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什麽?”


    梁家俊結束白露園的喪事回來,進辦公室第一眼就看見一個郵包,形狀像是本厚厚的大字典。


    “這是二老爺,叫人快遞過來的。”


    會是什麽?梁家俊和齊銳對望了一眼,梁家俊開始動手,齊銳開玩笑地說:“該不會是炭疽熱病毒吧。”


    “啊!”剛說完,梁家俊就叫了起來,差點把他嚇趴在地上。


    梁家俊欣喜若狂地大笑起來,激動地說:“老狐狸,居然坐不住了,連這東西都抖出來了。”齊銳探頭看,一本帳本。


    梁家俊抑製不住聲音的顫抖,說:“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什麽?”齊銳被他問得一愣愣,說:“不就是一本帳,俊,你沒事吧。”


    梁家俊推開他的手,站起來大笑說:“不就是一本帳,這可不是普通帳本,這是韻聲的暗帳,梁家聲能不能活命就看我們的手段了。”


    “他送你這個幹嗎?”


    “老家夥想丟卒保車。”梁家俊仰麵靠在椅子上,左腳急促地拍打地麵,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那你……現在是不是改主意了。”


    “他這麽有誠意,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梁家俊從意識裏清醒過來,說:“如果我們放棄世博,從其他地方下手,隻不過是饒了點彎路,應該沒有大關係。世博算是順水人情。”


    “沒有關係是不錯,關鍵是你能不能從高更的暴力下活過來,她已經把總效果圖做好了。”


    梁家俊根本沒有顧及他的冷笑話,持續激動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這一天他都心神不寧,意識恍惚。


    晚上回家,整間房子空蕩蕩的,衛靈從葬禮上回來就鑽到英雄繼續工作,雖然他一向很勤快,這次也沒什麽奇怪的。但不知為什麽,梁家俊總覺得他是在故意疏遠自己。


    閑來無事,他慢慢走到走廊深處的一個小房間,點亮小燈,滿屋子的雜物堆。這間一直落鎖的房子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迎麵而來的潮濕氣味摻雜著回憶如潮水一樣連綿不絕。到處是熟悉的東西,牆角邊是以前小羽的照片,櫃子裏鎖的,是以前自己和小羽一起買的畫架花瓶以及瓷器。放了多年的物件,這幾個月來,不知不覺都落上一道厚厚的灰塵。那邊堆得一人高的紙箱裏,都是小羽愛看的書,不能劇烈運動的他,隻能用看書打發時間。


    環視周圍熟悉的一切,心頭感慨萬千,這段時間,他幾乎已經忘了這裏。


    忽然腦海裏似乎有個聲音在提醒他,眼睛下意識地在尋找什麽。


    應該是這個,梁家俊喃喃說著,把最下麵的紙箱抽出來,從裏麵拿出一小鐵皮盒,一本保存完好的帳本靜靜地躺在裏麵,無論是封皮還是內頁,都和今天梁雄裔送來的一模一樣。


    梁家俊捧著它,默默地坐在地上,開始一頁一頁慢慢地翻看,常年不見陽光的書頁有點發黃,散發著一陣淡淡的黴味。小小的數字密密麻麻爬滿整本冊子,井然有序,滴水不漏。縱然是最精明的會計師也很難發現其間的漏洞,無疑,這是早上那本帳的贗品。


    忽然,整麵血跡斑斑的書頁跳入眼簾,點點滴滴,撒下無數,枯黃的顏色一如早已逝去的生命沒有一點光澤。


    又一頁,血跡透過紙背,又流到下一頁。梁家俊默默地用手畫這些圓點。


    啪,一滴水重重打在紙麵上,四濺成數顆小點。


    等梁家俊回過神來,麵前已經淚眼朦朧,什麽都看不真切,抹了一手的淚,心裏卻堵得更難受。


    小羽,你知道嗎,我終於見到那本帳本了。


    當年你用命去換的帳本,我終於看見它了。


    不知過了多久,梁家俊才動了動。心裏麵閃過念頭無數,望著手裏的帳本,提起電話撥號碼。


    “喂,二叔嗎……您的禮物我看見了,真是謝謝您這麽費心啊……對,世博那項目我退出……多謝您這份大禮了……”


    ~f~a~n~j~i~a~n~


    啪,漂亮的雕花桃木大門被踹得四分五裂。高更揚著飄飄長發,氣勢洶洶闖進來。


    梁家俊隻是在響聲之後抬了抬頭,兩秒鍾後繼續埋首看報表。意料中的客人,意料中的強勁啊,這女人當梅超風不錯。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你決定退出世博項目。”高更咬牙切齒地說。


    梁家俊好心揮揮手,渾身發抖的助理小姐如釋大赦退出去。


    “公司有公司的計劃,我們打算集中資金購置地產,把重心放在商務樓建設上,所以……”


    “別到我這裏哭窮。”高更拍案打斷他:“你騙三歲小孩,有齊毛栗那個錢袋在,你會沒有資金?找這樣個借口打發我,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梁家俊隻是笑,並不接話頭。


    “我原以為國內沒幾個人有魄力,你算地產界頂尖的,這次專程和我談,似乎能轟轟烈烈幹一場,怎麽,你看見我的報價怕了,一億美元對立天來說,不會是撐不住了吧。”


    “資金不是問題,關鍵是看效果,你的風格並不適合秦山,你的作品裏充滿了可口可樂和炸雞翅的味道,隻是超級貴的垃圾食品。”梁家俊笑著說。


    高更一愣,既而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說:“這句話是你的觀點?”


