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裏麵走出數人,前麵是京兆尹衙門府尹,旁邊跟著持劍的校尉薛挺,後麵還跟著幾位隨從。


    “我是京兆尹衙門府尹陳舉,”陳舉上前一步對著眾人拱手行禮一圈道,“京畿是朝廷重地,擅自聚集鬧事都是重罪,你們聚集這麽多人,誰是領頭的,可上前講話。”


    “我門沒有領頭的,我們都是自己來的。”


    “對,我們是自己來的。”


    “沒有領頭的。”


    “好,沒有領頭的也罷,”陳舉道,“我總不能在這裏和你們一個個都講話吧,你們就推舉幾位代表出來,說清楚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我也好稟報陛下定奪。”


    人群中響起一陣嗡嗡聲,很多胡商或點頭或搖頭,交頭接耳,過了好一陣才慢慢安定下來。


    “府尹大人,我們已經推舉出三位代表,”坎吉上前道,“達宗、依突爾和伊庫爾。”


    在坎吉說的時候,這幾個人依次站在了前麵。


    “你們都同意他們幾個做你們的代表嗎?”府尹陳舉大聲道。


    “同意!”


    “同意!”


    近處遠處的喊聲響成一片。


    “好,既然你們同意,那就請你們的代表到府衙裏麵細談,”陳舉側身延請道,“請!”


    “請!”達宗走在前麵示意陳舉先走。


    陳舉沒再客氣轉身回衙,達宗緊跟而進,伊庫爾跟在後麵,走在最後的依突爾回身對眾人道:“要是我們沒出來,大家就不要散。”


    他們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走進了京兆尹衙門。


    陳舉是個文官,做事極為穩重,進了府衙大堂,並沒有三威四喝,而是請這幾位堂前坐下,這才坐堂問話。


    “達宗,既然他們推舉幾位代表以你為首,你就來說說吧,”陳舉道,“這麽多人聚集京兆尹衙門前可為何事?有沒有陳情狀?”


    “我們也是剛剛被推舉出來,哪來的陳情狀?”達宗說話滴水不漏,“倒是剛才商議的時候已經收集了大家的一些訴求。”


    “好,你來說,我叫人記一下。”陳舉道。


    “這第一條,首先是放人,”達宗道,“前些天我們兩位商人薩伊姆和庫瑪因與漢人百姓發生了點糾紛,就被衙門裏的人抓走,到現在生死不明,我們這些外族商人都很擔心。”


    “好,這一點我知道了,”陳舉道,“還有嗎?”


    緊接著,達宗、伊庫爾和依突爾依次說出了他們所代表的陳情訴求,陳舉處理的很平和,盡量避免發生衝突,詳細記錄了他們的主張。


    “既然諸位都說完了,我就複述一下你們的主要陳情,”陳舉道,“一是要求釋放薩伊姆和庫瑪兩位商人,二是要開放大漢境內主要區域經商,三是要保護商隊、駝隊自由往來,四是不準設卡對商隊任意盤剝,五是要歸還西域各族被大漢占據的牧場綠洲,允許自由放牧,六是交易要公平,不準偏袒漢人,發生糾紛不得隨意抓人。你們看看,要是沒有遺漏,你們就在這上麵每個人都簽上字,我會具呈陛下定奪。”


    達宗等人看過,陳述沒有遺漏,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你們的陳情訴求我已經接了,這就去稟明陛下,”陳舉道,“你們是不是也回去給大家說說,今天就散了吧,等著陛下示下。”


    “這可不行,”伊庫爾道,“我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有個說法,現在什麽結果都沒有,我們就算是去勸說,恐怕也沒人會聽啊。”


    “是啊,”達宗道,“眾人推舉我們陳情,也是相信我們,我們不能這樣沒有結果就回去。”


    “陳情陛下定奪是需要時間的,”陳舉道,“難道筆下的聖旨未下,你們就一直在這裏等著?”


    “我們這些出門之人,在外餐風露宿慣了,”依突爾道,“在這長安大街上算是好的,這點府尹大人不用擔心。”


    “得寸進尺了是吧?”薛挺虎目一睜道,“陳大人對你客氣那是他的涵養,我可沒那麽好的脾氣!”


    依突爾還要說什麽,被達宗勸住,陳舉也示意薛挺不要激動。


    “好,你們要等就等著吧,”陳舉道,“不過有一點我要聲明,第一不要生事,第二要把主道讓開,不得影響百姓通行,這你們能做到嗎?”


    “這沒問題。”達宗道。


    “既然沒問題,那你們就出去和他們說吧,”陳舉道,“我這就準備進宮去麵陳陛下。”


    達宗、伊庫爾、依突爾三人出來,臉上的笑容已經告訴了眾人結果,一陣幾裏哇啦之後,這些人還真是往兩邊挪動,讓開了一條通道,不過有人已經從駝背上取下了帳篷,看樣子真要在此安營紮寨了。穀


    就在這天晚上,皇宮裏閃過幾道黑影,沒多久就警鍾大鳴,一陣激烈的兵器撞擊聲後,漸漸趨於安靜,但整個宮苑範圍之內,羽林軍巡邏密集,氣氛十分緊張。


    第二天,在建章宮建章前殿內,幾位大臣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漢帝劉徹坐在皇位之上,麵露怒容。


    “好啦,都別跪著了,站起來說話。”過了許久,劉徹才緩了一口氣道。


    “謝陛下!”


