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夜幕取代了夕陽的餘暉,清爽的微風送來夜的滋味,繁星點點,月色撩人。


    拉住韁繩,夾著馬肚的椿紫藤,什麽行李也沒拿,隻是騎上她的愛馬,就這麽離開屬於清水翼的行宮。


    策馬急馳了一陣後,剛剛爭吵時點燃的滿腔怒火,已被凜冽的寒風吹滅。


    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許她心中所淌的血,已讓她失去了溫度。


    太冷了,她跑出來的時候因為激動,連外袍也沒來得及穿上,隻穿了一件室內長衫,此刻風呼呼地由衣袖吹入,渾身像被刀子一痕痕的割過般,肚腹間也因饑餓而發出聲響。


    她拖著本來就不舒服的身體,茫然地走在昏暗的街,究竟她該何去何從?


    她這種連父母都不愛的人,哪配得到憐愛、哪配擁有幸福呢?可是如果她的世界不曾有過那男人,她現在又會在哪裏,或許早在當年就死了……


    唉,她是掛念他,還是掛念那個讓她得以棲身的處所?


    不!不能再想了,她應該忘記他。從走出行宮大門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放棄與他糾纏下去。


    雖然她的外表依然柔弱纖細,但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二歲小女娃,她已經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就算單獨一人生活、沒人陪伴,她照樣能怡然自得的活著吧?


    既然他如此無情無義,那她也沒什麽好留戀的。


    樁紫藤走著走著,發現在樹林深處,竟有一條幽靜小道。這時一陣狂風刮起,突然樹後飛竄出兩個男人,向她強攻過來。


    她身下的馬兒驚得馬蹄亂踢,她頓感胸口一緊,抽起了馬鞍側刀套內的刀,腦中隻閃出一個宇:殺!


    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麽事,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馬兒此時近於狂躁,她索性翻身下馬,直接應戰。


    “納命來!”前來殺她的男人用日文喊著,暴露了他們的身分。


    “我跟你們素不相識,為何殺我?”


    “你這幕府禦三家的走狗,沒資格留在世上!”此時男人一躍而起,刀鋒用力一掃,向她打來。


    “是清水祿派你們來殺我?”會叫幕府禦三家為走狗的人,應該是京都天皇派的人吧?據她所知,現在於大清境內並沒有能與清水翼對抗的天皇派係,除非……是清水家的叛徒——清水祿。


    不知該說她大意,還是被情傷得太深,她竟沒留意有仇家跟在身後準備伺機報複!


    椿紫藤急忙一躍,退後幾步,避過一刀,接著隨手將自己手上的刀斜射出去,雖然其中一個殺手被她的刀刺中胸口,但另一個殺手已避過刀子殺了上來,她頓覺肩上火辣辣的,半條胳膊被血染成殷紅一片!


    好痛!再這樣失血的話,她一定撐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於是那個男人再度撲過來時,她不再遲疑,抱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決心,執起地上的刀,奮力橫掃過去,對方被砍倒在地。


    “該死的女人!”胸口中刀的男人擠出最後一口氣,卑劣的從後方重擊一掌偷襲樁紫藤!


    頭部被重擊的她,整個人飛跌在地,後腦痛得不住喘著粗氣,連站起身來都有困難,虛弱的身子更受不住這樣的損耗,意識一陣模糊,便昏倒在地!而那偷襲的男子在用盡力氣後也終於倒下。


    這才是她該得的下場,才是她的命運吧?死了也好,死了就能了結在她生命裏所有不快的事,包括她和清水翼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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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騎著馬,正準備穿過這片樹林,卻在林中聞到夾雜些許血腥的氣味,出於本能,他的心中已暗覺有異。


    這名男子就是以買賣人命當做生意的絕命穀頂尖殺手之一——莫一。


    這趟完成任務,他本打算在今夜趕回絕命穀交差,沒想到會在林裏發現廝殺後的他們。其中兩個男人已死,他目光一掃,發現另一個女的仍有氣息,便下馬上前察看她的傷勢。


    “姑娘,振作一點!”她美麗卻蒼白的臉孔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一個美人兒,可惜身受重傷,現在僅存一息,遇見身為殺手的他,也不知算好還是不好。殺人是他的拿手活兒,救人卻不是他的本領。當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放下椿紫藤,任她邁向死亡時,他瞄見她的手中竟拿著一把帶血的刀子,當他細細一看後,臉色瞬間一變。


    那印在刀上的徽紋,是屬於倭寇的?!


