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爵邊走邊脫去手上的飛行員手套,略微回手,身後的人就恭謹的接了過去,隨著他腳步移動,額前碎發飄飛,俊美的容顏冷清一片。船上蕭祈的人紛紛後退,還有的來不及後退就及時退一邊不盡量不擋道。


    有些人天生就帶了氣場,即便不帶一兵一卒,光是這個冷厲的氣壓就足以讓別人有壓力不敢輕舉妄動,用古代人的話來說,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


    就連蕭祈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但心底似乎又湧出另外一種莫名激盪的情緒,就好比終於見到了能跟自己一決高下的敵人。


    此刻除了直升機螺旋藻的聲音,便沒有其他多餘聲音了。


    傅翊爵眸光劃過,先落在安寧身上一秒,然後落在楚墨身上,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跳了,道「辛苦你了,你跟他過了幾招?」


    楚墨麵色蒼白,聲音也比平常虛弱許多,但聲音還是清清楚楚的「十五,他有刻意放水。」對方要動起真格來,他早死了。


    傅翊爵點點頭「是我平日裏對你們要求閑散,回去要抓緊鍛鍊。」


    楚墨咳了一聲,隻覺得內髒都痛起來,還是硬氣的回答道「是!」


    傅翊爵最後才看像蕭祈,淡淡一笑「蕭祈。」


    蕭祈同樣笑著開口「傅翊爵。」


    就如同前麵蕭祈對楚墨說的,我們又見麵了,確實,在今天之前,蕭祈與傅翊爵在c國有過交集。蕭祈自小就被人誇讚天才,16歲就拿下了最高學歷,更是被師傅誇讚是這一代的奇才,不管是在商業方麵,還是在其他方麵,隻要他開始學了,就勢必能成為頂尖,他從未嚐過失敗的滋味,為此他這一生都過得猖狂肆意。


    直到遇到了傅翊爵,坐在c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那個人設下了一個局,有十個關卡,誰能破解到最後就能得到一個至高無上的特權,在這個年代,擁有一個國家的特權代表著什麽,是個人都懂。


    參加的人很多,但大都在前三關就下去了,最厲害也隻到第四關卡也掛了。最後隻留下傅翊爵和蕭祈,兩個人除了要破除迷局,還要鬥智鬥勇,最後蕭祈一個不留神被傅翊爵算計落後一大截,最終由傅翊爵優先突破第十層迷局而獲得勝利。


    這是蕭祈人生道路上第一次戰敗,那時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牛逼的人不止他一個,為此他一直記恨著,總想著有一天能贏回來!


    傅翊爵慢條斯理的在蕭祈對麵坐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著桌麵「怎麽,咱們在這裏來一場?」


    蕭祈又不傻,在陸地上他都被算計了,如今這身處大海之上,他又沒有做足充分準備,若是要怎麽樣起來,誰輸誰贏還真確定不了,這個風險比較大,而他一向喜歡做穩妥有保證的事情,不喜歡打沒把握的仗。


    他站了起來「今天就算了,咱們之間終究是還是會有一戰的,傅翊爵你記住了,我今天撤離不是因為怕了你,隻是因為時機不對,他日若再相遇,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我都要了!」


    傅翊爵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冷厲又冰涼「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來拿。」