    眾人稱謝這才站起,這幾個人裏麵有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京兆尹府尹陳舉,還有羽林軍首領中郎將林瀚。


    “林翰,你們羽林軍那麽多人,怎麽還讓行刺之人逃脫了呢?”劉徹道。


    “都是臣下無能,請陛下降罪!”林翰再次跪倒在地。


    “你起來吧,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劉徹道,“我要知道這都是些什麽人?”


    “稟陛下,”林瀚道,“對方一共三人,各個武功高強,羽林軍拚死圍剿,死了十多個人才斬殺他們一個,其他兩個亂闖了幾個宮殿無果之後,才受傷逃離,羽林軍正在全城搜捕。”


    “死的那個是什麽人?”劉徹道。


    “是個胡人,無人認識。”林瀚道。


    “胡人?”劉徹沉吟道,“莫非這件事真的和那些西域商人有關?”


    “陛下,”衛青拱手道,“依微臣之見,那些西域商人隻是被人利用,真正後麵的主謀還是樓蘭和承天教的餘孽。”


    “那昨天聚集陳情的那些人又是怎麽回事?這裏麵有沒有昨晚行刺之人?”劉徹道。


    “這些人已經被羽林軍圍在了街上,”陳舉道,“今天一早就對裏麵反複查過,沒有人受傷,特別是那幾個領頭的都在,也並無受傷之人。”


    “陛下,”驃騎將軍霍去病道,“在我看來,這些人就是賊心不死,打他們還不夠狠,不但聚集提要求,還敢入宮行刺陛下,陛下再給我一支軍馬,讓我殺回河西,盡會將他們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去病的勇力我是相信的,”劉徹道,“我大漢是天朝大國,還是要仁義為先,用兵次之,如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陛下說得是。”霍去病躬身施禮。


    “衛愛卿,你看當下該如何處置?”劉徹道。


    衛青知道,是他建議將胡商聚集起來的,但現在出了亂子,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很難講,但現在必須對陛下要有個交代。


    “陛下,”衛青躬身道,“有人借胡商聚集之時煽動鬧事,並伺機入宮行刺,這說明陛下的敕令已經切中他們的要害,當下有兩件事最為緊要,第一就是要確保陛下的安全,這些天我可以留在宮內。”


    “我也可以留下!”霍去病道。


    “那這第二呢?”劉徹不置可否。


    “就是全力清剿已進入大漢境內的樓蘭和承天教的餘孽,”衛青道,“現在除了長安和洛陽兩地,胡人的行動蹤跡就會十分明顯,這就有機會聚殲這些人了。”


    “好,這事還由你去安排。”劉徹道。


    “是,陛下。”衛青答道。


    “哪還圍在街上的那些人怎麽辦?”陳舉道。


    “我看這些人裏麵一定藏有刺客,都殺了算了。”霍去病道。


    “不可,”劉徹道,“我大漢剛平定了漠北的匈奴和西域各族,民心思靜,國家也得休養生息,這個時候能小動作就不用大動作,也要恩威並施,這才是王者之道。”


    “難道陛下要答應他們的要求?”霍去病道。


    “當然要答應一些,但也不能全答應,”劉徹道,“比如那些商人沒有作亂的證據放了就是,經商貿易的集聚區可以酌情再放幾個,但絕不可全境放開,對經商關口既要嚴格把控,收取商稅,也要防止私設關卡,中飽私囊,交易場所要有人監控,公平買賣,也可借此彌補我大漢不足,至於西域的綠洲草場,凡歸順我大漢之民,不論那個族類,都可在原地放牧生息,但有籍此反漢者,當就地斬之。”


    “是,臣下這就去安排。”陳舉躬身道。


    該放的人都放了,該答應的也都答應了,本以為這件事可以就此消弭,誰知在當天晚上卻有更多的人潛入的皇宮,由於有了衛青和霍去病等人的參與,進來的人無一漏網,除當場斬殺的數人之外,還抓了兩個活口。


    經審訊,這些人確實是承天教和樓蘭貴族的餘孽,因為霍去病的兩次河西之役,從根本上動搖了承天教和這些貴族的根基,他們懷恨在心,在戰場上已經沒有勢力對抗,想通過行刺挽回他們既有的利益和勢力,江湖上的爭鬥隻是他們的一個障眼法。


    這讓本想留點餘地的漢帝劉徹龍顏大怒,不但收回了之前所答應的一切事項,並且勒令胡商要麽定居為商為民,要麽即刻趕回老家,否則嚴懲不殆,就連漢地經商之人也受到牽連,發下敕令,課以重稅,以示抑製之意。


    更為嚴重的是,他開始覺得霍去病的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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