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茜鬆了手,有點兒小心虛。


    「站前麵去。」季老頭又吩咐道。


    眉頭微動,季茜挪動腳步,然後站到了他麵前,心想這臭老頭真不好伺候,不會是還要藉機發脾氣吧?


    「伸手。」他又道。


    聽到這兩個字,季茜想到了前天晚上「請家法」的事情,她不禁抬眸,震驚質疑地盯著老頭子。


    就這麽屁大點兒事情,他還想要懲罰她嗎?


    見她目光灼灼,梗著脖子盯著自己,季老頭又開始頭疼。


    「喊你伸手。」


    季茜噘嘴,眉頭擰成了川字,然後頭一偏,頗有種英勇就義的氣勢,將手伸了出去。


    眾人都看著這一幕,心裏都在猜測,季茜是怎麽又把老頭兒惹惱了。


    誰知道,下一瞬他們就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與此同時,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反而有什麽輕飄飄的東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季茜不由得扭頭回去,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的手心裏多了一個存摺。


    存摺?


    她疑惑地看向季老頭,為什麽要給她存摺。


    「打開看看。」老頭子反而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眾人屏息凝神,也很想湊過去看個究竟。


    季茜抬眼,對上了老頭子的目光,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打開,反而把存摺往老頭子手裏一塞。


    「謝謝,但我不要。」


    她的聲音有些沖,原本她是想要轉身就走的,可終究顧及到父母的顏麵,她可以任性,但不希望別人說她父母教養無方。


    這一幕,驚呆了眾人。


    誰也沒有想到,季茜竟然不接受季老頭的好意,盡管不知道存摺裏究竟有多少錢,但肯定不可能是空存摺啊!


    季老頭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連看都不看都拒絕了。


    旁邊的兩個老頭以及四奶奶也有些驚訝,立即打圓場。


    「茜茜,大過年的,長者賜不可辭,你爺爺的一番心意,怎麽說不要就不要呢?」


    「快接起,這是壓歲錢呢。」


    「接著吧,苦著張臉幹什麽,今兒初一呢!」


    季茜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任他們各種說,她卻一動不動。


    而她的拳頭已經緊緊地捏在了一起,骨節都在微微泛白。


    就在下一刻,拳頭被粗糲的大掌握住,製止了她掐自己的動作,緊接著她聽到哥哥季鐸的聲音。


    「爺爺,我幫茜茜收著吧。」


    季鐸及時出現,無異於給老人家遞了個台階,老頭子雖然不悅,但想到季茜那脾氣,硬著來隻怕兩人關係更僵,嘴巴動了動,然後將存摺遞了過去。


    「好好幫你妹妹收著。」


    「是,爺爺。」


    隨後,老頭子氣呼呼地起身去了餐廳。


    眾人望著季茜,心裏都好奇那存摺裏究竟有多少,但這一刻都識趣地沒湊過去打聽。


    季煊將存摺放進了兜裏,然後對傭人吩咐道:「給我們送兩份餃子到亭子裏去。」


    說著,他拉著季茜出了門,去了院子裏的涼亭裏。


    涼亭四周罩上了防風保暖的簾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冷,季煊將她按坐在鋪了墊子的石凳上,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委屈了?」