    蕭祈哼了一聲「我們就告退了!」


    傅翊爵也冷笑了一聲「我說讓你走,可沒說讓其他人走。」


    蕭祈皺了一下眉毛,看了看孫原還有趙公子,道「傅翊爵,我知道在三省你最大,但有些人你也是動不得的。」


    傅翊爵搖搖頭「我也沒說由我來動,他們還不值得我親自出手。」


    語畢,做了一個手勢,砰砰兩聲,孫原還有趙公子立馬就跪下去了,一人一條腿,被打中了。


    「這是利息,其他的帳咱們回頭再算。」


    蕭祈冷眼看著這一切,最終帶著自己的人離去了。而孫原和趙公子也被自己的人攙扶離場,一路上都哀嚎著要死不活。


    這一場解不開的浩劫,終究被傅翊爵的出現打破了,從國外帶回來的醫療團隊把楚墨帶下去救治了,遊輪開始返航。原本死氣沉沉的遊輪,因傅翊爵的歸來,重新恢復勃勃生機。


    解決了外敵,又安撫了內部,自然就輪到解決私人問題了。


    其他保鏢分批站崗,在各自的位置做好自己本分,不分心不亂看亂瞄,更不能八卦。


    此刻天台上,顧翊爵與安寧隔著一張桌子,麵對麵而坐。


    傅翊爵身上的戾氣早已經褪去,此刻就是一個平常男子在跟女朋友約會,沒有任何架子,更不敢表現出任何的盛氣淩人,如果沒有下屬在,也許他姿態會放得更低一點。


    沒有別人說的久別重逢幹菜烈/火,居然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互相對望。人家說思念到極致,真正見了麵才會束手束腳,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


    經歷了一場離別,傅翊爵也從中悟到了一些道理,也許在某些事情上他可以為所欲為想怎樣就怎樣,但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能束縛手腳的事物、人物存在,隻要他不忍,就會成為軟肋,任人拿捏。


    霸道猖狂又如何?最終還不是得乖乖服從遠走他鄉,雖然這個過程並沒有像唐英要求的長,但對於傅翊爵來說,分開就已是最大打擊。


    往後的行事他隻會更小心,心念的人必定更用心維護。


    此刻傅翊爵卸下所有偽裝,就如同一個毛頭小子,隱忍多時,還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終究隻化成五個字。


    「寧寧,我回來了。」


    安寧很動容,但同樣礙於時機場合都不對,再加上心中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反射弧終究是變長了,隻是笑了笑,笑彎了眼「阿爵,我一直在等你。」


    傅翊爵握緊了手,然後開始訴說離別日子裏的點點滴滴。


    原來邱曼的女兒淺雪真的是那名捐獻者家屬的恩人,她能操控家屬情緒,出國後耗費了很長時間來交涉這個事情,淺雪居然跟邱曼提出的要求一樣,要求成為他女人才同意手術,麵對這樣的女人,傅翊爵都懶得多看一眼,但為了唐英,他對淺雪耍了心機與手段,這輩子能讓他用心耍心機的,就沒人能玩得過他,淺雪最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最後手術順利進行,手術結果也很成功,排斥期也已經過了,如今傅翊爵把傅勛限製在那邊,傅勛犯的錯,沒道理要他承擔責任,去國外救母他就已經是盡了孝道,往後的生活他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不會再收別人束縛。


    傅勛和唐英這兩個,一個管不住自己的心,一個守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卻還要糾纏在一起,既然如此,他就成全他們,唐英不是說五年嗎?那就讓他們夫妻兩好好待在國外五年好了!


    其實他算是提前回來的,按照原計劃還要過一個星期,但是有消息傳出蕭祈去了三省,傅翊爵預料到他會有動靜,就提前歸來。一路上又聽到了種種風聲,他定位到遊輪的地址,就直接飛了過去。


    安寧聽完這一篇話,著實愣了好久,她知道他向來霸道不講道理,但沒想到連對待父母也是一樣不講情麵。此刻她心中還有一個問題,「你回來的事情,唐阿姨知道嗎?」


    傅翊爵輕哼一聲「話都是明著說的,如何不知道?而且我還跟她說了,我就是回來找你的,她就是氣也奈何不了我。」


    安寧忍不住扶額,他回來就回了吧,居然還如此囂張的放了話再回來,不去氣一氣唐阿姨他就不舒服了是嗎?


    對爵爺來說,那是自然的,他被親娘擺了一道,憋屈了這麽久,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還不許他猖狂一下?不說點話刺激對方他還真渾身難受。


    事已至此,安寧也不好再說什麽他不應當這樣做的話了,爵爺他老人家覺得怎樣開心就怎樣做,她就算提前知道,也奈何不了他。


    後來唐夜他們到了,聽說了這一係列驚心動魄的事情,對楚墨這個仗義的兄弟越發敬佩了,對安寧更加敬重了,對大哥更是臣服了。


    像是又回到過去的時光,哥幾個都在,依舊攜手闖天涯,隻不過如今大哥多了一份牽掛,楚墨也有解不開的情節。其他三個未來的緣分還未知。不過那又如何,不管怎樣都不會影響彼此之前的感情。兄弟依然是兄弟!


