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好似被釘在地上,心心念念要見的仇人就這麽意想不到地送上門來。


    耳畔好像傳來天空中亡靈的低訴,見一個夥工拎了一把斧頭像是要去砍柴。小史竟產生了個幼稚的念頭,他恨不得劈手搶過斧頭,衝進去像砍瓜切菜一般把那狗皇帝剁了。


    但他知道這樣行不通。怎麽辦?大好的機會到了跟前,他卻不知所措。


    整個府台府忙碌得像一鍋燒開的水,卻又壓抑著不敢發出沸騰的聲音。給馬廄加草食的車是用牛拉的,想必來了許多馬車。


    “快走吧,小主子!見了聖上,說不準你這輩子就要飛黃騰達了。等一下進去,我怎做你也怎麽做,知道了麽?”


    小史明白他沒有選擇,跟著陳伯走進內堂,要見的遲早都得見。


    還未踏入門檻就聽得一抹琵琶的琴音從內而來。小史從未聽過有人能奏出如此美妙、攝人心魂的的琵琶,似是嫵媚,似是輕狂。刹時他好像看了山川流水、百鳥齊鳴的景像。


    陳伯聽裏麵的人正在奏曲,識趣地在外等候。直到堂內響起掌聲才彎著腰帶小史進去。


    “奴才林王府總管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陳伯一進去便下跪行禮。


    小史站在陳伯旁邊,沒有下跪,他的眼睛緊緊盯住那個被陳伯稱為“吾皇”,徹底改變他命運的人。


    整整三個月了,日夜經受仇恨洗禮。現在他總算見到了,與心中所描繪的惡魔形像截然不同。


    坐在內堂正前方座椅上的人有著細細線條勾勒出的微彎脊梁。不怎麽寬的肩膀下是一具身著華衣的單薄身體。金色的王冠下束有與王冠氣蘊不符的輕柔發絲。蒼白的臉頰上鑲有兩片暗淡的薄唇。


    小史無所畏懼直視他眼睛。麵前的人看來頂多二十來歲,微微低垂的明眸下卻浮現著滄桑與憂鬱。


    陳伯用手肘一敲小史的膝蓋讓他跪倒在地,但他仍不磕頭,還是狠狠地盯著那個看似的柔弱的殺人狂魔。


    “照我剛才說的,快給皇上行禮呀!”陳伯輕聲提醒。


    小史無動於衷,叫他如何向這個滅他全家的魔鬼行禮?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仇人的身上早被他燒出洞來了。


    司馬熾坐於堂上首位,但因他身體有些蜷縮,看起來實在不像這廳堂的首席主角。他似乎查覺小史直直地望著自己,竟自動移開視線,低下頭去。


    “啟稟萬歲!”陳伯見形勢不妙,連忙打圓場。“這孩子是大人前些月在山林打獵時所帶回,除了與大人外,從不與生人言語。請萬歲開恩,恕他不拜之罪!”


    “算了,一起平身吧!”


    司馬熾一說完立即劇烈地咳嗽起來,這咳嗽一聽就並非普通的風寒,而是長時間的癆病。


    “鹿血!來人!快端鹿血給皇上服用!”


    在一聲帶胭脂味聲音的命令下,府台大人與夫人也顧不上賓主形像急忙差遣家中女兒去端鹿血,也好有機會讓天子看上幾眼。


    小史看著一個猶抱琵琶的麗人向司馬熾靠去,想起他就是當天來林王府的人。原來剛才仙境般的音律是由他奏出。


    “皇上,保住龍體啊!”施笙蹲下身,握住司馬熾有些發涼的手。“都說長安的事交給若林就行了。要不要微臣為皇上再彈奏一曲?”


    “不了,笙兒,你也趕了多日的路,也該累了,不用再為朕彈奏了。朕隻是想……”


    “皇上放心。笙兒已經安排最好的伺仆,瑩妃娘娘不會有不妥的。”施笙知道司馬熾心上所想,立刻銜接。“皇上要是還放不寬心,幹脆命人把娘娘接來長安?”