    他知道近來有一群以清水祿為首的倭寇,他們是絕命穀的新顧客,出手闊綽、做事爽快,他們要殺的都是一些地方官吏,不易成事,絕命穀為完成任務,派出不少好手去處理,就像他,剛剛完成的任務就是替他們殺去某個地方的小官。


    他看著她手上的刀——莫非她是倭寇的人馬?


    說到底,那票倭寇也算是絕命穀的半個顧客,他這個受雇的殺手,理當舉手之勞,順便救救這名女子。


    思及此,莫一將椿紫藤攔腰抱起,翻身上馬,環抱著重傷昏迷的她在黑夜中急馳著,加快速度趕回絕命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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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的椿紫藤耳旁傳來一陣嘈雜聲,人們說什麽,她聽不清楚,隻能勉強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陌生的影像。


    這裏是客棧的房間嗎?她應該是在南下的路上吧?可是背上和頭上傳來的痛又是怎麽回事?


    正當她腦中還一片混沌時,有人走了進來。她微微側頭,看見一個男人,他的黑眸滿是不確定。


    “請問……”仍很虛弱的椿紫藤,向男人扯出一抹笑容。“是你收留我嗎?”


    她沒多餘的錢住客棧,或許是這個好心人在路上見到孤身上路的她,便收留了她。


    可是奇怪,她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她隻記得她好似在夜裏走到一個臨近海岸的小鎮而已……


    看著如此柔弱的受傷女子,露出如同小孩般的單純表情,還對他這個陌生人嫣然一笑,莫一心中更加迷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絕對沒辦法把這個嬌弱的女子丟到荒野去。


    “你醒了?”他走近她。


    “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何受傷了?”牽動傷口,她臉色又霎時更蒼白了些。


    “大夫已經處理過你背上的傷口,不必擔心。但你頭部所受的重擊,大夫說還有血塊壓在腦內,不知有沒有大礙。”莫一定定地望著她,謹慎地問:“你叫什麽名字?是你殺了清水祿的手下?”


    莫一回到絕命穀後多方打探,才發現椿紫藤並不是清水祿的人馬——因為清水祿從不收女人當部下。


    如果不是部下,那就是被追殺的目標了。她真厲害,一個女人還能同時應付兩個殺手,真是了不起!


    “我叫小六……什麽,我殺人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我看這位大哥你一定弄錯了,我不懂武功,又怎能殺人?再說,我素來與人無怨嫵仇,怎會殺人呢?”


    莫一頓了一下,審視著眼前的女子,想看穿她到底在玩什麽把戲,為何不肯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你是為了腹中胎兒才想隱瞞身分,我也無可厚非,但大夫已診斷出你體內有一股紊亂的內力氣息,那絕對是習武之人才會有的,而且我找到你的時候,的確看到清水祿的手下死在你的身邊,這點你不用否認了。”


    他不知道清水祿的手下,為何會花心思去殺一個有孕在身的女人?或許是她不小心知道了一些重要的情報,又或者她的身分非比尋常?不過無論如何,她殺了清水祿的手下,就這樣放她出去的話,她一定會再遇上殺手的。


    “腹中胎兒?”她大驚。“我……怎會有……不,我才十二歲,也沒有……那個……”


    “十二歲?”莫一聽出不對勁,如果她真要隱瞞,也無需說這種一聽就知道的謊話。“你怎麽看也有十五、十六歲了吧?”


    十六歲?椿紫藤連忙抓來床邊小櫃上的銅鏡一看。天啊!這不是她,她昨天明明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這五官是她沒錯,但……那充滿女人味的眉眼、那嫵媚的輪廓,都該是好幾年後的自己吧;:為什麽她一覺醒來,卻長大了這麽多?