    關於楚墨和顧鳶的事情,如今一個人重傷,上岸後估計還要去醫院躺一陣子,另一個目前還沒有徹底醒酒,這兩人往後會怎樣,誰都猜不準。但不管怎樣,人活活著就是希望。


    安寧已經不想操心這一對了,感情這種東西不是別人能幹擾的,不管顧鳶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是她認為最好的,而楚墨這個人,也許他在感情這一塊處理得很糟糕,但是在對待兄弟忠誠這一塊,他做得還是很好的。


    這回去的一路上,安寧跟傅翊爵還挺膩歪的,不說傅翊爵本就生得好看,就說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是什麽甜言蜜語都說得出口的,哄人的話也是一套一套的,這一路上安寧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她覺得自己以往為了哄傅翊爵讓他答應自己拍這個那個戲,已經說了很多了不得的甜言蜜語了,如今跟他比起來,果然是小巫見大巫了。這聰明的人連這種也是無師自通的嗎?


    等回到了陸地,其他事情都讓唐夜等人去善後,安寧和傅翊爵兩人約會去了。從前為了得到她,爵爺手段可謂不溫柔,甚至是粗魯了。如今兩人在經歷了一場分離後,這感情似乎更上一層樓。爵爺貼心起來真是把安寧給感動得不行不行的,開心得不得了,也服帖得不得了。


    之前為了顧鳶訂婚的事,導演已經放了話,給劇組放一個禮拜的假期,如今婚禮沒辦成,假期也還是存在的。如此,安寧是有幾天時間去跟傅翊爵四處遊玩。在經歷了一場離別,兩人也需要一場私人的遊玩以彌補離別所帶來的不美好。


    也沒有去太遠的地方,以免旅途勞累到時候影響工作,其實喜歡的人陪在身邊,走到哪都是開心的。


    再加上傅翊爵這個人,平時不言苟笑是對外人的,如今對待自己的女人,那就跟突然間解開了哄人封印絕招一樣,當著安寧的麵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還專挑她愛聽的說。


    比如:愛情與幸福的距離其實很近,你一個溫柔的眼神,一個甜蜜的擁/抱,都能給我帶來莫大的幸福,有你的每一天都是情人節。


    比如:曾經的每天都很平淡,生活因你而充滿色/彩。


    再比如:從今往後不論天涯海角,不管春夏秋冬,我一定會把你帶在自己的身邊,不論走到哪,都將把你放在離我心口最近的地方。


    聽聽,聽聽,還都不是最簡單直白的愛老虎油,而是赤果果的詩一般的告白!


    對於安寧來講,每天麵對他這張俊顏就足以讓心跳加速了,如今他還要這樣耍嘴皮子,安寧真是一點也招架不住,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要是說要了她的命,她估計都能乖乖點頭的。


    有情飲水飽,如今安寧覺得壓馬路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這是居民區附近一帶,一條路延伸過去有個小公園,公園中央有個小噴泉,廣場四周也一些雕像,他們就走過去。安寧好心情的以後退式走路,一邊走一邊問傅翊爵問題。


    傅翊爵兩手放褲袋裏邁著修長的步子不緊不慢的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姿態恣意的樣子,其實他留了一個心,如果她不小心絆倒了,他也能第一時間拯救。


    「阿爵,你在麵對旁人的時候總是不言苟笑,就不怕別人說你難相處嗎?」


    「i dont care.」低沉純正的美式口音。


    「好吧。」安寧仗著身後沒有障礙物,繼續不知死活的後退前行,「那你在意的是什麽呢?」


    「你。」


    安寧「……」又來了又來了,明明知道她招架不住,還時不時liao她,真是……愛死他了!「那除了我除了父母外,你還在意其他什麽東西?」


    「我們的寶寶。」傅翊爵信口拈來的話說得毫無壓力。


    安寧聽了他的回答,琢磨了好一會才明白他口中的寶寶指的是什麽,一張臉頓時羞紅得跟什麽似的,再也不敢亂問他問題了,轉身小跑上前去了。


    唉呀媽呀,這開了封的爵爺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啊,她完全招架不住腫麽破?安寧心中冒氣了分紅泡泡,說什麽寶寶,人家還小啦啊啊啊!


