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邊疆的李馭,此時正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心中諸多疑惑,這位蔚兒姑娘,顯然不是一般人家。


    在唐朝,許多人介紹自己時,慣以家中排行自稱,李馭心中有所顧忌,方才在蔚兒姑娘問起名字時,才會以“李三郎”自稱,但她顯然熟知漢人禮俗,並不以為意。


    “咕、咕……”李馭腹中暗暗發出聲響,在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麵前,昏迷許久未進食的他,食指大動、饑腸轆轆。


    “蔚兒姑娘,真沒想到在這荒野中,竟有如此佳肴。”


    李馭一邊說,一邊看著一名婦人再將一隻香味四溢的烤雞放到桌上,李馭心中更添幾許疑惑。


    邊疆居民多以狩獵囤墾為生,生活純樸,但這位姑娘身邊卻有下人伺候,吃住看起來都很精致。


    眼前這位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


    蔚兒?這個名字,好像曾經聽過,但卻一時想不起……


    “李公子,你一定餓壞了,快吃點東西吧。”


    蔚兒的話語打斷了李馭的思緒,這聲音溫和清爽,讓人如沐春風,李馭不自覺點了點頭,沒錯,自己真的是餓壞了,他打算先放下滿腹疑問,伸手就要撕下熱騰騰的烤雞腿,雖然美女當前,但祭五髒廟要緊,禮數就先擱一邊吧。


    “這樣子不行的……”


    沒想到手才伸到一半,卻被人一手擋下,李馭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尷尬地望著擋下他的蔚兒。


    平時在充滿陽剛之氣的軍營中,李馭常與士兵們一起大口吃肉喝酒,想來應是自己餓壞一時失態,竟伸手就要這般野蠻地撕下雞腿,他為自己如此失禮的動作尷尬不已,一時漲紅了臉。


    卻聽見蔚兒盈盈地笑道:“你昏迷這麽久都沒吃東西,不可以先吃這個。”說罷便打開旁邊的一鍋熱食,為李馭盛起一碗……白粥。


    “得先吃點粥。”


    蔚兒將碗放到李馭桌前,李馭低下頭看著碗裏什麽都沒有的白粥,再抬起頭看看香味四溢的烤雞,實在……有些受不了。


    “李公子,小姐是為你好啦!你太久沒吃東西,不能一醒來就吃這個。”


    小蠻一邊說,一邊撕下一小塊雞腿肉,在李馭麵前很故意的晃啊晃。


    被這麽一說,李馭滿臉尷尬,一時間竟在兩位姑娘麵前說不出話來,隻好兀自低頭喝著白粥。舀了一口粥吞下肚後,一臉驚訝。


    “真是好喝!以往從未喝過這麽美味的粥。”口中的粥甚是鮮美,李馭感覺身子整個暖了起來。


    隻見蔚兒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這是我娘以前教我的,要用大骨慢火熬上些許時辰,再加上豬油提味,最後還要配上雞湯,既鮮美又滋補。”


    “是嗎?好羨慕你有娘。”李馭口含著粥,不自覺喃喃說道。


    蔚兒聞言語氣一轉。“對不起,你娘親……”


    “她生下我不久就過世了。”李馭的語氣明顯有些難過。


    隻見蔚兒眨眨眼,似水的雙眼望著他。“我能了解,其實我爹娘也都過世了,隻是我比你幸福一點,他們在一年前才離開我。”


    雖然蔚兒說得沉靜,但李馭卻看得出她眼中轉動的秋波,似水年華的小姑娘,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遭遇,他抬起頭,定神看著蔚兒清澈的雙眸,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自幼生長在中原,在他心中,江南女子婉約有餘卻稍顯柔弱,駐守邊疆後,又覺得北方女子性帶豪氣卻略顯剽悍,但眼前這位突厥打扮的姑娘,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束起袖口的衣服、腰間配戴著小彎刀,有種不讓須眉的感覺,但標致的臉蛋上,又有著一雙水翦晶眸,巧笑倩兮,這地方……怎會有如此佳人?


