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七日的猛攻。


    整個清風峽,仿佛都被削了半截!無論是峽穀,還是地上,全部都被鮮血染紅了。因為天氣慢慢開始炎熱的原因,整個峽穀臭氣熏天,蒼蠅亂飛。


    匈奴兵每一次的衝鋒,都會在峽穀中,留下很多屍體殘骸,有涼州軍,有白崖軍,也有平州軍……一車一車的屍體拉回來,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戰爭,就是如此的慘烈。


    戰爭,就是如此的無情。


    鄭玉興身為平狄將軍,盡管已經對戰爭場麵司空見慣,但也忍不住心中悲慟。他隻能盡量讓自己麻木一些,不去想那些因為守衛龍炎王朝,而失去生命的將士們。


    一個合格的將軍,更應該把戰場和將士們,當成一個棋盤。


    更機械,更冷血,更規格化,更套路化。


    這樣才能保證為將者的冷靜,因為將軍的每一個小小失誤,都會造成不知道多少人的傷亡。


    “將軍,匈奴兵又退了!”


    “我方損失……”


    “損壞的工事正在搶修中!”


    “將軍,我們糧草又不夠了!”


    “還有箭矢!”


    高樓上,又是一道一道軍報,從天亮到現在完全沒有停過。鄭玉興麵無表情,靜靜聽著。又是三天過去了。來馳援的魯王平州軍,本來信心十足,誰知在麵對匈奴兵的時候,平州軍依然不夠看。


    匈奴兵,愈發凶猛,來去如風。


    鄭玉興狠狠咬牙:“我們就拿這匈奴的加長彎刀,這麽沒有辦法了嗎!”


    “好好休息,準備迎接下一輪的進攻!”


    “是!”


    按照這些天的習慣,匈奴的下一次衝擊,將會在半個時辰之後展開。


    就在這時,一個騎著馬,穿著幹淨利索的偏將,從後方奔來,來到這城樓下,傲然停住,抬頭看著鄭玉興,大聲道:“平狄將軍聽令!太子率五萬大軍即將來援,著你立刻去龍虎關外十裏地迎接!”


    太子來了?


    一群將領麵麵相覷。


    鄭玉興起身,皺眉道:“戰事吃緊,無暇迎接!”


    那偏將臉色大變,怒斥道:“鄭將軍是想違抗殿下命令嗎?是誰給你的膽子?”


    眾將紛紛勃然大怒。


    一個區區偏將軍,不過五品武將,竟敢對鄭玉興如此出言不遜,目中無人,誰人不氣?鄭玉興守衛北境這麽多年,在軍中頗得人心,他就是北境這些將士心中的戰神,誰敢對他不敬,就如同在侮辱他們!


    鄭玉興擺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大聲回道:“太子命令,自當服從。但匈奴大軍即將進攻,我當鎮守清風峽,不得離開半步!責任在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望殿下海涵!”


    “你你你……”


    那偏將軍怒指鄭玉興,又大罵幾句狼子野心,欺君罔上,而後才騎馬憤然離開。


    “這廝……”


    “將軍,這太子的架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竟讓您去十裏外迎接?”


    “哪有前線大將,去迎接別人的道理!即使是聖上,都不會如此要求!”


    眾人紛紛為鄭玉興打抱不平。


    “閉嘴!”


    鄭玉興黑著臉喝道:“太子增援,也是一心抗敵,豈容吾等隨意揣測誹謗?羅將軍!”


    “屬下在!”


    “你去準備一下,去迎接太子!”


    “是!”


    就在這時,匈奴大軍,再次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戰鼓震天,喊殺聲震野,清風峽,即將迎來再一次的大軍廝殺。又是一次對龍炎大軍戰鬥力,後勤保障能力,將軍統籌能力的一次考驗。


    ……


    “什麽?這鄭玉興,真是這麽說的?”


    太子尊駕,太子謝方一臉陰沉,拍案怒起:“這鄭玉興是個什麽東西,竟敢如此欺我!”


    那偏將陰險道:“太子,這鄭玉興,可是三皇子的舅舅啊,這定然是故意羞辱太子!”


    三皇子?


    聽到這三個字,謝方臉色更不好看了:“那又如何?我才是真正的太子!這次父皇著我抵抗匈奴,如若功成,繼承大統的人可是我!這個鄭玉興,我遲早要收拾他!”


    “走,我去跟他討個說法!”


    “殿下,萬萬不可!”


    “鄭將軍乃國之重器,殿下當敬之!”


    旁人一聽,趕緊勸阻。


    謝方眼中閃過陰鷙之色,怒道:“給我閉嘴!他鄭玉興辱我,便是辱父皇,不教訓教訓他,我親自出征,顏麵何在?”


