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槐表示十分的膩歪。


    真真不忍心直視皇貴妃親有事兒沒事兒拿那雙勾魂攝魄的小眼神勾|搭他家皇帝,那火星劈裏啪啦,緊跟著就是各種秀恩愛,閃瞎人眼啊。


    現在,皇貴妃就跟長在了長樂宮似的,完全和諧共震融入其中。前陣子還因為帝妃鬧翻了臉,而如墜冰窟,成天提心弔膽的宮人們,現如今仿佛冰火兩重天,皇帝每天都仿佛找到了春天一般,不說歡天喜地,那眉眼間也沒了往日的淩厲。他們做事是輕鬆愉悅多了,就是這倆作貨膩歪起來要人命,分分鍾催吐的效果,他們這脆弱的胃又受不了。


    他站皇帝身後麵,看不見皇帝的表情,但見沈如意並不同往日含情脈脈的眼神,反而難得地小心翼翼的眼神,令陳槐陡地把自己脆弱的小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兒。


    要說,他們這皇貴妃一向是溜須拍馬小能手,看皇帝眼色一等一,僅次於他的存在。


    人家自行揣摩皇帝就愛看她沒大沒小,不拿他當個皇帝敬著,就打蛇隨棍上,有事兒沒事兒作那麽一小下,偶爾還指使皇帝做些事,也算是玩皇帝玩兒的得心應手,自得其樂。


    能讓皇貴妃露出那樣試探眼神的,指不定是哪個大臣又作死惹惱了皇帝,她這直麵皇帝第一人,首先察覺到了皇帝不同尋常的怒火啊。


    陳槐正想著,就見皇帝左手狠狠一揚,奏摺啪地就被扔到了遠處。


    他這還不等抬腳,沈如意已經顛顛地跑過去又把奏摺撿起來,卻是往裏看也沒看一眼就合上,送回了皇帝桌案上。滿麵關切地道:


    「陛下怎麽氣成這樣?氣壞了身體可劃不來。」一邊說一邊將桌案上的茶盞捧起來遞到皇帝跟前,柔聲細語地道:「喝口水,消消氣吧。」


    瞧人家這態度,這語氣,這……眼神,陳槐止不住地點頭,好一朵又大又美的溫柔解語花。算是不把皇帝的心攥死在手裏不罷休了。


    這是。改走賢妃路線了?


    蕭衍輕輕呷了口茶,臉色卻並沒有絲毫緩和。


    沈如意也看出來此事該是極難辦的,絕非她三言兩語就能安撫得了。


    大晉的朝廷規矩她是不懂。但進宮之初劉太後三令五申後宮不許幹政的訓誡她始終記得。歷史上皇帝和大臣們打破腦袋也是人家君臣的事,不是君弱臣強,大臣製衡君主,就是皇帝強權。天下臣服,但凡中間夾進去個女人。出一丁點兒茬頭都會被拿來說事兒,更不要說更慘的被拎出去祭忠君之名。


    尤其章和帝,寵她是絕對的寵,但是前朝的事從來一句不說。


    他不說。她不問,相安無事。


    她隻要安心享受他的絕對寵愛就夠了,安心做個他身後的女人。


    「你不是叫禦膳房做了綠豆湯。怎麽還沒送來?」蕭衍忽然問。


    沈如意是多聰明的腦袋啊,一聽就明白皇帝這是有事兒交待陳槐。她不方便在場。於是笑盈盈地道:「我去問問,這幫人是不是現去種綠豆去啦。」


    說完轉身走了。


    陳槐看見那門甚至沒關上,皇帝身上頓時一冷,整個西暖閣的空氣瞬間凝結,他也是徹底給皇貴妃跪了。


    皇貴妃親就是個控製皇帝冷空氣的開關啊,特麽。


    效果忒明顯!


    不過,這也直接表明,皇帝震怒絕非平常事。


    不會是哪個不開眼的小王爺又扯旗造反,拎他出去說事,藉口清君側吧?還是作死的鄰國又要打過來——不對,要是這事皇帝指不定還怒不成這樣,自己拎刀上馬就又砍去了。


    「看看。」蕭衍這時也不控製怒氣,臉色陰沉似水,拿起奏摺就往陳槐身上砸。


    陳槐心裏一驚,手忙腳亂地接住,翻看一看頓時鬆了口氣,緊接著脖梗後麵就開始嗖嗖的往上刮著小陰風兒。


    他也是嚇傻了,以為皇帝那一下子是沖他來的,有奏摺又開始拿他說事兒,指責他帶歪皇帝——特麽,皇帝還用他帶歪?


