,令人齒頰留香。


    “謝謝公子爺與姑娘。”掌櫃的手抖啊抖的,好不容易挾好一小筷的芹芽鳩肉膾放進口中,卻是食不知味。


    “很好,你們就一起做飽死鬼吧!”馬大威惡狠狠地放話,認定了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不過是裝腔作勢,根本沒膽傷他。


    “剛剛你怎麽隻刺傷他們的手?該把他們的腦袋也全削下來,省得他在一旁喳呼!”蘭墨塵嫌她下手太輕,以至於叨擾了用膳的心情。


    “當時不過是想給他留點麵子,不想讓他輸得太難看。”衣嫿逸冷淡回道,仿佛削人腦袋瓜子對她而言再平常不過。


    坐在一旁的掌櫃聞言怕得倒抽了口氣,不敢吭聲,原來他的恩人是雌雄雙煞,隨時可以提劍殺人的。


    “好大的口氣!有種就別跑,我倒要看看等我的人馬來了之後,你們還敢不敢說大話!”馬大威料準等會兒他們就會嚇得跪地求饒,因此得意洋洋地瞪著他們。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人馬有多厲害。”蘭墨塵的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哼!咱們走著瞧!”馬大威罵累了,推開陳之成手中的刀,找了張椅子坐下。


    陳之成惱他的無視,要給他一個教訓,是蘭墨塵擺了擺手要他暫且別動馬大威,陳之成這才沒削下馬大威的一隻耳朵來。


    此舉讓馬大威更加認定他們囿於他的身分而不敢真動手,他桀桀怪笑兩聲,龐大的身軀舒坦地往椅子用力坐下,結果報應馬上來臨,跌了個四腳朝天,原來椅腳輕過先前一番惡鬥,早被砍缺了一角,他一個不注意又坐上去,如何不摔倒?


    他這麽一摔,雲雩見狀立刻噗哧一聲,掩唇笑了出來,連雙兒和小二哥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惡有惡報!活該!


    馬大威的人趕忙將他扶起,免得再招來眾人的訕笑。


    蘭墨塵冷冷一嘲,讓馬大威心火燒得更旺盛。


    “再拿張椅子來!”馬大威怒喝,手下立刻找了張完好無缺的椅子讓他坐,馬大威四平八穩地坐下,擺出官老爺的派頭來唬人。


    “等會兒有得你們瞧的!”馬大威的手下跟著叫囂。


    他們的話說得再猖狂、再狠絕都沒人理會,馬大威一幹人委實覺得無趣得很。試想狠話說盡,卻沒人表現出害怕的模樣來,他們豈會再有撂狠話的興味?


    馬大威派出的人討救兵的速度還算快,過了一會兒功夫便帶著一小隊人馬前來助陣。就不信幾十個人團團圍上還拿不下人!


    馬大威見手下自營區火速搬來救兵,喜出望外,威風凜凜地睨著不知死活的四人。


    “馬叔叔,我聽說你出事了!”羅力輔在營區聽聞馬大威在鎮上遭人尋釁,他心想衣嫿逸好像也帶著丫鬟到鎮上逛,或許他跟著過來可以與衣嫿逸來個不期而遇,然後便能護送她回營區,一想到這兒,他便假意跟著出來幫馬大威,實際上圖的是有機會接近佳人。


    “力輔,你來得正好!這幾個人全都把他們給我抓回營區好好審問!他們居然敢殺傷朝廷命官,我懷疑他們是作奸犯科的惡賊!”在馬大威的吆喝下,一群官兵揚著刀劍便要將蘭墨塵與衣嫿逸等人團團圍住。


    掌櫃的見到這麽大的陣仗,早就嚇得雙腿發軟,心裏直默念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啊!末將參見小王爺!”羅力輔侍要拿人時,定眼一見,驚見馬大威指的惡賊竟是蘭墨塵與衣嫿逸,當下馬上行禮,不敢冒犯。


