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禔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一月多來的禁製生活也讓她感慨萬千。


    初期歧門穀遇襲,她真的是無比的憤怒,恨不能殺光這些莫名其妙闖上門來的強盜,但交手中她才發現,這可不是一夥普通的強盜,他們的功夫比她的想象高太多,自己拚了全力,也隻是殺了一個傷了一個,這還隻是一出門就撞上的幾位弟子,等為首的那位一出手,頓時就感相形見絀,和人家不在一個境界,幾個回合下來就受傷被抓,這在她一生中可是頭一次遇到啊。


    被抓的屈辱讓她想到過死,這對江湖兒女來說本就不算什麽大事,但她更多放心不下的是兒子孫庸,這可是她這一輩子的希望,也是她和小師兄雲樞子多年來培育的心血,也有她對丈夫天樞子修煉理想的殘存希望,她無法接受兒子出任何危險,默默地禱告逃出去的青純能把歧門穀遭襲的消息帶給師兄雲樞子,以便他們早做準備,能讓兒子逃過此劫。


    但令她奇怪的是,當這夥人得知了她的身份時,他們竟表現出無比驚訝的神態,甚至有些驚恐,他們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都開始猶豫這活還要不要幹下去,也反映出這夥人並不是自己要來的,而是受了別人的指使或者委托,但不管怎樣,看來天樞門的這塊牌子也不是白給的,這讓她也稍微心安了一些。


    但隨後她卻發現,他們將她點穴、捆綁,還找專人看管,最後竟密謀設下陷阱,要將沒有在家的所有的人一網打盡,這又使她變得十分焦急,在她得知對方就是陰山三鬼時更是有點怕,胥黎虎尾劍士的名頭可不是白給的,在她看來這裏麵除了師兄雲樞子,其他的都是小孩,在這種場麵上都還派不了多大用場,她隻想讓他們得到消息趕快離開,不要為了她而犯險,但她知道,可這一切都由不了她。


    再往後所發生的事就讓她有點哭笑不得了,她等回來的既不是雲樞子他們被殺的消息,也不是被抓回來的兒子,而是被抬回來的戎劭和一名弟子,並且還都是因為中毒,還有兩名弟子根本就沒有回來,看來遭遇重創的不是雲樞子他們,並且在聽到查統沒能將翁銳、孫庸殺掉而讓他們逃脫的埋怨時,她又禁不住開心起來。


    後麵的事情就變得更加匪夷所思,陰山三鬼不但迅速變換了地方,對她也好了很多,除了繼續點住她的穴道防止她反抗或者逃脫之外,也不再問她,也不理她,隻是每天要她跟著他們不斷的轉換地方,看樣子他們是要退走,或者是要回他們的陰山老巢。


    這時候的曾禔已經比較輕鬆了,盡管氣血受製,真氣被死死壓製,但活動還算自如,就是胥黎他們的氣氛越來越凝重,說的話也越來越少,並且很多話都是在避著她談,她能得到兒子消息的來源也幾乎斷了。


    終於有一天,她被秘密安排到一個比較舒適的客棧,並且把她的劍和其他一些物品還給了她,胥黎還親自來告訴她,她需要在這裏待上三天,這三天裏麵吃的喝的都會有人送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走出房間半步,不和任何人聯係,這一點至關重要,否則他將不能保證她的安全,甚至他兒子都可能會有危險,三天後自然會有人來找她,她就可以見到她想見的人。


    胥黎的話說完,他們這夥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過得半天時間,她身上被製的穴道相繼解開,她本能的抓起自己的劍就想往外走,但剛走一步她又停住了,她為兒子已經苦撐了十八年,她不能為了三天拿兒子冒險,哪怕胥黎是在唬她,趁這個時間她可以好好想想這件事。


    胥黎他們突然放了曾禔讓她感覺有些意外,胥黎她以前隻是聽說過,除了貪財殘忍武功高強之外,和她和天樞門的人沒有任何交集,更談不上仇恨,師兄天樞子隻是醉心於他的修煉之道,更不屑與這些江湖人士來往,而他們這次跋涉千裏來襲擊歧門穀,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他們接受了某種委托,但誰能出得起胥黎的價碼,還是針對自己,這讓她真有點想不通,但這不是最緊急的,不過隻要她出去,這事總能查清楚。


