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車請到戴托恩海灘賽車場。”那警察說,“這是默裏特大道,是給駕車旅行的人用的綠化道。好了,你們什麽事這麽忙?”他是個金發小夥子,臉上長著雀斑,看起來不太討人喜歡。他戴著一頂德克薩斯警察的帽子。內森什麽也沒說,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但蘇菲感覺到他在急促地低聲咕噥著什麽。還是在說說說說說,不過沒有聲音。“你想讓汽車和你的姑娘上統計表嗎?”那警察戴著一個身份牌:s•格勒任姆柯烏斯基。蘇菲說:“如果你能[2]……”格勒任姆柯烏斯基微笑著用波蘭語問:“您是波蘭人嗎[3]?”“是的,我是波蘭人。”蘇菲回答說。在他的鼓勵下,蘇菲繼續用她的母語說起來,可那警察打斷了她:“我隻懂一點波蘭語。我的老家在波蘭,就在新不列顛。聽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菲說,“這是我丈夫,他心情很不好。他母親去世了,在……”她努力想說出一個康涅狄格州的地名,於是脫口而出:“在波士頓。那便是我們為什麽要超速行駛。”蘇菲盯著那警察的臉,那紫羅蘭色的眼裏閃著天真的神情,平板的臉上略帶土氣,一張農民的臉。她想,他可能在喀爾巴馬阡的某個山穀放牛。“求求你,”她懇求道,一邊越過內森探過身子,展示她的迷人之處,“求求你,先生,請你理解,想想他的母親吧。我們保證一定放慢速度。”格勒任姆柯烏斯基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用警察的腔調嗬斥道:“先給你們一個警告,下不為例。”內森說:“多謝,閣下。[1]”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遠方,嘴唇嗡動著,仿佛在向某個無助的裝在他心中的聽眾說話。他的汗開始像一股股細小的甘油似的往外冒。警察突然不見了。蘇菲聽見內森小聲地自言自語起來,發動車子,朝北駛去(這次慢多了)。已接近中午。他們在樹蔭和如烏雲密布的火紅的林中穿行——那紅色就像熊熊爆發的火山溶岩,宛如爆炸的星團,這景象是蘇菲從未見過也無法想象到的。這時她無法領悟的一直被抑製住的喃喃自語變得清晰起來,以一種新的狂放釋放出來,而裏麵所包含的狂怒令她害怕,就像他在車內放出了一籠凶猛的老鼠。波蘭,反猶太主義。當他們焚燒猶太人居住區時你在幹什麽,寶貝兒?你聽見一位波蘭主教對另一位波蘭主教說什麽嗎?“如果我知道你要來,我會為你烤好一個猶太人!”哈哈哈!別這樣,內森,她想著,別讓我這樣痛苦!別讓我回憶過去!她用手去拉他的袖子,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我從沒告訴你!我從沒告訴過你!”她哭著說,“1939年我父親曾冒著生命危險救過猶太人!蓋世太保進來時,他把猶太人躲在他辦公室的地板下。他是個好人。他是為救他們而死……”她剛剛說出的謊話像一粒粘乎乎的大藥丸,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喉頭。她哽噎了一下,然後聽見自己用嘶啞的聲音叫道:“內森!內森!相信我,請相信我,親愛的!”旦布裏城界。“烤好一個猶太人!”哈哈哈!“我不是說躲,親愛的,我的意思是藏……”說說說——她邊聽邊想,如果我能讓他停下,在什麽地方吃點東西,我就可以偷偷溜出去給墨特或勞瑞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於是她對他說:“親愛的,我餓極了,可以停下來嗎……”但她聽到的仍然是說說說說說。“愛瑪我的寶貝,小甜餅。噢,媽的,我飛起來了。噢,上帝,我在天空中了,從來沒有這麽高這麽高。我太想要你了——,你……你這迷人的小goy,nafka。嘿,來摸摸,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