    和皇帝一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正!


    皇帝要歪,也是從根兒上先皇那裏就歪了,胎帶的。和他有一文錢關係啊,打不過皇帝就拿皇帝身邊人紮筏子。美其名曰忠君愛國,為美好的大晉朝未來而戰。實則就是殺雞給皇帝這個猴看,剪了他的臂膀,讓他老實些,別三天兩頭起刺。


    誰知他一目十行看過去,再想不到皇貴妃親的身份居然就那麽給爆了。


    皇帝下旨禦史欽差去到江州府原本是查證沈萬年私|通敵國奸細一事,誰知事情原委察清了,沈萬年的嫌疑是洗清了,結果卻在查證當中,曝出來大晉上下皆知的奸細蕭小玉其實並非如案卷當中記載的被秘密處決,而是活了下來,搖身一變傍上了皇帝。


    那奏摺裏寫的甚是隱晦,隻道蕭小玉狡詐多端,許是以其他身份迷惑了皇帝,皇帝並不知情。


    但實際的意思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直指當今皇貴妃便是那位西梁國奸細蕭小玉,最令人髮指的是奏摺裏還畫了個蕭小玉的小像。


    那畫像不說十分肖似,六七分總還是有的。


    陳槐捧著奏摺,越發覺得沉甸甸的,極其棘手。


    那左督禦史為人剛直,卻非橫衝直撞,誓要撕破臉與皇帝撕逼的類型。不過卻也是個頂頂難搞的人,隻要他認準的事,三十六計恨不得使出周身的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主兒。


    人家奏摺裏說的清楚,即刻返京,甚至帶了江州城十餘個百姓留作證人,以免蒙蔽聖聽。


    呸!


    那左督禦史分明是認準皇帝色迷心竅,帶回來的皇貴妃就是西梁國的奸細,這是敲山震虎,擺明車馬告訴皇帝——我這帶主人證據回來了。你丫趕緊處理好了。


    這是在逼皇帝親自下手弄死皇貴妃,以保皇帝昏君誤國的名聲啊。


    赤果果,明晃晃的威脅。


    當然,換個角度看,也是在給皇帝台階下。


    隻是其中的問題是,皇貴妃在世人眼裏的確是西梁國的奸細,為大晉朝所不容。可是事實卻是。這主兒死了一次又一次。現在爆出來的原身竟是當年大晉的一國之後皇後沈氏如意。


    皇帝為人家掏心挖肺,恨不得打落牙齒和血混,愛的卑微。這才好了沒兩天,就又起了妖蛾子,果真不負皇帝悲催的小命,老天爺見不著他好。好幾天總要當頭來一棒子。


    皇貴妃倒是死習慣了,其實換個身體也未嚐不是種辦法。但是……


    現如今皇貴妃捨出死來,皇帝也未必捨得埋。


    「陛下……」陳槐顫巍巍的,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所有奏摺是統一到內閣,再由五位閣老分出輕重緩急再行遞到皇帝跟前。這奏摺既然擺到皇帝的桌案上了。就代表了五位內閣至少有兩位以上都看到並知道,此時皇帝哪怕動根兒小手指都會被盯的緊緊的。


    蕭衍那臉色簡直不能用眼看了。


    「叫周薔派錦衣衛下去,給朕找齊了皇貴妃的親眷。帶上京師,朕要大加封賞。」


    振聾發聵啊!


    陳槐真想現在把自己這雙耳朵就此刺聾了。


    皇帝為皇貴妃也算是豁出去了。作假證作到動用錦衣衛指揮使。


    頭頂浩然青天,腳踏厚土,就敢這麽作死,果然不負他作死帝的名頭,這要是讓人扒皮打了假,皇帝這名聲算是徹底臭了,再做多少好事也洗不白了。


    可是,要他忤逆皇帝,忠言逆耳,叫皇帝舍了皇貴妃一把,反正以後找的回來,那還不如他自己死一死更快。


    「還不去?」蕭衍橫眉厲目。


    陳槐一度懷疑皇帝是拿他當左都禦史那老張頭看了,才能露出這麽猙獰的一張臉。


    他欲哭無淚,「陛下當初為了事情天衣無縫,不讓人查出茬頭,不是將皇貴妃親——親人們都給編的死絕戶了,哪怕名義上的公婆也早死了?」


    蕭衍一噎,惡狠狠地道:「那你不會叫周薔找些表兄表弟,堂兄堂弟,但凡能證明皇貴妃就是楚青青的人嗎?!」


    他怒:


    「你腦袋究竟在想什麽?也是跟在朕身邊這麽多年的,怎麽這麽點兒小事也要朕來提點?!」


    陳槐縮縮脖子,他就是跟在他身邊那麽多年,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神經病,事關皇貴妃的性命,半點兒也馬虎不得。萬一下麵辦的不盡如人意,這事遲早要算他頭上,還不如現在兜頭蓋臉挨頓罵,讓皇帝把事情自己給安排下來,以後有個差池什麽的,他也好說話不是?


