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地優良的襯衫。


    努力地對著鏡子打好領帶。


    顏色不對。換一條。再努力地打好。


    再換。脫不下來。再脫。脫不下來。努力地低下頭來想看到領結的位置。


    扯——抓衣領——揪脖子——


    氣悶……窒息……悶個半死……


    再扯……扯出—個大大的圓,再把整條領帶從頭上取出來——


    門唰的一聲被人推開了,「納德你好了沒?」傅安問道。


    「為什麽我現在不會解領帶了?」納德粗聲粗氣道。臉紅紅的,這拜現在躺在他手裏皺成一團的藍色領帶所賜。


    傅安忍俊不禁。「拜托,你連這麽一點事情都搞不定嗎?」


    「我以前會的。」納德氣鼓鼓。他現在隻能慶幸傅安推門晚,沒有看到他剛才跟這條領帶掙紮的慘狀。什麽時候,他竟不想讓傅安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呢?


    「是噢,都有兩三年沒有帶過領帶了。」傅安促狹道,人卻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領帶,那還是一個死結的領帶輕巧地被他解開了,「站好了。」他走到納德胸前,身高相似的兩個少年,隻是頭微低一下,手指靈活地就把領帶打好了。


    快速的,隻有幾秒鍾。


    納德盯著鏡子裏的人影發愣。


    俊朗秀氣的少年,跟他相比,肩膀略嫌小了點,在鏡子裏,隻留了一個背影。那背影,看上去竟是那般的清瘦,雖然他自己也是清瘦,但是兩者相比,傅安的清瘦竟是多了一份柔媚的感覺。連頭發,因為現在如此近近地靠著,額前的幾絲發絲竟是靠到了他的下巴上,那般的柔軟,讓他的心不由地突突地跳了起來。


    打好領帶,傅安轉過身,望了望鏡子裏的納德,微微地笑了下。


    血一下子湧上了納德的臉。


    隻是那種嘴角一動的微笑,竟是這般的輕靈俊秀,這般地引人注目。「美麗的人兒啊,告訴我,是誰讓您的雙眸如水般溫柔,你的光輝遮住了溫婉的明早,讓她羞怯地提著裙角逃脫開來……」溫柔的手撫上納德的臉,這張少年的臉上,有的是不解的沉思。


    紅唇輕動,繼續吐露著動聽的甜言蜜語:「告訴我,是誰讓您的雙眉輕鎖,你的眉峰的憂鬱啊,搖晃著我心底的清潭;是誰讓您的紅唇輕抿,你的唇角的哀傷啊,像一把利刀刺入了我粉紅色的內心……我說納德啊,你還想發呆到什麽時候?」


    話到最後,動聽的情語竟然突然變成了老巫婆般的惡狠。同樣的惡狠也表現在他的手上。傅安的手捏著納德的臉,捏到臉上露出了那種豔麗的紅色時,才開心地放開,裝模裝樣地揉揉。


    「痛痛痛……」


    「納德臉紅紅的樣子有精神多了!」傅安滿意道。


    「嗚嗚嗚……」傅安果然以折磨他為樂。他怎麽能奢望傅安會關心他呢?雖然傅安剛才給他打領結的樣子,像極了小妻子。可是——啊啊啊!去死吧!我腦子裏的惡魔!


    你快給我滾出去吧!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大逆不道的東西啊!


    ***


    傅萊特家族的奢侈,果然是不同凡響啊。跟在傅安身後的納德一邊打量著那豪華裝飾,嚇人的排場,一邊在心裏嘀咕道。從小跟著傅安出入各種場合,他不是沒有見識過這種貴族式的張揚,但是這一次,可以說是他所看到的最大的一次了。光是殿堂中間的大水晶吊燈簡直就讓人覺得可以以噸來計算了。


    剛進入殿堂,就看到一個年約四十的貴婦過來。化的是時下流行的妝,兩頰撲得略顯得白了些,但還是掩不住已經開始衰老的麵皮。眼角的黑眼圈不重,但是眼角的皺紋卻是讓人不敢恭維了。


