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濃濃的劍眉緊蹙,慕撼城帶著不悅的眼神注視緩步往這方向走來的女人。


    她來幹麽?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話講得很清楚,她不該再來煩他才是啊!


    「能借點時間說話嗎?」


    在他的跟前站定,古月奴望著他的眼神顯得很堅定,根本不容他說不。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冷冷地拒絕,他覺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


    他並不想和古月奴有太多的交集。


    「你怕我?」望著他那毫不猶豫與她錯身而過的身影,她冷冷地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挑釁隻是剛好而已,對於這件事,不是隻有慕撼城一個人心中有火氣,她的火氣同樣也不小。


    想她堂堂古家千金,多少豪門貴少差媒人上門,就隻盼得到她的垂青。


    他不樂意與她結親就算了,何必每次看到她就像是在看什麽惹人厭的害蟲似的,那種眼神很傷人。


    她的驕傲不容許被這樣傷害。


    「我怕妳?」彷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慕撼城倏地回身,望著她的眼神帶著幾許的驚訝。


    竟然以為他會怕她,這小女人究竟是憑哪一點這麽認為的?


    「是啊!要不然幹麽每次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想逃?」


    「妳以為妳這種隻要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折斷的身軀,有值得我怕的地方嗎?」


    「當然有!」她的回答幾乎是毫不猶豫,甚至還很肯定。


    嗬,這倒有趣了!


    望著她那滿是嘲諷的笑容,慕撼城突然感到有趣了,他駐足,不再急著離開。


    「那大小姐妳認為我怕妳什麽?」他很「不恥下問」。


    雙手環胸,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這樣宛若王者的姿態,再加上他那像座山般的身形,自然帶給她十足的壓迫感。


    「怕你自己會愛上我啊!」會說這話倒也不是古月奴往自個兒的臉上貼金。


    姑且不論古家那成堆的金銀珠寶,單說她那張宛若天仙下凡的細致臉蛋,就已夠招惹不少狂蜂浪蝶。


    一個財富與美貌兼具的女人,很難不讓人愛上。


    「噗哧!」絲毫不給麵子的笑出聲,那模樣活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


    「你笑什麽?」


    「我這輩子的確有可能會愛上某個女人,但是……」犀利的眸光刻意在她的身上溜了一圈,這才接續道:「但是絕對不會是妳。」


    這話傷人,不過無法激起古月奴絲毫的憤怒,她隻是冷靜的覷著他,然後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是嗎?你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自己呢?」


    倒是沒想到她會應他這麽一句,慕撼城微微一愣,她的話語犀利得讓他驚詫。


    她在這句話中所夾帶的自信,或許連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看樣子,她……不完全是自己所以為的那種隻懂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但,這並不代表什麽。


    這樣的發現並沒有讓他對她的觀感好上一些。


    「妳認為我需要說服自己嗎?」


    「當然!」肯定的頷首,古月奴絲毫沒有退讓的打算。


    「給我一個妳會這樣認為的理由。」她那異於尋常女子的自信讓他執意索討一個答案。


    「因為你怕愛上我。」


    生怕他聽不懂似的,她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而且聽不出任何的心虛,彷佛她打心底就是這樣認為。


    「哈!」這次,慕撼城笑得更加不留情麵,他搖著頭,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的憐憫,像是看著一個瘋子般。


    「你當然不會承認,但……」古月奴的話猛地一頓,她跨步上前,在與他相距咫尺時才停住。


    伸手,她那白皙的柔荑直指他的心口,然後說道:「這裏騙不了人。」


    「妳一向都這麽安慰自己的嗎?」


    「我的美麗或許不能讓你愛上我,但我的聰明和勇氣卻可以。」她本來就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女人。


    起初意識到他的敵意,再聽到慕家大嫂的說法,她是真的考慮過給彼此一個台階下,由她來解除這樁親事。


    今天來找他,原本也是想要談談這事。


    但他眼神中的輕蔑卻重重地傷了她的驕傲,也一舉打散她原本的決定。


    「妳真是該死的有自信。」慕撼城由衷的表示。


    如果說,情況不是那麽該死的讓人厭惡,或許他會對這樣一個有自信的姑娘產生一滴滴的好感,可惜……


    他這輩子都不愛被勉強,所以他才不願被綁在那錙銖必較的生意往來中,寧願選擇江湖的落拓生活。


    「我有自信,是因為我相信你隻是在欺騙自己罷了!」她望著蓄滿一臉落腮胡的他,心思百轉。


    真的對他有愛嗎?不過是個破滅的夢想罷了。


    她現在是為了自己的驕傲拚一口氣。


    或許曾經在他的身上投注許多向往,但如果能這般輕易的愛上,那愛情還有什麽珍貴之處呢?