    “力輔?你說什麽小王爺?”馬大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呆愣地看著羅力輔,再看看氣定神閑的蘭墨塵,偌大的腦袋瓜尚轉不過來。


    其餘從營區出來的官兵對蘭墨塵自然不陌生,每個人皆跟著行禮問候蘭墨塵,豈敢蠢笨地隨馬大威起舞捉拿他。


    掌櫃的一夥兒人全傻眼了,他們是暗暗猜想過蘭墨塵的出身非富即貴,但怎麽想也想不到他竟是個小王爺!掌櫃的當場跳起來拜見。


    “掌櫃的,您老甭多禮,坐下來和小王品嚐這些個美食佳肴吧!”蘭墨塵笑著請掌櫃的再坐下。


    “多謝小王爺!”掌櫃的雙手一揖,坐了下來。此時他的心情不再沉重、忐忑不安了。恩人的身分之尊貴,他這老頭子無疑是有了靠山,再也無須擔心馬大威會再上門找麻煩,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羅力輔見馬大威還弄不清楚狀況,忙對他使眼色,要他快些意會想通,心下則暗自惴惴不安,不知馬大威因何事得罪了蘭墨塵?若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還有辦法幫忙排解,倘若是出了大事,那麽他即使想幫,也是愛莫能助。


    馬大威見每個人都畢恭畢敬,而眾人叫那小白臉為小王爺時,那小白臉神色倨傲,再想到手下叨念過,說是營區的弟兄曾提過營區來了個聖上特別指派的小王爺,這前後兜起來……那小王爺不正是眼前的人嗎?!


    “末將不知是小王爺駕臨,多有得罪,望小王爺海涵!”馬大威心下一駭,連忙下跪請罪。


    “馬副將何須這麽客氣?我還等著你說的要給小王好看呢!”蘭墨塵譏嘲。


    “末將有眼無珠,請小王爺降罪!”馬大威心想完了,不知那女人跟小王爺是啥關係,照眼前的情況看來,對他非常不利,該如何化險為夷?


    “末將不知馬副將哪裏開罪了小王爺,但求小王爺網開一麵。”羅力輔不忍馬大威受罰,趕緊幫忙求情。


    “是非曲直自有公斷,無所謂網不網開一麵。”依憑馬大威先前囂張的態度,蘭墨塵雖然還不知道衣嫿逸和馬大威起衝突的來源始末,可對於馬大威這個人,他已看不過眼。


    羅力輔眼見蘭墨塵說得堅決,心下明白多說無益,便不敢再多言。


    馬大威聽了心都涼了,想他在邊城作威作福多年,向來無往不利,誰知今日會撞上大鐵板,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不知馬爺對於營禁還記得多少?”蘭墨塵皮笑肉不笑,目光銳利地盯著馬大威看。


    所謂的營禁有:禁淩弱、禁謠言、禁賭博、禁偷盜、禁奸淫、禁酗酒、禁放貸、禁喧嘩、禁拾物不還、禁談釋道鬼神。


    馬大威每想一條營禁,臉色便灰敗一分。跟前這位小王爺擺明了要治他的罪,這下有誰救得了他?


    羅力輔心下一驚,馬大威在外的惡名他多少聽過,可從未放在心上,一來馬大威是他的長輩,二來是父親的得力助手,連父親都不吭聲了,他哪有說話的立場?今日蘭墨塵逮著了馬大威,對他們父子倆會有何影響呢?羅力輔心下惴惴不安。


    “你們來了正好,將馬大威與其手下官兵全給我押回營區,小王要親自審問。”


    “是!”


    蘭墨塵一聲令下,無人敢不從,馬大威一幹人立即被綁縛押回營區。


    掌櫃一家看見馬大威一幹人等被押回營區,皆開心地直想放鞭炮大肆慶祝一番,嘴裏不住說著感謝的話,目送蘭墨塵與衣嫿逸一行人離去。倘若不是衣嫿逸仗義相助,清清白白的雙兒真要讓馬大威那惡人給糟蹋了。


    馬大威一行人被押回營區,營區的官兵見狀皆大感驚愕。馬大威不是奉了羅良剛的指令出外辦事,怎會被綁縛回營,且下令綁縛的人還是初來乍到的小王爺,究竟出了什麽事?


