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雖說是停了下來,但還是怒目而視,還沒有從剛才劇烈爭鬥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身上在痛,心中也在痛,都五年的好兄弟了,今天都把對方打成這樣,誰心裏能不生氣。


    天樞老人心裏也在暗暗稱奇,他對他們身上的傷倒不很在意,因為他們手中拿的是木劍,頂多就是些皮外傷,不會有大礙,但兩個人能堅持一個時辰,到最後還不依不饒,還沒表現出力竭的樣子,可見他們的內力修為己經有了一定的基礎,說明這兩個家夥還是很努力的,不由心寬了許多,臉上已有了笑容。


    看著他們氣喘的差不多了,臉上的怒氣也消了很多,這才對他們說:“你們倆剛才確實打的挺凶的,現在還恨對方嗎?”


    鄭青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但也皺了皺眉頭,看來被打的確實很疼。看鄭青搖頭,翁銳也跟著搖頭,顯然他心裏的委屈更大一些。


    “為什麽?”天樞老人笑道。


    “因為我們是兄弟,我們在練劍,”鄭青忽然一笑道:“我從小到大一直挨打,這也沒啥。”


    鄭青這一笑,翁銳也跟著樂了,臉上怒意全無,看來這哥倆關係很好,是不會結仇的。


    “你笑什麽?”天樞老人問翁銳道。


    “我從小到大加起來也沒挨過今天這麽多打。”翁銳的話倒把他們三人都逗樂了。


    “好了,你們站起來把衣服脫了,”天樞老人道:“你們各自數一下對方身上有多少個傷痕。”


    兩人先是一楞,馬上相互一視會心一笑,但又俺飾不住內心的小小興奮,這是要查看結果了啊。


    等這兩人脫完了,連天樞老人都有點心疼,本來應該光光溜溜的身子,現在除了頭上臉上手上腳上這些外露的部分,其它地方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別看兩人都使的是柄木劍,但這也是天樞老人精心打製的,雖沒有開刃,但強度韌性都是上乘的,在這樣的劍下,兩人這樣的拚鬥,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他們數對方身上傷痕的時候,天樞老人也在一旁觀瞧,直到他們數好,他才到:“告訴我結果。”


    “他身上有二十二處傷。”翁銳道,同時伴隨著小小的得意。


    “他身上有十八處。”鄭青情緒有些低落,顯然他對這樣的結果不太滿意。


    “嗯,先把衣服穿上吧,”天樞老人並沒有直接去評價勝負,而是淡淡地對他們道:“你們來說說你們的感受。”


    剛才兩人打的不可開交,都忙著想如何戰勝對方,師父這麽一問,他們這才回想剛才打鬥的過程,哪裏吃了虧,哪裏賺了便宜,什麽地方做對了,什麽地方又做錯了,慢慢的,兩人都有了一些想法。


    “亂打看起來能打到對方,但用劍招卻能打中對方要害。”翁銳道。


    “亂打渾身都是破綻,很容易被攻擊。”鄭青道。


    “出招用力過猛,一旦刺不中對方,自己就會被動。”翁銳道,他看了鄭青一眼,可能是他自己吃過這個虧。


    “光是猛力和快打也不行,容易被人利用。”鄭青也看著翁銳,被賴皮耍了幾回他總歸有印象的。


    “再厲害的招數也不一定就真的能一下子打到對方,打鬥中也要等機會。”翁銳道。


    “就算傷對方幾次,也不如在要害上給一次。”鄭青道。


    ……


    天樞老人聽著這倆孩子談論著他們剛才打鬥的感受,隻是頻頻點頭,並不打斷,也不評價,鼓勵他們繼續說下去,盡管這些見解看起來有些稚嫩,有些簡單,但都非常實用,這也是他們初次用真正的拚殺得來的經驗,這種實戰的經驗對學武的人來說是最寶貴的,這比別人講很多空道理都強。


    看著兩個孩子不講了,天樞老人忽然問道:“要是你們兩個手上今天拿的都是真正的利劍,結果會怎樣?”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看著他們每個人身上的傷痕,突然感到心怦怦亂跳,連大氣都不敢喘了,這要是真劍,他們身上得有多少個窟窿啊。


    “翁銳死了五次,鄭青死了三次。”天樞老人淡淡的道。


    兩個孩子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你們倆學的劍法一樣,練的內功也是一樣,”天樞老人道:“你們是非常了解的,現在是這樣一個結果,要是和一個你們不了解的人打你們覺得會怎麽樣?要是再和一個他了解你們,而你們不了解他的人打你們會覺得怎麽樣?”


