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雙眼,已是入夜。


    看著眼前的戰壕,不遠旁那些熟悉的身影,劉錚一陣恍然,半晌無言。


    之前經曆的一切仿若如一場夢幻,若不是身體上傳來的感官和現在依舊能感受到的儲物紋身,他甚至會覺得自己所經曆的隻是他胡思亂想的經曆。


    他回到了這個世界,回到了大宋軍隊與鐵鷹人交鋒對壘的戰場上。


    他還是那個第三營三大隊的炮灰隊正。


    而似乎從他離去到歸來的這足足十多天的日子,在自己的世界才隻過了不到半刻鍾的時間?


    他細微觀察了一下天色,通過對比得出了結論。


    ‘這就是輪回主的神通廣大嗎?果真令人無法想象不過在我的世界,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劉錚心中呢喃一聲,站起身來,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軍大衣。


    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一切就要以當前的世界為主,畢竟距離下一次輪回任務還有一年的時間。


    被冷風吹著臉龐,劉錚迅速就穩定了心神。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到夜幕降臨,他都要巡視戰壕,檢查崗哨,以免麾下士兵鬆懈。


    “都好吧。”


    “隊正放心,紅毛崽子上來咱就殺他。”


    “好。”


    “傷沒事吧?”


    “這點小傷算什麽?今天我老田宰了兩個。”


    “老兵就是老兵,打完仗請你喝酒。”


    “長官我今天打死一個!”


    “好樣的。”


    劉錚一路在戰壕中走過,不時拍拍士兵的肩膀,和他們閑聊兩句。


    當看到吳文康和陳莊時,劉錚見吳文康眼圈通紅情緒低落靠著戰壕發呆,不由向陳莊問道:“老吳怎麽了?”


    陳莊歎了口氣,擺擺手道:“黃阿四是他同一個鎮的老鄉,現在連骨頭都沒找著他不好受。”


    劉錚瞬間無言,唇角蠕動,立足不前。


    沙場之上,刀劍無眼,更遑論是熱武器興盛時代的戰場。


    像黃阿四這樣埋骨疆場,戰死他鄉的軍人從來不在少數,這場戰爭打到現在,至少有十萬大宋兒郎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蹲下身來靠到吳文康身旁,他點燃一根煙,隨後又發給身旁的吳文康一支。


    見吳文康不接,劉錚也沒生氣,隻是一口一口抽著,一邊低聲說道:“黃阿四死的壯烈,是條漢子,他讓弟兄們少流血了。”


    被無量輪回之地選中的今日白天,鐵鷹人發動了一次全線猛攻,黃阿四抱著手榴彈去炸鐵鷹人的戰車,雖然未能成功,但也為劉錚用戰防炮擊毀戰車爭取了時間。


    所以劉錚此言不假。


    “隊正,你說我們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跟我一起來打紅夷的十來個,從最開始到後來隻剩下黃阿四,現在他也沒了”


    鐵打的漢子,粗獷的臉龐上此刻卻流下兩行清淚,一雙虎目中是說不清道不不明的顏色。


    “快了,像是快結束了他們是走了,但我們還在。”


    拍拍眼前漢子的肩膀,劉錚把最後一口煙吸入肺中,煙頭踩在腳下狠狠碾滅。


    他這不是說的安慰老吳的話,而是根據得到的信息依據所猜測的:


    腳下這裏,在大宋最為強盛之時是屬於大宋的疆域,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宋不複往昔般的強大,因為種種原因這片土地也分裂了出去,成了現在的岩國。


    岩國人和大宋人同文同種,在大宋的諸藩國當中也算數得上號的一個。


    鐵鷹人作為新興強國,要挑戰大陸老牌霸主的地位,入侵大宋的藩國,拿岩國開刀算是一步好棋,所以岩國成了那隻被殺的雞。


    如果能打得過,那就把到嘴的肥肉吞下去,同時也能看清楚大宋如今虛弱的程度。


    如果打不過,隻是入侵藩國的話也不算是和大宋徹底撕破臉皮,大宋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藩國和鐵鷹帝國拚盡一切去打一場興衰之戰。