    “不不,鄴兒在,不要把瑩妃接來!朕……朕還是在此地等若林凱旋吧!”司馬熾說完,又垂下眼瞼,隨附的神情卻顯出他內心深深的落莫。


    “那笙兒陪萬歲入寢歇息吧!”


    見司馬熾微微點頭,施笙便攜起他的手。身旁的侍衛也立即跟隨而去。


    府台大人立刻轉變方案,讓女兒們為皇上引路。


    陳伯仍跪在地上不敢動,直到一幹人徹底沒了腳步聲才籲了口氣站起來。


    “小主子,這會兒你可不能再不開口說話啊!觸怒了龍顏那可是項上人頭的大事!”陳伯說著還在脖脛處比劃了下。


    “皇上就可以隨便殺人了麽?”小史的雙眼開始迷離。


    觸怒龍顏?他周家又是在何等時候觸怒了龍顏,要用全府的幾十條人命來做償還?


    陳伯一把捂住小史的嘴,小聲說道:“別再亂說了!這裏人耳朵尖著呢!誰讓人家是皇上?就算被賜死,你還得磕幾個響頭,說‘謝主龍恩’呢!”


    是啊,我是得向他謝恩!謝他屠戳我至親家人,卻留下我這點滴星火來燎他的巨原。


    小史回想起司馬熾弱不禁風的模樣。如若並非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小史絕對會為這位體弱多病的皇上擔憂。


    但現實總是相反,從還未見到司馬熾前,與之的仇恨就早在他心中紮了要,緊緊糾結。


    ※※※


    晚膳時,隨行的宮女來報說皇上龍體欠佳。由施大人和禦醫們照顧著,不來同席。府台大人差人精心料理的山珍海味被冷置於桌上,慌慌張張地前去探望。


    據說皇上此次前往長安來得倉促,府台大人特地從城裏請來的頂級雜耍、戲班也被重新安頓。夜間的娛興節目統統被取消,隻為不打擾天子的休息。所有的人連大氣也不敢粗喘一聲。


    夜深了,碩大的府台府靜得像個墳墓。小史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仇人近在咫尺又叫他怎能安然睡去?


    摸摸袖口,取出兩隻水靈的雪梨。小史把它們放於嘴邊親吻。不知若林現有沒有找到贓物所在,能不能盡快回來?


    想起若林身披鎧甲戰服的樣子,小史不禁悲傷難過。他搞清楚了若林是司馬熾底下的官員,當他殺死司馬熾為周家報仇血恨的那天亦是與若林絕裂、為敵的一天。


    他會恨我麽?我這麽喜歡他,他不能恨我。


    小史中盤旋著矛盾。


    對於“喜歡”的概念,小史的理解仍停留在若林所說的‘隻想和他待在一塊的人’。他就是時時刻刻想與他在一塊,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喜歡”吧。


    那若林呢?他喜歡他麽?會為他放棄狗皇帝賦予的權力麽?


    小史一時間找不到答案,房內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小史拉開房門,走向室外。


    今夜天空沒有降雪,凸現出一輪明亮的圓月。夜晚的風不是寒冷卻是清涼,拂弄著小史的臉龐。


    他蹲下身,回憶起若林所寫他名字的筆劃寫法。這三個字,小史一共才偷偷對照練習過一次。但此次,在毫無參照物的情況下,他竟能一筆一劃地全部記下,用手指在地麵上工整地臨摹出漂亮的楷書。


    寫完自己的名字,小史想把若林的名字寫於自己旁邊。可他不知“若林”二字如何寫。便憑著自己對他的感覺,在地上畫了一株水仙。


    見他們倆的“名字”寫在一塊,小史心裏很是高興,心想要是人也能這般在一塊多好。


    他沉浸在於自己構築的美妙之中,不想聽聞身後有人靠近。


    小史回頭,竟是早晨在雪梨樹下邂逅的男子。暗夜中,他一身黑袍,深墨般的瞳仁和與之相匹配的攝人氣質無形地征服了黑夜。一張桀驁不馴的英俊臉龐,和一雙閃爍著邪惡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穿透小史。強大的氣勢撲麵而來,讓小史感到窒息。


