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基於責任感,索倫煌亞在處理完從學校帶回來的資料後起身,繞過桌子走到野羽烈身後。


    “嘖,你這邊數字代錯了。”掃視著幾題野羽烈剛解好的數學題,索倫煌亞不由得皺起了俊挺的濃眉,野羽烈的問題比他想像的還要糟。


    “你這個地方……”索倫煌亞傾身向前,一手繞過野羽烈的肩膀,修長的手指指著代錯的地方。“不可以從上麵直接代……還有這裏也是。”


    單手支撐在桌邊,索倫煌亞壓低身子靠近野羽烈耳邊解說,他溫熱的呼吸伴隨低沉的嗓音灑落在野羽烈的頸側,一種說不出的騷亂在他心中顫動著,但是,不想被索倫煌亞知道自己不合時的浮動,野羽烈不著痕跡地將身體往右微移。


    索倫煌亞將視線由左往右一移,又指著他寫錯的地方講解,身體也跟著向右移動靠著他。


    他的舉動使得野羽烈一番的努力前功盡棄。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索倫煌亞的身體好像反而比之前更加靠近他了。


    背後傳來他舒適的體溫,野羽烈不用回頭看就可以知道他離自己有多近,他的胸膛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背部,從後方繞過來的手臂更讓他有種被他從身後抱住的感覺。


    意識到這像情人般親密的姿勢,野羽烈的臉龐即刻感到一陣燒燙,明知索倫煌亞會這麽做是在數自己數學,他卻還是因此而紅了臉。


    因為太過緊張他的身體顯得有些僵硬,在無法亂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情況下,野羽烈手中的筆雖緊握著卻一動也不動。


    而索倫煌亞在講解完畢後並沒有立即離開,依然維持先前的姿勢看著他作答。


    他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也曉得在這個時候分心是很不應該,可他就是無法靜下心來作答。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貼在後背的溫度似乎又爬升了好幾度,熱得有些燙人,而羞澀的紅暈已經由細致的清麗臉龐擴散到全身上下。


    野羽烈覺得,自己此刻看起來就像一隻被炸熟的蝦子吧!


    “還是不懂嗎?”見野羽烈沒有反應,索倫煌亞隻當他是因為不懂,才會遲遲無法動筆。


    野羽烈慌張地搖了下頭,強迫自己忽略掉那緊貼在背部的體溫,把錯誤的地方迅速改正。


    改完後,他自行拿起桌上另一本寫了一半的問題集,那是索倫煌亞以前用過的,他翻了幾頁,開始琢磨當中的題目是否有太難或是超出範圍的。


    雖然大了一屆,但他相信課本裏的內容應該沒有太大的改變與變動才是,仔細看了一遍問題集裏的題目,他發現這當中的題目還不至於超出他們這屆可以作答的範圍。


    索倫煌亞快速地檢查整個算數過程,幾秒後,他找出問題的症結所在。“前麵這幾題你所用的方式也是可以,不過……”他將幾處有問題的地方圍起來後繼續說:“你看,如果這個地方換成這種方式代入,不是會更快且不易出錯,還有,在這個地方你很容易寫錯,以後要注意點……”


    野羽烈看著被圈起來的幾處,明顯可以看出因為他的粗心大意所犯下的錯誤。


    “作數學題時最忌諱粗心,如果不小心一個小地方寫錯,那你那一題有算就跟沒算一樣。”


    “我知道了,對不起。”在索倫煌亞嚴厲的注視下,野羽烈垂下頭低聲地道歉。


    平常算數學時自己不易察覺到的失誤在他的指出並提醒之下清楚明白,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確是他算數學的致命傷。


    偷偷窺視著近在咫尺的俊容,野羽烈出神地想著,若除去他那嚴肅冷淡的形象,不可諱言的,索倫煌亞的確是一個接近完美無缺的人。


    人長得英俊、功課佳、體育又好,辦事能力與洞察力更是超強,不過是快速瞄了幾眼立即能指出他算數時的盲點所在,也難怪在這所人數眾多又特別講求效率的學校裏,他能輕而易舉地處理完繁重又吃緊的工作。


    在這所人才濟濟的校園裏,擔任學生幹部的學生除了要有能力外更要有人氣,因為校風民主的耶曼德魯高校幹部的人選雖是由學校指名點出,能否當選最主要的關鍵還是在學生手中那神聖的一票。


    所有的職務中又以掌管學生秩序的委員長一職最為吃力不討好,這個位置向來乏人問津,而且還令人退避三舍。


    職務繁忙,責任又重,更不時要扮黑臉惹人嫌,任誰都不會想趟這渾水。


    然而,麵對這項職務索倫煌亞卻是不負眾望,不論犯的是多細微的校規亦或是多難處理的混亂場麵,他都能憑其本事平息騷動並揪出禍首嚴懲。


    令人驚訝的是,像他這種作風強悍嚴厲的討厭鬼,照理說應該樹敵不少,要不然也該怨聲載道才是。


    亂沒天理的是,索倫煌亞競深受全校同學的歡迎與擁戴,讓被他處罰得很慘的野羽烈還鬱悶了好一段日子。


    雖然,校園內仍是有幾位愛惹是生非的學生曾不滿他的冷傲,與他起了正麵衝突,最後……唉!


