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麵對的、想要逃避的問題,時間到了,總是讓人不得不正視問題的存在。


    杜雨嫣現在知道自己的心裏同時被兩個男人占據著,她無法做出選擇,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那愧責的心理。


    看著章翰,她會想到慕容軒。


    送藥給慕容軒,會想到她已是章家未過門的媳婦。


    章翰待她極好,非常尊重她,從不過問她的私事,也不計較她女紅做得有多差,他表示不在意,也支持她婚後繼續行醫濟人,按理說,她該是對章翰沒得挑剔了。


    可是她發現不知是基於虧欠的心理,還是真的已被慕容軒突破心防,她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珍惜起與慕容軒相處的每一刻。


    每次她總會對自己說,反正能相處的時間不多了,就縱容一下吧!


    相對於杜雨嫣內心的衝突,慕容軒倒顯得理智多了,他會提醒她,她該嫁的人是章翰,她該將心思放在他身上,不是自己,可是杜雨嫣已是聽不下太多,因為她真的很害怕慕容軒會死。


    她不要他死,她希望像慕容軒這般溫柔善良的男人也該得到應有的幸福,她希望自己幸福,也希望慕容軒快樂。


    總想把握機會,為他多做些什麽,若不趁著婚前多做一點,就沒機會了。


    也因為她這個念頭,所以她連旁人的眼光也不顧了,別人可能會說的閑言碎語她也不聽了,隻是想待他好,減輕他身體上的病痛,這些才是正經重要的事,其他的……統統不重要,也不關她的事。


    「小玉,幫我接手這裏的工作,我給慕容公子送藥去。」杜雨嫣算準時間差不多,起身想去藥房取湯藥,也不理她目前正在治療一位因爭鬥而導致肚腹被劃開,不斷哀哀叫的男人。


    小玉睜圓了雙眼,麵容哀戚的瞥了男人血肉模糊的傷口一眼,惡心得想吐。


    「小姐,不要啊!我沒辦法……要不,讓小玉替小姐送藥去慕容公子房裏。」她寧願送藥、砍柴,甚至是挑水,別叫她縫補傷口啊!


    「叫你做什麽就趕快做,縫個傷口有這麽難嗎?這樣你還想留在藥王穀習醫嗎?」杜雨嫣壓低聲音訓斥,完全不理她,逕自將手洗淨就離開。


    那位傷患的同伴滿臉狐疑。為何走了一個女大夫,卻進來一位看起來笨手笨腳的丫頭?


    「大夫呢?」他問。


    小玉扁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瞪了那人一眼,不答話,鼓起勇氣走上前,看清楚那人傷口的周邊穴道已被點封,傷口流血的狀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嚴重,隻要拿著針縫縫補補就成,這才放心許多。


    「我家小姐忙著給她的情人送藥啦!」小玉垮著臉,神色驚怖,不太敢直視那可怕的傷口。


    「你家小姐?聽外麵的人說,你家小姐不是要嫁給章家公子嗎?難道是章公子生病了?」叫做向塵的男人笑咪咪的說,像是看見小玉頗為可愛,所以借故與她攀談。


    「什麽?生病的人不是章家公子,而是慕容家的公子。」小玉哀呼一聲,她下偏了針,這一針下算,重來!


    挨針的那名漢子已經痛到快要哭爹喊娘,偏偏在同伴麵前,他還得咬牙硬撐,假裝自己是個大俠。


    慕容家的公子?


    難道……


    「是……武盟天下的那位慕容公子嗎?外邊不是說,那隻是個流言?」是有聽說過,原本杜雨嫣要嫁的人該是慕容家的公子,可是怎麽流言傳來傳去,卻全部變調?


    「哎呀!你不懂啦!」單純的小玉聽見他提出問題,就細細碎碎的叨念,「我家小姐可古怪了,一下子喜歡章家公子,一下子又愛上慕容家的公子,反正現在亂七八糟的,我家小姐最後會上哪家的花轎還說不準呢!」


    「這麽說,慕容家的公子目前是住在藥王穀羅?」向塵的眼眸愈發深沉。


    「喂!你這人怎地這麽婆媽?羅羅唆唆的,問這麽多做啥?」害得她分心,將一條筆直的刀傷,縫補得歪七扭八,像條爬行的娛蚣,多醜、多難看啊!「拆線重來好了。」她這麽對受傷的男人說。


    「不!不用了,謝謝姑娘,這樣……就很好了,感謝、感謝。」受傷的男人連忙捧著肚子就要起身。


    向塵扶起受傷的男人,說聲謝之後便離開了。


    小玉仰了仰下巴,忽然覺得,原來當個大夫是一件這麽偉大的事啊!