    尤其是在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年方十八的裝扮得玲瓏美麗的人兒,更襯托出她的老了。


    「表哥——」格蘭開心地過來拉住傅安的手,立刻引得納德兩眼發綠。


    這就是他最不喜歡凡納爾的地方。


    不管從哪種角度上看,格蘭·傅萊特都是一個美麗的少女。正值春春如花的年齡,讓她的臉沒有經過濃妝也能表現出少女的勃勃生氣來。一張精致的小臉,眉峰幾乎斜到鬢角去,繼承了希伯來姑母的愛爾蘭式高鼻子,鼻尖的幾點雀斑並沒有減少她的美麗,反而顯得她的臉更加有種活潑可愛的感覺。小小的略偏微嫌圓了點的臉,嬌嫩的皮膚是那般的天然,真是個可


    愛的少女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是女兒,所以希伯來才沒有分到遺產的大部分。


    就因為這個,一直找著機會想對傅安不利嗎?


    希伯來是遺孀,七年前亞·傅萊特就已經死掉了。因此,也就沒有機會再生育了吧。正處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倒是女人如狼似虎的時候呢。這個時候如果丈夫身體健康的話,再生幾個孩子倒是沒問題的吧。可是在二十幾歲的時候,連懷了好幾胎,最終順利產下的也隻有格蘭——現在唯一的女兒啊。


    「表哥昨天來的時候我就很想來看看你了,結果媽媽說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一個女孩子深夜跑去看別人是極不淑女的行為,所以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也想著今天就會是我的生日,您一定是會來的吧。下午媽媽去請你來的時候我真的很擔心的呢。」格蘭拉著傅安的手又笑又跳,是一個直率的女孩子。


    傅安微笑著摸摸她的頭,「怎麽會呢。格蘭越長越漂亮了呢。有未婚夫了嗎?」


    討厭……這樣的傅安,感覺好虛偽……


    不願意看到傅安這樣虛偽的樣子,看著他微笑,卻似乎能感覺到他心裏的無奈,這種想法令納德無比的難受,這也就是他不願意參加宴會的另一個原因。


    格蘭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哪有啊。表哥在取笑我啦。」


    「沒有嗎?」傅安打趣道,「那為什麽我聽說每天早上,維洛家的兩個小孩子都爭著派人送花來呢?隻要我們美麗的小姐格蘭一點頭,怕不樂瘋多少人。」


    討厭討厭……


    納德無聊地趁著沒人注意他的時候走開,拿了一個托盤,盡挑了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吃。鮮美得讓人流口水的起士焗蠔,粉紅的,還淌著蜜汁的鮭魚肉,新鮮的似乎還帶著在露水的各式鮮果在盤子堆成高高的一堆。


    閑閑地坐在一旁,看著傅安身邊的人越聚越多,看著他一個個打招呼,說著客套的話,突然覺得傅安很適合這種生活。


    生來便是含著金湯匙的少年,童年時期就打扮得瀟灑打了小蝴蝶結領帶穿上燕尾服右手牽著美麗的母親出席各種宴會,認識各界的名人,再大一點就開始學各種紳士的禮儀,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是一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貴氣與魅力,長成了快二十歲的少年,將要繼承大筆的遺產及爵位,這樣的生活,無疑是美麗的光芒四射的。在國內的那種生活,傅安喜歡戲劇,喜歡表演,喜歡在舞台上萬眾矚目的樣子,也是他所習慣的一種生活吧。


    那麽,在閑暇時捏捏他,對他傾訴一些對傅安自己來說不痛不癢的情話,對於他來說,也許隻是一種遊戲吧。


    根本沒有一點意義嗎?


    根本沒有一點入了他的心嗎?


    這是不是一種隻是從小玩到大的遊戲?


    真是有些可笑呢。在這個衣飾鬢香的宴會裏,空中飄著雞尾酒的醉人的味道;不時有貴婦過長的裙幅下擺掃過他褲子的感覺下,他竟然還會想著這些?


