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已經十七歲了,可父子倆卻還從未見過麵,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旁邊的什麽人,也都有意無意的對這次曆史性的見麵作了很多設想和期待,似乎誰都還沒有準備好,但這個見麵卻突然來了。


    因為覺得兒子他們會有危險,天樞老人和妻子曾禔這一路也幾乎沒有停歇,由於翁銳他們的隱秘和低調,除了茅山和丹徒渡的消息天樞老人他們什麽也沒有得到,所以他們順江而下,直抵丹徒渡,江都直接讓他們在船上就錯過了。


    但就在他們上岸不久,卻意外聽到了胥黎和這三個孩子在江都會麵的消息,雙方雖沒有動手,但胥黎卻當他們麵殺了鴻刀門的羅崢,他相信胥黎絕不敢在這個時候直接動手,但他就怕這幾個孩子經不起挑唆或者誘惑,盲目行動,碰上他們不該碰上的人。


    一得到這個消息,曾禔比天樞老人更為著急,當即弄來兩匹馬兩人即刻上路,她不能在師兄未見到兒子之前讓他發生任何事情,天樞老人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呢。


    等到了江都,他們並不知道去哪裏找,無奈之下,也隻好先去他們和胥黎碰麵的瑞福飯莊看看,在那裏卻意外看到了雲樞子留下的記號,當下心中大定,知道既然雲樞子已經到了,孩子們應該是沒有事了。


    雲樞子留的記號還是極有效的,他們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翁銳他們住的客棧。


    “庸兒,庸兒,你們在嗎?”一進客棧曾禔就迫不及待的大聲呼喚。


    曾禔的呼喚聲幾乎驚動了客棧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翁銳他們三人以及雲樞子師徒。


    “娘!”


    直撲出來的孫庸都顧不上去走樓梯,一個縱身就從樓上躍下大廳,衝上去就將娘親曾禔緊緊地抱住,委屈的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


    曾禔明白,別看兒子已經十七歲了,但長這麽大從來還沒離開過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娘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本來是歡天喜地的跟著師叔出去曆練,但沒成想這其中卻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就差點陰陽兩隔,她自己對此也唏噓不已,更別說還是個大男孩的孫庸了。


    曾禔自己開始也是非常激動,但畢竟已經人到中年,這點定力還是有的,盡力安撫著孫庸的情緒,讓他慢慢的安靜下來。


    聞聲趕出來的翁銳看著兩年未見的師父和剛剛大難脫困的師娘,忍不住也是熱淚盈眶,就想衝下去拜見,被雲樞子輕輕拉住,給他一示意,翁銳馬上明白了師叔的用意,立即停住腳步,這夥人就靜靜地站在樓上看著,誰也沒有下來。


    “好了,不哭了,你看娘不是好好的嗎?”曾禔道。


    “嗯。”情緒終於平靜的孫庸答應一聲,擦幹眼淚,終於怯怯的看著天樞老人。


    眼前的這個老人雖年逾花甲,頭發和胡須有些花白,但麵色紅潤,氣息悠長,神情溫和,儀態自若,兩隻眼睛射出熱切而又攝人的光芒,他就在那裏微笑地站著,但他的氣場已經將你完全籠罩,讓你感覺逃無可逃,這就是被武林奉為天人的天樞老人,自己的生父,孫庸感到自己在他的眼光裏一點點的融化。


    “這孩子,你還看什麽,他就是你爹!”曾禔看著愣愣的兒子道。


    “哦,”孫庸好像剛剛醒悟過來,急忙上前跪倒磕頭:“孩兒孫庸拜見父親。”


    以天樞老人的修為,在這種情形下他的內心也已經澎湃萬千,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動,看著孫庸鄭重其事的拜了三拜,這才上前把他拉了起來。


    “來,快起來,讓為父好好看看,”這句話一出口,天樞老人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不光眼裏充滿了淚花,說話都開始有點哆嗦,哽咽道:“十七年,十七年了,我終於見到了。”


    “爹!”孫庸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激動,撲到天樞老人懷裏,放聲大哭起來,這是委屈,這是埋怨,這是幸福,這是釋放,看得在場的人無不動容,曾禔已經受不了轉過身去捂著嘴哭出了聲。


    這是一個團圓的時刻,也是幸福的時刻,這麽好的時刻也不能老這麽哭哭泣泣下去,所以雲樞子知道自己該出場了。


    “哈哈哈,師兄、師妹,你們一家子今天是大團圓哪!”雲樞子笑著走下樓梯。


    “師父,弟子翁銳給您磕頭了。”


    “弟子青冥、青純拜見師伯、師叔。”


    這呼啦啦一下子,地上就跪了一大片,天樞老人也破泣為笑,趕緊招呼這些孩子們起來。


    “曾前輩,您還好吧?”朱玉一下來就趕緊來到曾禔身邊。


    “我沒事,”曾禔疼愛的拉著朱玉的手道:“聽說這次多虧了你,幾次都是你在危機時刻出手救了庸兒。”


