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風光明媚,捱過一季寒冬的冷冽之後,在春風柔情的吹撫下,草木逐漸複蘇,漸露欣欣向榮之姿。


    在這美麗的景色之中,就見三個不明物體呈大字型的趴在一大片草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乍看之下不免讓人懷疑是哪兒來的人被棄屍荒野。


    「師父,流水好餓喔!」餓得發昏的流水囁嚅道。


    一旁,體力幾乎快用盡的任飄颻,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頭偏向流水,有氣沒力的道:「乖!快點睡,睡著就不會餓了……」餓啊!好想吃東西呀……


    趴在任飄颻另一側的行雲這時終於爬起。


    「師父,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這一切都要怪師父太不知節製!上次從「江南大鐵錘」身上贏來的財物,竟然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內,就被她全數揮霍散盡,到最後連餓了都沒錢吃飯,天知道從昨天開始他們就滴水未進!


    可憐他和流水年紀小小,就要跟著師父喝西北風。


    「那你要我怎麽辦呢?」任飄颻趴在地上,隻剩一張嘴有氣無力的在動。


    還問他要怎麽辦?!他怎麽會跟了這麽個沒擔當的師父啊?


    「不然我們再去找幾個冤大頭來賭。」視線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師父,你能不能想點正經事來做啊!老是用這種旁門左道騙人,你不覺得丟臉嗎?」嗚~~太師父、鏡泱師姑!我好想你們喔!


    「正經事啊……好……我想想……我想想……」任飄颻努力絞著腦汁,正經事……正經事……我要做正經事……


    突然,一個強烈的念頭自她腦中閃過。


    「有了!」她倏地起身,瞬間恢複以往的神采奕奕,完全不複方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就說我果然是個做大事的人吧!」她忍不住讚美自己的聰明才智。


    完全沉浸在美好想像中的任飄颻,喃喃自語的讚歎著自己驚人的智慧,沒想到一回頭,就見到行雲正對著自己投以不信任的眼光。


    「你這是什麽表情呀?」她老大不爽的用力拉扯行雲的小臉蛋,「你師父我接下來要做的,絕對是非常了不起的大事,不久後你們一定會因為有我這個師父而感到萬分驕傲!」放開行雲的臉蛋,她昂首迎著風,任清風吹撫過她的麵頰,頓時顯露一種天地男兒的蒼茫感。


    然而一旁正痛撫著臉頰的行雲心裏還是非常懷疑。


    師父真的做得出什麽正經事嗎?


    他怎麽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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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京城裏某戶大宅的屋頂上出現三條身影。


    「師父,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聽從師命,正乖乖趴在磚瓦上的行雲,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很大的懷疑,尤其是看到任飄颻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就越覺得此事絕不可為。


    「囉唆,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可是義舉,義舉耶!」


    任飄颻依舊專注於勘察地形,壓根兒沒心情理會行雲的擔憂。


    「但……這樣做真的算是正經事嗎?」


    「那還用問,劫富濟貧耶!你自個兒想想,以前做過劫富濟貧這事的,哪個沒被當作英雄看待?這當然是正經事啦!」


    劫富濟貧——沒錯!就是這個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被平民百姓吟詠不絕、一唱三歎的偉大義舉!現下她任飄颻就要進行這個偉大的任務。