    有人見狀,火速向帳內的羅良剛報告,羅良剛一聽大驚失色,立刻出帳來看,又見兒子列於其中,不過幸好並未受到綁縛,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小王爺,不知馬副將做錯了什麽,讓您教人將他給押了回來?”羅良剛斂斂心神,迎上前去請教。


    “將軍!”馬大威視羅良剛為救星,連忙出聲求救。現下能救他的人,或許唯有羅良剛了。


    “羅將軍,你來得正好,或許咱們可以一同問問馬副將在外頭都做了些什麽?”羅良剛來得正好,蘭墨塵正想和他好好談談。羅良剛總被人稱頌治軍嚴謹,為何馬大威可以在外行徑張狂?身為將軍的羅良剛不可能會不知情。


    “是、是!”羅良剛心頭一震,沒想到蘭墨塵會知道馬大威在外頭做了些什麽。


    平時他的確是會約束手下的人,可馬大威和他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馬大威的脾性他摸得清清楚楚,不就喜歡在外調戲小娘兒們,欺負欺負鄉民。他說過馬大威幾次,馬大威也總回他說會改、會改,結果當然是在敷衍他,羅良剛心底自然也知道,但心想馬大威會有所節製,隻要別將事情鬧大,就由著馬大威去吧!


    誰知今日馬大威會被蘭墨塵給押了回來,羅良剛登時心生不安,隨即想到蘭墨塵老是笑臉迎人,應當很好說話,隻消說個幾句好話,便能將蘭墨塵玩弄於手掌心,根本不足為懼,羅良剛這才感到放心。


    羅良剛沒注意到蘭墨塵看他的表情變了,臉上不再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他目光如炬,說明了對此一事件非常看重且勿枉勿縱。因不想給羅良剛與馬大威太難堪,所以蘭墨塵並未在外審問,而是在軍帳內審問。


    羅良剛暗自嘲笑蘭墨塵擺出的陣仗,猜想蘭墨塵是想過過官老爺兒的癮,壓根兒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馬副將,你可知罪?”蘭墨塵端坐在首座喝問。


    馬大威跪在下方,偷瞄羅良剛,見他一臉沒事的表情,心下鬆了口氣。先前他還道真遇上煞星了,結果是虛有其表,害他白操心了。


    “末將不知罪從何來?”有羅良剛當靠山,馬大威的膽子就大了。隻要他不認罪,小王爺能耐他何?


    “好個不知罪從何來。”在路上時,蘭墨塵已向衣嫿逸問清事情發生的始末,現下馬大威想抵賴,他可不會讓馬大威就這麽賴過。


    “小王爺,或許這其中有誤會。”羅良剛適時切入,幫馬大威說話。


    “照你這麽說,是我誤會馬副將嘍?”蘭墨塵雙眸銳利地掃向羅良剛。


    “不,末將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不知馬副將因何事得罪了小王爺,末將是想讓馬副將好好向小王爺賠罪、賠罪。”羅良剛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隻一味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他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寶來鎮上的所有鎮民。”蘭墨塵劍眉一豎,要他們別打哈哈。他此時更加明白皇上派他來邊城的目的了,有些邊城守將仗著天高皇帝遠,認為就算做了許多惡事也傳不到皇上耳中,所以才敢放膽作惡、魚肉鄉民。


    “這……小王爺,有時候咱們的人是會和寶來鎮的鎮民有點小衝突,如果馬副將讓寶來鎮的鎮民有一點不高興,那馬副將可以設法彌補的。”羅良剛朝馬大威使眼色,要他表現出懺悔的模樣來。