    「嗯。」季茜悶悶地應聲。


    「吃兩個餃子就好了。」季煊又道。


    季茜不禁抬頭,皺眉喊了聲哥,聲音裏透著不滿,意思是我都這樣了你都不好好安慰我。


    季煊笑了笑,正在這時候,家裏的傭人把餃子端了上來放到了石桌上。


    季煊將碗筷擺在了季茜麵前,提醒道:「趕緊吃,一會兒得去陵園。」


    季茜噘著嘴,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季煊不理她,自己抬起筷子開吃了。


    誘人的香味飄進了季茜的鼻子裏,她感覺有些餓了。


    「張嘴。」就在這時候,一個餃子遞到了她嘴邊。


    她抬眸,然後就看到了哥哥季煊溫柔的眸子。


    在外人眼裏,季煊很兇,渾身都寫著生人勿進,讓人懼怕,但唯獨對待自己的妹妹,非一般的好脾氣,如果讓他手底下那群兵蛋子看到他這樣一副溫柔的模樣,恐怕下巴都會驚掉。


    季茜咬了咬唇,最後垂了眼眸,伸了手,接過季煊手裏的碗筷,「我自己來吧。」


    季煊揉了揉她的頭頂,季茜想要掙開,結果髮型卻被揉得更亂了。


    她皺眉,卻聽到了季煊的輕笑聲,頓時給了他一個白眼,雖然表麵上很生氣,但其實脾氣早就被他揉沒了。


    兩兄妹默默地吃著餃子,沒有再開口,貫徹著他們家食不言的飲食習慣。


    季煊因為常年在部隊的關係,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季茜才吃了三個餃子,他就已經放下了碗筷。


    亭子外,太陽已經出來了,金色的陽光映著地上的白雪,整個天地變得非常耀眼。


    季茜吃完後放下碗筷,看著亭子外的景色,內心也開闊了些許。


    存摺被季煊推到了她麵前,他挑了下眉,示意她看。


    季茜瞅了一眼,捏了捏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一看吧,小慫貨。」


    「你才是慫貨!」季茜立即反駁,心中暗罵:死季煊!


    這是她親哥嗎?不安慰她就算了,還罵她慫。


    話是這樣說,但她卻伸手揪住了存摺,用實際行動證明她才不慫。


    不就是個破存摺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隨後她瞪了季煊一眼,捏緊了拳頭,隨後放開,伸出手指打開了存摺。


    存摺上的戶名是她的名字,這令她有些意外,可更令她意外的在後麵,存摺的開戶日期竟然是二十三年前。


    二十三年前,她六歲。


    六歲那年,爺爺的生日,她的兔子被季薇和季焱弄死,她從此明白,自己和他們不一樣,自己是個不受人喜歡的怪物、醜八怪,也就是那一年開始,她變得陰鬱內向,不肯去本家。


    過年的時候,年年都去要壓歲錢的她,再也不復曾經的活蹦亂跳,她害怕和親戚一起相處,隻想要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那一年,她沒有去要壓歲錢。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她沒有去要,老頭也沒有給,甚至因為年齡的遞增,少女愛美之心的甦醒,她開始更加自卑和敏感,也越能察覺到大家對她的偏見和敵意。


    這造就了後來即便她嘴唇修復好了,也再融不進這個熱鬧的大家庭。


    可現在她看到了什麽。


    老頭子給她的存摺上,每年都會有兩筆進帳,一筆在每年1或者2月份,一筆在每年的5月份。


    她的手指緊緊地捏著存摺,眸光有些模糊。


    1、2月份是過年的壓歲錢,5月份是她的生日,沒想到那臭老頭竟然幫她存著……


    「季茜,季煊,準備出發了!」媽媽閔淑貞的聲音響起,季煊抬頭看去,就見大家已經陸續走出了院子,在安排車輛了。


    「馬上。」季煊應道,然後看了眼季茜。


    「哥,你說老頭他……」她欲言又止,表情很糾結。


    季煊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存摺翻看了一下,同樣有些震驚。


    他也沒有想到,老頭子竟然每年都有給季茜存錢,而且數額和他曾經拿到的一樣。


    「收著吧。」季煊將存摺遞還給她。


    季茜垂眸,季煊直接把存摺插進了她兜裏。


    「當不當繼承人,以後再說,而且選擇權仍然在你手上,誰也強迫不了。這是這麽些年大家都有的東西,你就安心收著,有錢不收,你還是金牛座嗎?」


    「收!為什麽不收!」季茜立即將拍了拍衣兜,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走出了亭子。


    季煊看著她的背影不禁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的小慫包,雖然表麵生著爺爺的氣,但其實最是心軟,她收下了這份禮物,其實又何嚐不是對當年之事一種釋懷和原諒呢?


    他自作主張幫她接下,也是希望她能真正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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