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錢寶田說:「劉旭晨就是那年考上大學的。他們家窮,他在開學前就離開村子了,說是要打工攢學費。家裏就剩個劉展飛。劉展飛年紀小,當時還不到10歲吧我記得。劉旭晨離開之前,到處敲門,拜託鄉裏鄉親幫忙照顧劉展飛。我家老婆子看劉展飛可憐,經常送點湯飯過去。」


    花崇想了想紅房子的位置。那裏處於洛觀村西邊,而當年的村小也在洛觀村西邊。錢魯介紹村子的情況時說,村民的房子大多建在東邊,這也是錢毛江等人在村小被殺害時,沒人聽到動靜的原因。


    直到火已經燒起來,睡夢中的村民才陸續被驚醒。


    當時劉旭晨離村求學,但劉展飛應當還住在那棟已經不存在了的房屋裏。專案組不可能沒有向他了解過情況。可為什麽「劉展飛」的名字沒有出現在案卷裏?


    「你記不記得,村小起火時,劉展飛在哪裏?」花崇問。


    錢寶田敲著煙杆,似乎在思考,片刻後搖頭,「太久了,沒有印象了,不過他肯定在村子裏。我記得很清楚,他是他哥病死之後才死的。大冬天,外麵來消息說他哥死了,他急著出去找,掉進河裏,給凍死了。」


    「凍死?」花崇問:「在哪條河裏凍死?屍體後來是怎麽處理的?」


    錢寶田答不上。


    花崇又問:「劉旭晨念的大學是哪一所?得的什麽病?」


    錢寶田還是答不上了。


    「你們聊著。」花崇起身,在肖誠心的肩上拍了拍,「我回派出所一趟。」


    肖誠心仍是不明就裏,被錢寶田留下來拉家常。


    花崇快步向派出所走去,腦中一直轉悠著「劉旭晨」、「劉展飛」這兩個名字。


    在洛觀村,這對已經死去的兄弟就像被遺忘了一般,既沒有出現在十年前的案卷裏,也鮮少被人提及。若不是錢寶田因為在他們家的舊址蓋了賣紀念品的歐式木屋,管不住嘴向肖誠心炫耀——隻有我敢在死了一戶口本兒的地方蓋房,或許他們的名字就再不會被提及。


    但村小案的五名受害者死於十年前,劉家兄弟也死於十年前,兩者之間當真全無關係?


    ??


    聽說花崇要查劉家兄弟,幾名當地民警都愣了半天,還是錢魯最先反應過來,「他們……他們已經去世好多年了。」


    「我想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麽死的。」花崇神色凝重,「還有,劉旭晨當時念的是哪一所大學?」


    「這……」錢魯有些為難,似是想不起來,半天才道:「那你等等,我看能不能查到。」


    說完又對另一名民警道:「趕緊把老村長請來!」


    洛觀村以前落後,戶籍管理根本沒有落實,很多資料都遺失了,要查兩個去世的人並不容易。


    花崇花了幾個小時,才從村長、片兒警、村民口中基本理清劉家兄弟的情況。


    劉旭晨年長劉展飛10歲,是老劉家的親兒子,劉展飛是老劉不知道打哪兒撿回來的,從小病怏怏,吊著口氣沒死。


    劉展飛3歲左右時,老劉病死了,劉旭晨把劉展飛拉扯到9歲——也就是十年前。


    19歲的劉旭晨考上了羨城科技大學,將劉展飛一人留在洛觀村。當年12月,噩耗傳來,劉旭晨在學校突發疾病,醫治無效,去世了。


    劉展飛一個9歲的小孩,沒有能力去羨城接兄長的骨灰。而且當時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節,洛觀村通往外麵的還是一條土路,雪一落下來,家家戶戶斷電,說大雪封山、與世隔絕也不為過。村裏商量,等到來年開春,再各家各戶籌一些錢,送劉展飛去羨城。


    但開春之前,劉展飛就消失了。


    劉家沒有別的人,沒誰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消失的。第二年春天,下遊的村子打撈起一具腐爛的小孩屍體,一些村民跑去看,回來都說,是劉展飛。


    理由很簡單——小孩身上的衣服正是劉展飛整個冬天都穿著的衣服。


    「這樣就確定了屍源?單憑一件衣服?」雖然明白這種事在落後的鄉下並不稀奇,但花崇仍是感到十分無奈。


    「不憑衣服還能憑啥呢?」老村長雙眼渾濁,似是不理解眼前的警察在憤怒什麽,「以前村裏死了人,都是親屬去認。劉家沒人了,才由我這把老骨頭去認。我以前眼睛好得很,不會看錯!」


    確定了屍源,就得安葬,而在火葬普及率並不高的農村,全屍土葬也說不定。


    花崇抱著一絲僥倖問:「是火葬還是土葬?」


    「當然是火葬,誰家還土葬啊?」老村長得意地說:「我們村早就搞火葬了!」


    錢魯解釋道,村小案的第二年,上麵的政策下來,開始開發洛觀村的旅遊資源。也是從那一年起,全村改土葬為火葬,算一算,劉展飛可能是第一批被火葬的村民。


    花崇知道再問劉展飛的死已經沒有意義,換了個問題,「劉家離村小不遠,村小出事時,你們沒有跟劉展飛了解過情況?」


    眾人麵麵相覷,連老村長也回答不上來。


    當時實在是太亂,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9歲的小孩。


    還是一名快退休的民警道:「劉展飛當天可能根本沒有住在家裏。」


    「對,對!」老村長這才想起來,「劉旭晨念大學之前,跟很多戶村民都說過幫忙照顧劉展飛。劉展飛就東家住一天,西家住一天。錢毛江他們出事的時候,他住在別人家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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