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笑了笑,那笑聲從聽筒裏傳出來,花崇頓覺耳根發癢。


    「要不你現在拍一張發給我?」柳至秦說:「我看看壞成什麽樣子了。」


    花崇把毛衣攤開,覺得平放著不好拍,索性提在手裏,一下子按了好幾張,隨便挑了一張給柳至秦發去。


    大約因為注意力都在皺巴巴的毛衣上,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軀正投映在窗玻璃上。


    「怎麽穿這麽少?」柳至秦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那身黑t恤。


    「啊?」他還沒反應過來。


    「照片。」柳至秦提醒,「拍到你自己了。大半夜的,隻穿一件t恤,不冷嗎?」


    花崇看了看窗戶,心頭忽地暖了一下,笑道:「讓你看毛衣,你往窗戶上看。」


    柳至秦低沉的笑聲再次傳來,話說一半卻又停下,「毛衣……」


    「嗯?」


    「毛衣這樣子也還好。」柳至秦的語氣有個很明顯的轉折,「不算洗壞。」


    「這還不算洗壞?」花崇的敏感全耗在案子上了,不談案子時會陷入某種遲鈍,抓起衣袖看了看,「不行,我還是得賠你兩件,這件就給我好了,我拿回去當居家服穿。」


    柳至秦沒有客氣,「行,那我們爭取早日把案子破了,去挑身衣服。」


    花崇笑,「隨你挑!」


    「不過現在你加件衣服。」柳至秦溫聲說:「起碼換成長袖。案子查到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你這當領導的如果因為感冒下了火線,那就麻煩了。」


    花崇也覺得有點冷了,把毛衣往肩膀上一披,「我這就穿。」


    柳至秦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知道花崇正在穿衣服。


    不久,花崇說:「你這毛衣貼身穿也不刺人。」


    柳至秦眼神漸深。剛才他以為花崇另外拿了件外套穿上,畢竟毛衣被洗皺之後就不大好看了,沒想到花崇就這麽穿了上去,還貼著身……


    之前花崇一直把毛衣穿在襯衣外麵,哪哪都沒貼著皮膚,雖然襯衣的布料很薄,但也算是一層「障礙」。


    柳至秦一想到自己的衣服就這麽被花崇貼身穿著,喉嚨就有些幹。


    而花崇又補充了一句:「今天太晚了,你趕緊去睡,我把t恤洗完也得睡了。」


    所以你把t恤也脫了?柳至秦想,毛衣裏麵空著?


    這話他沒問出口,愣了一會兒用慣常的語調說:「行,晚安。」


    花崇隱約覺得這聲「晚安」不太對勁,但也沒精力多想了。這一天他從洛觀村飛到楚與鎮,又從楚與鎮回到洛城,見了多個與案子有關的人,大量線索在腦子裏交融、拚湊,體力和腦力幾乎都到了極限,不休息不行了。


    其實,結束通話前他還想多和柳至秦聊幾句,但大腦已經有些宕機,再說下去,萬一說出了不該現在說的話,那就不太好收場了。


    躺在重案組休息室的床上,他很快就睡了過去,甚至忘了脫掉不該睡覺時穿的毛衣。


    ??


    黑夜在四麵八方擴散開。


    乘龍灣別墅區,鄒媚站在客廳的吧檯前,兩眼筆直地盯著黑色的奶鍋。奶鍋是鄒鳴不久前新買的,鍋體晶亮,看得出材質出眾。但此時,小火燒開的牛奶正一波接一波從它的邊緣溢出,帶著黏稠的奶皮,將鍋體覆蓋得一塌糊塗。


    空氣裏漸漸瀰漫起燒糊的氣味,還有液體流動的聲響。在奶鍋徹底被燒幹之前,她才猛地回過神,左手驚慌失措地關掉火,右手緊緊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眼中的木然被恐懼取代,瞳仁深處明明應該倒映出吧檯邊的燈光,卻漆黑得如夜色一般。


    在咖啡館點的熱牛奶她隻喝了一口,雖然是上好的鮮牛奶,卻不夠甜。


    她喝不慣不加糖的牛奶,隻得回家自己煮。


    可是,就在剛才,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在那個目光銳利的警察麵前,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不習慣吃宵夜……


    居然說了這樣的話!


    那個問題明明那麽突兀,自己居然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


    她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的動作,可心跳仍舊沒有平復下去。


    幾分鍾後,她轉過身,腳步虛浮地朝樓上走去。


    鄒鳴不在,這棟房子就像死了一般。


    她站在鄒鳴的臥室門口,抬手推開門,呆立片刻,突然將所有燈都打開,瘋了一般地在櫃子、抽屜裏翻找。


    幾天前,她已經將這間臥室以外的房間翻了個遍,可是仍然找不到那個東西。


    沒有那個東西,自己要怎麽讓可憐的女孩解脫?


    這個世界對女孩糟糕透頂,它配不上她們的美好!


    這間臥室是最後的希望了。


    可她不願意相信,那個東西會出現在鄒鳴的臥室裏。


    第九十四章 鏡像(28)


    重案組幾乎沒有走得開的人了,個個肩上都扛著任務。花崇隻好去法醫科「抓壯丁」,逮住徐戡和自己一起去羨城。


    「二娃真不像你和柳至秦的狗。」徐戡一邊開車一邊說:「也不像德牧。膽子小得跟針眼一樣,被我家那幾隻一嚇,就夾著尾巴『逃命』。」


    「你上次不說它過得挺好的嗎?」花崇正拿著手機和曲值發信息,聞言抬起頭,「結果被你家那群欺負了?」


    「是過得挺好啊,不愁吃不愁喝,就是膽子太小了,給人一種老被欺負的假象。」徐戡笑:「其實也沒有真的被欺負。我家那幾隻是什麽品種你又不是不知道,誰能欺負大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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