    “不是。”梁家俊搖頭,看了看桌案上的相框。


    高更順著他眼神看,心頭不禁火起,說:“哼,隻會說風涼話的人有什麽真本事。梁先生,您還真是癡情啊,放著大好的生意不做,討好一個男人,我看立天也沒什麽前途可言。”


    “你怎麽知道他沒本事,他的構思不比你差。”梁家俊變了臉,高更語氣中的鄙夷和不屑讓他氣結。


    “是嗎,那麽我是不是可以期待這位……‘先生’的大作。”


    “決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你說什麽,就他。”高更被激得聲音提高八度:“我絕對不退出,我們有和約的,你請我來就得讓我放手做,你沒有權利讓我中途停止。”


    “我也沒有撤消你的工作組,我隻是不再準備第一期建設資金,你大可以繼續拿著你的作品去參加競標。”


    “那以你的意思,我輸定了。”


    梁家俊隻是坐在真皮椅上,玩著手裏的鋼筆。


    “好,我們走著瞧。”


    真是一個火山美人啊,梁家俊看她氣衝衝地走人,搖頭歎了口氣。提起電話撥給梁家勇。衛靈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不知道他那頭搞得怎麽樣了。


    鈴聲大概叫了十七八遍,他的好耐心足足讓那頭人抓狂,終於接通了。


    “如果你不是美女,我就殺了你。”梁家勇以夢遊一樣的聲音威脅。


    “你要謀殺親大哥嗎?”


    “靠,老大,你幹什麽給我打電話,要打也不要現在打,我兩天沒睡覺了,好不好,哈……啊~~5點就要開工,我隻能睡兩個小時啊、。”


    “衛靈呢,他有沒有睡?”


    “不要跟我提那個超人,他自己不睡,要別人也陪著,八成現在還在算數據。”


    “那你還睡什麽,給我起來做事。”梁家俊虎著臉罵道:“這事都是你推給他的,還好意思睡覺,馬上把他換下來。”


    “是,是。”梁家勇一邊打瞌睡一邊虛應。


    “你進辦公室前,先把你們那邊的數據圖紙都拷一份,用郵箱發給我。快去!”


    一聲大吼倒把電話這頭的瞌睡蟲全嚇跑了,梁家勇認命起床開電腦。


    不到十分鍾,郵件發到,梁家俊打開文件一個個仔細看起來。


    ~f~a~n~j~i~a~n~


    在草圖上畫完最後一個管道,衛靈站起來,舒展了下雙臂,落地窗外邊已經一片光明,都什麽時候了,他摸了摸頭,時間過得真快,又一個晚上過去了。


    這是第幾個晚上,天知道,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討論,算了多少個數據,不管怎樣,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把圖版推得遠點看,自己腦子裏的東西終於完完整整地落到了紙上,不論成功與否,他盡力了。


    看著圖紙上那些靈動的線條,規整卻別有韻味的大小圓圈,就好像是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圈在裏麵,這將會是他永生難忘的作品。


    打開辦公室的門,迎麵而來一陣掌聲。起先是負責效果的小陳,然後是助手小李,製圖的江小姐……很多很多的人,掌聲越來越響亮,甚至有人歡呼。


    連最年長的張建築師,拍著他布滿皺紋的手,激動不已地說:“好樣的,年輕人,今後是你們的世界。”


    梁家勇笑著說:“老爸來電話,他們那些老古董們剛剛看過草圖,覺得非常滿意,還叫我們趕快做出總方案送上去,我們成功了。”眾人一片歡呼。


    “這都是大家通力協作的成果。”衛靈笑著說。


    “沒錯,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幹一杯。”梁家勇不知道什麽地方摸來一瓶香檳,沒有酒杯,辦公室的人就拿出咖啡杯、馬克杯、甚至飯盒,哄搶之下也隻是分到一點點,但每個人都樂翻了天。


    “你先回去吧,後續工作有我們,大哥每天都打電話催我,要是再扣著你不放,我就留不了全屍了。”梁家勇悄悄對他說。


    一想到家,那張舒服的床,還有溫暖舒適的懷抱,衛靈忽然覺得肩膀鬆了,全身累得快散架一樣,他拍拍梁家勇的肩,跟眾人告假。


    陽光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照射著街道,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隻有衛靈一個仿佛置身世外,仰頭看四周這些高大的商務中心,華銀大樓,以及時代廣場。從前他都是以瞻仰的角度,來捕捉那些大師的足跡,而現在,他有一種和他們對話的感覺。


    他太興奮了,滿臉都洋溢著微笑,如果說這種喜悅可以分享的話,他第一個就想到梁家俊,因此,他回家的腳步變得輕快而急速。


    忽然,手機響,是梁利海的保姆:“衛先生,出大事了,您看這是,啊!”電話裏頭傳來東西摔碎,小孩哭鬧以及大人叫嚷的聲音。


    “究竟怎麽了,伯母?”衛靈急了。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家裏來了一大群人,說是法院的人,來查封房子,那怎麽成啊,夫人給我留的銀行卡也停了,現在他們要趕我們出去啊。”


    “梁先生呢,他怎麽說?”