    傅翊爵可不放過她,大踏步跟了過去,眉眼間露出溫柔「怎麽,你不喜歡給我sheng寶寶?」


    安寧隻覺得身上所有的熱氣都跑到臉上去了,仿佛再過一會放一個雞蛋都能燙熟了,她左顧而言他「我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不對,她被他繞進去了,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還不到時候好吧?太腹黑了!


    傅翊爵爽朗的笑了兩聲,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繼續道「喜歡就好,那以後我們要三個,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傅x,傅xx,傅xxx。」


    還真是有模有樣的,聽起來也十分好聽。


    被他說得這麽好,安寧腦海中都浮現出三個活蹦亂跳的小蘿蔔頭了。


    這樣的生活真是美妙得讓人陶醉,她已經愛上他描繪中的生活了,真是沒救了。


    ——


    顧鳶醒來後聽說了遊輪上整個事情的經過,在得知安寧沒事時鬆了口氣,但卻被告知楚墨重傷進了醫院,她茫然而驚慌,內心又掙紮著克製自己不去看他。


    他是救了她,但當時船上那麽多人,他不算是為了她一個人才重傷,再加上他沒有準時出現才造成她如此魯莽的出海,所以他受傷她會內疚,但不會太內疚。


    唐夜等人一直給她打電話,讓她去醫院看望楚墨,顧鳶都遲疑著沒有去,她心底的傷口還在,他又不是病危,她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在這種節骨眼去看他。就再等等吧,等到她心中的怒意散去了,再去看他也不遲。反正他身份不低,不差探病的人,也許他還奢求一份清靜,不希望有人去看望呢。


    楚墨住院的空檔,顧鳶已經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從洺悅府裏搬出來回家裏跟爸爸住了,有些事情發生了,她就沒辦法當成沒發生過的樣子。反正他也不喜歡她,那她就消失,也算是變相給他安慰了。


    顧爸爸看到女兒提著箱子回來,還是一臉頹敗的模樣,皺眉道「小鳶,你跟我說實話,你心裏是不是放不下楚墨?」


    顧鳶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無奈道「爸爸,我現在不想說這個問題。」


    顧爸爸卻道「說清楚不好嗎,還是說你並不想理清楚這個事情?你要離開他是一時之氣,還是真的做好決定了?」


    顧鳶沉默了幾秒,最後癱坐沙發上,喃喃道「我不知道,但我確實是心裏有氣才搬出來的,也許我心裏還有他的位置,可是我卻沒有力氣再愛了。爸爸,我早已經不是年輕氣盛的小姑娘了,沒有回報的愛情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顧爸爸點頭「你心中有數就好,以前也是爸爸給你壓力,從今往後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顧忌公司的事情。有爸爸在的一天,就永遠替你守護這篇天地。」


    顧鳶露出了一個暖暖的笑「謝謝老爸。」


    果然,子女在外麵困了累了,最終能依靠的也隻有自己的家人而已。她從前不懂事,以後會好好孝敬爸爸的。


    ……


    唐夜下樓給楚墨買吃的時,在電梯裏遇到了度蜜月歸來的大哥,兩人打了個招呼。


    「誰在看著他?」傅翊爵一臉的春風得意,一看就是被滋潤過的,看得唐夜都心酸起來。


    「老四老五都在,圈內不少人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楚墨受傷的消息,紛紛要來探望,都被我們擋回去了。」


    傅翊爵眯起眼睛「顧鳶沒有出現?」


    唐夜砸吧了兩下嘴才道「沒來過呢,訂婚宴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老二這個事情做得也忒不厚道,人家姑娘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不來醫院踹一腳就很給麵子了。」


