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的很可能是滿瀟成真正的父親。」花崇拇指在下唇滑過,「這個人藏得很深。」


    「滿國俊知道這個人是誰嗎?」柳至秦問。


    「難說。」花崇道:「照理說,滿國俊恨滿瀟成和向雲芳,但到底一同生活了幾十年,他恨他們,卻不是單純的恨。可對滿瀟成的親生父親,滿國俊應該隻有純粹的恨。如果他知道這個人,應該會告訴我們。」


    「他始終保持沉默,不肯開口。」柳至秦走到窗邊,看向暗紅色的夜空,「既不像知道,也不像不知道。」


    「人的心理是最難琢磨的。犯罪心理研究不斷增加新的特殊個例,意味著已知的案例並不能作為特別有力的依據,更不能當做模板。」花崇感到一絲夾雜著亢奮的疲憊,「普通人的心理已經夠難揣測,更別說涉及犯罪的心理。」


    柳至秦轉身,背後映著一圈湧動的夜色,「但我的心理很好揣摩。」


    花崇眼尾一挑,無奈道:「咱們在說案子。」


    「但案子不是讓你疲憊脫力到思維遲鈍了嗎?」


    花崇一時難以反駁。


    「疲憊的時候,不如想些輕鬆的事,換換腦子。以前念書的時候,你們班老師有沒有說過,語文作業做煩了,就找幾道數學題來做?」柳至秦唇角微揚,「犯罪心理不好揣摩,你可以試著揣摩揣摩我的心理。」


    花崇胸口頓時泛起一陣暖流,嘴硬道:「忙,案子一個沒破,別添亂行嗎?」


    「揣摩吧。」柳至秦竟是上前幾步,牽住了他的手腕,然後順勢一提,按在自己心髒上。


    他不經意地睜大眼,隻覺手心傳來陣陣鼓動。


    柳至秦的心,在他的掌心躍動。


    「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柳至秦的嗓音格外溫柔,手勁卻一點不小。


    花崇任由他握著,看著他眼中的自己,不領情道:「腦子轉不動了,懶得猜。」


    「那就不猜。」柳至秦笑說,「我來告訴你。」


    花崇有些意外,本以為柳至秦會找理由繼續讓自己猜,沒想到居然這麽幹脆地放棄了。


    心裏居然有些失落,就好像小時候做好了準備與夥伴玩遊戲,對方卻拍拍屁股說「不玩了,我要回家吃飯了」。


    可這失落沒能持續下去,因為柳至秦說完那句「我告訴你」,就身體力行,吻住了他的右眼。


    他當然條件反射閉上了眼,所以這個吻準確來講,其實是落在了他的右眼眼皮上。


    眼睛通常是最能感覺到身體疲憊的部位。累的時候,眼睛酸脹、乏力、起紅血色,甚至隱隱作痛。


    不舒服,就想要用手揉一揉,這個簡單的動作能夠稍微緩解眼睛的不適。


    可是男人的手有力而粗糙,哪會有嘴唇柔軟?


    柳至秦摟著花崇的腰,吻著他的右眼,沒有放開。


    花崇喉結滾了好幾個來回,大腦突然放空,明明閉著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卻好似看到了一方流光溢彩的天地。


    須臾,右眼上溫熱的觸感換到了左眼。不久,唇被輕輕含住。


    他仍是沒有睜開眼,卻分開唇齒,欣然迎接柳至秦的侵入。


    ??


    夜已經很深,洛城一中的教學樓幾乎全熄了燈,唯有「求知樓」三樓的兩扇窗戶還透著明亮的光。


    那是高一年級部分數學老師的辦公室。


    洛城一中是省重點中學,學生眾多,每個年級起碼有30個班,任課教師也多,單是高一一個年級,就有三個數學老師的專用辦公室。


    數學向來是高考「拉分」的重點科目,尤其在文科生中「地位」極高。有的學生語文、英語、史地政都很好,唯獨數學成績較差,總分和排名一出來,單數學這一科就被別人拉開四五十分的差距,排名跟著一落千丈。所以很多學校雖然明著不說,但都對數學老師格外重視。同樣,數學老師肩上的壓力也極大,特別是重點中學的數學老師,備課到深夜的情況並不少見。


    藍靖已經火化入土,後事從簡,基本上已辦理妥當。藍佑軍請假數日,加上藍靖生病期間經常請別的老師代課,如今沒了牽掛,妻子暫時回老家療傷,自己一空下來就沉溺在悲慟中,索性趕到學校備課。


    藍靖生病之前,他本來長期在高三理科實驗班任教,是全校出名的數學骨幹教師。但獨生女罹患絕症,他已經沒有精力帶高三的課,遂主動要求調到高一,帶兩個平行班。


    洛城一中這種學校,實驗班和平行班區別極大,實驗班培養的都是衝擊名牌大學的嬌子,而平行班大多是資質平平的學生。


    即便如此,藍佑軍還是想盡力將他們帶好。


    走到「求知樓」樓下,他看到三樓的辦公室亮著燈。


    這麽晚了,還會有別的老師在備課嗎?


    藍佑軍忽然想到,此時在辦公室裏的可能申儂寒申老師。


    想到申老師,他苦笑著嘆了口氣。


    當初,他與申老師在高三各帶兩個理科實驗班,每年全市的數學單科「狀元」不出在他的班上,就出在申老師的班上。可現在,他們二人都不再在高三任教。


    他是因為要照顧藍靖,申老師卻是自稱「壓力過大」。


    這理由說服得了別人,說服不了他。和申老師共事多年,既是對手,也是朋友,他自認為了解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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