    「可是劫富濟貧的目的不是要幫助貧苦人家嗎?咱們現在目的隻是要填飽自己的肚子,充其量也隻能說是偷,不算劫富濟貧吧!」行雲忍不住發出疑問。


    任飄颻立刻賞了行雲一記爆栗。


    「師父,你怎麽打人哪?被我說中了,老羞成怒喔!」行雲痛撫著腦袋。


    她翻了翻白眼,再度伸手拉扯行雲漂亮的臉皮。


    「我問你,肚子餓不餓?」


    「餓。」行雲老實的回答。


    「那有沒有錢買吃的?」


    「沒有。」


    「餓了又沒錢買東西吃,這不叫貧窮叫什麽?」


    「這……」行雲被問得啞口無言,「照師父你的意思,咱們現在是要……劫富『濟自己』?」


    她愉悅的拍拍行雲的頭,「沒錯,真是聰明的孩子。」


    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嘛!劫富濟貧怎麽會濟到自己身上來?行雲還是無法被說服。


    此時,一直默默打探屋內狀況的流水突然開口道:「師父,宅子裏的燈都熄了!」


    任飄颻眼睛四處梭巡,果真見宅裏燈火盡滅,人聲俱靜。


    她興奮一笑,「行雲流水!行動了!」


    「是!」雖然行雲心裏還是有疑惑,但在師父一聲令下,還是乖乖跟著行動,三人往灶房的方向而去。


    一潛進灶房,飯菜香就這麽撲鼻而來,仔細一瞧,才發現桌上竟然擺了滿滿一大桌豐盛的菜肴。


    「哇!這些有錢人果真是暴殄天物,竟然剩下這麽多飯菜。」任飄颻驚異的看著眼前的佳肴。


    哇塞!全雞全鴨外加一整隻大豬公耶!


    「老天有眼哪!」任飄颻喜孜孜的道。


    她立刻指示行雲流水開始進行打包作業。


    手中抓著一條魚正要往包袱裏塞的行雲,突然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師父,咱們現在拿的是人家吃剩的東西嗎?」


    說這些完整無缺的食物是剩菜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現下是大半夜,不是剩菜剩飯是什麽?這府裏上下都去睡了,就算是夜消,也總要有人醒著才能吃呀!」任飄颻焦頭爛額地忙著搜括美食。


    「好像也是喔!」不是聽說有錢人家都拿魚翅漱口的嗎?剩菜剩飯裏有全雞全鴨,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得到滿意的結論,行雲再度著手打包的工作。


    不一會兒工夫,滿桌食物便被搜括殆盡。


    「呼!終於打包好了。」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任飄颻滿意地看著努力的成果。


    「師父,這條大豬公怎麽辦哪?」經流水的提醒,她才想起一旁的大豬公。


    「對喔!還有這隻大豬公,瞧我差點忘了,嘖嘖!真大一隻,看來得費一番工夫才扛得走了。」她撫著下巴,努力想著該如何將這隻幾乎快比她大的大豬公帶走。


    「師父,不如就別搬了,反正我們手上的食物也夠我們吃上好幾天了。」


    「這怎麽行!凡事都要有始有終!既然咱們決定搬了,當然就要搬個徹底,這叫英雄的原則!」


    什麽英雄的原則,根本就是你自己貪吃吧!行雲忍不住咕噥。


    「我看天也快亮了,一起行動的話容易引人注意,不如這樣吧!你們先將其他食物帶走,我留下來找找看有沒有繩子來綁這隻豬,到時再去老地方跟你們會合。」對於這隻誘人的大豬公,她任飄颻是勢在必得!


    「可是師父,你一個人行嗎?」行雲不太放心,他可沒忘記師父的功夫可是比三腳貓還癟腳。


    「囉唆!我行的,你們快去!」她不耐煩的揮揮手。


    「哦!」行雲流水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見師父如此堅持,也隻能聽令行事,帶著滿滿的食物離開大宅。


    在前往郊外的路上,行雲流水心裏沒來由的竄出一股不安,卻又一直說不上為什麽,直到約定的地點,他們才稍稍放下心上的不安。


    饑餓難耐的兩人等不及任飄颻的到來,打開包袱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嗯!真好吃!」


    「對啊!太好吃了!」


    就在他們滿足的大啖一隻雞時,一段可怕的回憶同時湧上他們的腦海……


    兩人緩緩的轉頭互看,大喊道——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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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看到眼前這棵再熟悉不過的大榕樹,積了滿肚子鳥氣的任飄颻終於忍不住發飆。


    娘的!鬼打牆了不成,這棵樹她少說都看過十次了,怎麽就是走不出這宅院?


    找到了繩子,將大豬公綁妥在背上,原本帶著興奮愉悅的心情準備離去,沒想到竟然在這大宅院裏繞了近一個時辰!


    氣惱的踹向這棵陰魂不散的大榕樹,但想當然耳,大榕樹根本是不痛不癢外加麻木不仁,倒是她自個兒踹疼了腳,哀叫了聲,抱著腳跳了一會兒後,最後頹然倒坐在地。


    「唉!剛才真不該讓行雲流水先走的……」


    沒錯!她任飄颻天不怕地不怕,隻有一個致命的死穴,那就是——


    她徹徹底底、實實在在的是個大路癡呀!還是屬於天字號的超級大路癡。


    打她自娘胎出來開始,就完完全全不懂「方向」兩字,連自己日生夜長、朝夕相處的日見山莊,她也是每天不厭其煩的上演苦兒迷路記。直到後來,有行雲流水跟在身邊後,情況才大幅改善,也因此,才讓她壓根忘了自己其實是個路癡的事實,以致鑄成今日的大錯呀!