    眾人再勸,然而謝方已經聽不進去。


    他的五萬大軍,故意停在十裏之外,為的就是等著這鄭玉興親自過來迎接。在京城中,身為太子的謝方,每天都夾著尾巴做人,這次親自出征,自然要抖抖威風,尤其是對這更親近於三皇子謝靈的鄭玉興,他更想把場子給找回來。


    所以他也不管前麵戰火連天,就在這裏停了下來。


    等羅將軍出來的迎接的時候,雖然儀仗也算隆重,但看到不是鄭玉興親自前來,謝方就開始咬牙切齒:“這平狄將軍,辱我太甚!給我綁起來!”


    眾人大驚,連呼不可。


    然而羅將軍,很快就被太子的親衛給綁了起來。


    羅將軍怒視太子:“太子為何綁我?”


    謝方冷笑道:“鄭玉興枉顧太子令,其罪當誅!你對我大呼小叫,看來這涼州軍,一個個都喜歡恃寵生嬌啊,給我打!”


    太子親衛,各種鞭打,羅將軍慘叫連連,最後都被揍成了一個血人。


    太子謝方這才滿意一笑:“走,先去會會那鄭玉興!區區匈奴都搞不定,要他有何用?”


    五萬大軍,這才再次開拔。


    ……


    而此時。


    三皇子謝靈的隊伍,也不緊不慢跟在太子大軍的後麵。


    “殿下,為何不是我們先去,而讓太子先行?”


    有人問謝靈。


    謝靈嗬嗬一笑:“何必爭這個先後?太子心胸狹窄,甚愛猜忌,讓他先接觸舅舅,也是好事。”


    因鄭芙的關係,鄭玉興是謝靈正兒八經的舅舅。


    “再說了,你真以為他五萬大軍,就能真的抵抗匈奴嗎?”


    謝靈哈哈大笑:“你是覺得,他比舅舅更厲害嗎?舅舅做不到的事情,他去了,會更加不如!”


    就在這時,謝靈手下斥候來報。


    “殿下殿下,太子在龍虎關外,怒其鄭將軍沒有出城迎接,公然鞭打鄭將軍偏將,還綁起來,要跟鄭將軍討個說法!”


    謝靈一聽,滿臉驚喜:“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這太子,真的是愚蠢至極!”


    他身邊的幾個軍師,也是麵露喜色:“殿下的機會來了!”


    謝靈微微笑道:“馬上安排輜重物資部隊,給前方將士們,準備一口熱乎飯,被褥,蚊帳,席子,全部給換新的!著郎中隊伍,先行進龍虎關,不要吝嗇各種藥材,全力幫忙救治傷員!”


    “是!”


    “殿下大善!”


    “殿下可得軍心也!”


    很快,三皇子這邊就安排了起來。


    ……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劉錚一路走著,一路看著前方軍報,感覺就像在看故事書一樣,哈哈大笑。


    太子當眾鞭打副將,怒斥鄭玉興。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鄭玉興,雖然大怒,但畢竟是太子,他隻能憋著一股氣,回來親自告罪,太子這才平息怒火。但涼州軍,平州軍的將領們,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


    因為沒有了鄭玉興的指揮,清風峽都差點讓匈奴軍給攻破。


    而再看今天剛剛到了龍虎關的三皇子謝靈,卻是和太子大相徑庭。身為皇上極為寵幸的皇子,他絲毫沒有架子,從龍虎關外,就步行入城,第一時間並沒有找鄭玉興或者是太子,而是先去探望傷殘將士,聽說到了那裏,謝靈眼淚縱橫,哽咽無語,見者無不欽佩,聞者無不落淚。


    三皇子這一番操作,又是送飯,又是送被褥席子,金瘡藥和郎中的。


    直接風頭就蓋過了太子謝方。


    兩方麵總共十萬大軍馳援,在鄭玉興的指揮下,終於打了一次勝仗,將匈奴大軍給逼退了三十裏地!這一仗,是這次戰爭發生之後,匈奴軍損失最慘重的一次。


    一場勝仗,全軍士氣大振,終於揚眉吐氣。


    “公子哥,我們是不是不用急了?”


    薑軒問道。


    這幾天急行軍,把他都給累壞了。


    既然打了勝仗,那就不用急著趕過去了。


    劉錚卻是嗬嗬一笑:“這可未必。這個時候的勝仗,可未必是什麽好事。你真以為,是匈奴打不過嗎?”


    薑軒和秦長風都是一愣。


    這勝仗,可不就是勝仗嗎?


    劉錚哈哈大笑:“看來這匈奴大軍中,也有能人啊!匈奴是在戰略性避戰!他定是已經知道太子和三皇子已經馳援,也清楚地把握到了這邊的情況,故而退避三舍,實則並非不堪一擊啊!”


    薑軒眼睛一亮:“公子哥是說,匈奴即將反攻?”


    劉錚笑道:“不是反攻,而是埋伏!”


    他一指地圖:“清風峽之後,便是榮山關!若此時太子心高氣傲,自信心膨脹的話,定然想收回榮山關。如此一來,就很容易落入敵軍埋伏!”


    眾人大驚。


    如果真是如此,那大勝之後,便是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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