    自我嘲笑著喝一口杯中的酒。再戳一下盤子裏烤得香嫩的羊排,心裏一種莫名的滋味又湧了上來。


    傅安……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小男孩睜著一雙黑色的瞳眸,驚異地看著他。那種眼光中,是那樣的饒有興趣。


    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不小心倒地的時候,一股香味撲鼻而來,不知道是玫瑰花的芳香還是秋葉的清香。


    隻記得那個濕濕的吻。


    那個小孩子的唇瓣,香香軟軟的,玫瑰花瓣一般美麗。


    傅安……


    心裏歎道,眼睛不由地在這滿堂的人中去尋找那個俊秀的身影起來。終於,在殿堂的一角,找到了那個俊秀的讓人心動的身影。


    殿堂的一角,是雕刻繁複的豎欄。美麗的欄杆是一個個肉呼呼的用純白大理石雕刻的愛神丘比特,那背上的小翅膀似乎要撲騰起來。如滿月般的弓搭上長箭,那心形箭簇以一種極其優美的弧線延伸向上,把這個小世界與外麵的景致分隔開來。


    宴會已是進行到略有點晚了,豎欄外麵是一片黛藍的海洋般的天空,能看到稀少的星如水晶般綴在空中,美得驚人。這似乎也成了這個大廳的一種裝飾了。豎欄裏麵則是一大片用來裝飾大殿的百合花,在這個季節,這種在溫室培養的百合花的葉子極其優雅地舒展著,一股獨有的令人舒適的清香飄散在空中。混著噴在花葉上的香水,一種自然與人工的清新。


    很美的背景啊。


    同樣的,也是很美的人。但是這人卻讓納德看得氣結。


    那邊站著的有兩個人,希伯來新收的兒子,法律上跟傅安有著相等繼承權的赫修瑞。還有一個就是納德尋找的人兒。


    如果你以為一個願意當希伯來的兒子,隻是為了幫她多分點遺產的形容猥鎖相貌醜陋的人的話,你恐怕要失望了。赫修瑞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從他的一舉一動,從他的話語淡吐,他絕對是個不俗的人。


    「真沒想到姑媽會這麽有眼光。」傅安笑著凝視著他麵前高出不止一個頭的人,「這是我的心裏話。」


    「是我碰到厲害的女人了。」赫修瑞笑道,「你如果想跟你姑媽鬥的話,我勸你小心一點,她是一個厲害的女人。這也是我的心裏話。」


    傅安笑。「鬥的這個詞有點修飾不當,我想應該改為我不敢跟姑媽鬧意見吧,畢竟親戚之間出點小磨擦是很麻煩的。按中國那邊的一句話就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對那個國家的語言不了解。」赫修瑞看著他笑。冰藍色的眼眸中有著一抹神情,「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年輕。而且帥氣。」


    「承蒙誇獎。」傅安笑著整整領結。


    「不是誇獎,是事實。傅萊特家族的血統非常好,當然,我不是指血統的純度,我是指傅萊特家族的人長得都非常的美,像是格蘭,還有你。」冰藍色的眼眸中有著微笑。「我很樂意結交如此美麗的人。」看了一眼傅安,「當然,如果對像是你的話,我想應該用帥氣吧。」


    「我可以理解成你對我的表妹格蘭小姐很有好感嗎?」


    「如果你想這樣理解的話。」他仍是笑著,風度不錯,「但我想真正的解釋應該是,我對你很有好感。」赫修瑞將左手放到腰上,右手靠在傅安倚著的牆上,這個動作可以讓他略微地彎下腰,可以凝視對話的人的眼眸。


    「承蒙厚愛。」傅安笑道。好像沒有因為對麵的人上身的前傾而感到不安。


    「真的呢……」赫修瑞道,「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你的臉上竟然是一點瑕庇都沒有呢。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的皮膚,還真是美麗呢。」