    眼看天色就快亮了,再不趕緊想法子離開這兒的話,到時被逮著可就真的難看了!


    不管了!既然用走的走不出去,她翻牆總行了吧!就不信她直直的一路翻過去,還會離不開這個鬼地方!


    振作起精神,她重新站起,朝圍牆一躍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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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千尋死瞪著眼前堆得幾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帳本,有股想直接伸手將自己掐死的衝動。


    該死的,他究竟是中了什麽邪?竟然會決定乖乖留下來處理這堆帳本!


    前些天被衙門的人押回雲府之後,才知道受到極大創傷的阿福一回府就哭嚷著要懸梁自盡,最後還是動員了大批人馬才把他給攔下,也因此,他這偉大——不!是罪過的罪魁禍首,這次總算將他家老爹徹底給惹毛了。


    盛怒的雲老爺終於撂下狠話,要他在管理家業和被送回師父那兒磨練之間做抉擇。他本是想,不過就是看個帳本嘛!有啥大不了的,再怎樣也不可能比被送回師父那兒可怕,經過幾番思索,他決定先順著父親大人的意,乖乖待在府內翻翻帳本、做做樣子,等哪天他爹鬆懈了,再找機會溜出府去……


    但沒想到,光是他爹口中那個「小小的」蘭心堂藥房,帳本就多成這樣,更遑論是明天就要交到他手上的雲集鏢局了。


    唉!都怪他爹,沒事幹啥把事業做得那麽大呀!真是遺禍子孫喔!


    哀怨歸哀怨,要是明兒個沒讓他爹看到成果,定會被送回師父那兒荼毒啊!


    思及此,他不由打了個冷顫,趕緊提筆繼續解決眼前那堆沒完沒了的帳本。


    瞧瞧窗外天色將明未明,清風多舒暢,在這等美好的景致之下,不是該設個宴,品酒吟詩,體驗一下詩人們的風流雅興嗎?怎麽他就得一個人待在書房裏跟帳本周旋?


    可憐呀!


    他正要為自己乖舛的命運擰出一滴淚時,屋脊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像是有重物砸下,而後掉落屋外的草地上,還夾雜著一聲不小的悶哼。


    很顯然的,有「東西」從屋頂上掉下來了!


    雲千尋眉一挑,原本烏雲罩頂的心情頓時好上許多。


    老天爺果然還是待他不薄,怕他看帳太無聊,就從天上扔下個禮物來陪他解悶,可真有心不是?


    那他得趕快去會會這禮物,讓人家久等可就失禮啦!


    他帶著愉悅的心情步出房門,果然見到門前的草叢有一陣騷動,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道弧度。


    「咦?剛剛那是什麽聲音呀?」他對著草叢發出疑問,並刻意將聲量放大。


    糟!被發現了!翻牆時失足從屋頂上摔下,當了背上豬公的墊背,此時被壓得全身發酸的任飄颻趴在草叢裏暗叫不妙。


    「汪!汪!」


    雲千尋聽著這很明顯是出自人類口中的狗叫聲,忍不住挑高了眉。


    怎麽這家夥不但身手差,還是個白癡呀?


    「真是怪了!怎麽這狗會從屋頂上掉下來呢?」


    「喵~~」


    這下雲千尋開始有想揍人的衝動了。


    好樣的!原來這家夥不是白癡,而是把他雲千尋當白癡了!


    「原來是小喵喵呀!大哥哥我最喜歡貓了,來來來,讓大哥哥我好好來瞧瞧你呀!」


    躲在草叢裏的任飄颻立刻想溜,無奈壓在她背上的大豬公壓得她動彈不得。


    「小喵喵!大哥哥來囉!」


    別——


    任飄颻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死期哀悼,擋在前方遮蔽的草叢就被撥開了。


    就見雲千尋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身前,一臉的興味。


    「哈……」嗚呼哀哉!任飄颻已可以預見自己是怎麽死的了。


    雲千尋看看任飄颻,再看看壓在她身上的大豬公,露出會心的微笑,柔聲開口道:「喲!兄弟,談戀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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