    小史回過神來,立刻想轉身抹掉地上的名字。男子卻早他一步握住他的手。小史頓覺被五根纖長而又有力的手指牢牢鉗製,絲毫不能動彈。


    黑衣男子輕揚起上唇,微微一笑。小史發現他的容貌真是無無懈可擊。並非美麗也非漂亮,而是英俊。一種真正臨架於萬人之上,王者應有的英俊。


    男子單手就能擒製住小史的雙手。另一隻手伸向地麵,撫平原本畫有水仙的地麵,在“周小史”三字旁迅速寫下幾個字。


    小史疑惑地看著他的怪異行為,男子別過頭道:“這念‘司馬鄴’,你可要好好記住!”


    “司——馬——鄴?”像被催眠一般,小史一字一字地重複。


    黑衣男子滿意地點點頭,鬆開他。月夜下,他的笑容令小史感覺是那麽地高高在上,無法觸及。


    一眨眼,麵前的人就沒了蹤影。單剩下小史默默地望著並排於地麵的兩個名字。


    ※※※


    用完早膳,小史找陳伯下棋,僅憑上次與若林指導對奕,現在他已能將對手的棋路封得死死。


    遠遠看見一個宮女前來傳報。


    “皇上和施大人有請公子前去冬亭。公子速隨奴婢前往。”


    陳伯聽聞,立刻放下手中棋子,賠笑道:“敢問小姐,皇上請周公子前去,所為何事?”


    “上頭的事,做奴才的哪管得了這麽多?”宮女一語雙關,示意小史快隨她去。


    “有勞小姐了。”陳伯從袖中拿出賞錢放於宮女手中,“待我為周公子稍做打扮,立馬讓他前去冬亭麵聖。”


    “那就快些吧!”領了犒賞,宮女臉色顯然好轉。


    陳伯把小史拉至一邊,低雲:“聖上此次招見,非喜即憂。公子可要多擔待著點。再不能一聲不吭,不說話了。皇上要是問什麽,回答前最好加上句‘回皇上的話’!”


    小史沒聽進陳伯多少話。從先前有人來傳說皇上要招見他,渾身的血液就隨之燃燒起來了。


    跟著宮女走至冬亭,小史明顯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他緊緊盯住坐於亭中央的司馬熾。一日不見,他好像又清瘦不少。


    “見了吾皇還不下跪?”施笙在一旁哼道。


    見仍無反應,一踢腳邊的圓凳,撞至小史的腿。“撲通”一聲,小史跪倒在地。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施笙輕掂起小史的臉蛋,隨即發出讚歎。“真是後浪覆前浪,新人輩出越舊人。好一張風姿綽越的俏臉!”


    轉而又轉身對司馬熾說道:“皇上!可否喜歡?”


    “笙兒作主即可。”司馬熾顯得無可無不可。


    “好!”施笙一合掌,好像等的就是這句話,又轉向小史。“你叫什麽名字?”


    小史心中峰回路轉,他瞪著眼神飄忽的司馬熾。


    到了!終於到了他表明身份的時候。


    此刻他沒有絲毫畏懼與隱瞞之心,麵對仇人吐出三個字:“周——小——史!”


    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聽到他的名字,司馬熾仍是一副病怏怏的庸懶樣子,根本像不知道這名字的任何含義。


    “周小史?”到是施笙重複一遍,繼而開口。“好,周小史!以後你就是宮裏的人,負責伺侯皇上。具體怎麽做,回了宮自會有人教你。”


    隨後施笙又嬌滴滴地走向司馬熾:“皇上,這可是塊上好的美玉。臣定當細心雕鑿再獻予皇上。”


    司馬熾望向施笙道:“笙兒也別太累了,長安這裏天涼,要不你動身回洛陽吧!”