    好!決定了,以後縫補傷口的工作,就不用再拘泥縫直線了,瞧瞧剛才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傑作」還不是挺滿意的?


    也就是在這一天,小玉立定誌願,決定再為一百個傷患縫補那娛蚣線。


    而事實上,藥王穀也因為小玉的「醫術」,嚇跑了一半的病人。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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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杜雨嫣拿著湯藥走進慕容軒的房間時,恰好碰到正要離開的武石。


    武石見到杜雨嫣,沒有說話,隻是替她開了門,然後退出房門外,站崗。


    「武石一向都是這麽小心謹慎的嗎?」望著門外那道高大的身影,杜雨嫣隨口問著。


    「這是他的工作,也難為他了。」慕容軒將湯藥緩緩送入口中,頗有感慨地說:「若不是武石,我恐怕早就死了不止百次。」


    他話說得真切,可是杜雨嫣偏不愛聽。


    「別再提死字!幹嘛要說這麽不吉利的字眼?!她有些不悅。


    「抱歉,我都忘了你就要成為新嫁娘了,是我不對。」慕容軒爽朗的笑說,總是能輕易的化解僵持。


    杜雨嫣還是覺得有些心緒不寧,不知是因為婚期將近覺得惶恐,還是因為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慕容軒喝完了藥,注意到杜雨嫣略蹙眉頭的模樣,隻當她仍是不開心。


    「忘了知會你一聲,過不久我爹也要來藥王穀,這幾日會有一些我爹的武侍先趕到,屆時穀裏會多出好幾位身手不亞於武石的高手,希望你別被嚇到。」


    「你爹?你說的是盟主嗎?」她明知故問,又自顧自地推敲一番,「為什麽?你爹怎麽會想到要來?有什麽特別的事嗎?還有,什麽武侍?你爹的武功不是全武林難逢敵手嗎?這麽厲害的人,身邊還帶著那麽多武林高手啊?」


    雖說人在江湖,卻是對武林世事懵懂無知的杜雨嫣,心裏所想、所關心的,也隻有她熱中的醫藥了。


    慕容軒輕笑一聲,「那些武侍的存在,大半是為了打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或是應付突發事件,就像你說的,我爹根本不需要人保護。」


    「喔!」她似懂非懂,「見你這幾日氣色好多了,我聽師傅說,若是順利的話,下個月便能研製出一些藥,讓你先吃看看,若是覺得不錯,也許不用等到秋天,你的病便能全好了。」


    「是嗎?」


    秋天啊!


    那時候她早已是章家的人了吧!


    他望著她關懷滿溢的嬌顏,眼裏、心底滿是寬慰與惆悵,隻是他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他不要她覺得為難,隻要她過得好,這樣……就好。


    接下來兩人胡亂的聊著天,不知不覺,這一天便平靜的過了。


    看著天邊的霞雲飛卷,慕容軒感歎,若是他的病真的醫好了,還能再遇見令自己心動的女子嗎?


    想著,他感覺心口又是一陣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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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來的日子過得更是飛快,眼看杜雨嫣出嫁的日子就在這數日之內了。


    這幾日,雖然杜雨嫣仍有心想在藥王穀為病人看診,可是穀姿仙主張先將醫廬關閉,她想全心醫治慕容軒的病。


    對於這點,杜雨嫣沒有異議。


    藥王穀內外,如同慕容軒先前所說,的確多了幾位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他們身上皆有武盟天下專用的佩劍,算起來是很好辨識身分,而且最奇特的一點,就是他們的外貌與身形,乍看之下,與慕容軒有幾分神似。


    不過杜雨嫣倒是沒有想太多,因為她的婚事將屆,接下來還有一堆雜事等著她傷腦筋呢!


    關閉了醫廬,她便開始動手整理私人物品,想著再過數日便將從藥王穀出嫁,心裏有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


    望向慕容軒的房間,她知道此刻穀姿仙一定在那兒,不敢再隨意往他那兒走動了,有些害怕讓師傅窺探到自己其實也愛上慕容軒這件事,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啊!


    唉!說歸說,想歸想,她要嫁入章家,這總是不會更動的事實吧?


