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一個純樸的眷村裏,太陽公公拉起一天的序幕。街道開始喧嘩,湧現人潮。


    「詠心啊,妳今天不是要去學校麵試?」商母在廚房裏朝客廳喊著。


    商詠心一邊咬著土司一邊扣著衣服。「嗯,我等一下就出門了。」


    商母走到客廳,一看見女兒還在慢慢摸,真是快被她悠哉的樣子急死。「妳快一點,公車不等人的。」


    「好啦!」她拿起了外套,隨便的穿上。


    商母索性過去將她推到門邊,替她把鞋子準備好,開始交代,「記得要保持笑容,腦子轉快一點,反應靈敏點知道嗎?」


    「我知道了。」她彎著身體將鞋子穿好。


    「我走嘍!」她朝商母揮揮手,走了不到三步又回頭,「我忘了我的皮包。」


    商母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趕緊回到客廳將遺忘在沙發上的皮包拿給她。「喏,拿去,還有沒有什麽忘記的?」


    商詠心仔細想了想,才肯定的說:「沒有了。」


    商母看著女兒遠離的身影,無奈的歎了口氣。「真是的,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搖了搖頭,她轉過身子回到屋子。


    而朝公車站牌定去的商詠心,遠遠就瞧見公車已到站,她一急,也顧不得身上穿的是合身窄裙、高跟鞋,快步的朝公車站牌胞去。


    最後幸好安全上壘,沒有讓她錯過這一班公車,不然回去一定會被母親念個沒完。看來她還是該再買輛機車。


    當初停在學校的那輛機車竟被偷了,害她又被打回無車一族。讓她懷念起有小ㄅㄨㄅㄨ騎的日子。


    當初回到台北學校報到時,在愧疚的心理之下她直接向學校呈遞辭呈,學校也沒有慰留的直接批準了。


    畢竟照她這種不照程序而胡亂請長假的行為,早該被學校革職,不過校長念在她因為住處失火,如今又已自動請辭,所以便從寬處理,沒有把無故曠課的事情列入離職原因中,讓她以後找工作不至於有個不好的紀錄。


    而辭掉工作回到南部老家後,也許是因為情緒尚未穩定下來,她根本無心找工作,幸虧家人都很包容她。


    不過前不久因為巧遇一位老同學,而她剛好在附近高中任職,知道她正閑賦在家,便極力向該校校長推薦她,而校長也同意跟她當麵洽談,這也是她今天動起來的原因。


    其實她這段期間隻是不想去思考太多問題。


    因為她花了許多時間平複心情,並不斷告訴自己她與段少翼的那段美好回憶是一時的患難激情。


    就這樣,她才漸漸重拾過去平凡樸實的自己,也開始找工作,而不再沉浸在那段人生意外插曲中。


    不過雖然是說要淡忘,但這段期間她已養成了在報章媒體上尋找有關他消息的習慣。


    她知道他傷愈出院後終於把那件案子完全結束了,段少翼的名聲再次成為各報章媒體炒作的焦點。


    不曉得他現在在做什麽?分開這三個月以來,他是否曾想起她?其實她一直在等他來找自己,雖然她沒留下老家地址,但他一定查得出來,可是他一直沒出現,所以她愈來愈失望,終至死心。她笑自己太傻,也許他早就把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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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商母一聽到大門被打開又重重關上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女兒回來了。


    「如何?校長喜不喜歡妳?」她端著一碗湯擺到餐桌上。


    「印象不錯,不過還是要等候通知。」


    商母滿臉笑容,「印象不錯?那就應該沒問題了,再怎麽說妳都是人家推薦的,校長應該是會念這情份的。」


    而商詠心徑自說:「我去換件衣服。」


    「換完後快點下來吃飯。」商母在她背後喊著。


    「噢。」她回的漫不經心。


    看著女兒這兩個月魂不守舍的樣子,商母心裏其實十分擔心女兒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商母腦子一轉,一個念頭進入腦海。女兒該不會是戀愛了不成?!她這才突然想到上午時有位打扮得體麵英俊的男子來找女兒。


    她扯開喉嚨朝樓上喊著,「詠心啊,今天上午有一個長得還挺不錯的男人來找妳,妳知道是誰嗎?」


    正在換衣服的商詠心一聽見母親這麽說,雙手停止了動作,皺眉的想著,「什麽不錯的男人?」她大聲的反問回去。


    「長得不錯的男人啊。」商母想了想,又道:「好像三十歲左右,個子很高,一副斯文相,感覺也很沉穩,妳有認識這樣的人嗎?」


    斯文、沉穩?她一臉問號的套上衣服,再換上七分褲,然後將頭發綁起,「會不會是我以前的同學?」


    畢竟這幾天已經有兩個同學來找過她,所以她猜想該不會又是哪個要來放帖子?