    “啊,不會,不是這樣的……”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不理解在她腹中怎會有一個小生命!她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關於這些事的影像啊!


    “你不知道?”莫一同樣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莫非你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


    “我隻記得我剛到達一個近海的小鎮……”就到此為止。


    “不,我碰見你的時候,你是在一個深山樹林裏,身邊有兩具死屍。”他幾乎能肯定,如果她不是故意演戲的話,就是失憶了。“你等一下,我請大夫再來替你看看。”說完,莫一便轉身出去。


    還沉浸在震驚裏的樁紫藤,對自己的境遇有說不出的失落。


    她撫著仍平坦的腹部,這裏真是有了一個小生命嗎?究竟有誰能告訴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記憶殘缺了一部分,而這段記憶對她來說,肯定非常重要。可為何她偏偏忘了這部分,難道她這一輩子就真的這麽倒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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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後


    這是一個靜謐美好的夜晚,但清水翼完全無法被這樣的夜色吸引,他就著內殿半拉開的門板所透出的昏黃燭光,斜靠著廊柱,手中懶懶地端著精致的細瓷酒碟,間或湊到唇邊淺酌一口。但碟中早已空空如也,他卻沒有發現,明顯的心不在焉。


    無論夜色多美、喉間的酒有多醇厚,實際上清水翼根本無暇注意到這些,他的心早就被掏空了,一雙又黑又亮的黑眸,顯得無比空洞。


    六年了,他還在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他不能肯定這是否表示她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是最能霸占他內心的女人。


    六年前的今日,她就這麽離開了他,一切就像憑空蒸發般,那麽的快、那麽的不留痕跡。


    他不斷後悔自己當日為何要幼稚地逼紫藤成為他的女禦,甚至為逼她就範還利用桐子去激怒她,他忘了她一直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隻要他開口要她滾,她真的會順從他的指令,毫不回頭的走出他的生命。


    假如他沒有做過那些事,他現在或許仍能擁著她,而不是讓她遭到埋伏,死在清水祿手下。


    該死的清水祿!他不但背叛幕府,勾結天皇派,還帶了人到中原作亂,為了製造他與大清朝廷的誤會,清水祿四處暗殺與身為日本商貿大使的他素有來往的地方官吏,而最令他痛恨的,是他們殺了紫藤!


    同樣流著清水家的血又如何?曾經是兒時的玩伴又如何?殺了他心愛的女人,他就不可能再饒恕他!


    沒有人知道在她離府後,他一直睡不好,更沒有人知道,當下人通知他,在樹林發現她的佩劍和馬沐浴在血泊之中時,他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的心情。


    那種震驚和傷痛,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主上,事情已過去六年了,節哀順變的話屬下也都說盡了,為何你未能聽進耳內呢?”大總管三井教平在清水翼身後出現,替他倒酒。


    清水翼微微眯起眼,這幾年他穩重的臉龐愈加俊美無儔,但總帶著一種悵然若失的神情。


    “那就別說了,我不想聽。”他雙唇微勾,看似平淡、不在乎。


    但在他身邊侍候多年的三井父子,又怎麽可能不了解主上真正的心情。


    三井行跪坐在他身邊。“主上,在那事之後你已追封她為女禦大人,相信這應該可以安慰她在天之靈,你又何必……”沒辦法釋懷椿紫藤的逝去?


    椿紫藤在陰錯陽差下被仇家殺掉後,曾引起不少風波,那些紛亂的種種他到現在都還曆曆在目。


    當時清水翼堅持要追封死去的椿紫藤為女禦,震驚了行宮上下,甚至連遠在江戶的德川將軍都派人來了解情況。


    讓一個死去、並且未生育任何子嗣的外族女子當女禦正妾,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事,可是清水翼不理會任何人的意見,堅持要求德川將軍允許他的決定,幸好德川將軍亦恩準他的請求,在族譜記載椿紫藤的名字,把她的神主牌放在祭把的鎮魂所內供奉。


    桐子極力反對也沒能阻止清水翼的決定,大肆爭吵隻換來不幸小產,但清水翼卻理都沒理,一心專注於打理椿紫藤的身後事,那時候他這個一直隨侍在他身邊的護衛,就明白清水翼的心已經開始長繭,打算封鎖所有的情感。


    能得到清水翼這樣慎重的對待,怕是再也沒有第二人了吧?


