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昨天很對不起。」阿福道歉著,一臉像做錯事的小孩。


    白了他一眼,維軒打死也不想承認昨天發生的糗事。


    「昨天?昨天有發生什麽嗎?」


    「就是那個……」


    趕緊擺手,維軒道:「好啦!你幫我跟工頭說,我受了傷不方便去工廠,臨走前會去一趟,叫他有事打電話給我。」


    「喔!好。」快速地吃完早餐,阿福又關心地說道:「那維軒,你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你要是想吃什麽、做什麽就叫我阿媽一聲。」


    「好,我會的。」


    又不是四肢癱瘓,自己還沒有需要人家照顧到那種地步,更何況阿婆是老人家,自己實在不應該麻煩她的。


    望著阿福熟練地把小貨車開出門,似乎是第一次自己不在車內,而是瞧著阿福單獨地離去,維軒頭一次有著孤獨的感覺,那感覺猶如小時候父母出門而留自己在家,有點小小的寂寞。


    搖搖頭,又不是小孩了,自己會打發時間的,怎會寂寞呢?


    維軒打消自己希望對方不要離開的奇怪念頭,恍然間,他才明了這就是所謂的不舍。


    原來不舍就是這樣的感受嗎?想在眼裏繼續保留他的影像,想在身旁繼續感受他的體溫,聽著他的聲音,看著他的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這感覺好淡呀!不舍隻有短短的一刹那就消逝了。


    大概是等一下就會再見到對方之故,維軒覺得這個『不舍』還真令他不舍,他想多點對阿福的感覺,除了喜歡之外的感覺,不舍、牽掛、愛戀、期待、思念、依賴、保護、珍惜……


    宛如談著初戀般的感覺,維軒想好好地認真體會戀愛時的所有感受。


    縱然到時離開時會很難過,維軒還是如此希望著。


    不為什麽,隻因為自己喜歡他。


    『不過,自己是不是太過理性了呢?』維軒又拋給自己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聽說戀愛中的人都是缺乏理性的,自己的神智是如此清晰,那麽自己真的喜歡阿福嗎?


    啊!搞什麽嘛!要是維軒雙手行動自如,他當場想把自己掐死。


    這樣豈不回到原點了。


    好不容易才確定自己的心情的,怎麽腦袋裏都亂轉些奇怪的念頭,一會兒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了,一會兒又自作多情地慷慨大方,毫不抵抗地讓對方把自己壓倒,亂七八糟的。


    呼,大大地吐了口氣,維軒忽然發覺,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不會消退的,而自己似乎是忘了察覺,正因為不想去正視這份感覺,才會讓自己誤以為可以淡忘了,可以不去喜歡了,結果,等到了下次再去察覺思考時,喜歡就比上次還要強烈。


    ***


    回到樓上那個小辦室,前天的混亂早已收拾幹淨,地上的血跡也擦拭掉了,隻有那張辦公桌上的資料有點淩亂。


    那幕令阿福驚駭的影像依然深烙在自己腦裏,方才一踏進來時阿福就深吸了口氣,仿佛還嗅到了那股血腥,還瞧見維軒躺在血泊裏的身影,是那樣地無助,那樣地令人憤慨、令人痛心。


    阿福憶起了那個池畔,那個全身冰冷的維軒,仍是相同的心情,他隻恨當時沒有好好地在第一時間給予維軒幫助。


    阿福多希望這件事沒有發生,自責著,他暗下了一個決定,他要去找阿昆,不是找他報仇,而是想把話說清,祈望在維軒離去之前,不要再來找麻煩。


    下了樓,阿福把維軒對自己說的話一絲不漏地轉達給工頭,順便請了假,畢竟自己也受傷了,現在要工作有點小吃力,倒不如等傷好點再來。


    說穿了,阿福隻是想多陪著維軒,擔心他需要自己時要是不在一側,那麽自己會很難過的。


    走到樓下那個隱閉的小角落,那裏有張未完成的沙發,看樣子完工的時間又要延後了,而且也無法整組做齊,除了三人座的主椅外,還有兩張二人座側椅以及兩張角椅。


    阿福隻完成了三分之一,加上無任何人幫忙,全由自己包辦,阿福的速度有點慢,他想把最精致、最美麗的一麵呈現,讓維軒完成他心中的願望。


    希望來得及,來得及在維軒回去前讓他高興。


    阿福仍然記得那晚,維軒對他傾訴夢想的那晚,他覺得自己離維軒好近,仿佛沒有了隔閡,有種被信任的實在感。


    後來,維軒漸漸地和自己熟絡,阿福發現維軒好多不為人知的另一麵,一開始覺得他很難親近,總是莫名其妙地生氣,講話還會嘲諷自己,可是,相處久了,才知道原來他是一個那麽溫柔體貼的人,完全不似外表般高傲冷淡。


