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純樸的小鎮,依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規律,隻要夜晚一來,鎮內的街頭小巷便鮮少人聲、人影,隻剩一片寧靜,靜得細針落地皆可聞。


    冬季之時,日短夜長,黑夜早早籠罩整個小鎮。


    一名身穿粗麻暗藍衣褲,頭發不長卻草草綁了一條小麻花辮子的小個子身影,背著小包袱,終於完結她那漫長且遙遠的荒野路程,踏入這個小鎮。


    四周黑漆漆的,眼看四下無人,偶爾有微風吹來獨特的海水鹹味,從樹葉與樹枝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讓人心驚膽跳。


    可是,女孩隻是怔了一下後,便仿佛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希望自己在街上亂晃時能找到一處讓她暫時落腳的地點。


    她已習慣了這麽孤寂的處境,心頭的無助不安早已漸漸麻痹,流離不定的遷移更使她明白,路過的地方全隻能是她的暫時落腳處,對未來,她一點想法都沒有。


    現在,她隻想盡快躺一下,好讓她有足夠體力應付明天的趕路。隻是,她總覺得在這個小鎮有點不明的氣氛在彌漫著……


    女孩手上提著燈籠,愈走愈偏僻,很快就發現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能讓外來人投宿的客棧,也沒有晚上打更的人能讓她問一下。


    她站在一間小房屋前,正猶疑要不要唐突地上前叩門時,突然一陣狂風揚起,把她燈籠裏的燭火吹熄!


    “不會吧?”當下她心頭一亂,深怕沒有照明下會在夜間更難看路,但幸好這時躲在雲層後的月亮悄悄出來,她才不禁鬆了口氣,手伸出來要碰上門板……


    乒乒乓乓!不遠處傳出一陣鏗鏘響亮的撞擊聲。


    有人?


    她愈聽愈不對勁,遲疑的想接近看看,但當有“東西”被打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她前方地上時,她擦了一下眼,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慘白的唇邊淌著一道血痕,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嚇得將手上的燈籠隨手一扔,誰知卻驚動了裏頭的人。


    “誰?”有人重喝一聲。


    她看到四個原來正圍著某人的黑衣人,全向自己的方向走過來,霎時便慌了手腳,身子搖搖欲墜,連逃跑的念頭都來不及冒出來。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饒了我吧!”她本能地求饒,但從小就看過什麽叫江湖廝殺的她,隱約覺得自己這次大概逃不掉了!


    隻歎她的命不好,不但要在生活中掙紮求存,連這等血光之災也會讓她遇上。


    她的滿人爹爹是個低階侍衛,大多時間都在外頭負責護衛任務,對家沒有責任感;而她的漢人娘親是被爹強搶來的侍妾,家中有大娘在,爹又不管事,所以娘親地位低微、常遭責難,對強搶她的爹一直心懷恨意,連帶不喜歡有如累贅的她。


    在她六歲的那年,爹死於一場護衛任務。守喪期滿沒多久,她的娘親馬上遷入別的男人屋簷下,十歲的她也被遺棄,從此成為流浪孤兒。


    母親改嫁後的那兩年,她在京城內各個大鋪小店打零工,在街上碰到拋棄她的娘親,她亦對她這女兒毫不留情地羞辱……


    你在妓院替人洗衣服、被褥?真沒出息,早晚被那些爛男人給褻玩去!


    你別待在京裏丟人現眼,在街上見著我別上前叫我娘,我可不認你這個死男人的種!


    種種一切,讓她早已對所謂的親情失望透頂。


    被至親這般對待,她弱小的心靈充滿了陰影。這也是為什麽她在稍懂人事後就一直想自力更生的原因,也因此才會在京裏到處打雜、幫傭,賺著微薄薪餉。


    好不容易儲了一點盤纏,年僅十二歲的她,在同齡孩子還懵懂的玩耍時,便已踏上人生旅途,離開那個令她傷心的家鄉。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靠自己努力生存下去。她相信人生一定能夠走下去的!


    隻可惜,現在新生活還沒有開始,她就要客死途中了!


    “小丫頭,你是不是這人的同黨?”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村內,怎會有一個小丫頭在這時間出現?