    聽了三井行的話,清水翼身子微僵,一雙不悅、布滿陰霾的眼眸瞪著他。


    “我自己的事自會處理,不必你多事。”


    “今天在鎮魂所內祭祀女禦大人的事,辛苦主上了,請主上早點休息吧。”三井教平關心著,也對清水翼刻意裝出的不在乎與冷漠,翻了翻白眼。


    主子明明這般地想念椿紫藤,偏偏就是不願顯露出來,真是夠了。


    “明天主上出門跟大清官員會麵的事,屬下已安排妥當,主上安心休息吧。”說完,三井父子便退出房去,不再打擾。


    清水翼走向床榻,整個身軀猛然往床鋪倒下,將頭埋在枕上,卻無睡意。不知怎地,他略抬起頭,直盯著軟枕,下意識的伸出手輕撫著溫軟的枕。


    紫藤的發香早就散了,但他卻仍想象著,他的腦海裏全是她嬌慵倚枕的模樣,無數個曾經在這發生過的溫馨畫麵,一幕幕劃過他的心頭。


    他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不住苦笑一聲,又將臉埋進枕頭裏。他還要為她傷心多久?他親手栽種的紫藤已死了,他不是也已放下她了嗎?


    但為何每次想到她那天離他而去的背影,心頭卻湧起漫天的怒氣和後來無邊的絕望,他不知道那種被掏空的感覺是什麽?


    清水翼,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放不下,對紫藤你從未放下過!一切都太遲了,現在的她,隻能是他的回憶,兩人已是永遠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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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一男一女動作俐落地翻上紅瓦綠簷,兩人無聲地互望一眼,其中較嬌小的女人,身穿白衣,用白紗巾覆住麵容,隻露出一對盈盈水眸,蹙起眉頭望著同伴。


    “這東洋鬼子真不是普通的難纏。”女人看著下麵打鬥的情況,美麗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神色。“莫大哥,這次我們的人馬損傷很大,酬金當真很好嗎?”


    莫一看向身邊的小六,小心翼翼地問:“你認清楚,真的沒見過這個男人?”


    他這次故意把小六帶來執行任務,就是想確認她是否真的不認得清水家的人。


    六年前他救起失憶又懷有身孕的小六後,曾帶她回到那個樹林內,撿起當時散落在一旁的刀,上麵印有清水翼行宮的家徽。


    他猜測著小六與清水翼家的人有何淵源,甚至想過把小六的事通知他們,但每當見到小六在睡夢中總是會猛然驚醒,淚流滿麵。那一臉依賴他的可憐模樣,讓他不忍心把她交給其他人。


    因此六年前,他把武功不錯,且懂得易容術的她,拉進絕命穀當殺手,用他的方式照顧這個猶如他妹妹的女子。


    幸好,由於他是絕命穀穀主的私生子,大家雖然表麵上絕口不提,但仍對他非常尊敬,認定他是下任穀主,他要做的事,沒有多少人敢幹涉反對,否則,小六這樣身分未明哪能安心地在絕命穀中生活?


    “沒見過。”小六遠遠地望向衣衫明顯比其他隨從光鮮的男人。“我應該認識他嗎?”


    她明白自己有一段日子的記憶是空白的,可是自從把孩子生下後,她就沒有再強逼自己去想那段時間的事。


    忘了就忘了吧,為了孩子,為了照顧她的人,她必須努力麵對未來,而不是漫無目的地去追尋過去的記憶。


    “不,我問問而已。”莫一恢複公事公辦的語氣。“這次的金主是清水祿以及與他連成一線的反清黨,他們要破壞這季日本國與朝廷的信牌貿易,所以雇用我們來殺清水翼,酬金絕對可觀。”


    “那事不宜遲,莫大哥,我去對付那男人身邊的護衛,你去殺清水翼。”話剛說完,小六便用輕功往下一蹬。


    刀光劍影下,一個白影向三井行攻來,三井行馬上閃開,退到清水翼身邊。


    拿劍的清水翼敏捷地反手刺向小六的腰間,小六轉身,冷不防地對上一雙炯炯發亮的眸子。


    這個就是清水翼?


