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又站了一會兒,見沈如意絲毫沒有奮起向上,一路高奏凱歌直奔皇帝懷裏而去的意思,也就知難而退,訕訕地回了長樂宮,小心翼翼地去向陳槐回話。


    陳槐聽完,唇角輕輕下扯,像是笑了。


    明光宮那位終於不再簡單粗暴地告黑狀,弄出點兒技術含量的招數來了。他還隻當她一條道走到黑,除了捏著嗓子撒嬌就是劈裏啪啦掉眼淚這兩招呢。


    怪道前些天沒當著皇帝的麵告了董貴妃和陸修媛的黑狀,原來是想皇帝自己送上門的時候,借著禁足令掃了皇帝的興,借皇帝的手達到她的目的。


    對此他隻能說,這陸修媛雖然有了進步,但到底還是不了解皇帝啊。


    陳槐邁著小四方步走進了內殿,裏麵禦書案前擺著四五個空酒壺,兩個宮女一人捧著一把箭矢,章和帝目視前方,聚精會神地向酒壺裏投箭。


    「嗖!」箭矢準確無誤地投入陳槐腳邊的酒壺之內。


    章和帝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陳槐嘴角微微抽搐,皇帝已經各種空虛寂寞冷到一定程度,這種從小到大玩了千八百遍的遊戲,說閉著眼睛都能投進去是有些誇張,但不到一丈的距離,對於尚武的章和帝,需要那麽滿足嗎?


    「陛下,」陳槐收攏心思,輕聲道:「去明光宮請趙婕妤的內侍回來了,可是趙婕妤因在禦花園飲酒鬧事而被董貴妃禁足,不得前來。」


    蕭衍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


    「什麽……飲酒鬧事?」他眨眨眼,腦補了一番趙婕妤那嬌滴滴弱不勝風的小身板因為喝酒而狂性大發,張牙舞爪的景象,頓時一陣惡寒。


    陳槐簡單地將禦花園口耳相傳的事跡講述了一遍,沒有絲毫的添油加醋,卻已經足夠令章和帝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半晌,蕭衍才回過神,忍不住拍了拍巴掌,臉上露出生不逢時,濃濃的遺憾表情。「倒是不知朕的後宮居然這般多姿多彩,可惜無緣得見哪。」


    陳槐默,真希望把內殿所有宮人的耳朵都戳聾了。


    皇帝這變\態的論調一旦傳出於,有心人知曉皇帝居然愛這口,指不定長樂宮整日就被一堆一塊兒打群架的妃嬪給承包了。


    蕭衍走到旁邊,一腳踢倒裝了三五支箭矢的酒壺,然後大踏步往宮外就走。


    「被這破遊戲勾的朕心癢,走,去校場!」


    陳槐默默地跟在皇帝身後,果然皇帝是最懶得理後宮雜事,就連傳說中的寵妃也轉眼就扔到了腦後。


    寵妃!


    他淺淺地勾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明光宮,沈如意捧著一盞茶直等到晌午,狂風大作,突然間下起傾盆大雨,窗外一片煙雨濛濛。


    她輕輕舒了口氣,皇帝沒堅持再叫人找她,於她反而更好。


    雖說她忌憚於董貴妃雷厲風行的手段作風,卻更恐懼和章和帝相處。畢竟她做慣了正妻,不會撒嬌獻媚那一套。再不然伏低做小侍候人她也還算上了手,但唯獨這寵妃該是個怎麽個做法,她還真就不知如何是好。


    難不成真要像以前見過的那些個妃嬪媚眼亂飛,好話不好說隻捏著嗓子像隨時沒氣兒似的和皇帝交流,或者動不動臉紅心跳,七彎八拐的嗓子來一聲:「不要嘛,陛下。」


    激靈打了個寒顫,沈如意雙手直搓胳膊,似乎這樣就能把身上起的一層層雞皮疙瘩給搓掉了。


    袁寶以為自家婕妤是凍著了,趕緊把門窗關好,這才又回到原位站好,猶豫地道:「婕妤不若剛才就和小太監一起去長樂宮了……這大雨天了,想必皇上不會再派人來了。」


    「對呀,」袁喜湊過頭低聲道:「婕妤實在氣不過,就等見了皇上再好好說道說道陸修媛和——永壽宮那位。您這麽給擋了,皇上會不會以為婕妤是在和皇上生氣呀?」


    沈如意頓時隻覺兩隻烏鴉在耳邊繞,她們是嫌她命長,想她快馬加鞭去作死嗎!


    她輕輕咳了一聲,「我們玩個遊戲吧。」


    頓了頓,她繼續道:「你們兩個,在誰的嘴裏再說出『皇上』『萬歲』這樣的稱呼,就扣誰一兩銀子。」


    袁寶瞪圓了眼睛,袁喜雙手突地緊緊捂住嘴巴。


    這是遊戲嗎?!


    這是要吸她們的血,要她們的命一般啊!


    她們一個月的月錢才四兩銀子,一但哪天嘴瓢說錯了話,兩條胳膊腿兒的錢就沒了!


    「婕妤……」袁寶二人慾哭無淚,婕妤這氣好生邪性,她們明明這麽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遊戲,」沈如意輕聲說:「現在開始。」


    於是,這場遊戲就在沈如意一人意誌之下強行開展,不到四天袁喜袁寶就把整個月的月銀給輸了不算,反倒各欠了二兩銀子掛在明光宮帳上。


    直到半個月後,袁寶二人的欠嘴生生給扳了過來,再不敢信口開河,議論各宮的閑事——因為各宮各主都是皇帝的女人,難免說著說著就帶出了皇帝,然後,她們就又會欠上一大筆債務。


    皇室,果然都是沒有人性的吸血鬼啊!


    這半個月,明光宮就仿佛是被大晉宮遺忘的角落,門庭冷落,除了同住的幾個妃嬪偶爾在眼前晃蕩,沈如意就再沒見過旁人。


    直到一天晚上,夜風習習,沈如意趴在窗邊看月亮,長樂宮又派了太監過來。


    又是那個小太監,眼睛圓溜溜的泛著股子機靈勁兒。


    隻不過這一次沒由她自說自話,禦輦直接抬到了保華殿東側的金昭玉粹樓,沈如意知道這是皇帝平日閑暇看戲的所在。


    樓外,陳槐早已等在那裏,見沈如意到了,上前一步微微揖首。


    「皇上等候婕妤已久。」他邊說邊轉身,手臂微微向前伸,錯開半個身子引路。慢條斯理地道:「皇上今日心情不暢,將隨侍的人都趕了出來,希望婕妤能夠安撫聖心。


    沈如意的心陡地提了上來。


    她就知道沒好事!她這尿性就碰不到好事!


    皇帝心情好事不找她,偏偏生氣找她,天知道,她連正常情況下和皇帝說話都提心弔膽唯恐露了餡……她就知道寵妃這玩意兒不好當,老天爺才不會便宜了她,讓她撿個現成的好事!


    沈如意強忍著衝動沒有奪門而逃走上了二樓,才穩了穩心神,便聽旁邊陳槐淡淡地聲音道:


    「有句話按說小人不該多嘴。但……皇上飲醉了酒,若說了哪些不該說的,婕妤最好還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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