    胥黎他們走了之後就再也沒來過,看樣子確實是走了,走得還十分的踏實和自信,不慌不忙,似乎這一篇已經翻過去了。


    陰山三鬼不是什麽好人,十大劍士之一的胥黎更是武功高強,顯然他們不是出於好心或者能和雲樞子他們達成和解,因為雲樞子還不是他的對手,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性,師兄天樞子來了,至於他們達成了什麽約定,那已經不是她想關心的事情了。


    其實這個場景在她腦子裏已經出現過無數次,每次出現都被她迅速給壓下去,她不願多想這個人,這裏麵有太多讓她難以釋懷的東西,但現在她卻不能不想,或許他就在不遠處等著她。


    本來十八年都過去了,她想她自己都早不記恨他了,但真到了要再次見麵的時候,她又猶豫了,這十八年每個人都變化了很多,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接受他,也不知道她該如何去麵對他,也不清楚對於自己當年的不辭而別他能不能原諒,她不能躲避的是兒子已經長大,他應該見到自己的父親。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眼前的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她知道她要見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曾禔把自己簡單的打扮了一下,四十多歲的年紀她還不算太老,打扮起來還是風韻猶存,盡管近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但她卻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狼狽相,特別是師兄天樞子,那個幾乎讓她忘掉又隱隱牽掛的夫君。


    “小二,我要見一下天字一號的客人。”這是雲樞子的聲音。


    “客官,我這就幫您去請。”小二道。


    “不用,你告訴我在哪裏,我自己去。”雲樞子道。


    “就在樓上東首頂頭。”


    小二的聲音剛止,就聽見了急促的“噔噔噔”上樓的聲音,而且還不隻一人,曾禔沒有出門迎接,但她的心跳的很快。


    “師妹!”推門進來的是師兄雲樞子。


    “師兄!”曾禔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你怎麽樣?”雲樞子道。


    “我沒事,你們都好吧?”曾禔顫聲道。


    “好,都好,”雲樞子說完,一閃身站到一邊,天樞老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師兄他也來了。”


    “師妹,你…你還好吧?”天樞老人的嘴哆嗦了半天,才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眼裏的淚水滑落下來。


    “師兄。”曾禔隻說了一句就已經淚流滿麵,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這種情分都很難以割舍,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天樞子現在的樣子,但她沒想到歲月給他留下的痕跡幾乎快讓她快認不出他來,他真的變老了,但從他的眼神中,她能感覺得到那種熱切的關懷,本來許多年所積攢下來的怨恨,在這一刻突然間土崩瓦解,她上前兩步,緊緊的抓住了天樞子的雙手。


    這種場景讓在場的雲樞子也感動萬分,他背過身去,不忍直視。


    “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天樞老人騰出一隻手,輕輕抹去曾禔臉上的淚水,緊緊的抓著她,生怕她再次跑掉似的。


    “嗯,嗯,我知道!”曾禔使勁的點著頭。


    “謝謝你!”天樞老人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這裏麵也確實包含了太多的內容,但一定有他們的兒子。


    “師兄,”曾禔道:“我當年不辭而別,你不記恨我?”


    “我從來都沒記恨過你,”天樞子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讓你這些年吃了這麽多苦,還差點鑄成大錯。”


    “師兄,我……”曾禔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師兄,師妹,”雲樞子道:“你們夫妻這麽多年剛剛團聚,不能老這麽站著呀,我已經讓青冥去找了一個好地方,師妹收拾一下我們一起過去,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一是祝賀師兄師妹團聚,二是祝賀我們度過此劫,去去這身上的晦氣。”


    “哪庸兒和銳兒他們呢?”曾禔這才想起還沒見到兒子。


    “我和他們沒走一路,”雲樞子道:“隻要你和師兄團聚的消息一傳出去,你們很快就能見麵。”


    “他們你不用擔心,”天樞老人道:“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現在的能耐比我們這個年紀可是強太多了,再說了,讓他們曆練曆練也沒什麽壞處,這江湖以後總是他們的。”


    “你倒是心很大,”曾禔破泣為笑,白了天樞子一眼道:“他長這麽大,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這我知道,但這鳥翅膀硬了總是要自己飛的啊,嗬嗬。”天樞老人談到兒子也是眉開眼笑。


    “但說好了,讓他自己飛。”曾禔強調了一句。


    “聽你的,讓他自己飛,”天樞老人道:“我決不幹預。”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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