    隻要一想到他,自己就會好開心,心髒發出雀躍的脈動,身體像是熱了起來,一旦和他在一起會想保護他,會想一直看著他,期望他能歡樂地笑著。


    阿福拿了塊大大的塑膠布,攤開,一個擺手把這些未完成的沙發覆蓋起來。


    「再等一下,我會把你們完成的。」


    離開了工廠,阿福立刻直奔家中,他可不希望自己還沒去找對方算帳之前,對方就先自個兒跑來了。


    「我回來了。」把車停好,阿福進屋道:「阿媽,維軒,我回來羅!」


    空蕩蕩的屋子無任何人聲,阿福一急,趕緊跑至維軒房裏。


    「維軒!」


    「什麽事?」躺在床上休憩的維軒被阿福緊張的語氣喚醒,「又不敲門就進來了。」


    「抱、抱歉,我以為你們都不在了。」


    莞爾一笑,維軒說道:「阿婆跟人到田裏撿香瓜,而我則是很無聊地躺著。」


    「無聊呀!那你有沒有想去哪裏?還是想……下棋?」


    「下棋?哪一種?」


    「你等等,我先去把棋盤跟棋子找出來。」


    頃刻,阿福果然把棋盤跟棋子挖了出來,上麵滿是塵灰。


    「我以前跟大哥常一起玩,玩膩了這種就把它翻麵玩別的。」


    維軒一看,果真有兩套棋子,棋盤也是兩麵的,一麵寫著『楚河、漢界』,另一麵則是縱橫交錯的小方格。


    「可以玩象棋、五子棋跟圍棋,你想先玩哪一種?」


    「哪個比較簡單?」


    「嗯,維軒你……都不會嗎?」有點小驚訝,在自己印象裏維軒是很厲害很聰明的。


    「你那是什麽表情?想取笑我嗎?」維軒有點惱怒地說著,可是又一臉躍躍欲試。


    「沒、沒有啦!隻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瞧見維軒這副模樣,阿福強忍住笑意。


    「我是獨子,求學經曆裏也沒參加過棋藝社,不過,我會西洋棋跟跳棋。」


    「喔!那維軒改天可以教我,我剛好都不會呢。」


    在騎樓下把棋盤擺好,拿了兩張小板凳坐在上頭,阿福開始介紹棋子。


    「這個是黑棋、白棋,用來玩圍棋的,也可以玩五子棋,然後這個是象棋,五子棋最簡單,隻要同色五顆棋連起來就贏了。」


    「喔!斜的也可以嗎?」


    「可以,直的橫的斜的都行,我記得以前跟大哥玩的時候不知道斜線也可以,結果輸得好不服氣,後來我就學聰明了,嗬。」


    「別說這麽多,快點教我怎麽玩吧!」


    省去一些說明跟步驟,阿福叫維軒挑喜歡的顏色先下。


    「是下在線的交點沒錯吧!」


    阿福跟著下了一顆白子,回道:「對。」


    維軒又放了一子,阿福就接著下下去。


    「白棋活三了,這時候要擋住。」


    「為什麽?」


    「為什麽呀!你瞧。」阿福示範了一次結果解釋道:「倘若不擋,那麽白棋變成四顆,你就再也擋不住,那樣對方再一顆就贏了。」


    維軒點點頭,馬上現學現用,不一會兒,便從一路慘敗的地位攀爬至難分難舍的局麵。


    「耶!雙活三了,我投降。」


    阿福讚揚維軒的聰明,維軒則是有點靦腆地說道:「這有什麽好厲害的,不就這樣,抓到訣竅就行了。」


    再玩了一會兒,兩人便換玩象棋,阿福仍是講解著每顆棋子的最初擺法,還有每隻棋不同的走法,有攻擊型及防守型,並不忘時時觀察維軒的表情,聽著棋子碰撞棋盤的清脆聲音。


    當作示範下了幾盤,維軒說道:「你的表情好認真,真有趣。」竟與自己內心的想法相同,阿福差點兒以為真有『靈犀相通』這種現象了。


    你的表情才認真,不過就是下棋,你卻像在做件精細的工作般思量許久,又如醫生動手術般聚精會神,那樣專注的神情若是對著自己不知該有多好。


    「如果我這次贏了你,我可不可以求你做件事?」維軒突地說道。


    求我?多麽難得的用詞呀!維軒怎會如此說話呢?