    “不不不!我路過的!”她驚慌地回答,但不知為何,她本能向後退了幾步,想要遮掩地上受傷的人。


    “路過?哼,遇著我們,就當是你倒楣吧!”說完,黑衣人舉刀便向她砍來。


    “不,救命啊——”


    就在一眨眼,舉刀者的肚腹間被一把長刀從後穿過,刀鋒一轉、一回抽,他便倒在地上。


    另外三個黑衣人向後望去,見到早該受創不起的少年,胸肩上插著斷箭,身上各處都滲著血,但是他竟然就站在他們身後,兩眼充滿堅定、狠勁。


    “你——”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頸間便一涼,看著自己的血柱如泉噴出。


    “你們,太大意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即瞪得又圓又大,邊尖叫邊推開倒向她的黑衣人,再急急抬頭一看,見到一個拿著滴血長刀的挺拔少年,臉上正漾起與他的傷勢完全不合的淡笑——一抹到死也要爭回勝利的微笑。


    那一刻,她迷失在那個充滿光芒的笑容中!


    “還不離他們遠一點?”少年側頭看著她,語氣帶著冷然,不知是在嘲弄她的遲鈍,還是在意她的安危。


    她赫然回神,連忙跳開幾步,再回頭望向少年。


    一切來得太快,她還沒弄懂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但唯一肯定的是,這個寧靜的小鎮內,除了她,現在還有一個莫名冒出來的少年。


    月光灑在少年過分俊美的臉上,單從五官來看,她幾乎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他那剛毅的臉龐、寬闊的肩膀,和那冷然的眼神,都是她從未接觸過的。


    他究竟是誰?


    少年的眼神漸漸渙散,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他腳步不穩,正要倒下時,一直在打量他的女孩衝上前想扶好他,誰知他實在太重,一個重心不穩,最後兩人一起跌到小屋旁的幹草堆上。


    “好痛……”她撫著自己的手肘,不知有沒有破皮。


    “我更痛吧?”她身下的少年氣若遊絲地喃著,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走開。”


    “對不起,我壓到你的傷口了嗎?”她連忙移開身子,小心留意他的情況。


    她看了看他一路流的鮮血和渾身的傷,左胸近肩處還插著斷箭,衣裳簡直被血浸透,再看看自己這身沾了血汙的衣服,對他既憐憫又內疚。


    “都是我笨手笨腳,難怪……”難怪從來都沒有人喜歡她,連她的親生父母都不喜歡她,因為她實在是個累贅!


    “廢話少說,你幫我把箭拔出來!”少年沒理會她的喃語,逕自交代說。


    “什麽?拔、拔出來?”女孩怪叫了一下。“用我的手?但我從未試過,不知道行不行!”


    “那就試試吧!”


    先前他中箭時無暇多顧,跟隨的侍衛隻暫時幫他封住穴位,再削斷箭尾。剛剛又經曆一番激戰,箭頭已插得更深,此刻傷勢再不處理,恐怕有失血過多的危險,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自己動手了。


    他不管身旁這個連樣子都還沒看清楚的女娃兒生得是圓是扁,隻要她還有一雙有力氣的手,就是能救他的人。


    “麻煩你幫幫我吧。”他感覺到她的遲疑,隻好緩了口氣,再度開口“拜托”她。


    女孩怔了片刻,連忙從自己掉到地上的包袱內找來匕首和酒囊,將酒澆在擦拭幹淨的匕首上。


    少年聽見她忙碌的聲音,用力睜眼,看到她熟練的準備著,好像早就學會這種一般女孩不會懂的事情。


    “你懂得替人拔箭?”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見她一個弱質女娃兒,對著這殺戮後的殘景竟然沒有哭鬧不止,麵對他血肉模糊的傷勢也沒有尖叫,不禁在心中暗暗稱奇。


    “以前在家裏看過爹替人拔箭而已。”至於親自動手,倒是第一回。


    “你爹是大夫?你究竟打哪兒來的?”她竟然不怕血腥場麵?少年警惕地打量著她。


    在他有限的認知裏,中原女子都一副柔弱的模樣,眼下這情況要是換了別的女孩,怕早嚇昏了吧?再加上她一個女孩三更半夜還在外麵晃蕩,實在很有問題。


    “我隻不過是路過這兒,一時又找不到客棧,正想找戶人家投宿,便撞見你們了。”她苦笑回答。


    得到這個合理的回答,又在黑暗裏打量了她幾下,少年原來的戒心鬆了下來。


    “別說了,快動手。”他最關心的仍是自己的傷勢。


    女孩點頭,正要動手前,思索了一下,然後把酒囊送到他唇邊。“你先喝一點好嗎?”