    蔚兒眼神一轉,他似乎就能懂她要說什麽,偏偏麵對這樣的姑娘家,自己就是不知如何將心中的感覺付諸言語,隻好繼續低頭喝粥。


    蔚兒見狀,趕忙問:“我說到你的傷心事了嗎?”


    “不是。”李馭想的是自己的感覺,他打算多問問蔚兒。“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這裏的擺設,有漢族也有突厥的飾品,而姑娘你會說漢語,卻著胡服,似乎對於漢族和突厥的文化都很了解。”


    “我救過的人一定都會問這個問題。我娘是漢人,爹爹是突厥人,自小我娘就教我漢語和漢族的風俗。”


    “喔!難怪你生得如此漂亮,有著兩族混血之美。”李馭沒想到自己會一時口快說出此言,當下甚是懊惱。“對不起,諸多冒犯了。”他連忙低下頭。


    小蠻在一旁聽到,便笑著說:“哈哈!李公子不用不好意思啦!我們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說漂亮,喏!雞腿賞你!”


    剛剛那隻美味的雞腿亮在眼前,小蠻豪爽開朗的大笑,李馭也不再見外,他望了身旁的蔚兒一眼,開始享受這豐盛的一餐。


    此時,突然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隻見小蠻想也不想就說:“一定是伊羅及,我去開門。”


    李馭知道這一定是熟人敲門的習慣,他好奇的問道:“伊羅及是?”


    蔚兒笑著說:“是突厥部族一位族長的兒子。”她才說完,小蠻就搶著開口:“是小姐的愛慕者。”


    李馭眉一挑,便見到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走進門,拿著兩隻剛獵到的狐狸要給蔚兒。“蔚兒!這給你做衣服!”


    李馭打量著他,這個聲音宏亮的彪形大漢,看上去是位粗人,一個不會得到蔚兒芳心的男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麽想。


    隻聽蔚兒輕聲說道:“謝謝你了,一起吃飯吧!”


    伊羅及望了望房內的“陌生人”李馭,警覺地問道:“他是誰?”仿佛質疑怎麽會有陌生男子與蔚兒同桌吃飯。


    蔚兒微笑道:“是我救回來的人。”


    伊羅及瞥了李馭一眼,滿懷防備地提醒著:“你一個女孩子家要小心點。”


    李馭拱起手作個揖。“這位大哥您放心,我隻是一個山野獵人,傷好了自然會離開。”


    李馭一眼便知伊羅及心儀著蔚兒,他提防著自己,不過蔚兒顯然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防備心。


    雖然李馭自稱是山野獵人,不過蔚兒打從一見到他,便發覺李馭氣宇不凡,交談後更覺他言語不俗,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覺,讓她想要多了解這個人。


    飯後,伊羅及離去,小蠻收拾著碗筷。


    “李公子,要不要到屋外走走,透透氣。”蔚兒想要藉機多了解一些有關他的事。


    李馭一聽,心中欣喜,這正是他所想的。


    兩人步出屋外,蔚兒細心地拿出一件大衣。


    “李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先穿上免得著涼。”


    李馭原本正仰頭望著星空,聽蔚兒這樣一說,馬上低頭要接起衣服。


    “謝謝姑娘。”他一伸手,卻不經意握住了蔚兒的手。“抱歉!我無心的。”


    李馭急忙將手縮回,蔚兒也是一樣,不料兩人同時鬆手,眼看衣服就要落地。


    李馭又忙著彎下身要將衣服接起,而蔚兒也是。


    “唉呦!”