    「聽起來有點可怕,是壞事嗎?」


    「不是,絕不是壞事,你的回答呢?」


    仿佛被維軒真摯的神情懾走了心魂,阿福點點頭,隻要不是壞事,就算維軒輸了他也會幫他做的,更何況,象棋是自己最拿手的,維軒才剛學,怎會贏得了自己。


    重新擺好棋局,維軒紅方先行,立即下了一著炮二平五,阿福將眼神凝在棋盤上,也跟著以列炮當開局。


    維軒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笨拙地移動棋子,下了著罵二進三,阿福則以馬八進七應對,不出片刻,棋局漸趨混亂,棋麵暗濤洶湧,忽然間,維軒止住快速的步調,彷如在觀察著眼前的布局,找出對手的漏洞。


    阿福明眼一看,便知此局是標準的列炮局,隻是不知再下下去會變何模樣,但,他也忍不住讚歎維軒的聰明,對一個初學者來說已是相當厲害。


    端睨了許久,維軒又再度進攻,阿福沉著氣應對,他沒想到維軒的攻勢如此猛烈,甚至以棄子求勝地犧牲掉一隻八麵玲瓏的攻擊子罵。


    幾番交戰下來,雙方的棋少得可憐,但,仍是保有著攻擊性強的車,阿福想了想,這已是一盤即將結束的殘棋。


    騎樓下的涼風輕輕地吹拂過兩人,帶走他們因為鬥智傷腦筋所流的汗水,這幅景象是多麽地悠閑寂靜,在此的時間宛如靜止了。遠處的曬穀場傳來了青澀稻香,看樣子村裏的農收季節要開始了。


    紅方再走了步車六平七,阿福心中開始大喊不妙,對方占了先手優勢,自己可能真的會輸,阿福再挪了挪棋,想著要以怎樣的對策才能勝出。


    但,隨即轉念一想,維軒有事要自己幫忙,如果他輸了肯定絕不會說出口,就算自己真心想幫,也就無從幫起了。


    霎時,阿福無心地露出破綻,維軒果如自己所想,用了招大刀剜心,以擿大膽地吃中心士,做成殺棋,明快鋒利,是典型的棄子殺棋技巧。


    「將軍。」


    「我輸了。」阿福假裝了一個泄氣笑容,內心迫不及待要聽維軒的請求。


    「阿福,你一定放水吧!」


    「我沒有放水,是維軒你太厲害了。」


    「真的嗎?」


    「真的,老實說,你用的都是很高明的技巧呢,沒想到你才剛學而已就懂這麽多。」


    「嗯,大概是因為這棋盤看起來像設計圖吧!看起來還挺親切的,加上照著你說的規則下,所以……」


    「好啦!你剛剛說要幫你件事,現在我輸了,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到底的。」


    「希望你別反悔。」


    阿福眨了眨眼,他的微笑就像秋天裏的和風,有點暖暖地沁入維軒心裏。


    抿了抿嘴,維軒開口說道:「別去找阿昆,答應我。」


    維軒的聲音是那樣堅定,宛若一道閃電迸放,話語消失了,但,空氣中仍殘留著那抹照亮大地的強光迫力。


    一股愕然,阿福收斂了笑容,滿腦子全是驚歎號。


    「拜托你,別去。」維軒再說了一次,他不希望這件事變得更複雜,永無寧止一日。


    「……」阿福沉默,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好讓維軒知道他的想法。


    收拾著棋盤,四周仿佛比剛剛更寂靜了。


    「阿福?」


    「嗯,我聽到了,我不會去找他的。」


    阿福何嚐不知維軒是因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要求,但,阿福也是抱持同樣的心態,不想讓維軒再次受到傷害,所以,他才想主動去找對方好好溝通一番。


    也許正因年少輕狂,才會有這麽魯莽的執念,阿福雖然答應了維軒,不過,內心深處仍是不能原諒對方,隻要哪天被自己遇上了,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你的傷有沒有好點?」阿福轉移話題地問道。


    「好很多了,手都可以抬起來,已經沒那麽痛了。」


    「那就好。」


    視線外轉,望向埕上的天空,有幾隻白鷺鷥悠悠飛過,成了淺藍晴空下幾朵浮動的小碎雲。這果然是很適合老人家的休閑活動,專門殺時間用的,一抬頭日正當空,已經中午了。


    ***


    明明都答應維軒了。可是阿福現在卻在阿昆家裏。


    說起這個理由,連阿福也覺得莫名其妙,阿媽什麽時候跟會的,組頭竟然是阿昆的父親。


    三天前傷害維軒的敵人就在眼前,阿福反倒不知要說些什麽。


    「你來這裏做什麽?想幹架嗎?」阿昆挑釁地張牙說道,眼角還貼了塊ok蹦,黝黑的皮膚倒是把他的淤青給蓋住。


    「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你父親呢?」


    「那你想做什麽?那個死老頭他不在。」


    「我拿這期的會錢來,你父親真的不在?」撚了撚手中裝錢的紙袋,阿福的眼光往屋內探尋。


    「我說他不在就是不在,不過我在,你把錢給我就行了。」


    這怎麽行,一看就是很不可靠的樣子。


    「那我在這裏等好了。」


    一點也不想再來這個地方第二次,找了張椅子隨意坐下,阿福寧願多花點時間在這裏消磨等待。


    「那你在這裏等到死吧!」


    真不懂阿昆為何如此暴戾,桀驁不馴,明明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卻無該有的純真與善良,阿福看著他轉身入內,混身散發著流氓味道。