    “衛先生您不知道嗎,梁先生吃了官司,現在正被人追昵。我該怎麽辦,這個月的工錢也算了,生活費可不能少,小少爺要吃飯呢,現在又要被趕出來。夫人去世前囑咐我,出什麽事就找您幫忙,您可一定要來啊。”


    衛靈趕緊答應,在路邊報亭買了幾份報紙,坐出租車上看。


    晚報,日報,商報,幾乎各家報紙都競相報道:


    “與去年陷入經濟案後,梁家聲又被告蓄意融資。”


    “富豪梁家聲涉嫌走私一案,昨日拘捕潛逃。”


    “韻聲疑案重重,幕後黑帳披露。”


    沒想到自己修行才幾天,梁家就出這樣的大事,衛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立天,是不是受牽連。認真研究了這些報道,上麵連立天這個字都沒有出現,至於“英雄”,也是隻字未提,韻聲目前第二股東的梁雄裔撇得幹幹淨淨,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吊起的心總算放下點。


    到了梁連珠的別墅門口,衛靈下車,隻見漂亮的小花園被踩得一團亂,值錢的花木盆景都被貼上紅色的標簽。大門已經上了封條,保姆提著布包裹急得團團轉,看見衛靈才舒了口氣,小海死死抱著她的腿,顯然被嚇壞了,小小的臉蛋上掛著淚花,瞅著他上使勁喊:“我的金魚,我的金魚。”


    地上濕了一灘,好幾條金魚被踩扁了,衛靈歎了口氣,抱起小海,連聲哄:“乖,不哭,叔叔以後給你買好多金魚。”隻見他白白的小臉上高高腫起來一塊,烏青烏青的。


    “這些人都是強盜,衝到房子裏就搶東西。小少爺就是被他們撞的,真是作孽。”保姆氣得捶胸頓足。


    “法院的人怎麽這樣。”


    “法院的人隻是來封房子,前麵幾批說是梁先生的債主,看我們身上沒有錢,就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這是夫人最喜歡的房子,裏麵的東西都是她的寶貝,就這麽被糟蹋了。”保姆邊說邊抹眼淚:“衛先生您來了,我就放心了,我侍候夫人這麽多年,原想把小少爺托給夫人安排的人家再走,現在鬧成這樣,我隻好提早回去了。”


    衛靈無奈點點頭,看著眼前滿地狼籍,一片淒涼,真正是樹倒猢猻散的慘狀。最可憐的莫過於自己肩上抽泣的孩子。


    鬧成這樣,都是為了什麽。


    ~f~a~n~j~i~a~n~


    梁家俊打開門,衛靈一手抱著小海,一手拎著一大書包東西站在門外。


    “你怎麽把小海接來了。”梁家俊一臉不愉快,但還是伸手接過小海,小娃娃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吵也不鬧。


    衛靈邊換鞋,邊說:“他保姆打電話給我的,說要走人,梁夫人聯係的領養人還在國外,一個月以後能過來,我是他財產監護人,不管還有誰管。他爸爸都……”他頓了頓,正色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梁家聲怎麽會被卷到官司裏去。”


    “韻聲內部有一些非法生意,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估計有誰去告發,怪就怪他跑了,反而把事情鬧得更大。”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是一家人,這件事你有沒有幹係,立天清白嗎?”


    “你放心,立天是正當經營的,我們不會受牽連的。”梁家俊笑著說,看見衛靈明顯鬆了口氣,心裏不禁一熱,伸出一隻手寬慰地攏著他,小孩的麵色很難看,連續熬夜在他眉宇間留下大片陰影,顯得疲憊不堪。自從白露園回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好好麵對麵說話了。衛靈也覺得別扭,不禁輕輕掉轉開頭。梁家俊清了清嗓子,問:“你要不要去睡一覺,看你都快倒了。那邊的工作都完成了嗎?”


    衛靈微微一笑,說:“你不是最清楚的,聽說你每天都打電話給家勇,那家夥真混,居然把我們的方案統統交給你這個競爭對手。”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順手把小海放在沙發上,這小家夥扭了扭頭,繼續睡,梁家俊皺著眉頭說:“你看讓他睡在哪,還要收拾房間,我這裏都沒有兒童房。我們兩個大男人要怎麽對付一個小孩。”


    “他最多住一個月,事出突然我沒想太多,反正現在我空下來了,順便帶他幾天。”


    梁家俊把自己的大衣給孩子披上,說:“你來帶,你以前帶過小孩嗎。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小惡魔。”


    “應該可以吧,每天接送他上幼兒園,晚上按時睡覺,保姆都告訴我了,連他吃的東西我都記下來了。”


    梁家俊接過筆記念起來:“早上6點半起床,中午要睡一個小時,難怪現在睡得跟小豬一樣,三點吃小點心,要準備嗎?”養小孩這麽麻煩嗎。


    “我看看。”衛靈往書包裏掏,拿出一個餅幹盒,說:“大概是這個吧,保姆給我的。”


    “不是。”不知什麽時候,小海已經醒了,翻身跳下沙發,甜甜地說:“衛叔叔好,大伯伯好,小動物餅幹是海海星期三吃的,今天是星期二應該是塔塔蛋糕。”接著,他又把一個星期的點心清單報了一遍,布丁,鬆餅,奶昔一大通,聽得兩個大人暈頭轉向。