    商母撇撇嘴,「妳以前的同學我哪一個不認識,這一個我確定沒見過。」這麽出色的男人她怎麽可能忘記有沒有見過。


    商詠心在換完衣服後,踱下樓梯,無謂的聳肩?「那對方有沒有留姓名或留言?」


    商母很努力的回想。「名字是沒留,不過那人說他是要來找老婆的。」


    正在喝水的商詠心,差點被她的這句話嗆死。「找……找老婆?那男人腦子有問題嗎?」


    商母可沒理會女兒這種不雅的動作,倒是瞇起眼睛,一副打量的走向她。「妳別跟我打哈哈,說,妳在台北是不是做了什麽?」


    她被母親質疑的表情嚇了一跳,「什麽做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做啊!」她急忙搖頭否認。


    「不然人家怎麽會來找老婆,還指定要找妳。」商母推測道。


    她才不相信女兒到台北這麽多年,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這次突然回老家就讓她起疑了,現在竟然還有個男人來這裏要找老婆,她相信女兒一定瞞著她什麽事。


    「我哪有啊?」商詠心無辜的說。


    而商母仍是一臉不信,審視的直盯著她。


    突然一個身影閃過她的腦海,杏眼突然一睜,心一凜。難不成是他?!


    「他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還會再來?」她緊張的問。


    「嗯……他是沒說過還會再來,不過他有說過會在我們家附近晃一下。」


    商詠心差點氣絕。「噢,那妳怎麽不早說!」


    她急得跑去玄關把鞋穿上,打開門趕緊跑了出去。


    「詠心,妳還沒吃飯耶!」商母才想叫住她,不過她已經跑遠了。


    商母沒好氣的搖搖頭,不過一想起上午那位先生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揚起掩不住的笑意。這女兒在搞什麽飛機,她這個做母親的是不清楚啦,不過女兒情竇初開的神情她倒還觀察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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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詠心頂著大太陽跑過幾條巷子,始終沒有看見段少翼的影子,最後她來到社區的小公園。


    站在吵雜蟬鳴聲中,她不停喘息,視線在這公園裏遊栘,企圖尋找出熟悉的身影。


    由於現在正是中午用餐的時間,所以除了地上落葉被吹動的聲音,和一陣一陣唧唧的蟬鳴聲外,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特別仔細地走到溜滑梯、沙堡和涼亭處查看,在確定公園裏隻有自己和幾隻流浪狗後,她失望的低下頭去,走到秋千那裏一個人悵然地坐著。


    心想對方該不會等不到人,所以回去了?不過也或許不是他,而是以前的同學也說不定啊,為什麽她會以為是他呢?


    她在期待什麽?不是說好不再牽掛著他了嗎?為什麽在聽到有可能是他的消息時整個人就失控了?


    她重重的歎了口氣,搖擺著秋千,失望的她,現在根本不想回家去。


    這失落的感覺令她十分矛盾,明明決定不再想他,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可是為什麽始終無法將他趕出腦海呢?


    不想再沉浸於殷殷期待的情緒,她甩了甩頭,開始用力的晃動秋千,發泄著胸口那股莫名的悶痛。


    商詠心擺動的幅度並不大,隻是想要藉由擺動的動作來分散自己的思緒,最好是能把心中掛念的煩惱拋到九霄雲外。


    她雙手扣著兩邊的鐵鏈,放鬆自己的往後仰頭,看著白色的雲朵在天空緩緩移動,讓思緒慢慢呈現空白狀態。


    突然,一個黑影罩下,原本一望無際的天空馬上全被遮擋住,商詠心呆愣的眨了眨眼,下一秒,馬上坐正身子回頭看向來者。


    「少翼?!」她錯愕的看著他。沒想到真的是他!


