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亮的彎月高懸於山頭,在山穀裏投下陰影,除了岩石和茅草,並沒有多少樹木的山坡上灑滿銀藍色的月光。


    空氣因露水和寒風而冰冷,山腳下靜謐的湖水閃動著魚鱗般的光。


    神廟依然聳立在神秘的夜色裏,但偶爾會閃過幾點火光及晃動的人影。


    雲珊與黑鷹並肩坐在與神廟隔湖相望的山坡上耐心地守著。


    這裏居高臨下,任何人進出神廟,無論是從湖泊還是後麵的山道,都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


    不久,對岸傳來細微響動,他倆立刻警覺地注視著湖麵。不久即見一艘無篷小


    船從陰影處駛出,船槳劃水的聲音在風聲裏依稀可聞。


    雖然距離遠,但就他們的目力,在如此月光下不難看出船上的三個人。


    “是你放走的小嘍囉……”當船緩緩靠近他們所在的山腳時,雲珊說。


    黑鷹用手指壓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靜。


    她立即住嘴,像他一樣注視著湖中悠然而來的小船。


    小六兄弟上了岸,把船係在碼頭上後,一言不發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湖麵重歸平靜。


    “他們一定以為我們還在氈房裏。”雲珊貼著他的指頭說。


    黑鷹放下蓋在她嘴上的手,看看自己熱辣辣的手指和她蠕動的小嘴,輕聲說:“沒錯,這起碼能讓他們安心點。”


    “你說他們真的會相信我們還在氈房裏嗎?”


    “由不得他們不信。但是他們詭計多端,也不會全信,一定會耍花招的。”黑鷹悄聲回答。


    而他說的一點都不錯。神廟裏,剛問完小六兄弟話的幾煞也在分析著他們頑固又強硬的敵手。


    水煞嬌笑著。“真難相信,黑鷹和白嬌娃還守在破氈房裏。”


    “哼,我還以為他們有多神勇呢,不是也沒敢進穀嗎?”雲煞譏諷地說。


    水煞斜著眼嘲笑她。“才吃了人家一掌緩過勁來就還敢這麽狂,妹妹我可是開眼界了。”


    一聽她們又在鬥嘴,月煞麵色陰沉,電煞立即插口道:“雲娘、水姑都少說幾句,黑鷹若非挨了我一劍,此刻正在療傷的話,今夜咱們絕對難得安寧!”


    “那我們不如趁早走吧,那小子功夫了得,如今又多了白嬌娃助陣,恐怕更是難纏。”吃夠了虧的雷煞急忙建議。


    “怕什麽?如今我們都在,還怕那兩個小孩子不成?”從未與之交過手的火煞不以為然地說。


    手腕受傷的風煞問月煞。“二哥,我們七人一起上路嗎?”


    “不。”沉默良久的月煞終於開口了,而他的聲音依然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肅殺之氣。


    “既然黑鷹那小子緊追不放,那就讓他追個夠吧!我們分散走,要留神他和龔易洲那老賊的人,不得再出任何紕漏!”他冷芒一掃,眾煞噤聲,他略回頭示意身邊的水煞。


    “你來安排。”水煞立刻將水仙洞會合、齊往沙州的計劃對大家耳語起來。


    時間緩慢地移動,山穀內一片寧靜。


    朦朧的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湖水像催眠劑似地,讓雲珊覺得好困,她強力忍住打哈欠的衝動,看看身邊的黑鷹。


    隻見他靠著身後的岩石注視著前方的廟宇和湖水,鷹頭劍橫放在他盤起的腿上,受傷的左臂微微彎曲擱在膝上。


    從在這裏坐定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這不能不讓她好奇,如此奔波辛苦,又連著幾個晚上沒有上炕睡覺的他,為何目光依然那麽炯炯有神?


    “你的手還痛嗎?”為了避免打瞌睡,她得跟他說話。


    “不痛了。”他簡單地回答,眼睛依然注視著前方。


    “你說他們會趁夜離開嗎?”


    “很有可能。”他的回答總是那麽簡略,雲珊似乎也習慣了。


    “你知道水仙洞在哪兒嗎?”


    “不知道。”


    “那怎麽辦,看來隻有跟蹤他們一途了。”她無奈的語氣讓他的目光轉向她。


    “那倒未必。”


    “怎麽說?”雲珊側身看他,與他目光相接,立即被其中自信的光彩感染,愁眉一解,笑道:“是啊,跟著黑鷹蕭劍鋒有什麽可擔心的?”