    少年心領神會,從酒囊吸了一大口——好烈的酒,剛入喉就像燒刀子一般,可是他又接著飲了幾口。


    他明白她是怕自己疼痛,才希望他喝醉後會好過一點兒,可是他本來就是千杯不醉,才幾口酒是沒辦法使他完全昏睡的,但無論如何,喝過酒自是快活一些。


    “可以動手了。”身為男子漢,他怎能連一點痛楚都受不了?爽快地忍一下就好了!


    她從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將它撕裂成碎布條,放在一旁。


    “那,我動手了,忍住。”說完,她用匕首慢慢切開他的傷口,將斷箭拔了出來。


    少年痛得十指掐緊、指節泛白,卻未哼聲。


    整個過程兩人都沉默著,或許是緊張,又或許是專心。


    最後,她用布條緊緊按壓他的傷口,待血不再湧出後才細心包紮,然後她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氣。


    這個少年真是能忍,拔箭過程中真的一點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可是他臉上緊皺的表情,和那額間冒出的冷汗珠兒出賣了他,她看了亦不禁憐憫起這個神秘少年。


    “沒事了,你別擔心。”她拿起幹淨的布條,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汗和血跡。


    少年在她這充滿柔聲的安慰,以及那似是怕碰壞他的觸感下,心頭震動起來!


    太可笑了!他隻不過是受了“一點”傷,怎會變得如此脆弱,活像個娘兒一樣多愁善感?


    理智上,他該繼續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冷淡姿態,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淡淡低聲道:“謝謝。”


    女孩淺淺一笑,繼續為他擦拭臉上血跡。“你感到好些的話,就好了!”她很高興憑自己如此微小的力量,也能救了一個人。


    “剛才……你該逃的。”待他好好調息,身體較為舒適後,他幽幽地對身邊的她說。


    在他十五年的人生裏,沒有遇過誰是不懷目的地在乎另一人的生命,即使是親如父母,他亦相信沒有例外。


    而麵前這個與他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認為他沒死掉是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麽?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我嚇得腿都走不動,逃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他們刀下了吧?”


    少年怔了一怔,心裏其實明白,如果不是有她突然闖進來,引開敵人注意,早已成為刀下亡魂的,是他。


    “可是……你殺人了呢!你不怕嗎?”隻要想到那些黑衣人死時的恐怖樣子,她的心就顫了一下。


    “怕?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他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眼眸注視著女孩那張稚氣的臉蛋。


    她看起來很小,最多才十一、二歲左右吧?難怪思想還如此天真,不懂弱肉強食的道理。


    “我不是說你殺他們不對,隻是……我不習慣。如果,我和你一樣習過武,大概就會跟你做相同的事吧?”


    她知道人們為求自保沒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歎就歎她沒有那份狠勁和本領,一直都強不起來,隻能任人欺負。


    “假如你習過武,手中又有劍,你會怎麽做?”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完全不是他對中原女子所認知的類型。他實在很好奇,麵對敵人,她會如何反應。


    “當然是仗著手中有劍,向敵人殺去!”她伸出手,模仿小時候偷看過爹耍劍的印象,對空舞動幾下。


    “即使對方大舉來襲?”


    “當然!有什麽好怕的?我都有劍在手了。”


    少年聽了,搖搖頭,歎道:“愚蠢極了,這種爭鬥方式表麵上是無比壯烈,事後隻是兩敗俱傷。”她果然如他想象的無知,如果放任她照自己的方式做下去,她學武沒多久就會魂歸西天了。


    “那該怎麽做?”她小嘴一噘。


    他眯起漂亮的眼眸,瞧她孩子氣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心。


    原本她的生死與他無關,她要找死也不關他的事,但剛才她的出現卻成功讓他乘其不備殺掉對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應該提點她的。


    “一時打不過,最好暫時拖延。例如剛才,你的出現替我製造了機會,否則我可能撐不下去。”


    “是嗎?那我該……”她興奮得湊近了他一點。


    她輕淺的呼吸吹拂在他脖子上,竟帶給他有點癢,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奇怪感覺。“反正,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小心點。”甩開那異樣的感覺,他決定言盡於此。


    同時,他的體力也不允許他再多說些什麽,他的聲音虛弱了起來。“唔……”


    “對不起,你受傷了,我還問那麽多問題打擾你!”她注意到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隨即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溫柔的替他拭去冷汗。“還好嗎?”