    想起對方的所作所為,來家裏砸場時的凶悍,攻擊維軒時的殘虐,簡直把這一切當成遊戲般嘻鬧,一陣憤慨,阿福當場又想衝進去給他一拳。


    站起身來,放在大腿上的紙袋滑了下去,紙鈔當場灑了一地,同時也打消了回揍阿昆的念頭。


    如果真這樣做,那樣維軒會對自己失望而難過的。


    蹲下身,將花綠的紙鈔拾起,一雙便宜的十元塑膠鞋踩在眼前,也踩住了一張千元鈔票。


    「麻煩你讓一讓。」阿福委婉地說著,明了這是對方故意挑釁的舉止。


    「喂,我問你,你今年有看到阿芬嗎?」阿昆有點粗裏粗氣地問著,令阿福相當困頓。


    要回答他嗎?倘若又換成阿芬有麻煩該怎麽辦?


    「沒有,你的腳可以讓開了吧!」


    「怎麽可能沒有,我聽阿忠說你大哥今年的廟會有回來,阿芬怎麽可能不跟?」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少打阿芬的主意,聽到沒有!」


    往上仰去的威赫目光對上落下俯瞰的逼迫神情,誰也互不讓誰。


    阿福本不是如此躁急之人,但,一遇上有關自己所珍愛的家人、朋友,阿福就有點難以控製,尤其是維軒,隻要是跟維軒有關的事,他的情緒總是特別高昂,難以操控。


    「你……你為什麽要打維軒?」僵持了許久,阿福咬牙問著。


    「維軒?喔~你是說那個肉腳,還真是弱呢,看到刀子就嚇呆了,哈。」阿昆賊笑了幾聲,聽在阿福耳中十分刺耳。


    「我不許你這樣叫他。」


    捉住對方的腳踝,阿福用力一拉,阿昆瞬間成了仰躺在地的姿勢,後腦杓還撞到了椅子扶手,發出一聲巨響。


    一擔心,阿福趕緊鬆手,深怕對方跌得頭破血流。


    「你沒事吧!」


    「沒事才怪!你媽的,我操你祖母……」阿昆從地上爬起,一手捂著頭殼,一手握拳,嘴裏三字經不斷,腳下更是猛踢。


    「你住手,我不是來打架的!」擋掉對方的攻勢,阿福輕易地避開對方攻擊,畢竟自己比他年長,加上力氣又比對方大得多,不似上次以一敵多,阿福遊刃有餘地閃躲。


    「你為什麽要打維軒?他跟你有那麽大的仇嗎?為什麽要這麽做?」阿福仍不放棄地問著,他好想替維軒討回個公道。


    「那是他活該,誰叫他惹毛了我們,隻是給他個小教訓而已,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的嗎?」


    活該?小教訓?如果當時自己沒有發現,那麽後果真的還能用小教訓來代替嗎?


    「你胡說些什麽?一點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要是鬧出人命來怎麽辦?」阿福突地發覺,這家夥簡直野蠻到了極點,真需要重頭再教育,好好感化一番。


    「哈,大不了再被關幾個月,怕什麽!」


    這已是對牛彈琴有理也說不清的局麵了,阿福知道自己是無法改變眼前這人的既有觀念,多說無益。


    歎了一口氣,繞到阿昆身後,雙手一抄,把阿昆的雙手攬在背後。


    「你難道不知傷害別人是錯誤的嗎?我想你長這麽大一定連句道歉的『對不起』也從未說過吧!」


    「要你管,放開我!」


    「算了,我也不想請你去向維軒道歉了,跟你這種人說再多也沒用。」放開對方的手,阿福撿起最後一張鈔票,「我明天再來!希望明天你父親在家,還有,我希望你不要再帶著你那群弟兄到我家裏以及工廠鬧事,不然,我真的不會放過你,請你記住。」


    擱下狠話後,阿福走出阿昆的住處,身後還能感應到阿昆忿恨的目光。


    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聽自己的威脅,好像沒什麽迫力,唉唉,阿福傷腦筋地想著,就剩幾天了,他期望別再發生任何嚇掉魂的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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