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給我的秘書小韋是個很不錯的女人,長相普通,衣著樸素,但是她行動迅速,效率高,象個訓練有素的人才,而且經常言簡意駭,也沒有過份的好奇心。我喜歡和這樣的人合作。


    “部長,昌奇實業曆年來的業績都在這裏了。”小韋把資料放到我桌上說。


    “幫我找出它98年到現在的業績……”


    “隻是昌奇98年到現在的業績可以從電腦上查到。”


    “那麽去查吧,把要修改的修正過來。”


    “然後一式兩份,送一份到總裁辦公室?”她問


    “對。”我朝她一笑,對她的聰慧表示讚賞。


    小韋出去後,陳少輝進來了。“文奇,你在看什麽?”他問。


    “沒什麽,是關於昌奇實業的一些報表,”我說,“怎麽了嗎?”


    “或許這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吧。”陳少輝慎重的說道:“昌奇實業的伊理士來電話約見了。總經理讓我告訴你一聲。”


    “約在什麽時候?”


    “後天晚上七點。”


    事情的確是在意料之中,隻是時間緊迫了點,我望著桌上的文件,想著上次和伊理士·布魯恩見麵的點點滴滴,暗自揣測著他的為人。


    良久,抬起頭來,發現陳少輝還站在那兒看著我,眼裏露出困惑,難明和某種無法說明的神情。


    “怎麽了嗎?”我微笑著問。


    “你,”他清了清喉嚨,“我覺得你實在是很曆害。”


    我沒搭腔,不知他所指何事。


    “你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盡管公司最近每天都發生許多事,你卻總是不慌不忙,應付自如。你鎮定自信,條理清晰,我真的覺你很曆害。”


    “哎呀。”被當麵這麽稱讚,我有些不自在的回避說:“陳部長,我真的很想象你說那樣,可是我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麽好,那麽順利,我還有點還反應不過來呢。”


    咦?他似乎吃了一驚,“是……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啊,”我苦笑著說:“我隻是反應遲鈍了一點,我不象陳部長你們一樣有經驗,所以我的心到現在還亂成一團呢。”


    “這樣啊。”陳少輝看著我,我們兩人相視一笑。


    陳少輝不是個笨蛋,從我進入華天國際那天開始就沒有小看過我,但相比我這個經常耍手段的人卻顯得單純得多了。他的坦率和誠懇常常讓我覺得有些抱歉。


    “已經快六點了,下班吧。”陳少輝提醒我說。


    “啊,你先走吧,其他人大概都已經下班了吧。”我看看表說,“麻煩你通知小韋下班,工作明天再繼續吧。”


    “那個表格不是趕著要用嗎?”陳少輝問。


    “沒問題,小韋陪著我連加了好幾天的班了,讓她休息一下吧。”


    “你呢?”


    “我也不會弄得太晚的,看完這些文件就會回去。”


    陳少輝再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就回去了。


    我伸了個懶腰。這時夜暮底垂,華燈初上,公司裏變得很安靜。我繼續把精神放回工作上,為了找一份文件,我不小心碰倒了桌上堆得老高的文件夾,“哇啦”一聲響,文件夾散了一地。我歎了口氣,看著我那連一點空隙都沒有的大辦公桌,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大辦公桌。


    我到電腦室找到了那平時用來運送書信文件的手推車,把要看要用的文件裝上後便推往會議室。


    一開門我就愣住了。華一玖獨自一人坐在會議室裏,會議桌上擺著許多文件夾,他一個人就占用了大半張桌子。看見我,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用另一半桌子。”


    我遵命地把文件搬上會議桌,和華一玖就這麽一人一半的一起使用那張會議桌。


    我有種習慣,我在思考時會不知不覺地把目光隨意的定在一點上,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出神。現在我就是把目光定在了華一玖的右手上,思想則在思考著別的事情。


    “喂……喂,江文奇,江文奇!”


    華一玖的聲音使我回過神來,首先映入我回過神來的眼裏的,是華一玖那隻指骨分明的右手,我一怔,抬起頭。


    “你兩眼發光的盯著我的手在看,我還以為你靈魂出竅了呢。”難得華一玖說了句笑話。


    “抱歉,我在想事情。”我說。


    “想什麽?”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認真的在問我,於是回答說:“我有點不大明白當初昌奇和中信為什麽拒絕和我們合作?理由是什麽?按理說如果他們不滿意我們提出的合作方案,也還有商量的餘地啊,為什麽他們……”


    “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起華天國際。”華一玖斷然的說道。


    “看不起華天國際?”