    “皇上說哪裏話?笙兒怎麽舍得下皇上?”


    “朕是想……你回去也好代朕陪陪瑩妃,別讓她在宮中太寂寞了。”


    “那等皇上龍體稍安一起回京豈不更好?”施笙眼中閃過一縷失望。


    “不不,朕還是在此等若林。你先帶人回宮吧!”


    小史覺得奇怪,這個“瑩妃”好像是司馬熾非常重視的人。可兩次提到要見她,他又總是一味推脫。


    “那也成。”施笙的語氣變為平淡,“有鄴殿下和若林照顧著。臣也就放心了。長安處納入的少男少女,也須要一段時間調教。等皇上回宮就可以直接伺侯了。”


    與司馬熾道完,施笙便說風即雨地打發小史整理行裝與他回京。


    ※※※


    “施大人要帶周公子入宮?可是我家大人還未回來,我作不了主啊!”


    一聽小史要入宮,陳伯竟然著急起來。


    “笑話!施大人帶他入宮是經過皇上批準的。惠大人總不會連皇上的帳也不買吧!再說了,這入了宮以後說不準是鳳飛九天的事兒。有什麽可操心的?”


    狐假虎威,帶小史回來的宮女一臉趾高氣揚。


    “可是……”


    “陳伯!”小史上前將兩顆雪梨放於他手中,“待若林回來,記得叫他吃,他患有輕咳。告訴他我已入宮。但假以時日一定能再與他相逢。”


    陳伯聽了,心生憐惜。想要摸摸小史的頭。他卻已和宮女離開。他沒什麽行裝可收拾,除了姐姐那十五張書稿和若林所寫的他的名字。


    ※※※


    施笙與皇上話別後,在府台大人的千道萬別中總算是上了馬。他有一匹通體赤色的棗紅良駒。上路前沒有濃妝豔抹,穿上了便於趕路的行裝,坐於馬上到沒了過去做作的妖媚。


    小史被安排坐上一輛馬車。一掀開車簾,原來裏麵已坐了五六個與他年齡相仿,眉清目秀的少年。


    路經府外的雪梨樹,小史思及樹下遇見的黑夜男子。他應該叫司馬鄴,好像也是個大人物。為什麽他要告訴自己這些?還讓他好好記住呢?


    小史疑惑不解。


    “我叫餘瞳,你叫什麽?”手臂被人輕推,小史對上一張陽光四溢的臉龐。


    “噢!我叫周小史!”


    對於名字他已沒有太多顧慮,即使在狗皇帝聽到了也無絲毫動靜。何況即使天下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含義,也無法動搖他報仇的決心。


    “你也是被施大人挑中入宮伺侯皇上的麽?”餘瞳問道。


    “我是要入宮,但不是伺侯他?”


    “那你入宮幹什麽?”


    “我……”小史語塞。


    餘瞳笑笑道:“我們這輛車都是男孩,另兩輛是女孩。誰叫男孩漂亮的少,更值錢呢!我娘還為我入宮的事高興好久,等我做了大官一定要讓她享福!”


    “你真好,還有娘!”


    “傻瓜!人人都有娘呀!你總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吧!”


    一路上與車內的少年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洛陽。


    入到皇宮,小史才發現原先他見過的所有建築比起這裏的金壁輝煌都是小巫見大巫。


    議政殿前是一片空曠、寬廣還鑿龍附鳳的雄偉地麵。沒等細細收入眼簾,一行人又被帶到寢宮。比起先前的壯麗、雄偉,寢宮的設置卻是精致細微、入目三分。所有的假山、湖泊都栩栩如生。就連花草樹木也像被賦予了靈氣。


    施笙一回宮就說旅途勞頓,把所有人交給幾個太監,便回去休息。小史等被命令在竹片上寫下本人的名字。


    “都給我好好寫!這些名牌日後是給萬歲爺翻看的。指不定哪天還真會點上你了呢!”