    段少翼微笑,領口的扣子全被解開,袖子還卷到臂膀處,襯衫顯得有點淩亂,但更是增添帥勁的男人味。


    他悠然的笑著,不發一語的將手置於口袋。


    她到現在仍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在這裏,對他的沉默不由地緊張起來。「你的傷如何?」她的目光栘到胸膛,擔心的問。


    「好多了。」他平淡的說著。


    聽到他這麽說,讓她放心不少。「是嗎?太好了。」


    爾後又陷入死寂沉默當中,雖然剛才一直期待他出現,不過當他真的出現時,她卻又不知道該講什麽,隻能任由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段少翼看著她依舊姣好的瞼蛋,幽幽地進出一句,「為什麽不告而別?」


    她沒想到這麽久沒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商詠心內疚的別開目光,不敢看他。


    「回答我。」他堅持的又問。


    她抿了抿嘴,深深吸了口氣後,才道:「我知道你對我好,隻是基於要保護我的安全,不過現在事情都已經告一段落了,我也不再有任何危險,再纏著你豈不是很厚顏無恥。」


    他濃眉輕蹙。「誰說的?」


    商詠心抬眸偷瞄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不需要誰告訴我,我自己有自知之明。」


    段少翼看著她逃避的動作,有點不太高興。「妳知道嗎?當我知道聽子傑說妳離開時,我有多生氣?要不是因為我當時身上有傷,又必須待在台北隨時接受偵訊,不然我早就飛過來找妳了。」


    她微微一愣,脫口問:「真的嗎?」


    「妳還敢問我?」他低吼道。真不明白這女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跟他裝傻?


    她被他略微提高的口氣嚇了一下,不過馬上反駁回去。「不然呢?都結束了不是?我還死皮賴臉的待在你身邊做什麽?」


    他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穩住快要失控的脾氣。跟這女人講話不但脾氣要很好,而且還要很有耐性,不然先發瘋的一定是自己。


    他爬了爬黑發,相當認真地道:「案子是結束了,不過我們之間才剛開始,沒有妳我一個人怎麽玩下去?」


    「很抱歉,我對玩愛情遊戲沒興趣。」她沒聽懂他的意思,隻以為他是想邀她玩愛情遊戲,所以不假思考就直接回絕。


    他輕歎了口氣,顯然他的用詞不當,她又誤解他的意思了。垂眸思考須臾,又改口道:「那麽就不要玩愛情遊戲,我們直接結婚如何?」


    他的話讓她迅速抬起驚愕的目光,驚歎的問:「你到底在說什麽?」她真的被他弄胡塗了。


    他嘴角含笑,深深的凝著她。「妳願意當我的妻子嗎?」


    「你是在開玩笑嗎?」她不懂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隻是皺眉頭看著他。


    段少翼魅惑的笑了起來,從口袋裏緩慢的取出一隻戒指,然後屈膝的跪在她麵前,斂去臉上的笑後,慎重的深吸幾口氣,十分誠懇地看著她。「商詠心,妳願意當段太太嗎?」


    她愣愣的看著戒指,被他的動作嚇到,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舉動。同時心底開始蠢蠢欲動。


    她茫無頭緒的掀了掀長長的睫毛,秀眉微微蹙起。「你……你這是在求婚嗎?」


    他因她的反問怔住。老天,這女人竟然還沒弄清楚他在做什麽?


    「不然妳認為我這是在做什麽?發神經拿著鑽石戒指在簡陋的小公園對著一位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說這些話?還是妳以為我頭殼壞掉了是不是?」他有點急躁的低吼起來。


    她確實有這麽想,不過……她是真的不敢相信嘛。


    「你……你太突然了,我們、我們根本沒有到那種論及婚嫁的階段嘛。」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對她求婚,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段少翼快被這小女人的反應氣死。


    他看著她,故意壞壞的說:「我還記得有個女人一直在我耳邊嘶吼,說什麽不準我死,硬要我負責才肯放過我,這人真不知道是誰喔?」


    聽他這麽一說,立刻勾起她的回憶,她馬上漲紅了臉。「別說了!」


    他才不理會她的羞赧,徑自道:「我還記得那天送急診室的時候,那個女人還在我耳邊吵個不停,威脅我說如果離開她,她一定會追到地獄去海扁我。」


    她羞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索性掩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再聽那些自己曾經講過的肉麻話。「夠了,別說了啦!」


    「結果,那個女人竟然扔下我,把我丟在醫院裏!」他挑眉的看著她。


    「我……」


    「像妳這種行為即可論為畏罪潛逃、言而失信、恐嚇患者等罪名。」


    「那時我急壞了,所以才會脫口說出那些話嘛。」


    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別是過份了點,但他也不用一副她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的樣子嘛!