    「如果妳真的相信自己能讓我愛上,那麽我給妳一個機會試試。」


    聽到他的話,古月奴沒有喜上眉梢,反而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瞧他那種施恩似的說法,話語中帶著十足十的驕傲,要不要她匍匐在地,叩謝他的大恩大德啊?


    撇了撇菱唇,總是端正的臉龐難得地出現幾許頑皮的感覺。


    「怎麽,不敢嗎?」


    見她不說話,方才的躍躍欲試彷佛全都消失無蹤,這會兒倒換成慕撼城刺激她了。


    「有啥不敢的!」她古大小姐什麽沒有,就是膽子大得很,隻不過……


    這輩子,她還不曾使力要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有許多男人奮不顧身的前仆後繼了。


    如今,要讓一個厭惡她的男人愛上她,她還真得想想該怎麽做呢!


    何況,要她做事,總要有代價吧!


    閃爍著聰穎的靈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她的臉上再次漾起胸有成竹的笑容。


    「倒也不是不敢,隻是要玩遊戲,沒賭注怎麽會好玩?」她邊說邊盤算,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份篤定。


    基本上,除了他的落腮胡和他對她的厭惡外,她依然相信隻要自己能說服他,他還是那個能帶給她夢想的男人。


    所以……試試,又有何妨?


    這個決定無關於愛,隻關乎驕傲。


    「賭注」聞言揚眉,她的話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敢情這女人真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嗎?


    要不要愛上她應該是操之在他的手上吧!


    她憑什麽可以這樣自信滿滿的以為自己絕對會贏,還大剌剌的索討勝利的獎品?


    「怎麽,你不敢玩?」挑眉,一陣英氣從古月奴那纖細的身軀散發出來。


    玩


    這女人既然不知死活的想跟他玩,他有什麽不敢的。


    基本上,他又有什麽可以損失的呢!


    畢竟,愛不愛上她是他決定的耶!


    而他可以很肯定的說,他一定不會愛上她的,絕對!


    光憑她的身份就足夠他退避三舍,何況她那種活像一心要困死他的心思,更是讓他想到就頭皮發麻。


    和她成親?愛上她?


    再等三輩子吧!


    「如果妳能讓我愛上妳,那麽我就心甘情願的娶妳。」


    聽到他的條件,古月奴頓時杏眼圓睜,眼中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芒,兩個腮幫子更是鼓得像是脹氣的青蛙。


    「那不叫賭注,我們有婚約,記得嗎?」


    瞧著她那震驚的表情,慕撼城驀地笑了。


    原來,大家閨秀也可以有這般滑稽的表情。


    「你笑什麽?」察覺自己被取笑,她不悅地質問,總覺得他的笑容挺礙眼的。


    從他那沒被大胡子遮去的臉上判斷,他應該長得算是不差,那抹笑容也讓他看起來更加的俊挺,可是……


    她還是很討厭他那種意有所指的笑聲。


    「我笑妳鼓起腮幫子像是個孩子似的。」


    難得好聲好氣的回應她的質問,有那麽一剎那,他甚至覺得若是他們之間沒有那個婚約作梗,或許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少了怒氣的嗓音低沉且溫醇,好聽到讓古月奴有了片刻的怔忡。


    「妳傻啦!」


    那細致的臉蛋上布滿傻呼呼的神情,讓他忍不住又笑了,甚至還伸手推了推她的頭。


    他的舉動稱不上粗魯,卻讓古月奴和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像是魔咒被破解似的,方才的平和就像鏡花水月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升起。


    「你別小瞧我,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拜倒在我這個孩子的石榴裙下。」


    「是嗎?」對於她的宣戰,慕撼城不置可否,不過薄抿的唇角卻明顯地漾著一抹譏諷和輕視。


    算了,多說無益!