    “正是!”黑鷹看著她淡淡一笑,轉頭望向湖水,心裏卻是暖潮激蕩。


    真是見鬼了,為何隻是聽到她呼喚自己的名字,他一向穩定的心就變得如同這月光下的湖水般閃爍不定了呢?


    他暗自責罵著自己,腦子裏卻不聽使喚地出現了早先在山崖上吻她的影像。霎時熱血奔湧,山風不再冷,夜氣不再涼,他隻覺得身子從裏熱到外。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被她親過的麵頰,渴望再感受一下那醉心的滋味……


    “如果不跟他們正麵衝突,要如何報仇呢?”對他的心情一無所知的雲珊,滿心想的都是他們的獵物。


    她的話讓正熱血沸騰的黑鷹啞然失笑,這個單純的女人果真不一般,居然把他弄得如同未經人世的毛頭小子似的!


    他不敢看她,依然注視著對麵廟宇,平息著心頭的波瀾說:“正麵衝突難以避免,但要選擇時間和地點,最好的辦法是尋找機會奪回寶物,再放手跟他們鬥!”


    一聽這正與她和師妹以前的想法柏同,她立刻點頭讚同。“你說的對!”


    黑鷹眉頭一挑,揶揄道:“你終於認可我這個‘混蛋’的想法了?”


    想起自己先前罵他的話,雲珊有點尷尬。“我那時是說氣話。”


    黑鷹不語,微笑看著她,她趕緊補充道:“好吧,我道歉,是我說錯了話。”


    “我沒有要你道歉,隻要你明白道理就好。”


    “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急忙為自己辯護,生怕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你得承認你有時確實很固執。”


    他的話讓雲珊一愣,想否認,可想想與他相識後的種種經曆,心裏也覺得滿有趣的。她一向被師傅和氓山叔叔認為是最懂事講理的一個人,可是為什麽遇到他以後,自己也變得很不講理了呢?


    細細回想一下,好像自己的“不講理”都隻有針對他。


    為什麽會這樣呢?她斜眼看他,在心裏問自己。也許是因為他有時冷漠得讓人生氣,有時又霸道得讓人想反抗。是的,就是這個原因。


    想想他的個性,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


    深夜,氣溫驟降,湖邊的風很大。雖然他們選擇坐在岩石下,巨大的石頭遮擋了不少風力,但還是冶颼颼的。


    “很冷嗎?”


    黑鷹乍然一問讓昏昏欲睡的雲珊猛醒,發現自己抱著雙臂蜷縮著身體時,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不冷,別忘記,我是在雪嶺長大的,不怕冷。”


    說著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意識到失態時,又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累了吧?”黑鷹用下巴比比自己的肩膀。“靠著我,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不要,我要盯著那些家夥。”


    “有我就行,你睡會兒。”知道她在逞強,黑鷹往她身邊靠過來。


    “不用,我不累,你受了傷才該好好休息,這幾夜你就……”


    “不要跟我爭!”黑鷹低聲一暍。


    她立刻瞪起了眼睛斥責道:“不識好歹的男人!我是關心你,你才不講理!”


    黑鷹知道這女人與他一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角色,於是口氣微緩。“是我態度不好,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不想睡,而你確實累了,既然這樣何必硬撐呢?”


    他的神情與往日都不一樣,似乎柔和了許多,雲珊知道他同樣是在關心自己,不覺心裏暖乎乎的,便不再言語。


    黑鷹再指指她身上。“你包袱裏的鬥篷,取出來穿上。”


    “用不著。”


    “用得著!天亮前會更冷。”黑鷹神態依然溫柔,但口氣堅決。原以為她還會跟他爭執一番的,沒想到她隻是很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就解下背上的包袱,照他說的取出了那件鬥篷。


    “啊,這是雪豹皮?”她撫摸著雪白皮毛上一圈圈美麗的棕色花斑問。


    “沒錯,是雪豹皮。”黑鷹看出她喜歡,心裏自然十分歡喜。


    “哪兒來的?”久居雪嶺的她知道機敏凶悍的雪豹和可愛美麗的雪雞都生活在氣候嚴寒的雪線之上,是極難尋覓的獵物。


    “別人送的。”他淡笑回答,沒有說那是他在雪山救了一個被困雪洞中的獵人後,那人送給他的禮物。


    “這是你的嗎?”雲珊抖開鬥篷,立即否決了自己的說法。


    “太小了,不會是你的。”她眼珠一轉。“是你夫人的?”