    傅翊爵眉目淡淡,兩隻手繼續放褲袋裏,又道「醫生怎麽說?」


    「說是被打得挺慘的,醫生說內傷挺嚴重,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心肺不同程度出血,起碼得住院一個月才能下地走路,說實話我這輩子就沒見過老二被打成這樣過,他的身手還在我之上呢,這個蕭祈真是一點不留情。」


    傅翊爵道「他要是不留情,楚墨早死了。」


    唐夜頓時長大了嘴巴。


    病房裏果然隻有老四和老五兩個人,聽到開門聲裏麵仨都回了頭,老四老五還好,楚墨眼底則閃過一抹黯然,不過他還是恭謹的對傅翊爵道「大哥。」


    傅翊爵走過去瞧了兩眼,道「這次的事情你受累了,就好好休息幾個月,公司的事情都暫時放下,一切等傷好了再說。」


    楚墨低著頭嗯了一聲,額前碎發遮擋住眼底的色彩。


    縱使這樣麵色慘白的躺在床上,他身上的的清貴氣息依然存在,三省爵爺身邊的二少不是蓋的。


    楚墨的心思哪能瞞得過傅翊爵,他不動聲色道「你如今住院身邊多有不便,請兩個護工吧,要是女的你覺得不方便,請男的也行。」


    楚墨嗓音低低沉沉的,婉拒中透著禮節「我還能應付,請護工我反而覺得不適應,就這樣吧。」


    傅翊爵也不勉強,聊了一下就走了,離開三省這麽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解決。


    楚墨見人離開後,咳嗽了一聲,渾身骨頭就跟要散架了一樣疼,好不容易緩過來,他看著唐夜道「顧鳶呢?」


    唐夜眸光閃爍了一下,卻不知該怎麽回答。


    楚墨卻瞭然一般,繼續道「你去替我做一件事吧。」


    ……


    顧鳶在家裏修養的時候,居然也有客人拜訪,隻不過來者不善。


    傭人說有客人的時候她一度以為是安寧,畢竟她沒來過她家,傭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可是見到了才知道不是安寧,而是含玉。


    顧鳶看到含玉皺起了眉毛「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楚墨都住院了,她們一家人不應該好好去病床前守著麽,跑到她跟前要算帳?


    含玉盯著顧鳶,一字一句咬字特別清楚「我被開除的事情是你做的?」


    顧鳶愣住了,但也很快眯起了眼睛,道「開除你,我為什麽要開除你?」


    顧鳶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含玉被調動到楚墨身邊做事這個事情,含玉並不知道這一點,她自以為是的覺得就是顧鳶嫉妒了,容不下她整天陪在楚墨身邊,所以故意針對她趁楚墨出差的空檔,開除了她!


    所以她道「顧小姐,雖然楚墨把我從夜魅調動過來,讓我留在他身邊做事,我一直很感激他對我的栽培,所以工作的時候一直都兢兢業業,平時除了工作不會談其他多餘的事情,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何必如此善妒,連一個秘書都容不下。難道你非要把我逼回夜魅上班才高興嗎?」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是雪上加霜,就是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都接近了尾聲,她才知道開頭,把人從夜魅接出來留在身邊意味著什麽,顧鳶懂。心中早已決定放下,可是她已然會為了過去的自己而難受。


    顧鳶慢慢平定心中的小波瀾,道「你無憑無據的指責我不接受,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知道你在他身邊做事,何來開除一說?再說那是傅氏的分公司,我一個顧家的人難不成還能把手伸到傅氏旗下,去操控別人公司的人事調動?麻煩下次找麻煩的時候,先搞清楚狀況,免得沒頭沒腦的鬧出了笑話。」


    含玉一點也不相信顧鳶的說辭,堅持道「以你的人脈做到這點並不難!堂堂一個顧大小姐,敢作敢當都做不到嗎?」


    顧鳶挑唇輕笑「如果楚墨想留下你,又有誰敢炒了你?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你與其在這裏與我嘰嘰歪歪浪費時間,還不如去醫院他床前小心伺候,也許他見你會做事,你被炒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呢。」


    含玉聽了之後大驚「楚墨住院了?他怎麽了?!」


    顧鳶也愣了,然後輕笑了,感情楚墨住院的事情,她還不知道。楚墨做事真的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