    小史用端正的楷書寫下自己的名字,隻聽見旁邊兩個太監嘀咕著。


    “這次的貨色還行嘛!不過我看皇上也不會臨幸他們,還是先讓咱們好好調教調教!”


    “看你那色樣,小心他們當中的誰日後真的飛上了枝頭,回來把咱們大卸八塊!忘了徐公公那幫人是怎麽死的了?我現在想起來都害怕!”


    “呆子!你當年年都會出個施笙、惠若林呀!”


    “說的也是,嘿嘿!”


    兩人賊賊的笑了幾聲,小史並不想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麽。


    到了讓少年們就寢的風香殿,由於床位不夠,小史被分到其他入宮少年所住的東廂。


    “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我住南廂,有空找我玩啊!”餘瞳眼中閃爍著對新生活的憧憬。


    “好啊!”小史笑道。


    走至東廂門口,小史剛想扣門。門突然從裏拉開,衝出一個滿麵淚痕的少年,他手捂口部,一副要嘔吐的樣子。見他跑到井邊,拚命地打水往身上澆,一桶又一桶,恨不得一頭跳入井裏。


    小史不再看他,走進房間,令他驚奇的是裏麵的男孩一個個都懶洋洋地倒在床上,還有的在不停地喘息。小史走至最角落的一個空床位坐下。


    不是說要來伺侯人麽?可看這些人的模樣分明是要被人伺侯的。


    “起來!起來!開飯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嚷嚷。躺在床上的男孩們支撐著爬起來。


    “褚楚?”小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挑著飯進來的正是失散的褚楚。


    “少爺!”褚楚也看到了他,立刻撥開周圍上來乘飯的男孩,飛奔過去。


    “褚楚!”


    “少爺!”


    兩人緊緊相擁,抱頭痛哭。良久,小史捧起褚楚的淚顏抽泣道:“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著……你過得好麽……”


    “我……”一大串眼淚湧出褚楚的眼眶,他忽然間想起了什麽,驚道:“你怎麽入宮了?快走!快走!”


    說完,就連推帶搡地拉扯著小史。


    “為什麽要走?我說好要入宮救你的!”小史不明就理地被褚楚推搡著。


    “我不要你救!你走!你快走!”


    推拉間,小史扯開了褚楚的衣領。頓時他驚呆了,遍布於白皙纖瘦胸膛上的是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可怕傷痕,幾乎覆蓋整個前胸。


    “這……這是怎麽弄的?”小史欲撩看褚楚的後背。


    “不要!不要!”褚楚一把推開小史,蹲下後抱緊身體放聲大哭。


    “褚……楚……”小史眼前迷離動蕩,也蹲下來抱住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褚楚抬起頭:“少爺,求求你,別問了好麽?我還算好的,你看他們幾乎都不能動了。”他指向一邊正在吃飯的少年們。


    “聽我的話,快走吧,不要管我!”


    “你知道我入宮的目的,怎麽還勸我放棄?”


    褚楚搖搖頭,歎道:“這是命!是命呀!”


    小史忽然發覺眼前的褚楚已不是過去那個爭強好勝的褚楚了。


    ※※※


    夜間,褚楚特地與小史的鄰床換了個床位。兩人攜手而眠,雖然都有說不盡的心酸,但目向對方,卻又都說不出口。


    一連過了幾日,東廂其他男孩的身體也漸漸好轉,可以經常下床活動了。小史每天晚上都會聽見外麵傳來嘶喊、呻吟。原先他以為是自己的噩夢,可夜夜的重複令他確定這並非一場夢。


    當他問褚楚聲音源何而來,褚楚總是握緊他的手不說話。


    “起來!你們這幫兔崽子休息了幾天也是時候操練操練了。”


    一副公鴨嗓子,小史用手遮住門外射入的強烈陽光,隻見幾個太監站於門外。


    “伺侯人也要操練麽?”小史轉過身尋問褚楚,卻發現他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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