    黑鷹搖搖頭。“我沒有成親。”


    “真的嗎?”雲珊雙手抱著皮裘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還沒成親?”她毫不掩飾的驚訝表情讓黑鷹很好笑。


    “我沒成親你覺得難以相信嗎?”


    雲珊雖然為人冷靜,但畢竟年輕單純,便誠實地說:“是啊,你這個年紀不是都該成家,兒女成群了嗎?”


    “我很老嗎?”黑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眼裏的形象,並且也不介意跟她說這些他通常絕不跟人討論的話題。


    雲珊仔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評占似的上下把他掃遍後,皺著眉頭說:“嗯,反正不年輕就是了。”


    在她的注視下,黑鷹情不自禁地抬起沒有受傷的胳膊,用手摸摸自己的臉,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胡子該刮了,臉也該好好洗洗了……


    “胡子不算長,五官也很俊朗,如果經常笑,你看起來會比較年輕。”她認真地評價著,並給他個良心建議。“你是該找個好女人成家了。”


    雲珊率真的評語讓他開心,可她的建議也提醒他今夜流露了太多的私人情緒,他立刻沉著臉放下手,低聲訓斥她。


    “胡說八道什麽?快穿上鬥篷睡覺!”


    這個男人變臉的速度真是比小孩子還快!雲珊忿忿不平地想,頓時很不滿地瞪著他說:“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說好話不願聽,那我就說壞話好了。你是個醜八怪,比八煞更醜,比九頭鳥更怪,這樣可以了吧?”


    說完她一甩鬥篷披在身上,再把帽兜拉下將自己連頭帶臉地蓋住,然後雙手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臂彎裏,不再理睬這個難懂的男人!


    而穿上柔軟溫暖的鬥篷,閉上眼睛,她很快就忘記生氣,沉人了夢鄉。


    確定她睡著了,黑鷹終於舒了口氣,並發現自己正在微笑,不是他慣有的冷酷的微笑,而是溫柔的笑。


    看著身邊蜷縮成一團的白色身影,他悄悄伸出沒受傷的右臂,將她攬靠在自己身上,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一接觸到散發著熱力的身體,睡著的人兒立刻自動轉著頭顱,在他胸前找到更溫暖舒適的位置,然後繼續沉睡。


    等她安靜後,黑鷹小心地拉嚴鬥篷,摟著她纖細柔軟的身體,感歎這真是個無處不讓他驚奇的女人。她不僅能以輕輕一瞥打動他冰封的心,更能用無偽的純情引出他深埋在心底的各種情緒,讓他做或說些連他自己都驚訝的事情來。


    再次想起湖邊山崖上的親吻,他明白自己除掉八煞後就遠離她的打算是絕對行不通的,因為他已經沒有把握能控製住越來越渴望她的心。


    不管怎樣,等事情結束後,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談談她與他的未來。


    想到未來,他的心思轉到了眼前棘手的情形。是的,要想與珊兒有未來,他得先除八煞,把龔易洲的寶物找到。


    水仙洞?他望著湖水沉思,他非常熟悉這一帶,可是無論怎麽努力在記憶裏搜索以往去過或聽說過的地方,他都想不起有這麽一個地方。


    雲珊提出先到水仙洞尋找玉璽的想法很合他意,但他懷疑是否真有“水仙洞”存在。萬一那根本就是八煞用來迷惑人的幌子呢?


    現在時間緊,被動的跟蹤並非好辦法,探明“水仙洞”的虛實很重要。


    他在心裏玩味著“水仙洞”三個字,從字麵判斷,這應該是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而且,既然他們三日後會合此地,那麽,這個地方應該不會很遠。


    他反覆思考著,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他該去趟丁堡城?


    丁堡城是北庭都護府所轄的一個鎮,如今那裏管事的靜塞軍參軍郝幹佑,曾是他多年前的下屬,兩人交情不淺。幹佑是土生土長的北庭人,又駐守此地多年,應該更熟悉情況,從他那裏或許能打聽到水仙洞。


    然而就在這時,他眼前不經意出現了一雙帶著乞求與負罪的淚眼。


    “真見鬼!”他皺著眉頭將腦子裏的影像驅散,並搖頭否定了這個剛起的念頭。“算了,還是安心守在這裏等著跟蹤吧!”