    胡思亂想的同時,她的手可沒閑著,一邊將書架上的醫藥典籍裝箱,一邊折疊衣裳,撿起過舊的衣物。


    正當她手裏抱著一簍待棄的雜物,要往門外走時,遠遠地就聽見一陣急碎的腳步聲朝她這裏走來。


    杜雨嫣這回可有準備了,她在門外的人正要推門而入的同時,先一步將門由內而外的打開。


    砰的一聲,一條人影仿佛膜拜菩薩,趴在地板上叩頭。


    「我的娘呀!」小玉哇哇大哭,額頭的腫包委實壯觀。


    杜雨嫣見她哭得可憐,也就不忍開口數落她,伸出手扶起小玉。


    「這回又是怎麽啦?你老是這麽冒冒失失的,小心下次跌壞的是你這張臉。」


    小玉號哭不停,完全沒了形象。


    「嗚嗚嗚……小姐,你真是好沒良心啊!小玉每次衝得這麽急,還不都是趕著為小姐你報信?!你還罵我?你竟然還罵我?」小玉邊哭邊指控。


    杜雨嫣舉手投降,「行行行!別哭了,下次我到墟市,為你買蜜糖栗子,算是給你賠不是,好了嗎?」


    「好!」小玉一聽見有蜜糖栗子好吃,馬上不流淚了,原本哭腫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杜雨嫣歎了口氣,「好了,現在可以說說,這回究竟又是發生啥事啦?」她彎下腰,準備抱起那盛滿雜物的竹簍。


    「喔!對了!」經她這麽一提醒,小玉雙手拍擊,表情跟著慌張起來。「糟了、糟了,剛才章家派人來說,姑爺不知怎地竟生了怪病,現在癱在床上,不省人事啦!」


    「什麽?」杜雨嫣瞪大了眼睛,竹簍掉落地上,匆匆地將定時送藥的工作交代給小玉,拎著醫袋便急急地往章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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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雨嫣才踏出藥王穀不久,就有兩名佩劍的漢子往她走來。


    「杜姑娘,前幾日承蒙照顧了。」向塵一臉笑咪咪的,看起來很和善,可是那盯著人瞧的感覺卻是十分的不善。


    「你是?」怎麽這人有些麵熟?


    「抱歉,你可能不記得我是誰,不過這不重要,我聽你的丫頭說,你挺關心慕容軒的,是不是?」向塵一臉輕佻,看起來好不討厭。


    「他是我的病人,怎麽樣?」小玉真是太多嘴了,回藥王穀後,真該把她吊起來打。


    「沒什麽?」向塵兩手一攤,「也算你倒楣,慕容軒的爹前些日子不小心犯到我,現在想藉姑娘的麵子,見見慕容軒。」


    杜雨嫣心下一動,「什麽意思?」


    向塵的笑容更擴大了,聳聳肩,向前跨了一步,「沒什麽,隻是想請姑娘移個駕,等我跟慕容軒談好事,自然就會放你走了。」


    杜雨嫣往後退了一步,「我現在急著要去救人,你們不要亂來。」現在是怎樣?為什麽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


    「喔!那個啊!」向塵裝模作樣的拍了下額頭,「章公子還好好好地在準備你們倆的婚事,他現在生龍活虎的,不用麻煩姑娘了。」


    「說章翰出事的人是你?」杜雨嫣氣得真想掄起拳頭。


    「放心,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我隻要慕容軒而已。」向塵雙眼微眯,腳步一動,手探向她的後頸。


    接著,杜雨嫣隻覺得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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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慕容軒由小玉那顫抖的手中接過那封信時,就覺得有些下對勁了,說不出心口的鬱悶感由何而來,看完信後,他才明白,原來是他間接將杜雨嫣拖入了武林是非之中。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信上已經寫得很明白,對方隻是要拿他威脅他爹而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看著信,眉頭皺得緊緊的。


    欲救人者,單身赴約,否則後果自負。


    「小玉……誰也沒敢說,因為那個拿信給我的男人凶得要命,還說若是被他發現再有別人知道這件事,他不但要殺人,還想劫……劫……」小玉吞吞吐吐,不敢再說下去,因為她遲鈍的發現,慕容軒的臉上已罩了一層寒霜。唔,他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怕。


    「不用說了,我知道,這件事我來處理。」慕容軒沉靜幽亮的眸子裏,看不出絲毫情緒。


    看著站在門外候著的武石一眼,他揚聲把他喚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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