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手術終於結束。


    但韓智嫻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被送到了重症監護室。


    宮外孕可大可小,像韓智嫻這樣拖到三個月才發現,而且是輸卵管都破裂了大出血才發現的,已經屬於情況十分危急的那一類了。


    醫生根本不是恐嚇,也不是誇大,要不是送醫及時,恐怕真會出人命。


    提著心又守了一夜,韓智嫻才被轉到普通病房,不過「普通」隻是相對於病症而言,就病房條件而言,絕對是豪華級別的。


    這些事有黎曜張羅,季茜就隻用安心陪護,不過見韓智嫻轉病房後也沒有清醒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倒在旁邊的陪護床上睡了過去。


    韓智媛被揍成了豬頭,公關的事情便由黎曜這邊指定了公司專門的團隊來應付,不過劇組口風嚴密,倒讓這些準備都落了空。


    令斐麗擔心的是,季茜的手機。


    千鈺找遍了劇組都沒有找到,詢問下來也無人所知,很明顯,估計是被人撿到藏起來了。


    需要做公關的人,一下子從韓智嫻變成了季茜。


    斐麗這一晚,盡和公司的人商量對策去了,抱最壞的打算,做最全的應對。


    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風平浪靜。


    娛樂圈依舊小打小鬧,誰的劇收視撲街,誰是票房女王,誰又和誰曖昧不清了……


    總之,都是平常所見的刷熱度炒話題,沒有稀奇之處。


    但這種平靜,反而讓斐麗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


    拿到季茜手機的那個人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否則,那個人壓根不會撿那部手機,而且在千鈺問了之後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斐麗唯一慶幸的是,幸虧季茜和宋臻兩個人膩歪的時候沒有拍照的癖好,否則她真的可以先引咎辭職了。


    在醫院幫季茜請了早上的假,然後中午的時候,她還是強行把季茜給拖到劇組去了。


    坐在保姆車上,季茜整個人非常陰鬱。


    「你在那兒守著也不是個事,她恢復是早晚的事情,再說黎曜手下的人個個比你頂用,無論是看門戒嚴還是提前準備營養師調理膳食,總之,麵麵俱到,又有那尊大佛親自守著,你還擔心什麽?」斐麗忍不住吐槽了她兩句。


    季茜鼓了鼓腮幫,知道自己確實不起什麽作用,然後嘟囔了兩句:「我就想她醒來能夠看到我,稍微安心些,你說她要是醒來看到黎曜那張討厭的臉,該怎麽……」


    斐麗抿了抿唇,本來想打趣她兩句的,最後索性一句話都不說了。


    季茜就是這麽個人,如果她真把你當朋友了,就一定會掏心掏肺地對你好。


    斐麗是個很冷靜的人,像季茜搶著簽名和揍韓智媛這事,她自己肯定就做不出來,很多時候,她其實是很喜歡季茜這種熱血的性格的,所以總是一邊抱怨吐槽一邊又任勞認命地去收拾殘局。


    沒辦法,誰讓她攤上這麽個藝人了呢?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笑了笑,難得寬慰道:「戲馬上就殺青了,為了月底飛英倫國的行程,你也得抓緊了。而且韓智嫻還差個小尾巴沒有殺青,等她出院的時候,說不定你這邊抓緊了可以和她一起慶祝殺青呢?」


    「對哦!」季茜立即意識到這一點,整個人終於有了點兒動力。


    一路無話。


    而此時,醫院裏。


    黎曜將窗簾拉開了來,昨晚鹿川下了一場非常大的雪,一夜之間,窗外已經是一片白色。


    透過窗戶,有白色耀眼的天光照了進來。


    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望著床上女人蒼白的麵孔,腦海裏有極快的片段閃過。


    記憶裏,順著那雙溫柔的手往上仰望,也似乎是這樣一張麵孔。


    窗外的光隨著時間,一點點變幻,黎曜卻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他第一次注意到韓智嫻,也正是因為她的這張臉。


    容貌中上的一張臉,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裏並不出眾,卻因為與記憶重合而被他注意。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巡視工作時,旗下的練習生們正在上課,投影的屏幕上放著的就是她的mv,培訓的老師在台上分析她的唱腔。


    他卻沒有被那天籟的聲音吸引,而是記住了那張臉。


    之後,讓下屬把她所有的專輯全都拿了來,他不怎麽聽歌,隻是看mv,透過那張臉尋找著微薄的記憶。


    可漸漸的,耳朵卻喜歡上了那樣的聲音。


    低喃時軟糯,高亢時透亮,帶著穿透靈魂魅力的聲音。


    於是,動了將她挖到曜石唱片的念頭。


    那樣的聲音,可塑性太強,不該隻達到當時的成就!


    不過她有個難纏的經紀人,而對付韓智媛那種貪得無厭的女人,他不會也不願重金許諾,人心不足蛇吞象,誰知道以後會出什麽麽蛾子。


    於是他故意放出風聲,以金牌經紀人的資源誘惑,讓韓智媛削尖腦袋自願上鉤。


    隻是沒有想到,韓智媛的心比他想像中的黑,自作多情地踩著譙夏上位。


    不過既然達到了目的,他也不在乎她的手段。


    至於之後……


    他隻是想要更近一些聽到韓智嫻的聲音,看到那張臉,甚至是打算把她捧成國際巨星,從未想過要和她……


    可當她在情事中憤怒的喊著他名字,怒罵他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更愛她的那種聲音,甚至忍不住想讓她感受到快活,期待她動情的喊他的名字。