    「是啊,超過二十歲的人的皮膚,就顯得格外難看了。」納德氣衝衝地走過來,「超過了二十歲的男人,長得即使是再帥,臉上的皮膚也會是那樣的粗糙,送給人摸都不要。所以,還是跟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太靠近的好。這樣可以防止別人把你臉上的缺陷一覽無遺。」一把拉開赫修瑞撐在傅安頭上的手,抓抓抓,抓住傅安的手,怒氣衝衝地站著瞪著眼前的人。


    「我的朋友。見諒。」傅安的臉上卻突然地就有了大大的笑容。跟納德臭臭的表情形成極大的對比。


    「沒關係。」赫修瑞略有些尷尬。


    二十五歲的赫修瑞,聽說原來也是有著貴族血統的,不過他所在的那支已經是一個沒落的貴族了。有著金黃色的頭發冰藍色的眼眸,良好的風度,偉岸修長的身形,這從他穿著得體的西服就可以看出。但是他麵前的長著娃娃臉的少年,竟然還是那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


    「初次見麵。」赫修瑞伸出手去。迫於禮貌,納德氣呼呼地碰了一下他的手,連忙縮回來在褲子上擦擦,這個動作讓赫修瑞的臉色更顯糟糕。


    「對不起,我有急事找安少爺。」納德擱下一句話,氣衝衝地拉著傅安的手走人。


    傅安對赫修瑞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但是,這個笑容,為什麽竟是這般的明豔動人呢?


    就好像等待到了一個期望了很久的寶物一般?


    ***


    可惡!


    可惡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


    拉著傅安回到自己原來坐的位置上,脾氣不好地一屁股坐下,戳戳戳——努力地戳穿自己眼前盤子裏的羊排。


    羊排上的棕色濃稠的鹵汁已經有些冷了下來,在表皮結成一層微白的油層,看起來更讓人食指大動。


    可惡!


    大片的百合花中,美麗的少年舒適地斜倚在牆上,那鬆散的黑發,白皙的額頭,完美的側臉,修長的身形,優雅的動作,讓人看了是那般的心跳。少年前麵的男子有著金黃的頭發,秀麗帥氣的臉,一雙似乎充滿深情的冰藍色的眼眸,薄薄的唇畔似乎在輕笑。而少年似乎無視於他逼近的臉,也似乎無視於他放於他頭頂牆壁的手,陷在這個男人造成的空間裏,似乎沒有一點不適與拘謹之色,隻是輕鬆地整了整領結。唇角似乎也是帶著笑。


    納德知道他們在交談。


    也知道他們是敵人,有著不同的利益。但是他就是不想看著這幅畫麵。畫麵裏的兩個人,唯美得像是畫中的人物,似乎兩個人的微笑,表達的隻是相同的意思。似乎兩個人的雙唇裏,吐露出來的是動聽的情語。


    可惡可惡!


    銀製食具翠到盤子,發出輕輕的一聲脆響。叉子的柄部雕刻著一個美麗的圖案,是傅萊特家族的標誌。望著坐在身旁少年怒氣衝衝的側臉,傅安啞然失笑。「你把我拉回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戳這可憐的羊排的?」


    「幹嘛跟那家夥靠得那麽近?」不說還好,一說,納德的心裏的火又騰騰騰地冒了出來。


    「你都看到了?」傅安笑道。


    「可惡,」納德火大地把叉子一放,「你不是說他是你的敵人嗎?你不是說他會搶你的財產嗎?幹嘛還跟他站在一起,都靠得那麽近——」納德把手放到傅安的肩上,「都靠得那麽近了——都要碰到一起了——」


    「還沒有碰到一起呢。」傅安笑著撥開他的手。


    「還說沒有!還說沒有!」納德氣結,手一動,一下子放在傅安的肩上,頭衝著他靠了過來,「你們剛才就靠得那麽近,有像現在這麽近——」他怒氣衝衝地瞪著傅安,眼對眼,鼻對鼻,鼻尖抵著鼻尖,「還說沒有?」