    她還是好好想想,怎樣才可以讓眼前這男人愛上她,好讓她一吐心中這口怨氣。


    「哼!」冷哼一聲,他顯然對她的宣戰完全不看在眼底,冷睨她一眼,就算給了麵子。


    「你……」氣死人了,真是氣死人了!


    這個活像是野人的慕撼城,果然有著氣死人不償命的本領。


    頭一甩,眉一揚,古月奴索性瞪著一臉訕笑的他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讓你愛上我,你的賭注是什麽?」


    她本就是個天之驕女,什麽都不缺,會這般執意,要爭的也不過是一口氣罷了。


    「嗬。」看來這丫頭是玩真的!


    好吧,陪她玩玩亦無妨,反正閑來無事看看跳梁小醜打發時間也挺不錯的。


    「這樣吧!咱們以三個月為限,若是妳能讓我愛上妳,我答應無條件替妳完成三個願望,若是不能,就必須由妳來解除這樁荒謬至極的親事。」


    「成交!」


    想也沒想的,她便允諾了。


    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敢用「荒謬至極」來形容他們之間的婚約。


    她會讓他看看什麽叫做「荒謬」的,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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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她竟然就這麽大剌剌的向我宣戰,一個我隻消一根小指頭就能了結的女人?」


    慕撼城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輕蔑和取笑,即使此時已是那段談話後的第三天。


    「我知道,而且你已經說三次了。」


    抬頭、挑眉,邢傷隨沒好氣的瞥了好友一眼,挑明地說出自己的不耐煩。


    「有嗎?」意識到邢傷隨那明顯的不耐煩,慕撼城有些怔愕,隨即又回複原本的模樣。


    「對,你來我這不到兩個時辰,同樣的事情你已經提過三回了。」


    雖然慕撼城口口聲聲說不可能和那個富家千金有瓜葛,但就他看來,他對那個姑娘的興趣已經大過自己的認知了。


    「我……有嗎?」反手指了指自己,慕撼城渾然不覺自己說了那麽多次。


    「廢話!」又是頗沒好氣的一眼,邢傷隨對他這個大而化之過了頭的兄弟很沒轍。


    也不見得笨,但該精明的時候又鈍得像頭牛,要不是認識他太久,真會因為他這時的反應而認定他是個駑鈍之人。


    「就算有吧,那又怎麽樣?」好吧,既然人家說有,那他就大方點承認。


    畢竟他行走江湖多年,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就連那些日日刀裏來、劍裏去的女俠,也鮮少有她這樣的自信。


    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就算她長得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豔冠群芳;就算她的家世很好,可以說是富甲一方,但女人終歸隻是女人不是嗎?


    「不怎麽,隻是你對她起了興趣。」邢傷隨直言道。


    「咳咳咳……」聽到好友的話,慕撼城剛入口的好茶全嗆入喉頭之中,他猛咳數聲,眸中投射出怨怪的光芒。


    有事沒事幹麽說這種話來嚇人啊?


    覺得「有趣」和「興趣」可是八竿子搭不在一塊的耶!


    這邢傷隨可是出了名的鐵口直斷,向來是好的靈,壞的更靈,被他這麽一說,慕撼城渾身冷不防的泛起一陣寒顫。


    「你想否認?」


    「那種千金小姐,嗤!」他冷嗤一聲,然後惡聲惡氣地警告,「你這張鐵口可別亂說,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那種嬌貴的千金小姐了。」


    萬一到時真被他說中,他鐵定來找他算帳。


    「既然知道我是鐵口,你又何必再掙紮呢?」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浮現,邢傷隨半真半假的說道。


    「你……」可惡!愈說他愈故意是嗎?