    「那時我很怕你就這麽死掉,我真的很怕的。」


    聽到她這麽說,原本的慍怒一掃而空,他現在反倒有點驚喜的感覺。「這麽說妳是關心我嘍?」


    她抬起羞顏,沒好氣的嘟著嘴,「廢話,我當然關心你啊。」


    這女人,根本言行不一嘛!段少翼睇了她一眼。「既然關心我,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商詠心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小小聲道:「因為,我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你不需要再保護我,這樣我根本沒有理由還賴在你身旁嘛。」


    他輕歎了口氣。「是啊,那種關係確實結束了,不過我剛才不也說過,我們真正的關係才要開始呢!」


    「真正的關係?」她不解的問。


    段少翼勾唇淺笑,腦子裏浮現兩人最初相識時的畫麵,「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麵的狀況嗎?我們在走廊爭吵時,我就知道妳這女人一定會跟我糾纏不清,果然沒錯!」


    「誰跟你糾纏不清啊?」她急忙撇清,不想讓人誤以為自己是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段少翼仍是笑道:「若不是跟妳糾纏不清,怎麽會被妳救了性命,還因此被要挾不準離開妳呢?」


    「我哪有要挾你!」她喃喃的反駁著。


    「妳說什麽?」他邪惡的看著她,準備學剛才那樣,再把她所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再講一次,直到她承認為止。


    「沒有啦!」她連忙否認,不想再聽一次會令她臉紅的話。


    段少翼凝著她微紅的臉蛋,滿意她的反應。


    他永遠記得她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從第一次在陽台勇敢的救了他,還有之後不顧危險的照顧他,以及兩人袒裎相見的那個激情夜,她為他做的每件事,都令他深深感動。


    他知道這種女人不會再出現第二個了,所以此時不把握,待何時?


    商詠心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大口氣後,決定坦誠自己的感情。「其實那一次我真的很怕你會離開我,所以才會講出那些話。」


    他微笑的抬起她的下巴,眼底含笑,「所以那些才是妳的真心話嘍?」


    她努努嘴,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臉也紅透了。「不過我不想讓你認為我是在纏你。」


    「本來就是,有什麽好不敢承認的?」他就是故意要扭曲她的意思。


    「你……」她氣極了,不過也看出他的用意,所以故意道:「沒錯,我就是喜歡纏著你,反正你那麽有錢,這麽好的男人不要可惜。」


    他笑笑的點點她小巧的鼻尖。「而妳這種壞脾氣,又沒女人味的女人也隻有我這種慧眼獨具的人才會欣賞,所以妳是非我莫嫁了。」


    「嗟,你真自大。」


    「我這不是自大,是自信。」他驕傲的昂起下巴。


    「是啊、是啊,自大鬼。」她表麵上呈現的是嗤笑與不屑,不過心裏卻是喜孜孜的。


    他最喜歡看她這種又嗔又怒的表情,倔強中帶點小女人的情怯,真是讓他愛極了。


    「嫁給我吧。」他輕聲地說著。


    但商詠心才不想這麽快就讓他得逞,於是轉過身子,將手置於胸前,擺高姿態。「你說嫁就嫁啊,那也要看我媽肯不肯把我送給你?」


    聽他這麽說,他高興的笑了起來,既然她不反對,那麽丈母娘那邊他絕對是有信心搞定的。


    「那咱們還等什麽,現在就回去會會丈母娘吧!」他抓住她的手,先將戒指套上後,拉起她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她吃驚的看著他的動作。「喂,你當真現在要去找我媽啊?」


    「當然,不然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我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要把妳變成段太太了。」他邊說邊笑,表情興奮不已。


    被他拉著走的商詠心,真不敢相信他真的回來找她,而且還跟她求婚,一切宛如是一場夢般,讓她嘴角掩不住幸福的笑意,踩著輕快的步伐跟著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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