    傅安笑了,明麗的笑容讓納德的心澎的大大跳了一下。「剛才的確沒那麽近。我不會讓他靠得像我們現在那麽近的。」傅安笑著拿鼻尖蹭蹭納德的。


    「轟——」的一聲,納德隻覺得臉好像要爆炸了一般。


    明麗的笑容,似乎連眉眼裏都帶著笑,水一樣的眸子裏是不加掩飾的開心,柔軟的帶著傅安的體溫的……雖然隻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雖然隻是小小的碰觸,但也夠讓他的心一下了亂掉了。


    「安,安……」納德的臉一下子通紅起來。臉上的毛細管似乎都充血了,似乎都跟著心跳在一下一下地跳動,全身,似乎都燙得驚人了呢。


    「納德吃醋的樣子,好可愛呢。」傅安笑著摸摸他紅紅的臉。白皙柔軟的手,在他目前高溫的臉上撫過時,竟然是一絲絲讓人謐意的清涼。


    「吃醋!開,開什麽玩笑!」納德驚得跳了起來,可是一看到傅安的手,心裏卻不由得遐想起來,好想……好想抓住那隻手,讓這兩隻手就像剛才那樣緊緊地貼著他的臉一生一世……


    大大地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納德猛然地抬頭甩開,安,安——安是他的朋友呢……可是為什麽,這句話那麽的不可靠?


    「好了,你的食物都涼掉了呢。晚飯隻吃了那麽一點,你現在一定很餓了吧。」對麵的少年,穿著一襲合體的服裝,胸口別了一枚造型別致優雅的鑽石胸針,笑的時候,眼中水一樣的眸子似乎都有著光射了出來,似乎連這枚鑽石胸針也在笑呢。


    美得……像鑽石一般的朋友……


    絕對是會讓人起獨占心的。


    納德又被自己的想法駭到了。


    「我哪有吃醋。」嗯嗯。這個是一定要強調一下的。重新拿起叉子,戳起涼掉的羊排,納德慌亂地往嘴裏塞。「安要不要也吃一塊?這兒的東西很好吃的。」他叉起一塊切碎的羊排,舉起來,這才覺得有點不合禮儀。


    這——


    這個動作似乎是太過曖昧了呢。


    「我再去拿一副刀又來。」納德慌慌地想把自己手中的叉子放下。


    「不用了。」傅安白皙修長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頭略微低下,幾縷額前的發絲垂下來,從叉子的一端,傳來輕微的振動,就像他的心湖。


    「這樣吃就好。」傅安笑著,抬起頭來望著納德。


    那一瞬間,他恍惚看到了好多年前那個小男孩。


    那個濕濕的吻……


    「跳舞怎麽樣?」傅安突真的站起來,姿勢優雅地轉了個圈,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向納德伸了出來,十分紳土的邀舞動作。


    「咦?」納德驚訝了一聲,「我不是女孩子。」


    「不是女孩子就不能嗎。」傅安微笑著,拉起他的手。目光注視著傅安白皙的手搭到他的手背上,納德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均勻。


    略顯冰涼的手指,纖細修長,好想……親一下,「我……我跳得不好……」納德咕噥道。


    「兩個男生,還是不要了吧。」話雖然是這樣子說,但是當博安的手半強硬地拉他進舞池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太大的拒絕,好像記憶裏也都是這樣,他總是不能拒絕安的意見。


    兩個俊秀的少年一入舞池,就掀起了一陣轟動。


    「安……」納德猶豫道。


    傅安的嘴角噙著一抹讓人看了覺得溫暖的笑,「怎麽了?」


    「好多人……在看我們……」納德低低道。


    「沒關係。就當我們在學跳舞嘛。」這倒是。初中剛學跳舞的時候,傅安的舞伴就是他,他的舞伴也是傅安,似乎,兩個人都沒有想到要去找女孩子去做自己的舞伴呢。


    納德靜了下來,低著頭慢慢地跟著舞步。過了半晌,抬起頭來望了望傅安。傅安的表情……很是沉靜呢……靜得像一塊凍玉,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但是嘴角那種微微上劃的樣子,又似乎,傅安在微笑呢……