    當然,不需要說就能猜到不長眼睛的笨蛋下場會有多淒慘啦!


    深切地領教索倫煌亞這個人的恐怖之後,那幾位愛惹是生非的學生自然不會傻到又在學校裏鬧事,又不是活膩了急著去找閻王報到投胎說。


    可,凡事總有個例外。


    偏偏就是有一個人不買他的帳。


    不曉得應該說這人是初生之犢下畏虎,或是俗話說的“七月半鴨不知死活”,在耶曼德魯高校內不怕死、膽敢挑戰這位高高在上的執行委員長,不把他的命令當一回事的人,除了這位少年外不作第二人想。


    一般來說,鮮少人會選在剛開學的前幾天就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招來麻煩,尤其還是剛人學的新生菜鳥:初來乍到這新環境,大夥兒一致共同的心聲就是希望能趕快適應這陌生環境,並融入班上的族群生活。


    就算再笨的人活了十六年也該懂得什麽叫作明哲保身之道,在這剛入學的非常時期,除非打算換所學校念書或者已經有了被惡整三年的自覺心以外,會選在這時招攬麻煩上身的笨蛋可不多,更要命的是還惹上比自己高一個年級的學長。


    可以斷定的是,高中三年他的前途肯定離多災多難不遠羅!


    至於這位蠢蛋是誰……不,該說這位勇氣可佳的新生是誰?不用多說就是野羽烈是也。


    事實上,野羽烈對這位高年級的學長、也就是索倫煌亞,一開始並沒什麽不滿與歧見:真要說原因,這問題當然還是出在他戰績輝煌的遲到記錄上。


    話說別人遲到的次數是屈指可數,這點野羽烈當然也是:不過跟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於他是反過來算的,也就是——不遲到的次數。


    除了開學的第一天,在早自修的時間內幾乎很難看到這位才人學新生的蹤影,原因……自然就不用說了。


    麵對這搬不上台麵的光榮事跡,野羽烈並不是不想改善這種情況,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唉!不知為什麽,自從上了高中他就像被睡美人裏的巫婆詛咒了一樣,成了隻要一睡就叫不醒的睡美男了。


    每當早起時,那種酸軟無力的痛苦感纏繞住他的時候,他就會不自覺地又往可愛又舒適的大床一躺,結果就會一不小心睡過頭……當然就遲到了啦。


    這樣明顯的結果想要不引起索倫煌亞的注意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野羽烈還是這一屆入學的新生中最受歡迎的一個。


    他們這個年齡的學生是最愛打扮裝酷的,而他奇裝異服的作風加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外表、一開學就勇於挑戰學長的種種事跡,在一些有心同學的廣播渲染之下,使得他開學沒多久便莫名其妙的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而他與索倫煌亞不合的傳言也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傳出來的,那時他連作夢都想不到在短短一年內,事情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竟會喜歡上這個之前他討厭的人呀。


    世事果然難料,且變化無常。


    “今天就到此為止,你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收拾。”


    冰冷的聲音墓地從頭頂的上方傳來,讓心不在焉的野羽烈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落,握在手裏的筆卻應聲落下。


    “那個,我……”不專心的模樣被人當場逮著,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直低垂著的頭這下更是垂得快撞上桌麵。


    “對不起。”不曉得該講些什麽,他隻能一直道著歉,總覺得自己最近怎麽老是在跟他道歉呢!唉!


    縮緊了身子,將視線移轉到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表情看來十分沮喪的他暗自又歎了口氣。


    他是怎麽回事,竟會算數學算到發起呆來,這真是太離譜了!


    這副景象落進索倫煌亞眼裏,他倒覺得頗為有趣而笑了出來,他覺得野羽烈垂頭喪氣的模樣看起來還挺可愛的。


    讓他很想--再狠狠的欺負他幾下。


    若非怕嚇著了這家夥,他現在肯定二話不說就出手了,欺侮學弟固然不是他這個學長該做的事,如果換個身分……那應該就沒什麽關係了吧!


    有趣的東西擺在眼前不玩,說真的還真有些困難。


    但是時機未到,他自然得忍著點羅!


    等他布好了局,要玩不怕沒機會。


    索倫煌亞別具深意的眸中閃著詭異的光彩靜靜地凝視著他,莫名的好心情讓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有些用力還帶點故意,他捏了捏野羽烈的臉頰。


    軟軟綿綿的觸感令他覺得像極了——糠掉。


    將視線移向那軟綿的臉頰,索倫煌亞幾乎快當場失笑出聲,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刻意用比平常更為嚴厲的聲音道:“你是不想收,還是在等我幫你收?”