    他那對灼亮的眸緊緊地注視著她,眸中流轉著令人心懾的幽魅光芒,害她一時間閃神。


    這雙水眸,這陣香氣……


    清水翼心生一念,一手奪走係在她臉上的白紗巾!


    那瞬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是紫藤!


    小六見了對方俊美又略帶憂鬱的容貌,心頭忽地一緊,一絲從未有過的淡淡異樣情緒,倏地滑過心房。


    他為什麽這樣看她?一副她比獵物更要吸引他的可怕眼神!


    她出任務這麽多年,從未有過此種心怯的感覺,她忽然棄守原來糾纏的目標,改為逃離他們。


    太危險了,他果然是個難以對付的人物!


    清水翼怔了一下,沒發現三井行和莫一正交手,而其他殺手亦向他一擁而上。他沒空理會這些人,一下突出重圍,直向那道白影追過去!


    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就是他心中一直忘不了的人啊!六年了,他渴望著重遇的女人,不再是存在於夢裏,而是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放過!


    另一邊,小六跑進一間小廟喘著氣,努力想著如何通知莫一來援助她,這時,一個黑影突然籠罩在她的身上。


    她覺得奇怪,抬頭一看,已被清水翼快速拉到了神像背後,並捂住她的嘴。


    緊接著廟裏傳出有人闖入的腳步聲。


    “這裏有沒有發現?”來人是絕命穀的殺手。


    “這裏沒人。”


    “他逃不了多遠的,追!”


    聲音漸漸消失了,小六想咬他的手再放聲大喊,卻被他拉著後退,倒在一旁的草堆上。


    “別跟我玩花樣,你幹脆殺了我吧!”她雖然痛,但仍剛烈地瞪向眼前的人。


    這男人舉手投足間總會不經意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無法不打從心底泛起一陣寒意,她不難想象,一旦落入他這種東洋鬼子的手,會如何被折磨至死!


    “六年後也不願原諒我嗎,紫藤?”


    聽見男人口中幾近呐喊的低吼,她愣了一會,尚未有所反駁,他已一把將她納入懷中!


    他、他想怎麽樣?難道他對她的折磨,是要淩辱她嗎?


    清水翼激動地緊緊抱著她,為她停滯了這麽多年的心,現在,又開始跳躍了!


    “放開我,我寧願咬舌自盡,也不會讓你得逞!”她虛張聲勢地高聲警告。


    奇怪,當她偎在他的懷裏時,為什麽覺得這麽的……契合?單純以男人和女人的角度,她甚至還不討厭這個軀體?!


    不!小六,他是敵人,就算長得多英俊,也不可以有一絲動搖和心軟!


    “是我,我是翼,你知道嗎?紫藤……”他仍然纏住她。“你沒死,沒死!為什麽不通知我?我一直希望你平安無事,但在鎮魂所內祭祀你的時間越久,我就越絕望。現在,終於讓我再見到你……”


    “不,我不是紫藤,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不要碰我!”她大力推開他,趕緊起身再跑,但身後的清水翼已經抓住她,她隻能不停地掙紮。“放開我!”


    “你不承認自己是紫藤?為什麽要這樣,難道還在恨我當初對你的傷害?”他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六年來她的身形樣貌並沒有多大改變啊!


    “不,我不知道你說什麽!”傷害?他們可是敵對的,他就算殺了她,她也隻能認命,還跟她說什麽廢話!“清水翼,我警告你快放開我,否則我要對你不客氣了!”


    “好啊,我就等你不客氣,反正你別想再離開我,我不會再放過你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把你捉回來,你永遠都是我的!”她是恨是愛,都隻能在他的視線內,不能再詐死逃跑!


    “不,放開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放開我!”小六使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要殺就快殺,別再廢話了,否則等我的人找到我,你就算名字裏有個翼字也是插翅難飛!”