    心裏有一股暖流流過。納德繼續低下頭慢慢地踏著舞步。嘴角,有一抹大大的笑意。


    「納德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啊?」納德驚愕地抬頭,「女,女孩子?」


    「好可愛的表情。」傅安忍俊不禁,「說說吧。納德都也快到二十歲了呢,總該有初戀了吧。」


    「哪有……」心口又開始悶了。嘴邊的笑不知什麽時候也消失了。「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你身邊,如果有女孩子的話,你早就知道了嘛……」可惡!為什麽問他這個?明明——明明答案是那麽清楚的嘛。


    「真的沒有嗎?那總該有暗戀什麽的吧。」傅安笑著問道。


    「……」納德沉吟著,暗戀是什麽的感覺,似乎能抓住記憶裏的一絲細枝末節,但是卻想不出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麽。可是,他沒有暗戀的小女孩子嘛!哪來的暗戀!可惡的傅安,又在捉弄他!


    突然抬起頭來,卻驚訝地逮到了傅安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同於剛才含笑的神情,傅安的臉上,是那種急迫的嚴肅。那種表情一下子讓納德說不出話來。


    「有沒有?」傅安的聲音裏,似乎有一種威嚴在呢。


    「怎麽會有嘛!」納德略有些怒意道,但是心裏翻湧的卻不是氣惱,隻是驚駭,驚駭於剛才傅安的表情。那種表情,好像有多怕他真的心裏有喜歡的人——是嗎?他沒有看錯?還是那是他的幻覺。


    是他多想了吧。納德悶悶地低頭,沒有看到傅安臉上那明媚得如雨後初晴的太陽般的笑容。


    舞畢回座。納德一直在心裏想啊想,想著剛才傅安的那種神情。


    有暗戀的女孩子嗎?


    想起那個問題。那種苦苦的暗戀的感覺,略有些悶,略有些氣惱,似乎他很熟悉這種感覺,但就是想不起來發生在什麽時候子。難道他曾經暗戀過什麽人?不可能啊,想不起來有哪個女孩子是暗戀過的啊。可是那種感覺他為什麽那麽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經好長一段時間都處在那種感覺中一般。可惡!除了傅安,他還會跟誰比較親近?


    忽然間腦海裏的思緒炸開來。


    除了傅安——他,他他他——


    「安,你回來了!」一聲歡呼,幾個女孩子圍了過來。


    「回來了怎麽不跟我們說呢。我今天才知道。」其中一個穿著一身吊帶絲裙的女孩子說。


    「對啊,安,你不會都把我們給忘了吧。」這個女孩子的麵孔有點熟,但是想不大起來。納德抬頭望了她一眼。還是想不起來,也許有點熟隻是因為小時候她常來找安的緣故吧。


    聲音太多,氣氛有點破壞怠盡。想想自己剛才跟傅安那種溫馨的相處,越發覺得現在吵得厲害。


    「我們到那邊去說話吧。」傅安笑著,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道,「一會兒我就回來,在這兒等我噢。」