    “我自己動不了,你幫我……把這個放到天上去,很快就有人會找到我了。”


    他流血太多,非得回去療傷不可,然而他不將訊號煙放出去的話,他的人馬大概無法立刻找到這個小鎮來。


    “好!”她接過他拿出來的煙火筒和火折子,照著他的話去做。


    煙火筒的引子一點燃,便一飛衝天,爆出閃爍的金色光芒,跟著一團深紅的煙霧飄出。


    “好美……”她癡癡地望向夜空。


    從前她在京城時,隻能遠遠地看著紫禁城內華美的煙花,現在卻能如此近地看到,真是美得不得了!


    虛弱的少年不再作聲,靜靜地等候援兵來臨,順道享受靠在她身上時那份安心的感覺。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便有幾個同樣作黑衣打扮的人,出現在兩人跟前。


    “主上,屬下來遲了!”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黑衣襟前印有一個小小的花紋圖案,口裏說著女孩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當他們看到少年身邊的陌生女孩時,立刻機警的迅速抽出刀劍,架在她身上。“你是誰?”


    少年馬上喝止:“停手!不是她!”


    “是!”刀劍馬上收回去,眾人再行下跪。


    雖然很好奇這個女的是何方神聖,竟會在這個時候陪在主上身邊,可是不管她是誰,他們隻聽從主上說的話,既然主上說不準碰她,他們就不碰,毫無疑慮。


    女孩驚惶地目瞪口呆,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究竟是誰?想對她做什麽?


    “他們是來接我的人。”少年淡淡地交代,卻沒想過要為下人的無禮道歉。


    “他們那麽快就來了?”她鬆了一口氣,原本還以為他們也是追殺他的人。


    “他們本來就在附近。”說完,少年對黑衣人們同樣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話後,就被人扶了起來。


    “你……要走了嗎?”女孩跟著起來,緊張地問。


    不知為何,雖然才與他第一次見麵,但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這晚不再是孤零零的——最少,她還感到身邊有另一個人在呼吸、跟她說話。


    可惜,他現在要走了,她的夜晚又會變得沉寂……


    “是。”他說得幹脆,半眯的眼卻在打量她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她那暗下來的臉色究竟是因為什麽?


    “那就好了,你趕快回家療傷吧!”她扯出一抹微笑,再狼狽地收拾地上攤開的包袱。“我……也要趕快去投宿了,再晚就沒辦法找到人理我了……”


    “主上,請盡快與屬下回行宮療傷吧!”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提醒道,深怕他們重要的主上會有任何不測。


    少年漠視旁人,隻管望著女孩轉身向前踽踽而行的身影,頓了一會後,突然開口說:“喂,在這裏,你找不到投宿的地方的。”


    “是嗎?但……我還是得找個地方度過這晚啊!”女孩尷尬地瞄他一眼。


    她不像他,身邊隨便就能有一群人保護自己,她隻有一個人,他不會懂那份隻能著眼於目前困境的無奈。


    “跟我回去吧。”


    “咦?”


    “我不習慣欠人恩惠。”說真的,在對她感恩之餘,他更看不慣她那孤單離去的淒楚背影。


    那一刻,他好像看見兩年前的自己,離開祖國來到中原的畫麵。一個外表看似堅強,但內心惶惶不安的孩子,在黑夜的陌生地方內,又能做什麽?


    “我救你不是為了要你報答我!”她澄清自己的立場。“你快走吧,不用在意我!”


    她雖然窮,也沒什麽本領,但最基本的人格她還有。施恩莫望報,她從未要貪圖別人的任何東西。


    “你不要,不代表我就得欠著,走吧,別鬧原則了。”他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一些。


    他一旦決定的事,就不許有人反駁,即使那隻是在他一時憐憫下所做的決定。


    “我沒有!”他怎麽能這麽霸道?


    不知是否話說太多,倦意襲上少年的全身,奪走僅有的力氣,開始咳嗽起來。“咳咳……”


    “你沒事吧?”她的眉微蹙,想湊上前去看看他,卻被黑衣人隔開。


    “請你跟我們回去吧。”黑衣人突然說話。“主上有傷在身,別為難他。”


    這次她總算聽懂了他在說什麽話了,但……“我根本不認識你們,這方便嗎?你爹娘會責怪你吧?”


    隨便跟來曆不明的人回去,她真是有些害怕。


    “我是主人,我說行就行,沒有人能改變。”他丟下這句,就上了為他準備的馬車,不顧她的決定。


    她不領情,他也沒辦法。


    女孩猶疑一會後,便提著自己的家當,怯怯地說:“那好吧,麻煩你們了。”


    “這邊請。”


    從跟隨了謎一般的少年起,女孩的命運亦由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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