    “對!我會賠錢!”馬大威自以為豪氣地說著。


    蘭墨塵冷眼看羅良剛與馬大威企圖以粗糙的手法瞞天過海,對他們更感忿怒。


    “為免軍心渙散,小王爺,不如咱們就……”羅良剛打算在三言兩語間將事情處理好。


    “不如就如何?”蘭墨塵笑著問。


    “不如就罰馬副將賠點錢了事吧?”羅良剛接得很順,心想已說服了蘭墨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來蘭墨塵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那群平民百姓身上才是。


    “小王在京城便聽聞羅將軍治軍嚴整,絕不縱容屬下胡作非為。”


    “嗬,這全是世人對末將的謬讚。”羅良剛不好意思地笑著。不知為何,他覺得蘭墨塵的語氣不對,好似在嘲諷他,是他多心了吧?


    “今日一見,果真教小王大開眼界。”蘭墨塵語意森冷地盯著羅良剛看。


    羅良剛被他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他那銳利的目光豈會教人輕易忽視,羅良剛這才為時已晚地發現過去是他看走了眼,蘭墨塵似乎沒他想像的好掌控。


    “我想羅將軍對營禁理當不陌生,既然馬副將不覺有罪,不妨讓小王重溫一下馬副將的記憶。”蘭墨塵慢條斯理地說著。


    馬大威求救地看著羅良剛,先前羅良剛不是很有自信他會沒事嗎?怎麽轉眼間氣勢就被小王爺給壓倒了?那他怎麽辦?不會真要接受軍紀懲治吧?


    “禁淩弱、禁奸淫、禁喧嘩。”蘭墨塵每說一項營禁,馬大威的心就涼了一分。他在外頭做的事,小王爺已經清清楚楚,看來想抵賴也抵賴不掉了。


    “小王爺,馬副將他都知錯了,請您就饒了他這回。”羅良剛硬著頭皮幫馬大威求情。


    “是的,小王爺,末將已知錯,求您就饒了我這回吧!”馬大威嚇白了臉求饒。他想到了先前在客棧時,蘭墨塵曾說了句,若殺了他,有誰敢治他的罪?蘭墨塵說的一點都不錯,他若真要了他馬大威的腦袋瓜子,旁人也不敢吭一聲,於是他用力磕頭,希冀蘭墨塵能放他一馬。


    “馬副將,這回你意圖強搶良家婦女又威嚇善良百姓正巧讓小王給撞上,小王相信相同的事從前不知已發生過幾回,你說要小王如何饒了你?饒了你對曾遭受你迫害之人豈有公道可言?”蘭墨塵不打算放過馬大威,營區的軍紀敗壞至此,是該好好懲戒一番,來個殺雞儆猴,好教其他人知曉那十條營禁不是說好玩的,凡是觸犯營禁都得受罰。


    “末將知錯!求小王爺原諒小人這一回,往後小人絕對不敢再騷擾寶來鎮的鎮長!”馬大威拚命磕頭。


    羅良剛見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跪地求饒的情狀便於心不忍,覺得蘭墨塵嚇馬大威也嚇得夠了,是該收手了。明明蘭墨塵在營區中的權力比他要大,可羅良剛打心裏認定蘭墨塵逾越了本分。馬大威是他的下屬,是他的好兄弟,真做錯了也該由他發落,而不是蘭墨塵來主持。眼見蘭墨塵取代了他的位置,使得他不大高興。


    “小王爺,接下來就交由末將來處理,末將一定好好懲治馬副將一番,給眾人一個交代!”羅良剛打定了主意,待會兒判馬大威打幾十杖軍棍算是給眾人交代,打完了軍棍,此事就這麽算了,休得再提。


    “羅將軍似乎不滿小王審問馬副將?”蘭墨塵危險地挑了挑眉。


    “末將不敢。”羅良剛心一驚,心想他是表現得過於明顯,惹得蘭墨塵不快了。


    “是真不敢嗎?”蘭墨塵不客氣地冷嘲熱諷。


    羅良剛低垂著頭不敢搭腔,就怕惹得蘭墨塵更加不快。


    “馬副將有罪,羅將軍您可也得負起放縱屬下的責任啊!屬下在外頭為非作歹,您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嗎?”他容不得羅良剛再包庇犯有過錯的下屬。


