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喬心又開始作奇怪的夢了,夢裏,她又變成了那個華服少女。


    她在哭泣,在一個密林參天的地方,她蹲在泥地裏,眼淚順著麵頰滴到衣襟。


    有人緩緩靠近,在她身後靜默地站定,眼神中帶著無限疼惜。


    她抬頭,在淚眼迷蒙中看到一個錦衣玉袍的公子,一張令人驚豔的俊顏。


    “剛才我向伯父伯母稟報的時候……你在門外都聽見了?”他輕輕問。


    “我早就料到了,”她心酸的微笑,“表哥遲早會退婚的,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隻把我當妹妹……”


    “其實……”他似乎想安慰她兩句,然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抬起頭,她遙望陰沉蔽日的林梢,幽幽道:“好幾次,我去京城探望他,可他總是找借口避而不見……雖然我們訂了親,可我心裏仍舊不安,覺得他隨時會飛走……看來我猜的果然不錯。公子,請告訴我實話,表哥他、他是否遇到心愛之人了?”


    口才一向絕佳的他,此刻卻變得出奇木訥,連謊話也不會編了,隻會欲言又止。


    “我知道,一定是遇到心愛之人了,”她歎息,“倘若沒遇到,或許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表哥不會這麽快就提出退婚……公子,你見過那個女子嗎?她、她比我漂亮嗎?”


    “我也沒有見過,隻聽說……的確有這麽一個人。”他總算說了實話,雖然知道會刺傷她的心,但短痛總比無盡的折磨要好,他實在不忍她繼續被蒙蔽。


    “公子,你見過八星瓢蟲嗎?”她卻出乎他的意料,忽然轉換了話題。


    “什麽?”他一怔。


    “世上有七星、九星、十三星甚至十四星瓢蟲,可有沒有八星的呢?”她烏黑的雙目望向他,“公子,你是否知道?”


    “我……”從前不知見過多少美女,可惟獨這雙美目讓他怦然心動,雙頰紅熱似初戀少年,“在下見識淺薄,對於此事毫無研究,不知姑娘為何忽然問起這些?”


    “我聽說倘若能找到八星瓢蟲,便可以實現一個難以達成的願望,”她笑得苦澀,“我現在就有這樣一個心願。”


    “心願?”他隨即明白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姑娘,你當真如此喜愛你表哥?”


    “你以為我是想許願跟他複合?”她又笑。


    “難道不是嗎?”


    “既然世間沒有八星瓢蟲,我這心願不說也罷。”轉身,蓮步輕移,在林間緩行,她不知要往哪裏去,或者,隻是心煩之中隨意徘徊而已。


    “姑娘,請等一下!”他忽然出聲喚住她。


    “公子不必在此陪我,這裏很安全,沒有猛虎野獸,我想在此處待一會兒……暫時不想回家。”她低聲答。


    “姑娘,在下有一事急著去辦,請姑娘務必在此等我,稍候我送姑娘回府。”


    “公子請便。”她無意問他的行蹤,因為,他隻是一個與她無關的外人。


    而他,急步奔往林外,山路上,他的仆人已備好馬車等待著他。


    “公子,您終於回來了,”仆人見到他連忙上前,“怎麽樣,找到那位大小姐了嗎?”


    “敦兒,你先別多問,替我去辦一件事。”他焦急地道。


    “什麽事這樣急?”仆人擔心的看著主子臉上憂慮的表情。


    “你速去買一些油彩來——就是那種唱戲的用來塗花臉的白色油彩,對了,還要一支極細的毛筆。”


    “啊?公子,要那個做什麽?”