    “看來我們還得去趟超市。”衛靈最後總結,小孩子要吃這麽多花色點心嗎?梁家俊低頭仔細看了筆記之後,瞪著眼睛說:“壞小子,你專門挑喜歡的騙叔叔嗎?你怎麽不說每天下午要喝牛奶的。”


    衛靈湊過去看,果然上麵有說每天喝一瓶牛奶。


    小海被抓到狐狸尾巴,低下頭商量:“那個,牛奶是看完哆拉a夢以後喝的。”


    梁家俊完全不妥協:“不行,看哆拉a夢之前,你得先喝牛奶,畫畫,做珠心算,這裏沒鋼琴,所以改讀拚音。”


    “海海討厭珠心算,討厭讀拚音。”小海大聲抗議,看梁家俊虎著臉,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禁嘴一歪,驚天動地地哭起來。“我要爸爸,我要奶奶,哇……”


    衛靈看不下去了,小聲說:“那個,今天出了很多事,家俊,就依他的,不要這麽嚴格。”


    “這小子根本是裝蒜,是男子漢,就給我閉起嘴巴,否則哆拉a夢都不準看。”在梁家俊嚴格命令下,海海總算克製住自己,聲音漸漸小了。


    梁家俊摸摸他的頭,說:“很好,看你今天這麽聽話,珠心算和讀拚音就算了,現在開始畫畫,喝完牛奶看哆拉a夢,怎麽樣?”


    小海立刻點頭,眼淚就好像關了龍頭的自來水,連一滴影子都看不見。


    衛靈跟著梁家俊進廚房熱牛奶,看見小海認認真真地趴在茶幾上畫畫,不禁咋舌:“沒想到你對管孩子都有一套。”


    “那算什麽,我從十歲開始就管小孩了,那時候,小羽也就跟他一樣大……”梁家俊頓了頓,說:“咳,現在的小孩都鬼得很,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的。”


    衛靈也顯得尷尬,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隻有沉默。沒過多久,牛奶開始冒熱氣了,衛靈把牛奶端出去,客廳裏又響起小孩討價還價的聲音,然後哆拉a夢的歌傳過來,估計小孩以喝牛奶為條件,爭取到了看動畫片的權利。梁家俊搖搖頭,把中午做的菜熱了,原來是給衛靈回家慶祝用的,等他回來都涼了。


    端著熱泡飯到客廳,小海正坐在沙發上手舞足蹈,衛靈枕著靠墊睡著了。這幾天一定把他累壞了,身邊有那麽大動靜都沒醒。梁家俊輕手輕腳抱起來他進臥室,把他放在床上,蓋了被子,小孩優美的臉龐線條引誘著他附上身,深深吻下去。


    “伯伯,你在幹什麽?”


    梁家俊猛地抬頭,看見小海正踮起腳,趴在床尾好奇地說。


    ——哥哥,你在幹什麽。我們一塊畫畫好嗎?


    記憶裏麵有個影子重疊起來了。


    “你在和叔叔親親嗎?海海也要。”


    梁家俊笑著抱起他,小聲說:“叔叔累了,要休息,我們不要吵他。”海海立刻瞪大眼睛,豎起胖胖的小手指放在嘴邊。


    影象又重疊了,他們真像,尤其是現在鼓著圓圓眼睛的樣子。


    ~f~a~n~j~i~a~n~


    這幾天來,衛靈過得很清閑,世博方案遞上去了,還沒有回音,手頭上一個工作都沒有,全然放鬆的休息,梁家俊似乎也很空,韻聲的事完全沒有影響到他,依然每天交差一樣去趟立天,很早就回家陪著他。


    如果說他們的感情世界還有一點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他們之間多了一個小麻煩。顧及到海海,一切明目張膽的事情自然就少了,連做愛做的事都要看時間地點場合。


    不過,從最開始的麻煩不耐到後來,梁家俊和小海的相處變得很融洽,叔侄兩打打鬧鬧的,經常玩得興起。衛靈驚訝地發現,在孩子麵前,梁家俊顯得放鬆、簡單,甚至可以說天真,這是他以往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的一麵。


    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地方,衛靈有點納悶,還有些不快,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嫉妒一個孩子,不禁一笑而過。


    可是這麽輕鬆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先是海海被他的領養人接走了,定居英國,梁連珠故意選擇了這樣一戶外籍人家,這個孩子可以在隻有養父母的關愛下沒有外界打擾地幸福成長。


    然後,世博大樓設計競賽正式啟動。


    經過三輪篩選,英雄和立天的方案從15個競選方案裏脫穎而出,進入最後評審,為了征求公眾意見,這三個設計方案又在秦山國際會議中心向市民公開展出。展出曆時6天,時間在一天一天過去。