    蔚兒低喊了一聲,李馭的頭不偏不倚撞上了她。


    “對不住!姑娘,我真的是無心的。”


    兩的人額頭就這樣不經意碰撞,李馭本能地要伸出手揉她的額頭,但一想到這樣可能又會冒犯到姑娘家,便又硬生生地打消念頭。


    “你有沒有怎麽樣?”他盯著蔚兒猛瞧,擔心的很,蔚兒被他這樣瞅著,不知不覺紅了雙頰。


    “念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原諒你這一回。”被李馭這樣一瞧,蔚兒心中突然一陣紊亂,他全身充滿陽剛之氣,為何眼神卻如此柔情。


    她有些羞怯,隻好用著玩笑的語氣說著,李馭是明眼之人,看見佳人這般害羞,心中反而有些欣喜。


    他也學蔚兒,以玩笑的口吻說著:“算我這印堂有福份,能讓姑娘這樣撞上。這樣的話我寧可多當幾天病人。”


    蔚兒一聽連忙回嘴道:“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蔚兒姑娘生氣了?”


    “誰跟你一般見識。”


    “我再給你賠個不是。”李馭笑說著,接著便要鞠躬作揖。


    蔚兒見他又要低頭,伸手作勢捂著自己的額頭。“你還來?”


    李馭見她這般可愛的模樣,當下拱著手,雙眼卻定定地注視著她。


    “就說了你別這樣一直望著我。”蔚兒被看得臉紅心跳。


    “好,”李馭移開了目光,卻仰起頭說:“繁星點點,卻是眾星拱月。”他再低頭,一改方才的口氣,語帶認真地說道:“姑娘就如那輪明月。”


    李馭意有所指,蔚兒怎會聽不出,她看著李馭,他雙目炯炯有神,一身霸氣,說這話時卻透露著一絲柔情,這樣的男子輕輕撥動她的心弦。


    明月當空,晚風拂麵,李馭心中一陣舒暢,他將手中的大衣一甩,披在蔚兒身後。


    “我不冷,你是姑娘家,還是你穿上,別受寒了。”


    李馭一邊說,也不管蔚兒答不答應,逕自幫她披上了大衣,他的大掌輕輕覆在


    李馭在她身後低聲道:“好,就當我是故意的吧!”


    放在蔚兒肩上的手沒有收回,李馭隻是靜靜地站在蔚兒身後,看著她長長的秀發、細瘦的肩,不知不覺看得著迷。


    蔚兒的心,也因為肩上的雙手傳來的陣陣熱度,而微微晃動著。


    第二天,李馭起了個大早。


    在蔚兒的細心照料下,身體已經恢複七、八成了,他打算和往常一樣,早起鍛煉身體,順便探探附近的情況。當時為了擺脫突厥的追擊,昏暗中隻記得自己跑了好遠,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提了口氣,李馭一鼓作氣登上附近最高處,清晨微風徐徐,正是練身的好時機,但從高處放眼望去……


    唉!這是哪裏?


    舉目望去,景色全然陌生,李馭歎了口氣。


    罷了,至少沒有落入敵營,況且還有佳人相伴,也算走運。


    李馭一手折下身旁的樹枝,專心地練起劍法,把心中的思緒付諸劍形。


    這套劍法是幼時父親親授的,李馭天資聰穎,練過幾次後,便很快悟出個中訣竅,舞得有模有樣,父親高興之餘,更為他延聘各地名師傳授刀劍之術,成年時,已集結一身好武藝。


    挑、刺、禦、回。


    隻見李馭默念著心法,手中樹枝化做一道道無形的劍氣,圍繞著他。


    他專心運氣揮舞,但見樹梢上的小鳥窩安然無恙,而四周的落葉早已隨著深厚的內力起落紛飛、飄散*****,落葉下的他,英姿霸氣、氣宇軒昂。


    “呼,收!”最後一式,李馭氣沉丹田,收回樹枝。


    舞完劍,已經是滿身大汗。


    “爹應該很擔心我吧?”這麽多天沒有消息,他知道父親一定很擔心,不知不覺喃喃說著。可是從此處望去,又實在看不出東南西北,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救我的姑娘是什麽來曆。”李馭決定趁天色尚早,回小屋探探。


    下了山,他走回住處,繞到屋後東瞧西望,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原來屋後還有一間小竹屋。”


    在住屋的後麵,有一間精致的竹屋,看來是仿漢人的建築,李馭禁不住好奇的推開門,原來是一間澡堂。


    “呼!真不錯,我也該好好洗個澡了。”