    “沒有,曾前輩,”朱玉不好意思的道:“每次都是我拖累他們,他們保護我。”


    “嗬嗬,幾年沒見,玉兒姑娘不光長大了,這本事也長了不少啊。”天樞老人笑道。


    “天樞前輩好,”朱玉這才找到機會上前行禮:“玉兒給您行禮了。”


    “嗬嗬,不必拘禮。”天樞老人道。


    “你還別說,這小姑娘的手段還真是有些門道,”雲樞子道:“前天晚上又是她出手相助,這才使得庸兒搶上半招,還傷了對手。”


    “這前天晚上又怎麽了?”曾禔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來了。


    “師兄,師妹,我們不能老站在這裏講話吧,”雲樞子道:“樓上我的房間寬敞,就先到我那裏坐吧。”


    “好,師弟請!”天樞老人也是難得對師弟這麽客氣。


    “哈哈,大家都請!”雲樞子笑道。


    “這麽說,就能確定是他們了?”


    在聽完雲樞子對最近一段時間情況的敘述和前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天樞老人沉吟了好一會才道。


    “雖沒有打照麵,但我想一定就是他們。”雲樞子道。


    “還好師兄你及時趕回,”曾禔道:“要不這三個孩子還不知會怎麽樣呢?”


    “師兄,師妹,可能我們一直把他們當孩子,小看他們了,”雲樞子道:“這次遭遇,大小拚殺不下數次,每次都極為凶險,但每次他們都能化險為夷,這一次可能是偶然,但這一次次下來,可見他們確實是長大了。”


    “是啊,”天樞老人也感慨的道:“老大老二雖為人不怎麽樣,但他們的武功確實不弱,能頂住他們數招等你馳援,確實也難為他們了。”


    “師兄,您和銳兒有兩年多沒見了吧,”雲樞子道:“他這兩年可是奇遇不斷,雖也遭遇了不少凶險,但都成了他的磨礪機會,現在也可算是成就非凡,但離您給他所設的路可能就越走越遠了。”


    “師父……”翁銳心中也很忐忑,但卻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好了,我知道,”天樞老人道:“銳兒的事多數我都聽說了,其實我給他的路就是不給他設路,讓他自己走,這兩年我不見他,就是怕我會影響他,這些年我自己也發現,我的路不見得是適合所有人走的路。”


    “你這才發現啊,哈哈哈。”曾禔笑道。


    “其實啥時候發現都不晚,自然中的很多發現可不都是這樣嗎,哈哈。”天樞老人也笑了,這也可以算是他對自己的一點辯解。


    “我看銳兒的功夫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台階,”雲樞子道:“你們師徒這次重逢,你也該指點指點了吧,二十年之約可就快到了。”


    “那個約定我現在真的無所謂了,”天樞老人看了一眼妻子曾禔和兒子孫庸道:“但銳兒能有此機緣,庸兒能有此悟性,這能推他們一把的時候還是要推一推的,嗬嗬。”


    “這麽說你答應了?”雲樞子十分高興,他特別怕這位執拗的師兄又要提他的什麽不言之教。


    “謝師父!”


    “謝謝爹!”


    翁銳和孫庸趕緊上前行禮致謝。


    “師兄,你可答應過我的!”曾禔慍慍的提醒道。


    “嗬嗬,這個我知道,”天樞老人笑道:“我保證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兩口子的啞謎別人自是不能去問,但下一步的去向雲樞子還是關心的。


    “師兄,我們什麽時候回雲峰山?”雲樞子道。


    “你先回去,我要帶他們去另一個地方。”天樞老人道。


    “去哪裏?”曾禔道。


    “淮水邊的那幾間茅屋。”天樞老人微微一笑。


    “你還留著它?”曾禔心中一個震動,這是他們斷斷續續生活了不少日子的一個地方,也是她最後出走的地方。


    “唉,”天樞老人長歎一口氣:“自從你離開之後,我就一直到處找你,但每年我都會回去幾次,把那裏打掃幹淨,修繕完整,還添置了不少新東西,我總想著你可能會忽然那一天就回來了,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你那時候的原樣,你看,現在還真是要回去了,嗬嗬。”


    “師兄!”曾禔已經不能自已,不管怎麽說,這結發之情曆久彌新,她又抹上了眼淚。


    “娘,那裏就是我們的家了?”孫庸高興地道。


    “傻孩子,那裏當然是我們的家。”曾禔滿臉的幸福。


    “要回家了您還哭什麽?”孫庸故意逗道。


    “唉,娘是高興!”曾禔喃喃道。


    “那太好了,”雲樞子道:“今天我們就在這裏休整一天,明天我也一起去看看你那幾間茅屋,哈哈哈。”


    “好啊,就聽你的。”天樞老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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