    含玉知道楚墨住院的事情了,那麽大娘自然也就知道了,當天就直接去了醫院,當看到楚墨身受重傷的樣子,兩人都大吃一驚。經過一番關懷追問,最後也隻是得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理由,兩人見楚墨不願意說受傷的原因,也就沒有多問了。


    但楚墨有問題,他看著兩人,道「是誰告訴你們我住院了?」


    提到這個,含玉就是一肚子委屈了,她把自己被開除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又說自己去找顧鳶講理,結果被她沒有禮貌的趕出門,臨走前她說的。


    楚墨聽了之後周身氣息有點陰涼,最後隻是不置可否的說了一句「是麽。」


    含玉見他完全不在意自己被開除的樣子,反而是一臉失魂落魄的好像很在乎顧鳶沒有來醫院的這個事情,她忍不住道「楚大哥,我不想被開除啊,我不想再回到夜魅那樣的地方上班了,你跟公司人說一聲好不好?」


    大娘也跟著道「是啊,大家都是自家人,把含玉放在你公司不正好嗎?她少不經事,人有單純,要去了其他地方也就隻有受委屈的份。」


    話剛說完,楚墨微抬眼皮,不輕不重道「她都在第一時間去找顧鳶麻煩了,哪裏像是會受委屈的人?公司人事調動是公司內部的事情,每個月都會有變動,根據個人能力判決去留。如果被開了隻能說明她在這個位置做得不夠好,就算心裏有不明白不理解的,直接找人事辦經理或者是秘書部長討論就是了,你去跟一個不是本公司的人談判,是想說明什麽?還是你覺得你已經重要到需要別人動用一切關係來炒了你?」


    顧鳶的臉色已經由最初的紅潤變到後來的慘敗,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眼底更是誇張的不可置信,完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這個男人親口對她說的。


    大娘敏銳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她安撫了含玉兩句,然後審視了楚墨片刻,重新道「小楚,你是不是在怪我們的出現,打亂了你的生活?」


    男人居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談不上怪不怪。」這輩因為仇恨而遷怒的人始終隻有她一個,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麵責任全在他,至於其他人,他語調繼續平平的陳述,「我住院這麽久她都沒來看過我,加上我沒有出席訂婚宴的事情,她應該是猜到一些什麽了,所以我想,應該跟過去做個告別,不去計較是是非非,珍惜眼前。」


    大娘默了片刻才嘆氣道「看得出來,你愛上她了。」


    楚墨看了看窗外,神色寡淡「都是上一輩的事情,本就與她無關,但是她的家人終究是給您帶來了無法挽回的影響,您對她有芥蒂很正常,我能理解。但從今往後由我來替她彌補您的損失,你放心,張蓋一畢業,我會保他一世無憂。」


    大娘一肚子的話瞬間咽回肚子裏,沉默了大概一分鍾這樣,她才緩緩道「其實這些事情我也不想管,也沒有心力去管,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尊重你,隻要你能放下過去,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愧疚,那你就去做。」


    說完留帶著神受打擊的含玉離開了。


    ……


    第三天的時候,顧鳶終於緩和過來了,其實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再痛的傷口,等時間長了就慢慢好了,沒有了最初時候刻骨銘心的難受,餘下的隻是一片惆悵。所以她決定去探望楚墨,他到底算是救了大家,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看看。


    楚墨看到顧鳶出現時,聽到她口中的『楚墨』兩個字時,他第一次覺得這兩字是如此動聽,他覺得她該生氣的,那麽大的事情他沒有出現,作為女人她肯定介意,所以她需要時間安撫自己,如今她出現了,是不是就說明她釋然了?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她,仿佛就回到了過去,兩人還是談戀愛時的樣子,分離片刻都覺得思念。


    顧鳶做了這些天的思想準備,再見麵所說還是做不到心緒平靜,但至少不會像過去一樣激盪了,她對楚墨笑了一下「好點了嗎?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楚墨卻衝著顧鳶溫柔的笑了笑,然後認真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隻這一句話,就讓顧鳶所有的堅持瓦解了,她的心崩塌得不成樣子,這麽多年來,哪怕是最熱戀的時候他都沒有對自己說過對不起,哪怕錯的是他。可是如今他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讓她紅了眼眶。