    “我要不要飛由我來決定!”他冷冷地鉗住毫不溫馴的女人。“紫藤,我已經失去你六年了,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走!你忘了我說過,隻要你一天是我清水翼的人,你就永遠無法逃離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被眼前這個霸道的男人給嚇慌了。“我不是什麽紫藤,我不是!”


    她明明沒見過這男人,可為何他的話卻似曾相識?而且他說的六年前,正是她剛失憶的時候。莫非他真的和她是舊識,他知道她失去的記憶究竟是什麽嗎?


    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和他不是全然無關的,而且他們之間必定有無法解開的糾葛!但是她怕,她不想去知道以前的事,她隻想保有現在的生活,如此而已,為何不可以?


    清水翼緩緩地欺上她的身子,黑眸中迸射出的怒火要將她吞噬。


    “你可以不承認,自欺欺人,但我不想跟你一起裝傻!”


    “放開她!”伴隨男人暍聲的,是一支利箭,它狠狠插入了清水翼多年前曾受過傷的肩膀!


    這幕教小六目瞪口呆,抬頭一望,放箭的人正是莫一。


    為什麽莫大哥射中了這個東洋鬼子,她卻沒有興奮或者如釋重負的感覺,看著他的血蜿蜒成溪的順著身子落下,反而心頭被重擊了一下?


    “真是的,為什麽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會被箭射中?”清水翼苦笑,臉也痛得扭曲了。


    每次?什麽叫每次?他和她曾這麽在一起過?小六看著他的眼晴,很多難以解釋的情緒都湧上了心頭。


    “小六,我們走!”莫一走來,推開摟著她的清水翼,然後就把她帶走。


    “小六?哈哈,紫藤,你連我給你的名字都不要了嗎?小六,小六,這個名字你不是討厭得很嗎?”躺在地上的清水翼大笑,笑聲既諷刺又憤怒。胸腹間一陣陣的翻湧,幾乎壓不住要從口中溢出的血。


    小六頻頻向後望著地上的他,無言離去。


    區區一支箭就想打斷他清水翼的決心?門都沒有,不可能!


    若放手讓她走,他們可能就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了,他做不到、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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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邊際的漆黑夜幕下,受傷的清水翼坐在行宮內,等著他的部下回來向他回報。


    如果不是他受傷了,他一定親自去追查她的去向,才不用坐在這裏幹等消息!


    一旁伺候的人,多少感受到他壓抑煩躁的心情,戰戰兢兢之中隻好祈求主上想找的人能快點被找到。


    “怎麽樣,找到紫藤沒有?”清水翼焦急的詢問剛走進來的三井行。


    “回主上,還沒找到,屬下等會再去調查。”這些年來,有多少殺手組織曾刺殺過主上,但幾乎沒有人成功過,隻有今次,因為椿紫藤的出現,絕命穀的人終於成功讓主上負傷回來。


    那真是椿紫藤嗎?還是一個貌似她的女人?絕命穀會不會是故意找一個貌似椿紫藤的殺手來擾亂主上的心?


    看到清水翼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三井教平安慰道:“主上,你別擔心,女禦大人吉人天相,上天又安排你們兩人再次相遇,我們這麽多人在找她,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那個女人不想認我!”清水翼兩道濃眉幾乎糾成一條線。


    她回來了,卻居然把他往門外推,他連自尊和驕傲都放下了,她卻不認他!如果再不趕快找到她,真不敢想象後果會變怎樣!


    “主上,她可能隻是一時意氣用事,不是認真的,你別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女禦大人尚在人間,不是嗎?”看到他這麽擔心椿紫藤,三井教平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最無情的人,往往最專情。


    “我一定要找到她。”他低喃著。“我一定要接她回來!”


    為了得到這個讓他無法忘懷的女人,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得到她。就算她真是成了要殺他的人,他也甘願,隻要她重回他身邊!


    他看了一眼從前送給她的琉璃發簪,把它收入懷中,眉宇之間少了一絲灑脫,多了幾分深深的愁緒和難化的思念。以為再也見不到她,可偏偏被他遇上了,他再也承受不起這種失去她的痛苦、折磨!


    這夜,他未能成眠,直至天方白,才稍稍入睡。


    紫藤,你究竟在哪裏?


    無論找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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