    「小的知道了,小的這就去辦。」


    xxx


    事實證明,的確如陳槐所想,內閣幾位閣老都知道的門兒清,而這事兒的傳播速度堪比大晉建國初年的那場死了近十幾萬人的大瘟疫,幾乎是眨眼之間整個京師就知道了。


    甚至他在給皇帝傳話到錦衣衛時,剛開口人家就知道了來意。


    要說皇帝知人任用,那周薔滑不溜手,絕對是皇帝一等一的忠實擁躉。才不管是非曲直,黑白對錯,周薔都隻聽皇帝一人的吩咐,讓往東絕不往西,讓打狗絕不抓雞。皇帝說太陽是方的,誰說是圓的,他在後麵都能把那人腦袋打放屁了。


    大臣們看不上周薔,認為此人就是皇帝的狗腿子。


    可周薔也不在意,皇帝知他信他用他,就比那些個大臣謝他十八代祖宗更有用。


    而皇帝也的確信重他,所有事情都放手由周薔去做。


    周薔也的確不負皇帝所託,一口應下,半點兒沒猶豫。


    陳槐不信周薔這人,也看不慣這人行事作風,但是他還是十分相信周薔的能力,隻要他點頭的事就一定能辦到。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不出三天,周薔的密折就遞上來,找了所謂楚家僅剩的兩個族兄,算是皇貴妃婆家那邊的親戚,按預定會在十天之內做樣子趕到京師,比左都禦史回京的日程早上五天。


    皇帝知道這事兒瞞不得沈如意,早晚要與她通氣,不過是想一切安排妥當了,原原本本的告訴她,也就不用她擔驚受怕。


    卻不料這種醜聞的傳播速度比皇帝正常下詔公告天下的聖旨還要快,後宮算是在京師圈裏最後輾轉傳進來的,但是也不過三兩天的時間,整個後宮都知道了皇貴妃所謂的西梁細作身份。


    隻是沈如意一向是長在長樂宮裏,也不出去見人,後宮鬧翻了天,她也隻是道聽途說,全憑耿進忠那張碎嘴子了解整個事件的動態。


    蕭衍字斟句斟了好長時間,打了不下十遍腹稿,才確定了先安撫沈如意,賭咒發誓頂住一切壓力會保住她的性命,讓她不改擔心,然後再提她那些個假親戚就快進京,以後會安排他們見麵,然後封個皇親國戚。


    一直以來,他是極為忌憚沈萬年的,一直在猶豫如何處置沈萬年也隻是在權衡要將他永遠放到遠離京師的地方,還是就這麽放過他,隨便他在官場浮沉,爬到哪個位置就全憑他自己。


    隻是現在看來,京師裏在重要位置上,還是要有個沈家人做沈如意強有力的靠山最為妥當。


    而沈萬年其人,按沈如意說是知道她這一切經歷的——這又是一個令他不爽的原因,她防他跟防賊似的,見了自家哥哥的麵卻是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不藏不掖地倒了個一幹二淨。


    蕭衍已經意識到,即使沒經過錦衣衛的查證,他便選擇了完全沈如意。


    一次,又一次……


    「如意,過來。」


    用過晚膳,蕭衍甚至考慮到了消化問題,免得說完給她說噎到了,倆人在宮裏溜了小半個時辰的彎,回到裏屋他才拍拍床,讓她坐過來。


    誰知才起了個頭,沈如意已經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的事。


    「陛下說的是蕭小玉的身份?我相信陛下,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她笑盈盈地道,眉眼彎彎。


    蕭衍摸摸她的臉,不自覺地就嘆了口氣。


    人家都說否極泰來,負負得正,他們倆一個賽一個的悲催,怎麽就不見上天善待一下他們,腳下是一個坎接一個坎?


    是不是,遇到彼此就已經耗費掉了他們所有的運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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