    剛練完劍,滿身是汗,他欣喜地走進澡堂準備好好梳洗一番,便見屋內早有一缸滿水。


    他伸手探了探,雖是冷水,他不以為意,脫下衣物、拿起勺子,便舀水往身上衝。


    “舒服!”洗盡一身塵汙,李馭倍感舒暢。


    “這兒還有一缸熱水,真好!”這時他才看見角落有另一桶熱水,他滿心歡喜,舀起之後混入冷水中,試了試水溫,便跨入桶中泡起澡來。


    “嗯!暢快。”


    閉上眼,李馭在這涼爽的清晨中閉目養神。身體初愈,練完劍後有些疲累,隻見他浸在溫水裏,頭微微靠在竹桶邊,感覺舒暢無比。不知不覺,在啾啾的鳥鳴聲中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仿佛見到一位美麗的女孩,跟他在河邊嬉戲,兩個人潑水潑得滿身濕,卻開心不已,然後,自己帶著她一起練劍、一起騎馬欣賞草原風光……


    夢正甜,李馭麵露微笑,此時卻冷不防聽見一聲尖叫。


    “啊!怎麽會有人?”


    迷蒙中,李馭被這樣的叫聲吵醒,模模糊糊地轉過頭,雙眼緩緩睜開……不看還好,一看大驚。


    “你怎麽在這?”映入眼簾的是蔚兒。


    蔚兒推開門後,見到竟是李馭在裏頭,嚇了好大一跳,站在門口吃驚地望著他。


    李馭這下醒了,明白自己似乎是闖進了別人的澡堂。他急忙起身跨出竹桶,要拿衣服穿上。


    “啊!你、你你……別動……別動!”


    又是一聲尖叫,蔚兒支支吾吾,慌張的丟下手中自己的衣服,嬌羞地捂起臉便轉身要走。


    李馭見狀這才回神,臉色大變。


    自己在做什麽?怎麽……赤著身子就要亂跑?


    他驚見自己的糗態,滿臉尷尬。


    “對不住!對不住!”


    他忙著轉過身道歉,沒料到蔚兒的這聲尖叫,卻將跟在她後麵的小蠻喊來。


    小蠻本要伺候蔚兒晨浴,聽見小姐大喊了一聲,又隱約聽見浴堂內竟有男子的聲音,二話不說便拿起門外的掃把衝了進去。


    “是你?!”小蠻大喊:“該死的登徒子!小姐好心救你,沒想到你竟是個不要臉的色胚!打死你!”


    小蠻舉起掃把就要打人,蔚兒連忙阻止,卻沒料到浴堂地滑,她一個不小心就要失足跌下。


    “唉呦!”蔚兒低喊一聲,眼看就要重重摔到地上。


    背對著她們的李馭本想好好向小蠻解釋,但聽見蔚兒這一喊,急忙回過身。


    “蔚兒!”他一心急,顧不得其他,衝向蔚兒一把將她扶住。怎料小蠻此時的掃把也剛好落下。


    蔚兒沒落地,摔在一雙健臂裏,不過她的小臉蛋瞬間緋紅。“你……你……”


    他落在李馭的懷中,不過此時李馭卻也重重地悶哼了一聲:“呃!”


    小蠻不客氣地怒喊重打。“混蛋!色胚!放開小姐!”


    “砰!砰!”


    小蠻的手勁可不小,猛往李馭背上打,李馭很想轉身阻止誤會他的小蠻,但見到懷中的蔚兒已經滿臉尷尬,緊閉著眼睛什麽都不敢看,隻有無奈地背對著小蠻喊道:“小蠻姑娘誤會了。”


    “誤會什麽?打死你這混蛋!”


    蔚兒緊緊閉著眼睛,也忙著說道:“小蠻,住手。”不過她的聲音早已淹沒在小蠻的陣陣咒罵中。她現在在李馭未著衣物的精壯胸懷裏,叫她怎麽放得開聲、睜得開眼?


    就這樣,李馭赤著身抱著蔚兒,任小蠻打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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