    衛靈覺得自己越來越坐不住,有時候甚至不能好好定下來吃一頓飯。每到這個時候,梁家俊就會整個把他抱起來,按在床上使勁吻,在做愛之後扳著他的手指聊些無關緊要的笑話。


    這6天裏麵,他利用衛靈的失神得到了大大的補償,


    終於,最後一天結果公式,主辦方特地安排了一個發布會,各大媒體的記者把會場堵得水泄不通。三方代表都坐在會場最前排,等待結果的出現。


    大會主席出現了,先是亢長的前言,介紹評審團成員。大家都耐心地聽著……


    評審委員會對英雄“圓柱立麵”方案的評價是:蘊涵中國傳統“圓”的理念,中國傳統文化中鏤空的手法、陶瓷的紋路、紅色的燦爛與熱烈,與現代最先進的流體結構設計完美地相融在一起。在觀眾投票中以獲票3506張,確定為秦山世界博覽會大樓及亞細亞金融中心的最終方案。


    閃光燈不斷地在頭上閃爍,梁家勇第一個跳起來歡呼,在被他激動擁抱時,衛靈才意識到自己的勝利。


    居然成功了,不,他對自己有信心,可當真的得到肯定時又是另一種心情。


    迎麵而來的記者無以計數,各種問題應接不暇。直到公關部的職員把他們救出來時,衛靈已經糊塗了,身邊梁家勇正興奮地打電話給那個姑娘,他們分開兩個月,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瞧這家夥說得眉飛色舞,恨不得立刻鑽到電話裏那頭去。


    那麽自己的激動要向誰傾訴呢,看見會場另一頭大門邊站著那個熟悉的人,他不禁笑著跑過去。


    “我剛剛被一個美女甩了。肯不肯賞臉陪我喝咖啡。”


    “因為輸了,你就炒她魷魚。”


    “輸了就退出,她自己說的。”


    “那你呢,感覺怎麽樣?”


    “大概是看見自己懷裏的小鳥漸漸飛遠的母鳥的感覺吧。”


    “聽不懂。”


    “是啊,很複雜的。”


    梁家俊笑著攬過他的肩膀,說:“走,我們回家。”


    ~f~a~n~j~i~a~n~


    當天晚上,梁雄裔府上召開了盛大的舞會,這是英雄連續三年低迷後首度出現轉機,梁老爺子實在是太高興了,請來秦山上下各界名流,著實揚眉吐氣了一番。


    梁家俊閑閑地站在陽台上,輕輕搖著水晶杯。醇香的味道濃鬱,一聞就知道這是上好的法國紅酒,食物區裏菜肴豐富,餐具精美絕倫,二叔這次真是下了大本錢啊。


    透過落地玻璃看大廳中的客人,一看就是非富既貴,如今英雄嶄露頭角,又站在地產前沿,自然對此地主人大加恭維,前呼後擁,希望在不景氣時段抓住些商機。而梁家俊今天卻備受冷落,站在角落裏,都沒人來搭理。他也落得清閑,反而能饒有興趣地觀察會場中的兩個年輕主角。


    舞會開始,梁家勇駕輕就熟在一群香豔女人中來去自如,談笑風生。另一個中心人物當然是衛靈,雖然這身行頭都是自己親手搭配起來的,可現在看來還是有一種驚豔的感覺。一向休閑打扮的他,著一身修長的黑色西服,平時散亂的劉海服帖地後梳,露出堅毅的前額,屋子裏的空氣太悶了,他的臉染上一層健康的紅色,明亮的燈光下,比會場裏的任何一個都要光彩照人。


    好像感覺到這股炙熱的視線,衛靈朝這個方向轉過臉,投來一個淺淺的又顯得無奈的微笑,這小孩一直都喜歡運動,在這樣的場合裏交際應酬實在是為難他了,看他露鬼臉的樣子,哪裏像一個出社會的成功人士。


    真的越看越可愛,越來越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大少爺,大少爺……”一個傭人走過來輕輕說:“老爺請您去書房。”


    梁雄裔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師椅上抽雪茄,看來心情很不錯。晚會前的記者招待會,一切都在他的控製下大放聲勢,風光無限,除了有一記者提到韻聲讓他稍微尷尬了一點,派人暗中趕出去教訓了一頓就算了。一點瑕疵無傷大雅。


    “家俊,你看我都忙得顧不上你了,不要見怪啊,你們年輕人自己照顧自己,去跳舞去玩,隨意盡興啊。”


    梁家俊恭敬地說:“二叔您忙嘛,是我不對,做小輩的還沒跟您說句恭喜。”


    “那都是你給我麵子,一家人就是不一樣,叔侄倆和和氣氣的,生意才好做,來來來,我們一塊幹一杯。”梁雄裔叼著雪茄,拿起手邊的紅酒倒了滿滿兩杯。


    梁家俊接了杯子,不忙著喝,說道:“二叔高興,我也高興,不過我還是要提點敗興的話,家聲到現在還拒捕在外,對他自己,對我們家名聲都不好,如今是法製社會,若是念及舊情,窩藏或者包庇什麽的……”


    “誒,家俊,你怎麽這麽說,這些難道二叔不知道嗎?”梁雄裔連忙說:“老二現在的處境也是他自己作孽,前陣子我就發現他越來越不正常,居然連親生母親都不放過,我看見他都怕,早點擺脫也是件好事。”


    “我們能達成共識,那是再好不過了,合作愉快。”梁家俊拿起酒杯,一幹而盡。


    衛靈總算推掉最後一位大小姐,跑到陽台上透氣。讓他跳舞,簡直是開玩笑,穿成這樣變成衣架在那兒傻笑就夠他受的,真是肩累臉累心更累。


    看看四周,剛剛梁家俊還站在這裏的,怎麽現在沒影了,衛靈心裏不免有點失望。


    “啊,真是太悶了,我都口渴,根本沒力氣跳舞了。”華意集團大小姐沈雲邊推門邊抱怨。今晚她一身粉色晚裝打扮,看起來十分清純。三位男士在她身邊獻殷勤,為下一個舞伴的位子暗中較勁,你一句我一句夾槍帶棒十分好笑。