    就在他思緒方定時,一陣寒冷的山風吹來,埋在他胸前的頭顱在他衣領間蹭了蹭,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並未醒來的雲珊咕噥著往他肩窩裏拱了拱,看樣子是在尋找溫暖,帽兜歪到了腦後,半邊麵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


    他低頭看著她,忘記了心頭的煩惱。直到她靜止不動後,他才輕輕替她將帽兜拉好。沉睡中的她顯得柔弱,可有誰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卻有著尋常男子都沒有的勇氣和毅力?


    他凝視著她,暗自問道:珊兒——雲珊,你到底定個什麽樣的女孩呢?為什麽跟你在一起,我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他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她的堅韌所吸引,進而喜歡上她的灑脫和柔情,更喜愛她身上散發的那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青春魅力。不過,她怎麽那麽喜歡跟他爭吵呢?幾乎在每一件事上她都要跟他爭,而他實在不想再與她發生爭執。


    想起她入睡前關於他外貌的評論,他咧嘴笑了,用手摸摸胡子和被她讚美過的五官,心裏湧起一股陌生的甜蜜滋味和對未來難以抑製的興奮期待,那是他三十年平穩自製的生活中從不曾有過的情感。


    是的,去他的理由,無論這件案子的結果如何,他都要留住她,永遠地將她留在身邊。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像她這樣,挑動起他內心深處的所有情緒,讓他甘願為她付出一切!


    就在這樣的寂靜之夜,他明白了,他愛她,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嗎?!


    懷著恍然大悟的激動心情,他珍惜地擁緊她,俯下身在她頭頂上輕輕地落下宣誓般的一吻,無聲地說:珊兒,你是上蒼送給我的最美好的禮物,我不會放你走!


    守著寂靜的湖水和山林,擁著她,感受著她的心跳,他真希望長夜無盡。然而,長夜雖長,雲珊卻沒能睡到天明,一隻夜鳥飛過他們頭頂驚醒了它。這是習武之人警覺的本能,但黑鷹卻暗惱那隻不安分的夜鳥。而令他驚喜的


    是,醒來的雲珊發現自己依偎在他懷裏時,並沒有張惶失措地跳起來,也沒有又羞


    又氣地責罵他,而是睜著晶瑩的眼睛,仿佛確認似地問:“黑鷹?”


    “嗯?”


    “我睡著了?”


    “對。”


    “你抱著我?”


    “沒錯。”


    “為什麽?”


    “為……為什麽?”黑鷹發現盡管愛她的情懷在心裏澎湃激昂,可要他用嘴巴說出來卻很困難。


    他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合適。


    “因……因為暖和。”


    晶瑩的眼睛閃閃發亮,仿佛天上的星星全落進了她的眸中。


    “是啊,好暖和!”她拉緊身上的皮裘,笑道:“我都不想起來了。”


    她真的不想起來,在他懷裏醒來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那就不要起來。”


    他溫柔的眼睛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不好,那樣你會累的。”


    “不會。”


    “會!”雲珊說著還是坐起了身,黑鷹隻好扶她緊挨著自己坐好。


    “剛睡醒受了風會著涼的。”他小心地替她拉緊身上的皮裘。


    雲珊側身看他。月光襯托出他輪廓鮮明的側影,像一張黑色剪影,嚴肅自製,卻義帶著溫柔沉靜的氣息。在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雲珊就被他自身存在的這種矛盾個性強烈地吸引了。


    如今,隨著了解的加深,她發現自己完全被他迷住了。


    與他相識以來,她漸漸習慣依賴他、信任他,他使她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溫馨感覺,因為有他,她的生活變得充實和安全。


    她想,也許從第一次聽到“黑鷹”這個名字起,她就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因此當得知足他出謀策劃幫助龔易洲抓住她時,她才會因為失望而那麽恨他,即使明知是他將她從危機中救出的,仍然刁難他、鄙視他,可他始終容忍她,善待她。她相信今後當他們分開後,她會思念他。


    想到分別,她心頭一陣銳利的痛,但她克製著問他。“幹嘛對我這麽好?”


    “我對你好嗎?”她專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讓黑鷹窘得不得不栘開眼睛。


    此刻聽到她的問話,他飛快看了她一眼,再次驚訝自己也有被女人弄得下不了台的時候,而這個女人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小丫頭!