    “就叫你先別問了,限你半個時辰之內買來!我就在這兒等你。”


    “哦……”仆人疑惑不解的駕著馬車迅速去了。


    男子並沒有站在原地傻等,而是順著樹腳一路尋覓,袍袖不時使力一揮,不一會兒,手裏便多一把綴著美麗圓點的甲殼蟲,他從懷中取出絹帕,把這些甲殼蟲包在其中。


    半個多時辰後,他重回林中,終於在一棵大樹腳下找到那位心傷的大小姐。


    或許是因為傷心過度,或許是因為走得倦了,她竟然靠著樹幹睡著了。


    熟睡的她還掛著兩道明亮的淚痕,小小的身體顯然格外虛弱無力,像樹下隨時會被吹走的殘葉。


    他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瓢蟲一隻又一隻放在她的裙上,輕輕的、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要驚擾她。


    風從葉間吹來,拂起她的發絲,覆蓋那張晶瑩的小臉,引得她一陣發癢,不由皺起眉頭。


    他下意識要伸手幫她撥開發絲,卻又猶豫的愣住,仿佛任何妄動都是對她的褻瀆。


    在他心裏,她就像女神一樣,侵犯不得。


    然而,看見她的眉心蹙得更緊,知道她十分不舒服,那隻手終於還是伸了過去,指尖順著她的發一掠而過……


    “誰?!”不料她十分警覺,居然在這瞬間睜開了眼睛,弄得他頓時手足無措。


    “姑娘,我……”像被抓住的賊人一般,他滿臉通紅。


    “公子,是你呀。”她卻笑笑,渾然不覺他的難堪,“你回來了。”


    “怎麽在這兒睡著了?”他柔聲問,“小心著涼了。”


    “不要緊的,我可沒你們想像的那樣嬌貴。”她撐起身,目光無意中瞥見衣裙上的美麗瓢蟲,不禁怔住。


    “就算不會著涼,也會惹上這些小蟲子,來,我替你把它們摘掉。”他故意說。


    “等等!”她攤開他的手,指間拈起一隻瓢蟲,借著林間的微光細細打量。


    “怎麽了?”他觀察著她的表情。


    那神情,從起初的詫異,到漸漸釋然,最後,綻放出一個明麗的笑顏。


    “是八星瓢蟲!”她歡呼,“公子,你來幫我數數,這兒是不是有八個圓點兒?”


    “對。”他暗自竊笑。哪裏用得著數?他親自畫上去的,難道還會不知道嗎?


    “天啊,不止一隻!”她的歡呼變成了驚呼,“怎麽會有這麽多隻?而且都爬在我的裙子上!”


    “你現在可以許願了。”望著她,她的笑似乎變成他的,她的開心也變成他的。


    “對呀,我現在可以把心願告訴你了。”她雙手合十,閉眼一陣,念念有詞。


    “希望能跟你表哥再續前緣?”


    “不,”她睜開重新煥發光彩的眸子,微笑地搖頭,“我隻希望自己可以像表哥一樣,早日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他萬萬沒料到竟然得到這樣的答案,一時間竟呆在那裏。


    “公子,我們以前見過嗎?”她忽然問:“在你這次到我家拜訪之前,我們見過嗎?為何我覺得你這樣麵熟?”


    “兩年前,我們見過一麵。”她竟然還殘存著開於他的記憶,這讓他驚喜。


    “在哪兒?”


    這一次,他卻不答,隻神秘地笑著眨眼,“這個就要姑娘你自己想了。”


    她茫然,望著這張俊顏,搜尋自己腦中所有關於年輕男子的影像,一遍,又一遍……


    在哪兒呢?她肯定是見過他的,而且那次見麵並非尋常的邂逅,為何她就是想不起來了?


    是在夢中想不起來,還是在現實中想不起來?


    喬心隻覺得此刻眼前的一切那樣真實,不像是夢,可如果不是夢,她又怎麽會化身為一名華服少女,而且身邊有這樣俊美癡情的男子?