    因為他們的對話太沒營養,太古典了,衛靈躲在角落裏,忍不住笑了出來。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說是舊識,其實衛靈和沈雲正麵交談也不過是第三次,前兩次他是實習打雜微不足道的大學生,她是公主,集團的大小姐。這一次,他們之間的距離倒有些微變化。


    沈雲變了變臉,立刻擺出那副趾高氣揚的表情,說:“這不是衛先生,三年不見,真是大變樣啊。”


    衛靈淡淡地說:“沒想到沈小姐還記得我,當初多虧您照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尤其是理虧的沈雲聽來異常刺耳,衝著他轉身的背,尖銳地說:“看看你這身打扮,靠皮相吃飯的就是不一樣,一定是下了大本錢吧,一個男人能拋了臉麵爬到今天這地步,不容易啊。”


    她身邊的應聲蟲誇張地笑起來,連落地門裏麵的客人都回過頭來。


    “我以為是誰呢,這麽熱鬧。原來是沈小姐沈學妹啊。”高更襲一身黑色晚禮服裙,款款而來,沈雲立刻低下頭。


    “你還是一點沒變,在學校的時候就打扮得像花枝一樣,不過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沒聽見華意大小姐的好消息啊,我勸你一句眼光不要太高,釣不到梁大少那樣的鑽石王老五,不妨遷就一下,畢竟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沈雲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回嘴,高更特地走到她身邊,伏在她耳朵邊卻用周圍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還穿粉紅色,裝純情嗎?”


    沈雲大聲尖叫,掩麵奔走的樣子讓衛靈發笑,這不是演古裝劇吧。


    “認識一下,高更。”


    衛靈立刻和她握手,說:“久仰您的大名。”


    高更給自己點了枝煙,示意他也來一根,衛靈連忙搖搖頭,高更斜靠在欄杆上,說:“是不是覺得抽煙的女人不正經。”


    “當然不會,有些女人抽煙很有魅力,就是對身體不好。”衛靈笑著回答。


    “能說話實在,我喜歡。至於久仰我就不必了,大家是同行,就是競爭對手,這次我輸得心服口服。”高更隨手撣撣煙灰,說:“看你這樣子,也不會把沈雲那女人的話放在心上,一次成功有人會說僥幸,兩次說成關係,其實都是妒忌的話,要想堵住他們的嘴,就出更好作品吧,我期待你的新作。”


    “謝謝。”衛靈不著痕跡地送上杯子,做煙灰缸。


    高更一愣,笑著說:“你這人還真是有趣,難怪梁家俊看中你。”她把煙頭丟在地上,用高跟鞋撚滅。


    “我這人太隨興,都沒什麽修養,這裏顯然不適合我,先走了。”她揮揮手,笑著說:“對了,可口可樂和炸雞翅是我的最愛。”


    來去都像風一樣的女人,衛靈笑著看她走遠,一回頭大廳還是熱鬧非凡,雖然滿眼皆榮華,但這些也同樣不適合他。放下手裏的水晶杯,打算找梁家俊一塊回家。


    忽然發現花園裏黑影閃過,再定睛一看,昏暗的小樹叢什麽都沒有,可能是自己眼花。


    書房裏,梁家俊走後,梁雄裔又一個人獨處了一會,心情卻同慢慢熄滅的雪茄一樣急轉直下。聽家俊的說法,他一定是得到什麽消息,雖然靠世博扳回一成,綜觀全局自己還是處於下風,這個大侄子咄咄逼人,他也不得不讓步。


    哼,古有勾踐臥薪嚐膽,比耐性,難道還輸給你這毛頭小子不成。


    剛想拿電話,電話自己先響了,給他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你說什麽,讓他溜出來了,你立刻給我把他找出來。”梁雄裔氣急敗壞地喊。


    “不用找了,二叔,我在這。”梁家聲慢吞吞地從窗子裏爬出來。現在的他胡子拉紮,穿著一件發黑的襯衫,就像一個剛從監獄裏逃出來的現刑犯。


    “是不是覺得特別麻煩,你把我騙到鄉下,派些蠢貨糊弄我,我隻好自己跑過來找你,要怎麽著,您說個話吧。”


    “你看你這是怎麽說的。”梁雄裔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挨桌子:“我不是說讓你等機會的嘛,你看你這麽跑出來多危險,今天這房子上下都是外人……這……”


    “我來的時候聽說了,慶功宴會是吧,大哥把世博讓給您,你們兩個一定暗中有交易,是不是?”梁家聲掏出手槍,獰笑著說:“別這麽緊張,把手放在桌子上,我知道那裏有個按扭。我現在心情不好,說不定在保鏢來之前,就對您下手。”


    梁雄裔隻得作罷,低聲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梁家聲給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說:“啊,好味道,是上百年的葡萄酒吧,您看您多幸福,我可再也享受不到了。讓我猜猜,你和老大約了什麽,那本帳,然後是不是準備把我交出去。”