    為什麽不早點說呢?為什麽總是等到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候才肯低頭呢?婚禮是生命中最神聖莊嚴的事情,他都能不來,如今道歉又有什麽用呢?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顧鳶吸了吸氣,道「嗯,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以後都不要提了。」


    楚墨見她如此模樣,心底沒由來的閃過一抹慌亂,他著急的想起來,但身子還沒好,痛得他又躺了回去。


    顧鳶忙過去按住他,「你好好躺著別亂動。」


    楚墨卻抓住她的手,不敢用力,但又不會讓她掙脫,他凝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鳶兒,你會一直留下來陪我嗎?」


    顧鳶對上他的眼神,努力擠出了一個笑「我有時間了會抽空來看你。」


    是抽空來看,不是像過去一樣,他生一個病她都能丟下工作陪他一直到病癒。


    楚墨看著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最後他自嘲一笑,低沉道「還是來不及了,對嗎?」


    顧鳶別開眼神,不與他對視,眼神看著白色的床單,盡量讓聲音平靜道「你身體還沒好,要多多休息,有什麽事等你好了再說。」


    她不想在這種節骨眼跟他討論這種事情,不管結果怎樣都不利於他修養。


    楚墨卻執拗半坐起來,嘴角輕挑,神色也是自嘲的,「鳶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什麽怨恨你就沖我發,別這樣憋在心裏,我受不了。」


    顧鳶垂下眼簾,她真的不是在跟楚墨置氣,她生氣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如果他沒有受傷她早就第一時間跟他說清楚了,可是如今他受傷了,她覺得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在這種節骨眼惹他不快。她跟楚墨談了七年的感情,哪怕他心中從來沒有愛過她,但在那些歲月中她是快樂著過來的,他除了脾氣倔強了一點,性格冷酷了一點,還不喜歡她耍大小姐脾氣的樣子,更不喜歡道歉之外,其他事情他都做足了男朋友的本分。


    如果真相真的如她想的一樣,顧家欠了他什麽,他這些年沒有虐待她已經很好了,她不能要求更多的。


    「鳶兒,我沒有及時出現,是因為我大娘突發病重,我送她去了醫院……我知道如今說這些也沒用,沒有去就是沒有去,如果你因為這個責怪我,我認。等我出院了我就跟那天參加訂婚宴的賓客解釋,說責任全在我,然後再對外界公布我們結婚的消息。」


    顧鳶愣了一下,她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然後怔怔的反問「結婚?」


    楚墨笑了一下,笑容很溫柔「嗯,鳶兒,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嗎?顧鳶眼眶又有點發熱了,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她這麽多年的夙願不就是為了跟他結婚嗎?如今他終於求婚了,為什麽她的內心是如此掙紮?


    害怕吧,是啊,被傷了一次終究是怕了,區區一個訂婚宴她就已經承受不住,更何況是結婚典禮?不是楚墨不夠好,是她配不上。不是他做人做事有問題,是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她,這才是問題的最根本。


    看到顧鳶不說話,楚墨心中已經知曉了什麽,還是繼續道「等我一出院我們就去領證,然後就舉辦婚禮,鳶兒,我們舉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好不好,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新娘。」


    顧鳶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最後她語氣接近懇求的對他道「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楚墨捧起她的臉,用指腹給她擦幹眼淚,動作輕柔,聲音沙啞而溫柔「別哭呀,為什麽要哭呢?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的心就難受得窒息。」


    顧鳶還在哭,並且已經由最初的哽咽到嚎啕大哭,她把臉埋在被子裏,抽噎得整肩膀都在抖。


    楚墨撫著她的後腦勺,聲線低迷得有些顫抖「還是說,你已經不願意嫁給我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她臉下的被子都被淚水浸透了,她才抬起頭,擦幹了眼淚,看著楚墨,聲輕而決絕的開口「對不起楚墨,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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