    “你痲,我也不知道。其實說起來你對我真的很壞。”


    雲珊的話把他的心揪得老高,可她接下來的話,又讓他開心得想大笑。


    “不過更多的時候,我覺得你對我很好……”


    正說著,又一陣風吹來,雲珊本能地拉緊鬥篷靠近他,他也自然地把她摟進懷裏,用身體替她遮擋風寒。


    風靜後,雲珊抬起頭,依然靠在他懷裏問:“你還沒告訴我幹嘛要對我好。”


    “你看,天快要亮了。”黑鷹看著天邊說。


    雲珊不容他打岔。“你快回答我。”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蒙朧夜色中,她俏麗的臉近在眼前,帶給了他一種奇妙而陌生的感覺,讓他的心顫動,讓他想敞開心房。


    “你……喜歡我?”雲珊注視著他的眸中星光閃爍,似有一絲疑惑。


    “對,我喜歡你!”黑鷹的聲音緊繃,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


    雲珊仿佛不相信似的,審慎地端詳著他,隨即,眉頭驟聚倏散,迷人的笑靨出現在她半開的唇邊,她也說出了心裏的話。“我也喜歡你,好喜歡!”


    對她表白,並期待她的回答的短短時間,對黑鷹來說仿佛是永恒,他緊張地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直到她說出這句話,他才呼出憋了半天的氣。


    “珊兒……”他摟緊她,有很多話湧入喉嚨口,可是他不知該怎麽說。


    他呼出的熱氣撩過雲珊的麵孔,灌入她的心中,在她心裏激起陣陣熱浪,就像早先在山崖上他親她時的情感,不對,比那個情感更強烈。那情感引導著她幾乎什麽都沒想就噘起嘴在他麵頰上親了一下。可沒等她退回,身子就被緊緊抱著,黑鷹一側臉就攫住了她的唇。


    雙唇相接的刹那間,她渾身都酥了,身外的一切都消失了,隻聽見自己鼓聲般的心跳。這跟親臉頰的感覺完全不同,卻甜美得讓她腦袋裏一片空白。那是一個長久得令人窒息的熱吻,她在他的懷裏顫抖,並身不由己地放開了抓著他衣領的手,改而抱住他的脖子,心裏隻有一個願望要把他拉近、再拉近,她要與他緊緊地融成一體,永不分開!


    當窒息感迫使他們的唇分開時,他們在彼此的懷裏大口地喘息,然而他們的視線始終膠著在一起。


    黑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豔紅的唇,無法相信這竟是他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最甜美的吻。他捧起她的臉,又一次把他的嘴放在了她哆嗦的唇辦上,但這一次他不再那麽用力,他技巧的微微張開嘴,時輕時重地碾壓著她,緩慢地誘導她開啟唇辦應和他愛的呼喚。


    第一次有此經曆的雲珊不知所措地回應著他,她聽到強烈的心跳,分不清那是他的,還是她的,那如鼓點般強有力的跳動令她渾身虛弱;她也聽到山間急喘喘的風一陣接一陣地卷過,又是怕人,又是羞人。


    她顫抖,如同風中的小花;她融化,如同烈日下的雪娃。她緊緊依偎著他,不願離開他誘人的唇和溫暖的懷抱。


    “黑……”她想呼喚他,但被他的嘴封住。


    “叫我劍鋒。”他在她唇邊道。“那是我爹娘死後再也沒人喊過的名字。”


    “劍鋒……劍鋒……”他語氣裏壓抑的孤獨和哀傷讓她情不自禁地連聲呼喚著他的名字,而這一聲聲柔情似水的呼喚幾乎將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瓦解。


    他抓住殘存的理智想放開她,不料她更緊地抱著他,讓他的理智離他而去,他的嘴再次覆上她的,雙手捧著她的臉,急切的汲取著她甜美的滋味。


    她分開唇辦,迷失在他激烈而不失溫柔的熱情漩渦裏。可是就在她渴望品嚐更多時,他卻離開了她。她急切又不依地追尋,換來他低沉的笑聲。


    “以後吧,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繼續。”他低笑,帶著欣喜與滿足。


    雲珊輕喘著,緊緊攀著他的肩,想把他拉回來,此刻的她滿心都足對他的愛,她急切地咕噥著。“現在,我要現在……”