    “象伊理士和楊開然這樣的人,是不會白白浪費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的,可是他們這次看走了眼,他們怎麽也估計不到,我不僅通過了漢城土地規劃署的申請還投得了那塊地。因為他們在那之前就拒絕了作為合作方,跟華天國際共同投資富流商城,所以在看到富流商城的設計模型後他們一定後悔不已。”華一玖冷俊地一笑說:“我會在重新考慮合作方時把昌奇和中信排除在外,確實是有點在賭氣,也有點……不屑。”


    聽華一玖說得那麽坦白,又那麽孩子氣,我不禁抿嘴一笑。華一玖見了我的笑容,用埋怨、懊惱滲半的神情掠了我一眼,然後遞給我一份文件,說:“這是我們當初給昌奇和中信看的合作方案,你先看看。但是這次我不打算擬相同或比這更優越的條件給他們了。”


    我把那個舊方案看了一次,放下文件,若有所思地抬起頭來。華一玖正坐在前方專注地看著我。那絕對稱不上熱烈的凝視,卻讓我莫名的心悸起來。同樣被許多人注視過,為什麽獨獨是華一玖的目光使我無法冷靜麵對呢?真是的,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子,竟然還會被那樣的目光擾亂心神。我忙又低下頭,重新看向文件,避開和他對視的危險。


    “怎麽樣?”華一玖似乎不了解我的窘況,用他那特有的、充滿滋性的聲音問道。


    “……對合作方來說應該是很不錯的條件。”我回答說。


    華一玖沉默了好一會兒,問:“為什麽不看著我說話?那張紙有有趣到你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嗎?”


    在談話時不看著對方是種不禮貌的行為,這我知道,但……幹麽非計較這種小事不可?我在心裏說。心知自己現在仍無法調適好心情,抬頭與他對望,隻能支吾著說:“不是的,我隻是……”


    “抬起頭來看著我。”他命令說。


    聽到他的話我竟連汗都流下來了。天,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隻是抬頭看他一眼而已,為何我會覺得這麽困難?諾大的會議室裏,我隻意識到自己那不規律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


    “抬起頭來,江文奇,抬起頭來看著我。”華一玖繼續說道。


    他那一句連名帶姓的陌生的稱呼,突然使我象被人撥了一盆冷水一樣,迅速地冷靜了下來。我究竟在幹什麽?是因為這裏太靜了的原故,讓我產生了危機感吧。我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然後鎮定地看著華一玖說道:“對不起,我剛剛閃了一下神。”


    他看著我,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他長久地(至少我覺得很長久)看著我,漸漸地露出了困惑和略帶失望的神情來。


    我不閃不避地任由他那樣注視著,可是他就這樣看了我很久。這不是錯覺,因為到最後我先受不了,轉開頭時發現脖子都僵硬起來了。


    “為什麽要把你的眼睛移開?我以為你開始要引誘我了。”華一玖說。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裏有種令人顫栗的魅力。


    開始誘惑人的是你吧?我在心裏說道。“因為我發現你不受誘惑。”我淡淡的說。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用心的在誘惑我。”


    “我有的,可能是因為我們的波長不同,所以你感受不到吧。”我笑著說,“對這次的合作方你會出什麽條件來利誘它?”


    知道我急於擺脫那個話題,華一玖也就此放過了我,說:“按照我的意思,由你擬定合作方案。”


    咦?我驚詫地看著他。


    “時間很緊,隻有你才能做得出方案來。”華一玖說。


    真看得起我。“那麽總經理的條件呢?”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打算再開出和舊方案相同或比它更優越的條件了。”


    這……這也算答案嗎?那也未免太籠統太含糊太耍人了吧?我瞪著華一玖,他也一臉似笑非笑的回看著我。


    “總經理允許由我來給合作方提出條件嗎?”


    “沒有那回事。”他立刻否認說:“我說過了,你是沒有決策權的。”


    “那就請總經理把你的想法清楚地說出來吧。”


    “揣摸上意也是為官之道。既然你現在已經是我們華天國際的一個主管了,自然要明白我的意思。”華一玖無理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我隨時可以任你請教,後天中午我要看到一份讓我滿意的合作方案。”


    我一臉愕然。我第一次知道華一玖是這樣一個喜歡刁難別人的人。“你這是在強人所難。”我皺著眉頭說道。


    “怎麽會?”他說:“我是信任你。你一直努力工作希望能博取我的好感,這是你自己說的。現在我已經非常認同你的工作能力,並把這麽重要的工作交給你,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竟然這樣來屈解我的原意。


    “好了,今天就工作到這裏吧。”華一玖說,“你還沒吃晚飯吧?”


    “嗯,”被華一玖氣著,還在默默地生著悶氣的我隨口應道。


    “那和我一起吃晚飯。”華一玖接著說,見我想拒絕,又說道:“感謝我吧,我又給了你一個接近我的機會。”


    總覺得華一玖有點變了,雖然還是一樣的冷漠無趣,但怎麽說好呢?華一玖似乎開始對我的這個遊戲感興趣了,他不甘處於被動而積極地反擊著。真是的,當初是誰說他了無生趣的,那個臭老頭子!


    我抬頭看著華一玖。“怎麽了?”他神色自若的問道:“幹麽一臉乍驚乍疑?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害怕?”我不由自主地反駁著。


    “你自己不知道嗎?”他臉上帶著明顯的逗樂神情,望著我說:“你現在看起來就象一隻做好了逃跑姿勢,想逃又不敢逃的小貓。”


    氣死我了。我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連自己都難出克製的火氣。“你呢?你根本不象你父親說的象條頻臨死亡的魚,反倒象隻又狡猾又卑鄙的狼。”


    他冷哼了聲,然後淡淡的笑道:“我是不知道那老頭子對你說了些什麽,不過把我形容成狼……那也不錯,因為小貓是注定逃不開狼的捕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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