    閉著眼睛,她努力地想,拚命地想,就在黑暗記憶即將劃出一道曙光的時候,一陣喧囂聲把她從夢中震醒。


    那片密林不見了,那些美麗的瓢蟲不見了,那個微笑溫語的男子也不見了,她又變回了喬心,怔怔地躺在王府的下人屋裏。


    院中很吵,人來人往,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


    喬心披衣起身,推門一探究竟。


    隻瞧見餘嬤嬤領著兩個丫鬟,捧著梳洗的水盆正往她這兒來。


    “哎喲,喬姑娘,你醒了?正好,王爺要見你呢!”她滿臉堆笑地招呼。


    “現在?我還沒梳洗呢……”喬心仍舊是睡眼迷蒙。


    “我正好喚了人來幫你。”話剛落,身後的兩名丫鬟便把水盆端到喬心麵前。


    盆中蒸氣騰騰,水是熱的。


    喬心還是有些不習慣,她自認自己也是一個丫鬟,可入府這段日子,眾人卻把她伺候得像小姐一樣,連梳洗都不必自己動手,實在很奇怪。


    可懶得多想的她依然換了衣裳,跟著餘嬤嬤匆匆來到花廳,大老遠的,便聞見花廳中傳來一陣鹵汁的香味,勾人食欲。


    “怎麽王爺還沒用早膳嗎?”喬心詫異。


    餘嬤嬤笑而不答,隻把她引進去。


    才跨入門,她便怔住了。


    隻見花廳中央擺著一張偌大的桌子,桌上排著清一色小小的瓷碗,密密麻麻,大概不下一百隻。


    碗上有蓋,看不清裝的是什麽,但從碗中飄出的香味,可以斷定是吃的。


    花亭風一向儉樸,平日三餐都隻讓下人備三菜一湯即可,怎麽今天這麽大的排場?


    難道,是宴請南周帝?


    她不敢多問,走到花亭風身邊站定,預備伺候他用膳。


    他今天一身白衣,格外神清氣爽,一張俊顏微微笑著,份外迷人。


    花亭風抬眼瞧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簡短地下令,“坐。”


    “坐?”喬心大驚,“王爺……您讓我也坐下?”


    “今天這桌東西是為你備的,你不坐下品嚐,那怎麽可以?”


    “為我準備的?”她張大嘴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王爺……這、這些都是什麽?”


    “是你的心願呀。”他笑得寵溺。


    “我的心願?”蹙眉思索良久,才呆呆地略有領悟,“是……大肚糍粑嗎?”


    “聰明!”天氣已微微熱了,他手中多了一把綾扇,這扇子此刻在她的笨腦袋上輕輕一敲。


    仆人得了他的示意,紛紛上前打開碗蓋,隻見小小的碗中均盛著一隻圓而白的糍粑,澆著湯水鹵汁,清香四溢,著實可愛誘人。


    “這些……都是給我吃的?”她睜大眼睛。


    “這裏有一百多個糍粑呢,撐死你也吃不完吧?”他笑,“隻是讓你嚐嚐,看哪個對你的口味。”


    佘嬤嬤連忙在一旁解釋,“王爺聽說姑娘喜歡吃這大肚糍粑,便發了告示,召來一百多個會做這點心的廚子,命他們今日在王府齊聚,做了這些東西。王爺說了,誰做的糍粑最對姑娘的胃口,便留下誰長用,現下廚子都在院子裏候著,隻等姑娘品嚐完畢,給他們答案呢。”


    一百多名廚子?難怪今天府裏這般吵鬧,也是,忽然多了一百餘人,能不吵嗎?


    天啊,那日在林中,她不過隨口提了一提,他便把這大肚糍粑的事情記在心上,還花了這番力氣達成她的心願……為什麽,為什麽他要對她這般好?


    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而且還是他的怨妻派來的臥底,他實在不該如此啊……


    喬心頓時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說不出的滋味充斥在胸口。


    “怎麽還不動筷子?”看著她漲紅的臉,他戲謔道:“不好意思呀?”


    “王爺……”她低著頭,半晌無語,猛然間,撲通一聲跪在花亭風麵前。


    “怎麽了?”他不由哈哈大笑,“隻不過為你做了幾個糍粑,用不著感激得下跪吧?”


    “王爺……請恕奴婢死罪。”她撲俯在地。


    “罪從何來?”他覺得莫名其妙。


    “這些糍粑……奴婢不想吃。”


    “為何?”他更愕然,“這不是你最喜歡吃的嗎?”


    “都怪奴婢那日沒對王爺說清楚,”她難以啟齒,“奴婢不是什麽大肚糍粑都喜歡吃的,而是隻吃家鄉‘王記’的大肚糍粑。”


    “王記是什麽?”花亭風滿臉好奇。


    “是奴婢老家昌州一戶姓王的人家開的食鋪。”


    “昌州?”他對她話中的地名特別敏感,雙眸頓時一凝,“你稱昌州為老家?這麽說……這些年你一直就住在昌州?”