    納德點頭。望見傅安帶著一大群女孩子談笑風生地走遠。


    心裏略有點悶,因而努力吃東西轉移注意力。


    一個個子高高的漂亮女孩走了過來,饒有興趣地看著納德。


    努力吃著東西的納德偶爾地一抬頭,碰到她的目光,禮貌地回了一個微笑,也沒有多想,便繼續解決自己麵前的東西。


    可是沒想到那個女孩竟然就這樣子走了過來了。而且還剛好坐在納德的對麵。「可以請我跳支舞嗎?」


    「啊?——」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句話是她說的。


    「你的舞跳得很好,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這一次主語似乎變了。


    納德的臉微有些紅,「哦……對不起,我在等我的朋友回來,我不想走開。」


    「是傅安嗎?」女孩笑著道,「即將新繼承伯爵之位的少年,是今天主角呢。好多女孩子就是抱著那種天真的夢想來的。」


    天真的夢想?納德的心口一下子悶了起來。他不是笨蛋,當然明白這種夢想意味著什麽。


    他的傅安,要一步步地遠離開他了嗎?在他剛發現……悶悶地吸著一杯不知道什麽的飲料。


    「你放心,我不會有那種愚蠢的想法的。」這個女孩微笑著,有點像傅安的女孩子,當然,不是指長相,是那種說話的氣質與神韻,「因為我知道,他喜歡的是你啊。」


    女孩的微笑似乎很純潔。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樣的一句話,納德驚得倒吸一口氣,那香甜的飲料就這樣子一下子被吸進一大口,嗆到喉嚨。「咳咳咳——咳咳——」十分狼狽地想抓住自己的脖子,但是眼前的美女在,又不能失去形象。深深地大吸一口氣,納德終於停住咳嗽,「為——為什麽突然這樣子說。」傅安喜歡的是他?感覺自己的背上都開始冒冷汗了。


    「是啊。一直陪伴在未來伯爵身邊的美麗的少年,恐怕很難不讓他產生那種傾向的吧。」女孩子好像深思地,「那可真是有些煩惱的事情啊。」


    納德恐怖地盯著麵前的小女孩。「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連話都有點打結。心裏雖然有點恐慌,但是主要的還是剛才的飲料嗆到的原因吧。!


    「這個是一看就能看得出來的事情啊。」女孩子笑道,「你看他今天晚上一直都在跟你說話啊,而且剛才還一直都在跟你跳舞,這不是明顯地向在場的所有人宣布他喜歡的是你了嗎?」


    「咳咳咳——咳咳——」奇怪,沒有被飲料嗆到,但是為什麽到現在還在咳?納德有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呃……那個……請不要一直說他喜歡的是我……」一聽到這句話他的背上就冒一次冷汗,然後在冷汗過後,忽然地涼意再讓他的背上起一層雞皮疙瘩。這種感覺……連同他心裏的感覺……毛毛的……


    「可是他喜歡的就是你啊。」女孩一隻手托著腮,樣子十分可愛。


    呃……心裏糟糟的了……想抬頭向傅安求助,卻看到他正跟著一個非常性感的美女在說話,而且竟然還麵帶微笑,可惡!為什麽他得在這裏應付這個難纏的小腦子裏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的小妖精呢?剛才竟然還會覺得她跟傅安有點像!什麽嘛,哪裏像了。


    傅安才不會冒出這種亂七八糟的思想。


    「呃……你看到了,他喜歡的是那種性感的美女……」納德道,希望能扭轉女孩腦子裏歪了的思想,同時,也努力地撲滅心中因這些話而燃起的熊熊烈火。


    「那叫應酬。」女孩道,「那隻是禮節上的。但是他心裏喜歡的是你。」


    背上又在起雞皮疙瘩了。納德歎了口氣,努力地打起精神,直視著麵前的漂亮的但是卻好像非常固執的女孩,「我跟傅安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係。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女孩點頭點頭,納德不由地鬆了口氣,但是她的下一句又讓他全身雞皮疙瘩起立敬禮,「因為你還沒有在心裏接受這個事實。這是正常現象,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改觀的。」


    納德挫敗地癱在椅子上呻吟。


    真不明白這女孩是怎麽想的……


    可是為什麽自己的心裏如此的竊喜?


    傅安跟他麽?


    眼睛轉向剛才的位置,那兒,傅安正跟那個性感美女相談甚歡,不時有愉悅的笑聲傳來。


    嗚……一點都沒有剛才說的一會兒就回來的意思嘛……還說傅安喜歡他……誰說的根本就是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了嘛……


    可是……傅安真的喜歡他嗎?傅安是怎麽想的呢?誰能告訴他傅安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啊?剛才那情是怎麽回事?


    啊啊啊,異次元把他吞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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