    羅良剛萬萬都想不到蘭墨塵竟連他都要整治,心頭一震,又急又怒。想當年他在沙場上縱橫殺敵時,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可還沒出娘胎,現下居然仗著自個兒身分尊貴,想將所有人都壓製住,讓他非常的不滿。


    “是,末將的確是該負責任。”羅良剛恨得咬緊牙關,聲音緊繃地認了。


    “爹!”一開始就沒出聲的羅力輔再也聽不下去了,心裏同樣氣忿蘭墨塵的目中無人。


    “小羅將軍,小王似乎沒準你開口說話。”蘭墨塵暗示羅力輔乖乖站在一旁聽就好,別妄想介入。


    “你!”羅力輔氣不過,就要和蘭墨塵起衝突。蘭墨塵沒來之前,營區可什麽問題都沒有,現在才來了幾天便妄想取而代之,簡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你想做什麽?”陳之成持劍阻止,不讓羅力輔有接近蘭墨塵的機會。


    “力輔!退下!”羅良剛擔心兒子開罪蘭墨塵,忙出聲喝斥。


    羅力輔本來要硬衝上前,心想憑陳之成一人也攔他不下,可見父親的表情,明白這口氣說什麽都得忍下不可,這才恨恨地退下。


    “還不快跪下跟小王爺賠罪!”羅良剛略揚高聲兒命令著。


    羅力輔不甘不願地跪下來賠禮。


    “小王爺,請您原諒犬子一時衝動冒犯了您。他年輕氣盛,不是有意要衝撞您的。”


    “羅將軍放心,這點小事小王並未放在心上。”蘭墨塵擺了擺手,要他別介意。


    聽他這麽一說,羅良剛這才鬆了口氣,可眼下的麻煩尚未解決,他與馬大威都有罪可受了。


    “馬副將,你若是認為小王誣陷於你倒也不打緊,為了讓你心服口服,小王可以讓人證上來跟大家說明當時發生的事。你若再不服也沒關係,當事人李掌櫃與他的閨女兒李雙兒我也派人將他們請了過來,你們可以當麵對質。”蘭墨塵這麽說不僅隻是要讓馬大威無法不認罪,也是要一旁的人明了,並非他刻意要整馬大威,而是罪證確鑿。他非讓馬大威受到應有的懲罰不可,再者也要讓所有人有所警惕,教他們往後再也不敢騷擾鎮民。


    “末將不敢!”馬大威認了,整個人癱軟在地。本以為這事兒好解決,蘭墨塵動不了他,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連羅良剛也被他拖下水了。


    “馬大威目無軍紀、欺壓百姓、強搶民女、恣意喧鬧,責打一百軍棍,扣半年軍餉,免去副將一職!”


    盡管心裏有了底,可馬大威還是沒想到會被判得這樣重,甚至連副將一職都被除去,讓他成了一名小兵!這教他情何以堪?要他日後拿何種麵目麵對其他弟兄?


    “其餘和馬大威一同作奸犯科的官兵與馬大威同罪刑。”


    “羅良剛羅將軍放縱下屬滋擾百姓,不善加管教,督導不周,責打一百軍棍,扣三個月軍餉。”判完了馬大威,再判羅良剛。


    “謝小王爺手不留情。”羅良剛再氣忿也不敢表現出來。


    馬大威一幹人心下皆是不服,每個人都覺得被判得太重,可礙於蘭墨塵的權勢,他們不敢說出口,唯有學羅良剛口是心非地謝過蘭墨塵。


    “你們的腦袋暫且擱放在你們的脖子上,若讓我發現你們再敢騷擾百姓,全都得給我奉上你們那再無用處的腦袋瓜子!聽到了沒?”蘭墨塵語帶威脅,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屬下明白!”


    諸多不滿暫且吞下,待有朝一日,定教蘭墨塵悔不當初!馬大威低垂著首,陰惻惻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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