    “我怎麽可能把你送出去……”


    話說一半,梁家聲就伸出一根手指,說:“別,我雖然傻,有些道理還是懂的,您當然不會親自把我交出去。您從來都不會親手弄髒自己的名聲,什麽壞事都是我幫您做的,不是嗎?您不覺得您的算盤打得太精了。我還沒傻到乖乖等人來抓我。”


    梁家聲一口喝光酒,又猛地倒了一杯,說:“二叔,您這麽精明,難道就沒有想過,除掉我之後,老大反過來會對付你,小羽的事你也有份。”他拿起杯子,對著燈光喃喃說:“這顏色真好看,紅的像血一樣,二叔,我給您倒一杯……”


    咣鐺,他顫悠悠地把酒杯遞上去,連打翻酒瓶都不顧,梁雄裔當然沒有接,隻是用眼神緊緊盯著他,梁家聲嘻嘻一笑,說:“您怎麽不接,嗬,是不是怕了,別擔心,這酒裏沒毒,我隻下過兩次藥,我不是殺人狂,要不是您唆使,我會對小羽下手嗎?”


    他忽然歇斯底裏地喊:“小羽是我親弟弟,我怎麽會對他下手,我根本沒打算殺他,我隻是想拿回帳本,警告他一下,誰讓他不聽的,他居然就那麽死了,就在我麵前,吐出來的血就跟這酒差不多紅。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覺得他每天都在看著我,在白露園角角落落裏看著我,還有現在,您看,他現在就跟在我背後,是不是?”


    梁雄裔慢慢從他眼睛裏察覺出渙散的味道,隻見他越說越迷離,舉止也越來越奇怪。


    “既然我注定要被盯上了,再多一個也不怕,誰讓你不把錢給我,老太太,你瞪著我沒用,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啊。”梁家聲仰頭看著天花板,手指著虛無的空氣,大聲叫罵,連手裏的槍掉在地上都沒有發現。


    梁雄裔第一個反應就是撿起手槍,拿在手裏,試探地問:“小聲,你沒事吧,你看看我,認識我是誰嗎?”


    梁家聲回過頭,呆立半晌,忽然著急地說:“二叔,你看見小羽了嗎,我好好地跟他捉迷藏,居然把他丟了,媽媽回來一定會罵我的。”在他成人化的臉上居然出現孩子般的純真表情,說不出的詭異。梁雄裔一時驚嚇得說不出話來,梁家聲猛地轉過頭,衝出書房:“我得趕快把他找回來,他還在感冒呢。”


    梁雄裔看見他跑遠,驚訝得甚至沒有阻攔,電話裏的消息居然是真的,這個侄子已經神經不正常了,趕緊拿起電話,他可不能在這裏被發現。


    衛靈走過走廊,一個人猛得衝上來,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揉著胸口站起來,發現來人居然是在逃的梁家聲,看他呆呆的樣子,不會是摔傷了吧。


    “梁先生,您沒事吧。”


    梁家聲猛得抬起頭,像看仇人一樣死死盯著他,說:“我認識你,你是衛靈?”


    “我是衛靈,梁先生您……”


    梁家聲像野獸一樣,猛得撲在他身上,雙手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獰笑著說:“是你,就是你把我的錢都拿走了,你去死。”


    衛靈覺得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呼吸越來越困難,窒息讓他的臉發白,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難道他就這麽完了,心裏隻有一個恐怖的念頭,再也看不見梁家俊了嗎?


    “二哥。”


    “家聲。”


    兩個聲音從走廊兩頭響起,脖子上的手總算鬆了下來,憑著一口氣,衛靈猛地拉開梁家聲的手,用手肘狠狠瞧他的前胸,趁他吃疼畏縮,推開他身體滾到一邊。梁家勇也同時飛奔過來,使勁製住梁家聲,大聲喊:“二哥,你瘋了。”


    梁家俊一把扶起衛靈,抱在自己懷裏,蒼白的神色和多年前的回憶重疊在一起,又一次,他差點又一次失去了心愛的寶貝。


    衛靈摸著喉頭,猛烈的咳嗽之後才恢複呼吸。看見梁家俊嚇得失色,隻能斷斷續續地安慰他說:“沒事……我……沒事……”


    怎麽能說沒事,梁家俊小心地捧起他的臉,脖子上有數道深深的淤痕,怒火中燒,拎起梁家聲的脖子,使勁揍下去,直到梁家勇拚盡全力把他拉開才罷休。


    梁家聲抬起臉,茫然地問:“幹什麽大哥,你怎麽打人?”


    梁家俊還待再打,梁家勇急著喊:“大哥,別這樣,你沒發現二哥不正常嗎?”


    “不正常?他好得很,這人最會演戲了,你能信他?