    天樞老人說得很平淡,但兩個孩子已經聽得汗如雨下。他們本來覺得已經學了五年的內功和劍法,總覺得自己已經很行了,但師父的幾句話突然讓他們覺得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江湖的凶險天樞老人自然明白,但他怕的是剛學了一點點功夫的這兩個毛頭小子不明白,不明所以盲目出手,自己什麽時候把命送了都不知道。


    “武林爭鬥當然和武功修為有很大關聯,”天樞老人道:“兩個修為差距很大的人不用比都知道結果,如果是差距不大,那就要看氣勢、看膽量、看意誌,還要看心計,懂得鬥智的人總會賺一些便宜的。”


    “劍是武林中常用的兵器,”天樞老人看著兩人聽得入神繼續道:“真正的劍中高手可以達到人劍合一的地步,劍成為身體的一部分,一劍在手,成為手臂的延伸,心到、眼到、手到、劍到,不枉行,不落空,隨心所欲,可以說是劍道初成。”


    “那真正的高手打架是什麽樣子?”翁銳對這一點很感興趣。


    “高手相鬥,可以分輸贏,可以定生死,但就不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天樞老人道。


    “您不是說要刺中嗎?”翁銳覺得有點冤枉,要不是你這麽說,我們也不會受這麽多傷。


    “真正的刺中,一次就夠了,”天樞老人用柳枝一指他身上的一處致命劍傷道:“如果對方一開始就刺中你這裏,你覺得後麵你還有刺中別人的機會嗎?”


    鄭青用手摸著這處傷痕,現在還有點疼,他突然想到這就是翁銳一開始刺中自己的地方,因為弄得他很疼,他才生氣用力和他拚命的,盡管最後也狠狠的刺了他幾劍,用師父的話說也讓他死了五次,但終歸是他自己輸了。


    “搶得先機固然重要,一招製敵才是根本,”天樞老人繼續開導道:“一味的怕被刺中躲著對方不行,為了刺中對方一味的猛幹而把自己的要害暴露給對方也不行,這之間鬥得就是心計,就是反應,甚至是殺伐埋伏。”


    “師父我明白了,”鄭青道:“要想打敗對方,首先要保證自己不死,在纏鬥中尋找時機,抓住機會猛力一擊,一次就夠了。”


    “你能這麽想真的很好,”天樞老人道:“真正殺人的劍法就是這麽磨練出來的。”


    “那我們這麽練劍不是每次都要受傷嗎?”翁銳道。


    “上陣殺敵或者是仇家拚命,當然是要一招製敵,否則死的就是你,”天樞老人道:“但在很多時候,爭鬥隻是為了比個勝負,真正的高手過招,也講點到為止,這是一種武林精神。但如果功夫練得不到家,這進退的火候拿捏不到位,就可能造成無謂的傷害,甚至傷人性命,這樣就算取勝,境界也是比較低的,還往往會因此結仇。”


    “你是說這不讓受傷也是高明的劍法?”翁銳問道。


    “這才是我今天要對你們說的,”天樞老人道:“兵者凶也,任何兵器在手,稍不注意,傷人性命那是常事,傷人靠勇力就可做到,要想不傷人,那就需要高深的功夫,瞬息之時,方寸之間,既能點到而不傷,那要比直接一劍而過要難得多,也要高明得多,這種時候要想一劍洞穿對手隻是力發而至的事情,這也就是我所說的人劍合一,隨心所欲。”


    “嗯,知道了,”鄭青道:“師父要我們怎麽做?”


    “我要你們兩人比劍,務必全力以赴,務必點到為止,學會去控製自己發招的力道,”天樞老人道:“什麽時候你們認為已經盡到了全力,已經點到了想要點到的地方,而對方還沒有受傷,那你們就可以用真正的劍了。”


    “那時候師父就會教我們新的劍法?”翁銳在這方麵永遠貪得無厭。


    “哼哼,”天樞老人也吊吊他們胃口:“我的劍法太過厲害,就你們這樣的練法,用鐵劍你們死多少回都不知道。”


    “您說的是‘天樞十三劍’嗎?”翁銳道。


    “哈哈哈哈,”笑聲中天樞老人已經遠去:“看來老人也是靠不住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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