    以岩國的軍力自然不可能是鐵鷹帝國的對手,不到十幾天,岩國疆土半數淪陷,岩國小朝廷一日數十次急電,求大宋支援。


    大宋動員數十萬軍隊,軍械輜重不可計數,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西征助岩。後續開拔奔向戰場的人更是不知凡幾,裝載物資的軍列沒有停下的時候。


    這一仗一打就是兩年的光景,從最初大規模軍團的碰撞對決,到雙方鋪設漫長陣線的陣地戰絞肉機一樣廝殺,兩國戰死的軍人已經多達至少二十萬以上。


    在戰爭最為殘酷的階段,幾乎是每天都有數千人陣亡,一個鎮的兵力扔進去就被打光,接著為了保證陣線的穩固雙方繼續投放兵力。


    你爭我奪,你守我攻,你攻我守,來回拉鋸!為了一塊陣地,就算是犧牲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


    宋軍在付出慘重代價之下終於把鐵鷹人占領的岩國失地奪回許多,雙方現在僵持著,就像是兩個角力的鬥士,都在咬牙強撐,看誰最先撐不住而倒下。


    但這個時候,不管是大宋還是鐵鷹,實際上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不止是兵源問題,更多的還是支持這巨大戰爭機器運轉的燃料問題,幾十萬人的供應,已經讓後勤招架不住而崩潰了!


    他猜測,或許戰爭快要結束了。


    因為在這樣打下去對兩國都不是能夠承受的結果。


    過去雙方是不死不休的對拚,現在是漫長拉鋸線上的僵持對壘。


    白天那一次全線進攻,鐵鷹人在失敗之後沒有繼續上來,這相較於去年來說簡直就不是鐵鷹人的風格。


    從這一點就足以管中窺豹。


    同樣,他所在的這個營,已經有三個月沒有發軍餉了。


    而且每次補充的彈藥和軍械,相比原來也少了很多很多。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相信兩國的高層都不全是飯桶和傻子,會在這個時候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這些都是劉錚的想法,但他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現在聽老吳這話,他腦海裏不禁閃過諸多念頭。


    “哈哈哈,對,你們還在,好兄弟,我還有你們**的,越來越冷了,這冷風裏麵有沙子,迷的我眼睛疼”


    吳文康笑了三聲,抹了抹臉龐,看向夜空。


    “你這小子,精神點兒,替我巡哨去,我去標裏後勤點一趟。”


    見他精神頭兒恢複了,劉錚不擔心了,扔下一包煙就走。


    “隊正你日子不過了?這一個月才幾包煙的供給啊?”


    陳莊眼前一亮,立即把煙抓到自己手中,嘴上雖然說著,但絲毫不鬆手。


    “艸,蠢驢你放手,這是老子巡哨的酬勞!”


    “去你娘的,見者有份。”


    “你先給我!”


    “不給!”


    ···


    鎮、協、標、營、隊,大宋軍製中隻有標才會有著番號,在這巨大的戰場上也隻有標才有資格設標指揮部。


    所以來自後方的物資通常會在標指揮部附近設後勤點,以便前線將士領取物資。


    三十九鎮二十六協七零二標第三營,這是劉錚所在部隊的番號。


    “長官,請出示證件。”


    七零二標後勤點的衛兵攔下一路走來的劉錚,槍口隱隱瞄著他。


    對此,劉錚並不怪罪。


    此前就有鐵鷹人扶持組建的那些岩國人偽軍精銳,憑著和大宋人一樣的麵孔騙過宋軍,突入後方搞破壞的事件發生。


    一個標千把號人物資所存放的地點,說是火藥桶也不為過,一旦出現狀況,那亂子可就大了。


    拿出自己的證件交給衛兵檢查之後,衛兵拳貼於胸行了一個軍禮,為劉錚放行。


    此前劉錚就帶人來過這裏領彈藥,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他很快來到後勤點軍需官的所在的房屋門前。


    “嗬嗬,看來今夜我運氣好,要通吃了。”


    “張長官福星高照啊。”


    “張長官這把胡牌是天意,莫得選,莫得選呀。”


    “諸位抬舉,諸位抬舉。”


    聽見裏麵人正在打牌的聲音,劉錚表情本能變得猙獰起來,但很快又恢複原本的模樣。


    前線的人在賣命,裏麵的人卻在打牌,真是令人意難平!


    不過現在還需要求著裏麵的人,想太多不好。


    旋即,他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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