    “是。”喬心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支吾道:“對呀,奴婢是昌州人……奴婢知道,王妃也是昌州人……方才讓王爺想起傷心事了吧?”


    “不,”他卻奇怪地笑了,“隻要知道我的妻子一直在昌州安然無恙的生活,我就放心了……”


    想必他還不知道藍姊姊也到樂陽來了吧?喬心咬唇低下頭。


    “你剛才說隻吃昌州的王記做的糍粑?”他清了清嗓子,“那王記的糍粑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掛念?”


    “其實那做法與市坊間別的糍粑也是大同小異的,不過關鍵在鹵汁,”她微笑著說,“王記的鹵汁氣味獨特,食後讓人朝思暮想,一日不吃,就坐立不安,十日不吃,便覺得此生毫無樂趣,倒不如死了的好。”


    “這麽誇張?”他搖搖頭,“我不信。”


    “真的,”她滿臉認真,“這鹵汁還可以治病呢!兩年前,奴婢生了一場重病,奴婢的姊姊便買了王記的糍粑給奴婢吃,這一吃呀,奴婢全身的病痛仿佛好了一大半似的!”


    “你生了一場重病?什麽病?”他頓時神情緊張的追問。


    “也沒什麽……”她隨口敷衍,“也就是頭疼而已……”


    花亭風似乎並不相信她說的是實話,卻也依舊點了點頭,並不逼迫。


    “好,那我就花重金請你老家的那個老王到府裏當廚子。”他說。


    “不可能了,”喬心黯然,“老王他……去年過世了。”


    “死了?”他一愣。


    “是呀,他這一死,王記食鋪也收了,不少人都為那鋪子惋惜呢,畢竟那是我們昌州最賺錢的食鋪之一。”


    “可他總有後人吧?他的後人就沒有把他做糍粑的秘方繼承下來,發揚光大?”


    “說來也奇怪,那老王臨終之時,特地叫兒子跪在床前立誓,說是永遠也不得再做那種大肚糍粑出售,自家人也不許吃。”


    “這是為何?”他越聽越奇。


    “不知道,老王的這一段遺囑成了我們昌州的一大謎事,人們議論紛紛,卻無從破解。”


    “不如我派人去查查,說不定可以從老王的後人那裏弄來那張秘方……”花亭風略有所思。


    “王爺,真的不必了。”他的盛情讓她難卻,逼得她實話實說,“那秘方……我姊姊已經從老王的後人那裏弄來,她會做給我吃的,真的不必勞煩您了。”


    “你姊姊也在樂陽嗎?”他劍眉一挑,仿佛窺悉了什麽。


    “是,”結結巴巴編了謊話,“我姊姊像我一樣,也在一戶人家裏幫傭。”


    “如此說來,我今天請廚子一事純屬多此一舉了。”他自嘲,眼裏有些難過之之意,卻仍扯唇而笑。


    “王爺,千萬別這麽說!”看著他的淡笑,喬心心裏一陣抱歉及酸楚,“都怪奴婢沒有說清楚,害您大費周章了,是奴婢對不住您。”


    “我有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隻可憐那些前來應聘的廚子,本以為可以得到一份長久高酬的工作,這下全要失望而歸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不再與她多談,轉身離席。


    這一回,不用他示意,仆人們便知趣地默默上前將那無用的百餘隻碗收走,動作整齊而迅速。


    夏初的風吹入花廳,本該明朗清新的,此刻卻在喬心心裏漾起一陣惆悵。


    為何要惆悵?她本該慶幸的,慶幸她這次沒有領他的情,否則,又會平添一份危險的好感……


    ***


    “姊姊……”


    麵對紗簾中的女子,喬心忽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好似自己成了叛徒。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玄衣女子的聲音低低的。


    “喬心無能,至今也沒能幫姊姊懲治那負心人……”舌頭緊張得打結。


    “你入西誠王府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為何隻做了兩件事?”