    他想,他可能瘋了吧,竟然會想要去在意一個女人的感受。


    望著她露在被子外麵的手,他猶豫著,想著要不要將它塞到被子裏。


    可是伸手,就好像是某種認輸。


    她唯一的不同,不過是占了臉的便宜。


    他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和她不理他,男人的征服欲作祟而已。


    交握的手漸漸用力,黎曜眸光冷淡地掃向她熟睡的眉眼,隨即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


    韓智嫻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耳邊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無比傷心。


    她掙紮著睜開眼睛,然後就看到了女人滄桑的臉龐。


    「媽?」許久沒有開口,她的嗓音還有些啞。


    「小嫻,你醒了!」明珠驚叫道,隨即眼淚再也止不住洶湧流出,「醒了好,醒了好啊!」


    隨即,她立即伸手摁了床頭的呼叫鈴,「等著,得讓醫生趕緊看看你!」


    韓智嫻一睜眼就看見母親,心裏不由得多了幾分溫暖,隻是虛弱的身體讓她想要擠出一個笑容都有些吃力,隻得放棄,問道:「媽,你怎麽來了?」


    「傻孩子,你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還打算瞞著媽不成!」明珠連忙將臉龐的淚水給擦了,責備中卻全是愛意和心疼,伸手將她耳邊的頭髮給捋到耳後去,「沒事就好,老天保佑,沒事就好。」


    隻是說著說著,含笑的眸子裏還是止不住淚意。


    這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從小就一直捧在手心裏,後來進了娛樂圈也一直是耀眼的存在,她掌心裏的小明珠,卻偏偏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她作為母親,怎麽可能不心痛!


    不過她也隻能強忍著,女兒才做完手術,身體正虛,她怕自己哭反倒惹女兒傷心。


    隻是這強忍著的模樣,反而更讓韓智嫻鼻頭髮酸。


    「媽,是小嫻不好……」韓智嫻想要伸手去拉她,卻抬不起手,望著母親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心裏的酸楚就全部湧了出來。


    在所有人麵前她都可以逞強,唯獨在母親麵前,她永遠都是她最寵愛的小女兒啊!


    「媽!」她的眼淚還是淌了出來。


    「小嫻,別哭啊!」


    明珠伏下身子,兩母女頓時抱在了一起。


    醫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本來想嗬斥兩聲的,結果想到這是特定vip病房,話到嘴邊便忍了下去。


    「這位女士,您女兒一定會好起來的,請你們都控製情緒,這樣才利於恢復,請相信我們醫生。」


    這樣一說,果然管用。


    明珠立即拍了拍韓智嫻,然後起了身來,給醫生讓開了位置,退到了窗戶邊抹眼淚。


    醫生檢查了一番,又做了一些叮囑,然後才離開。


    經過這麽一緩,明珠的情緒顯然好了一些,然後才拖了椅子過來。


    「才做完手術,你今天還不能進食,得等到通氣之後,到時候媽媽在給你熬粥啊。」


    「嗯。」韓智嫻點了點頭,她也不覺得餓。


    「對了,你姐姐呢?怎麽沒在照顧你?」明珠問,「還是她打電話給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那丫頭在電話裏哭得稀裏嘩啦的,說是沒看好你,讓你……不說了,她人呢?」


    韓智嫻一僵,她醒來整個人完全是懵的,最後的印象都停留在片場了,哪裏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之前她隻是向母親打聽過她和韓智媛同父異母的事情,並沒有給母親說她和姐姐之間的齟齬,所以母親還不知道。


    繼母難為,這些年母親對姐姐非常好,好到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的事實,所以這一刻,她潛意識裏不想傷母親的心,隻得扯了一個謊言,「我出事了,肯定有好多事情要周旋,姐姐應該在忙吧。」


    「哦……」明珠說不上哪兒不對勁,她趕到的時候門口有人守著,卻不是她認識的小助理,韓智媛也不在。


    那人還是打了電話確認了她的身份才放她進來的,如果是韓智媛安排的人,沒道理不知道她啊!


    她試圖問那個人,結果那個人什麽話都不回答,就守在病房門口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那門口守著的人是……?」


    「智嫻!」門口突然傳來清亮的女聲,隨即那女孩兒朝她的方向望來,然後不確定的問:「你媽媽?」


    韓智嫻點了點頭。


    來的人自然是季茜,她立即走上前來,乖巧的喊了聲,「阿姨好,我是智嫻的朋友,季茜。」


    明珠和小女兒通話聊天時自然沒少聽過季茜的名字,也看過季茜的電視劇和節目,笑了笑,「這就是季茜啊,真人倒比電視上還漂亮。」


    「謝謝阿姨,可我空長了這麽張臉,你們家智嫻才厲害呢,唱歌那麽好聽!」季茜笑道。


    哪個母親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己女兒,何況季茜是真的和韓智嫻要好,這裏麵也絕對不是恭維。


    明珠頓時喜歡上了這個大方的女孩子,「我們家小嫻,多虧你照顧了。快,快坐。」


    季茜大大方方的在對麵拉椅子坐下了,一邊摸著韓智嫻的手看她手是不是還那麽冰涼,一邊回道:「我們是朋友嘛,而且她也很照顧我的。」


    「對了,季茜,外麵的人是……?」明珠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季茜心裏咯噔一聲,早上的時候斐麗就已經給她重新準備了手機,號碼也掛失補辦了,還是原來的號碼。


    中午回到劇組拍戲,下午7點多的時候,黎曜那人竟然就打電話告訴她,醫生說了韓智嫻還要一些時間才能醒,而他有公務要處理,已經派了人守著韓智嫻,讓她趕緊過來,竟然就開溜了!


    她簡直是……


    明明不希望黎曜和韓智嫻接觸的,也怕韓智嫻睜眼看到黎曜會心情不好,但這男人這麽不負責任的走了,還是讓人覺得很過分的好不好!


    什麽人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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