    “不管怎麽說,我們是親兄弟,有話好好說啊。”


    “好好說是吧,好,我們等他進監獄再說。來人,來人呢。”梁家俊摟著衛靈大聲喊。


    “大哥,你別這樣,你要害二哥坐牢嗎?”梁家勇扶起他二哥,梁家聲忽然對他嗬嗬一笑,說:“小勇,你怎麽在這,你後天有馬球比賽吧,放心,二哥到時候一定給你加油,絕對不會忘的。”


    梁家勇一愣,皺眉說:“二哥真的不對,大哥,我們最好送他去醫院。”


    “他好著呢,哪裏都不能去,等他的隻有坐牢一條路。”梁家俊陰冷地說。


    “大哥……”


    “小勇,你什麽都不知道,最好靠邊站,否則我連你都不放過。”


    梁家勇覺得脊梁骨發冷,他從沒見過大哥這副樣子,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餓極的狼,充滿噬血的味道。


    “家勇,不許和你大哥頂嘴。”梁雄裔匆匆趕過來,身後跟著一大群手下:“我已經報警了,家俊,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家聲交給我來處理。”


    “老爸,二哥他……”


    “你閉嘴,這裏沒你的事。”梁雄裔狠狠地罵,又回頭對梁家俊說:“這點麵子還是得給二叔的吧。”


    梁家俊點點頭,說:“就聽您的,衛靈有點不舒服,我們先告辭了。”


    大廳的氣氛依然歡暢無比,享受快樂舞曲的人們完全沒有想到此時此地所發生的突變。梁家俊摟著衛靈走出大門,腳步穩健紮實,臉上依然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


    隻有衛靈明白,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十個手指緊緊地鑲嵌在自己的手腕上。坐上汽車,梁家俊把他整個抱在自己懷裏,貼著他的額頭深深地吻著,不肯放開。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隻能不斷地重複這句話,衛靈反握他的手,輕輕地安慰他。像饑渴到極點的旅人終於感受到水源,梁家俊死死抓著他的手,不住地親吻他的額頭。衛靈忽然覺得心涼,他在害怕什麽,難道是勾起他什麽不好的回憶嗎?


    ~f~a~n~j~i~a~n~


    衛靈拖著酸疼的腳往浴室裏跑,衝著溫熱的水,身心俱疲的感覺才能減淡一點,這次的性愛全然沒有平時的甜蜜,梁家俊像是要把他完全控製在手心的瘋狂,不斷奪取他的意識。


    難以讓人沉迷,梁家俊反常的原因他最清楚不過,過程中,他很怕看他的眼睛,因為下意識裏能感覺他是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再熱情的擁抱也是對著另一個人,另一原因是自己,每每在高潮處,總會出現小羽絕望蒼白的臉,他在墓地苦苦尋找的背影,如此難以跨越的鴻溝,讓他怎麽沉浸在歡娛裏。


    “衛靈,你在幹什麽?我能進來嗎?”梁家俊還沒說完就拉開玻璃門。


    “靠,你你你,你進來幹什麽,變態,你給我出去。”


    梁家俊躲過飛來的毛巾,沐浴露瓶,慌忙逃竄,邊跑邊說:“你害什麽臊啊,該看的我都看了,我出去還不成嗎?”


    衛靈滿臉通紅,不知道是被熱水悶的,還是急的。看看自己胸口上斑斑點點,慌忙卷起身子,半蹲在水裏,怔怔出神。身為一個男人,居然心甘情願像女人一樣被人壓。他不是瘋了,就是愛傻了。


    “衛靈,我就想問一下,你那邊有沒有一枚戒指,就是我掛脖子上那個,可能剛才洗澡的時候掉了,你幫我看看。”


    梁家俊話打斷他思緒,衛靈坐起來,四處看了看,說:“沒有啊,你會不會掉其他地方了。”


    “你再仔細看看。”梁家俊聽口氣好像挺急的,說:“我也去找找其他地方。你一定要仔細看啊。”


    衛靈又看了看四周,盥洗台上,浴缸台上都沒有,擦幹身體穿上衣服,忽然看見角落裏一個閃光的東西,拿起一看,就是那枚戒指。


    這枚戒指一直都掛在梁家俊脖子上,每次睡在他胸口見過,但沒有仔細看,一個很普通的白金男戒,尺碼很小,自己也隻能帶在小手指上,內圈好像有刻字。


    ljj&ljy


    什麽意思?揣摩了下,恍然大悟之餘的冰冷,ljy不就是梁家羽的拚音縮寫。


    拉開玻璃門,看見臥室一片狼籍,梁家俊把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個遍,連笨重的桌子都搬動過,整床的被子抖在地上,他們剛剛還在那上麵做愛。


    為什麽你要這麽緊張?隻是為了一個戒指嗎?衛靈默默地站著,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放在身後。


    “我想我一定是拉在裏麵的,你讓一讓。”衛靈出神沒聽見,一霎那就被梁家俊推到一邊,自己衝進去找。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看他心急火燎的樣子,衛靈喃喃說:“你找什麽,不過就是一枚戒指,再買一個不就成了。”


    “你懂什麽,那不一樣。”梁家俊沒好氣地衝他大吼,從來沒有過的強硬態度讓衛靈也上火,大聲說:“還找什麽,要真丟在這裏,早就衝到下水道去了,有本事你就撬開水管子再找。”


    梁家俊一愣,低頭又開始找起來。


    “別找了,家俊,我很累,先睡覺好不好?”衛靈幾乎哀求地說。可梁家俊根本沒有抬頭。


    去死吧,你就給我找,找到死也別想找到。衛靈咬咬牙,猛得轉身跑到自己的小房間。床上的被子整整齊齊的,有多久沒有回來睡過了呢。


    即使打開滿屋子的燈,一個人裹在被子裏還是覺得冷,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怕黑怕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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