    一件,是在皇後的茶中放了瀉藥,可惜皇後安然無恙;另一件,則是破壞花亭風的汲水機,可惜,那次破壞沒能讓他出醜。


    是呀,她隻做了兩樣無用的事,卻浪費了這大把時間,換來一樣讓她感到害怕的收獲——對花亭風的好感與日俱增。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這般突然的問話讓她險些跌倒在地。


    “姊姊……我……我怎麽會呢?”連忙擺手抵賴,慌亂的表情卻出賣了她。


    “就算真如此,姊姊我也不會責怪你的。”玄衣女子親手把她扶起,“那花亭風英俊聰穎,天下女子無不對他動心,你這樣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被他騙得一時意亂情迷,也是人之常情。”


    “姊姊,我不會喜歡他的,我怎麽會忘恩負義,喜歡上姊姊的仇人?何況他、他還是姊姊的……”一陣罪惡感在她胸中翻攪,仿佛自己做了不可饒恕之事,想死的心都有了。


    “暫時別說那些,你就像我的親妹子一樣,就算你不願意替姊姊報仇,姊姊也不會勉強你。”玄衣女子笑笑,“來,我前日買了些首飾,幫我看看哪一件比較漂亮。”


    就這樣雲淡風輕、閑話家常一般,女人將喬心引入內室,梳妝枱上的首飾盒微敞,晶瑩的珠寶閃閃爍爍。


    喬心靠近,很認真地替玄衣女子挑選盒中的一釵一飾,過了半晌,她的指尖拈起一朵紫藍華貴的珠花。


    “姊姊,這一件好像比較適合你,我替你戴上瞧瞧。”


    “不必了。”對方卻似有隱衷地退了一步,“你先幫我挑好擱在那邊,一會兒我自己慢慢試。”


    “我幫姊姊戴豈不方便?”喬心不明就裏,討好對方心切,便擅自作主上前,性急地想把珠花往玄衣女子發中插,不料,在碰觸之中,卻將對方的頭巾碰落在地。


    從她記事起,藍姊姊的頭上就一直遮著頭巾,配著蒼白的臉頰,神秘而美麗,她也一直以為,那隻是為了美麗。


    然而此刻,她發現了真正的答案,不由得驚呆了。


    銀絲!藍姊姊的黑發夾雜著無數銀絲!


    倘若是一頭純粹的白發倒也罷了,亦算一種別致的韻味,可最怕白發與黑發斑駁地交錯在一起,給人觸目驚心的恐怖感。


    藍姊姊年紀輕輕,怎麽會與老婦一般,滿頭滄桑?


    難怪她終日遮著頭巾,原來,頭巾下竟隱藏著這樣駭人的秘密。


    “很難看吧?”玄衣女子自嘲地笑出聲,聲音卻帶出怨對的恨意,“人未老,頭先白,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驚恐。”


    “姊姊……”喬心顫聲問:“怎麽會這樣?”


    “一夜白頭,還會有什麽別的原因?無非是傷心憂鬱而已。”


    “為了……花亭風?”


    “不,為我自己太癡、太傻!”她又是一陣淒厲的笑,“看,愛上花亭風就是這樣的下場,你若喜歡上他,將來就會像我一樣!”


    “姊姊……”哽咽堵在喉間,她無以對答。


    她騙不了自己,的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如果說對花亭風全無半點好感,那是在說謊,可現在,看到這滿頭可憐的白發,猶如重拳在她頭上一擊,頓時冷靜了、清醒了。


    “姊姊,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一定……”喬心感到臉頰旁忽然濕漉漉的,她什麽時候竟然哭了?居然一點也沒有覺察。


    “傻妹妹,報不報得了仇倒是其次,姊姊隻是怕你被騙而已。”玄衣女子握著她的手,柔聲說:“肚子餓了吧?姊姊早替你準備了大肚糍粑,讓你吃個夠。”


    “謝謝……姊姊。”她此刻心裏難過,什麽美食都勾不起她的胃口。


    “姊姊知道你離不開這大肚糍粑,一天不吃就不痛快,你在王府裏,姊姊不在你身邊,不能天天為你做……這樣吧,你幾時想吃,就托人到這客棧捎個話,姊姊想辦法幫你送進府去。”


    “嗯。”她隻顧抹著淚眼,卻沒瞧見女子眼神中瘋狂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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