    “我會……自己收。”野羽烈小聲地應了句,緩緩的將手放到桌麵上。


    隻是,已然陷入沉思的野羽烈並沒有發現到索倫煌亞方才怪異的樣子,自然也猜不透他幹嘛一直捏著他的臉不放。


    就算用膝蓋想,他也知道身後這個嚴肅又正經的家夥,不可能是因為好奇或是好玩才會擔著他的。


    他想,索倫煌亞會這樣做一定是因為他在生氣的關係,而且還是非常的生氣,否則他不會有這唐突之舉。


    野羽烈並不知道,其實這是他自己想得太多、太複雜了,索倫煌亞之所以會捏他的臉,真的隻是覺得很好玩而已。


    “你……你做什麽?”感覺一陣溫熱的氣息撲向自己的臉龐,野羽烈一抬頭,索倫煌亞俊挺的五宮赫然出在眼前,而且還是非常、非常的接近他;心髒突然又怦怦直跳,野羽烈不知不覺間緊張了起來,話更是說得結結巴巴。


    他不是沒有靠自己靠得這麽近過,但卻是自己第一次發現索倫煌亞真的長得非常使美,尤其是那雙深邃如潭的黑眸更是迷人惑魂,這股強大的吸引力,力量大到幾乎可以把他整個人拉進去。


    像是想拉回野羽烈的神智,索倫煌亞又用力地捏了他的臉頰一把後才放開。


    “你剛剛想對我說什麽呢?”


    嗚!好痛!


    “哪有!”摸著右頰,野羽烈目光含怨的瞅了索倫煌亞一眼。


    真是太過分了!這家夥今天幹嘛一直捏他,還越捏越大力,他不知道這會痛嗎?簡直是拿他的臉當麵團玩嘛!可惡!


    “是嗎?”索倫煌亞一臉不信。


    哇!見他又向前移動一下,野羽烈嚇得往後退一步,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忍住才沒有當場大叫起來呢!


    所以神呀,如果您真的存在,請幫幫忙讓眼前這張臉盡量離他遠一點。他努力、使勁地在心中向天上的眾神呐喊。


    雖然他喜歡眼前這個人也不討厭他這麽靠近自己,但他可不想因此在他麵前丟了臉呢:不趕快離這個讓自己心髒亂跳的人遠一點,他怕自己不知又會做出什麽蠢事來。


    他想如果剛才沒咬住自己的下唇,他八成會當著索倫煌亞的麵前驚聲尖叫:被訕笑事小,頂多麵子掛不住出糗罷了,要是因此增加他對自己的反感,那可是比丟臉還要令自己難受痛苦的。


    見野羽烈紅著臉小心翼翼地一直往後退,像極了一隻被獵人追捕到無路可退的兔子,還真是有那麽一點可憐卻又有趣極了。


    今天如果他是一個心懷慈悲的獵人,或許他會考慮放他一馬,放他一條活路讓他逃生;


    但很不巧的是,他根本就不是那一類型的人,心腸慈悲還不如鐵石心腸來得適合他呢!


    索倫煌亞發現野羽烈似乎很擔心自己再繼續往前靠近,他是很想成全他的希望啦!可是,這事通常得看心清而定,他今天的心情雖然還不算太差,卻也不打算實現他的願望。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


    看準了坐在椅子上的野羽烈活動空間受限,他突然產生了壞心眼的念頭。


    “你真的沒有什麽想說的?”雙手扶在桌緣,索倫煌亞佯裝不悅地道。


    有!當然有呀!


    野羽烈內心不斷的說著:別再靠過來了,不過說個話,他既沒重聽更沒耳聾,他不需要每講一句話就靠近一步吧!


    可是這話說出去會不會引起索倫煌亞的誤會呢?萬一他以為自己討厭他或是很奇怪那該怎麽辦?


    然而,搞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已經亮起警告的訊號,野羽烈竟然還在擔心眼前這個可能危及自己的人對自己的看法。


    真不知他是臨危不亂,還是根本毫無危機意識呢?


    但不管怎麽樣,對野羽烈來說維持目前的局麵是一件相當累人的事:心裏麵受到的壓力不說,因為身體微向後仰,現在他的脖子已經漸漸酸痛起來,他可不想因此在脖子貼上一塊藥布,讓高源肇有機會笑話自個兒。


    張開了嘴唇,顯得十分猶豫的他不知該說什麽;反觀索倫煌亞雖也是一言不發,卻不知道為什麽身體直往他身邊擠,哎呀!


    “那個……你不會覺得有點擠嗎?”腰部頂住了桌緣無路可退,野羽烈僵著笑容問。


    “會嗎?”索倫煌亞低頭看了看四周,他並不這樣覺得。


    會!野羽烈用力的點著頭,在內心大喊著。


    他都快被擠得成人魚乾了,他怎麽還覺得不擠呢?


    不對啊!怪不得他會覺得一點都不擠,因為被壓擠的人是他呀!


    這家夥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被迫害的人是我,你當然不會覺得擠呀!”他小聲的嘟噥著。


    兩人靠得這麽近,他的聲音再怎麽小聲,還是被僅離一線之隔的索倫煌亞聽得清清楚楚。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靠得這麽近,是不是?”令人難以捉摸的黑眸閃動了下,他笑著看他。


    “呃……不會。”瞥見他的笑容,野羽烈不自覺地怔了一下才回答。


    看慣了那張不苟言笑的嚴肅臉孔,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索倫煌亞笑起來非但不難看,反倒為他的俊容加了很高的分數。


    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好像即將會發生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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