    她氤氳的雙眸和急促的嬌喘像一劑強力催情劑,直攪得黑鷹小腹熱氣升騰。他抱緊她,在她微啟的雙唇連啄幾下,喃喃地說:“我很願意……很願意,可是我們的目標出現了。”


    “目標?”雲珊停止索要,張著迷惘的眼睛看著他。


    “看,那裏。”黑鷹看著前方努努嘴。


    雲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當看到湖對麵的神廟出現人影時她猛然醒悟,想起了自己與他身處此地的目的。


    “八煞……”她的驚呼消失在黑鷹的大掌中。


    “別出聲!”黑鷹在她耳邊低語。雖然隔得遠,但在這樣寧靜的黎明,風很可能會把任何細小的聲音傳過去。“我們得悄悄跟上他們。”


    已經完全清醒的雲珊倉惶地推開他的手,離開他的懷抱,羞赧地垂下頭想脫掉身上的鬥篷。


    “穿著。”黑鷹抓住她的手悄聲阻止她,“這會兒霜重,冷!”


    雲珊停住手,看著他眼裏充滿熱情的眸光,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


    黑鷹理解地咧嘴微笑,什麽都沒說,努嘴示意她看前方。


    隻見一艘小船載著幾個人往他們這邊駛來,殘c西沉,光線晦暗,他們的移動又很快,無法看清那些人是誰,但從他們等不及船靠岸即飛身離船的俐落身形,不難看出他們正是八煞中的三人。


    怎麽隻有三人呢?黑鷹與雲珊都滿含驚訝地互相望廠一眼,再用目光搜尋上岸的三人,可惜他們已經被岩石和樹木的陰影遮擋,隻看出他們往點將台方向奔去。


    “這裏隻來了三個,其他人呢?”黑鷹沉思地注視著剛剛靠岸的小船。


    “你看,那裏還有人!”雲珊突然指著前方拽他的手。


    黑鷹抬頭,隻見對麵神廟後的小路上正飛快閃過兩條人影,幾乎同時,屋頂上也出現兩條人影沿著左邊的峭壁懸崖飛竄。


    “糟了,他們是分開行動,我們要跟蹤誰呢?”雲珊努力睜大眼睛,想找出攜帶著赤香劍的水煞,可是模糊的身影中,她根本無法分辨那些穿同樣衣服的男女。


    “要不我們也分開追吧?”她情急地建議。


    “不行,我們不能分開。”


    雲珊也不想跟他分開,隻是一時急了才那樣提議,這時馬上附和道:“沒錯,我們得合二人之力才能與八煞抗衡。”


    “這隻是一個理由。”


    “還有什麽其他理由嗎?”雲珊的心不規律地跳著,似乎期待著什麽。


    “我永遠不要跟你分開!”黑鷹握緊她的手,低頭注視著她,溫柔的目光讓她的雙膝再次發軟。


    她想告訴他,她由衷地希望永遠不要跟他分開,可是卻因太多的感情堵塞著喉嚨而說不出來。


    因得不到她的回應,黑鷹有點擔憂,俯身向她。“你要跟我分開嗎?”


    “不,我不想跟你分開。”雲珊大聲地說。


    “太好了!”黑鷹鬆了口氣,在她麵頰上親了一下。


    “現在,我們走吧!”


    “去哪裏?”


    “丁堡城。”他下決心似地說。


    “丁堡城?那是什麽地方?”


    “離這裏不遠,那裏是通往沙州的要津,如今駐守那裏的參軍是我的舊識。”


    “你想找他打聽水仙洞?”


    雲珊的聰明機靈總是讓黑鷹無話可說,他笑一笑,算是承認了她的揣測。


    “我就知道。”見自己說得沒錯,雲珊很高興。


    為了行動方便,她將身上的鬥篷脫下。


    這次,黑鷹沒有阻止她。


    “來吧。”等她收拾完,黑鷹看看早巳恢複寧靜的湖麵和神廟四周,拉著她的手藉助岩石林木的陰影做掩護,往坡廠走去。


    雲珊搖搖他牽著自己的手。“我已經恢複功力了,可以自己走。”


    “不要,我要牽著你走。”他更緊地握著她的手。


    “為什麽?”對他的回答,雲珊滿意地明知故問。


    “因為我喜歡!”他過於明亮的目光注視著她。


    雲珊仰頭,與他深邃的黑眸相接,愛意似暖暖的溪流溢滿她的心間,此時此刻她隻想祈求老天,讓這個男人一輩子牽著她的手,永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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