    大手一伸,慕撼城那粗壯的手臂在電光石火間,已經揪住邢傷隨的衣領。「你不要這麽故意,到時我的妻子真的是她,那麽……」


    「那又如何?」死到臨頭猶不自知,邢傷隨完全視好友的怒氣為無物。


    「你信不信我到時拆了你這塊招牌。」


    「說準了你還拆我招牌,你這會兒可是氣糊塗了?」在那極具殺傷力的眸光瞪視下,邢傷隨依然表現得一派輕鬆自在。


    「你……」五指驀地收攏,慕撼城狀似鐵了心要取邢傷隨的一條命,可是得到的回應卻是那般的泰然自若。


    「別你啊我的了,你的理智呢?」


    隻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慕撼城倏地發現自己的失控。


    瞪著好友半晌,他鬆開手,雙眸卻依然盛著怒意,惡狠狠的瞪著他,咬牙問道:「你今兒個是存心惱我的是不?」頹然伸手爬了爬頭發,慕撼城其實也察覺自己反應過度。


    他有點兒不懂,那些對話不過是兄弟間的小玩笑,怎麽差點兒卻鬧出人命來了?


    他……真的失控了。


    「我哪天不這麽惱你,但你哪天這麽失控過了?」伸手理了理被揉亂的衣領,邢傷隨臉上笑意未減,更加犀利的反問。


    「這……」話倒是說得一點兒也不假,他與邢傷隨的相處方式本就不拘小節,也是因為如此,兩人才能成為比親兄弟還親的過命兄弟。


    他的確是失控了。


    但真的是為了她嗎?


    慕撼城重重地甩了甩頭,顯然有些不能接受他明明很厭惡的女人竟帶給他這麽大的影響力。


    甚至讓他情緒失控到差點錯手殺了好友。


    該死的!


    「她是個千金小姐。」迎著邢傷隨充滿調侃的眼神,他隻能無力地再次重申。


    凡是他的朋友都該知道,他有多麽討厭那種軟趴趴的大家閨秀,他寧願去娶一個活力十足的小村姑,也不想碰那些尊貴的小姐一根手指頭。


    他沒那麽大的耐性去伺候人。


    「很快就不是了。」簡單的一句話脫口而出,立時換來慕撼城狐疑的側目。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重要。」輕搖著羽扇,邢傷隨擺明賣起關子。


    瞧著好友那輕鬆恣意的模樣,要不是太過了解他,慕撼城或許真的會以為那不過是句隨口說說的話。


    不尋常,那句話背後的意思絕對不像邢傷隨此刻的態度,那樣的雲淡風輕。


    「你知道什麽?」凝神,他再問。


    「什麽都不知道。」繼續裝傻,但邢傷隨眸中那一閃而逝的複雜卻沒有教慕撼城遺漏。


    「你和杭州古家有牽扯?」一句話打破曾經存在於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問過往,隻問未來。


    「你逾越了!」對於他的問題,邢傷隨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隻是淡淡的指責。


    「我……」望著他的目光,慕撼城頓時語塞,這顯然是他第二次因為古月奴而失控,可是他並不打算放棄追問。


    「告訴我!」用最簡單的三個字回應好友的指責,不知怎地,他真的不能對好友剛才那句話聽而不聞。


    以他對邢傷隨的了解,他有預感,古家要出大事了。


    邢傷隨向來是個獨善其身的人,不會關注與自己無關的事,剛才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其實就代表著他對古家有在留心。


    但……為什麽呢?


    「沒啥好說的。」朗朗一笑,爾雅的俊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那雙深邃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恨意卻沒有逃過慕撼城的利眼。


    他心頭一凜,也顧不得許多,開門見山就問:「古家是不是和你有什麽冤仇?」


    凝眸不語,邢傷隨隻是笑著,什麽都沒說。


    「你……」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想要追問,卻被邢傷隨目光中的不讚同所製止。


    「那對你很重要嗎?」


    古家除了婚約一事外和慕家沒什麽瓜葛,就算古家和他有仇,他想要算計古家,那也不關慕撼城的事,不是嗎?


    除非……


    「不重要。」慕撼城的語氣帶著些許挫敗。


    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在邢傷隨的麵前是透明的,往往他隻消一記眼神或一句話,就能直搗問題的核心,讓他無話可說。


    可惡!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古月奴的。」終於,閉唇半晌不語的邢傷隨狀似不經意地給了慕撼城一個承諾。


    原本他是有打算要斬草除根的,可是既然好友在不經意之間與古月奴有了牽扯,那麽網開一麵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冤有頭、債有主。


    隻要他討得了債,其他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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