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是火與水,原本不該有所交集,哪知視線一纏上,邵霽東竟好似能透過她的瞳眸看清自己的獨占念頭是多麽強烈,以及發覺他們之同竟然有些許相似點——夏琉璃的眸子裏閃著不輕易妥協的堅毅,同時亦可讀出她性格上的執著,幾次交談可聽出她對親人的保護十分強烈,這點倒是跟他頗像。


    很可惜的,假若夏琉璃是男人,他們必定能成為知心好友;倘若夏琉璃別對他懷有戀慕之情,他就能將她當作妹妹疼愛,無奈發覺她的心思仍懸在他身上,邵霽東深感不安。


    他終於放開她的手,「看得出來白師傅的確喜歡你。」


    不,白師傅喜歡的人不是她,而是……目光猛地撞入邵霽東深邃如潭的眸子裏,頓時發現他的想法,夏琉璃就不多做解釋了。


    「我明白。」他希望她能接受白師傅的情意。


    若要全部的人幸福,她就必須斬除這不該滋生的情根,隻是情根易生卻難除,就如同他留在她手腕上的紅印一般,縱使拔除也已深植心底了。


    「那你的意思呢?」


    她能有什麽意思?夏琉璃默默垂下眼睫,「或許我會隨著他離開吧。」


    「你不會的。」邵霽東想也不想便道破她的謊言。


    「這……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的心意如何,難得白師傅肯愛我,我當然會隨著他離開。」然而事實是所有人愛的都是姐姐,不是她。


    「連我都騙不過,更別騙你自己。以你的個性怎可能放得下這裏,就算你一時被感情衝昏頭,我保證過沒多久你也會回來的,還不如你勸白師傅留下來。」


    「才不是……你根本不了解我,為了白師傅,我願意隨——」夏琉璃抬起頭,想加強話裏的可信度,然而在迎上邵霽東仍舊質疑的目光後,她未竟的話語頓時消失在嘴邊。


    怎能忘記他有著比其他人更敏銳的洞察力,想必不過幾次照麵,生嫩的她早已被他看透了吧。


    「願意如何?」


    她咬咬下唇,別過頭。「不如何。」


    「好吧,倘若你真愛白師傅,願意隨他離開,那麽我能保證無論何時你回來祥龍鎮,『紅繡布莊』依然存在。」他不輕許承諾,一旦說了就是鐵的保證,絕不違背。


    她也期望有人能幫忙分擔肩上的責任,假如是邵霽東,她必定能安心,隻是……她離開又能上哪去?


    白師傅心係的人並不是她。


    「再說吧,反正我還是得等你與姐姐的婚事結束後才會考慮自己的事情。」


    「這樣不會太給自己壓力了嗎?」瞧見她略顯錯愕的神情後,邵霽東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除了麵對親人以及清風會關心外,平時的他根本不會說出這種話,但麵對與清風一模一樣的五官,要他擺出冷漠樣也實在做不到。


    察覺氣氛有些僵,夏琉璃開口化解這份在兩人心底都造成影響的尷尬。「不,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姐夫,若無要事,請問我能回府了嗎?」


    「我送你。」


    「用不著,姐姐不在府內,姐夫不必送我回去。」


    她的口氣絲毫沒有調侃,邵霽東卻聽得不高興。「你將是我小姨子了,送你回去也是應該。」


    她不禁噗哧一笑。


    「笑什麽?」他挑眉,倒沒顯露不悅。


    「我笑姐夫騙不了我也別自欺欺人,你的心思是路人皆知。」


    「別笑我,你既然有喜歡的人應該也明白我的心情。」想到心上人,他頗愉快,也不介意這點嘲笑。


    夏琉璃染笑的眸底同時也飄著一份難以言喻的落寞。「是啊,我當然明白,所以你對我大可不必撒謊,你我心知肚明。」


    邵霽東咳了咳,正色道:「總之,我送你回府。」


    「多謝。」


    夏琉璃點頭答謝,走在他身旁朝著夏府前進。


    行至途中,被巷子裏的爭吵聲吸引住,她循聲看去,發現被幾個大漢圍住的中年男人正是殷琥珀的爹殷萬年,她登時忘了要顧及自身的安危,想也不想便要走過去。


    邵霽東及時攔下她。「你要做什麽?別管閑事了。」


    「他是我認識的人,要我不管做不到。姐夫,請放手!」


    「你——」


    誰都不肯退讓,兩人的視線僵持住了。


    一會兒後,邵霽東不敵她的意誌,隻好走進巷內。


    「夠了,再打下去,不僅催討不出款子,隻怕你們也得被送進官府。」


    他的警告發揮作用,幾個大漢頓時停手,認出邵霽東的身分後,也不敢造次。


    「邵老板,這死老頭欠我們賭坊幾十兩銀子,催討了三、四個月也不見他有還的意思,所以我們老板交代要給他點小教訓。」隻不過他們忘記老板的交代下手要輕點。


    「快把人打死了算是一點小教訓?」


    邵霽東冷眸一掃,見慣大風大浪的大漢也不禁畏縮了下,自家老板已經夠可怕,但邵霽東可是相當厲害的角色,尤其他與官府關係良好,不小心得罪可是會有苦頭吃的,得謹慎點。


    「邵老板,有些人就是要給點教訓,不然他們絕不會還錢,我們也是聽命行事,就別為難我們了。」


    「他欠你們多少?」幾乎被人遺忘的夏琉璃出聲詢問。


    能站在邵霽東身旁的年輕女子,肯定就是那位夏大小姐。


    「夏大小姐,這老頭一共欠我們四十八兩。」


    夏琉璃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殷萬年,隨即走到大漢麵前,從懷裏掏出錢袋,「我替他還你一兩,剩餘的三個月後再來跟他討。」


    說是還一兩,但放在大漢手上的卻是滿滿一錢袋的銀子,邵霽東看見了,大漢也發現了,在夏琉璃對他使了個眼色後,機靈的他立刻作起戲來。


    「夏大小姐,四十八兩隻還一兩,這說不過去吧?」


    「要就收下,不要你大可把他打死,那就一文錢也拿不到。」


    大漢似是在猶豫,然後裝作無奈的把錢收下。


    「不收白不收。臭老頭,這回有夏大小姐肯替你還錢,算是你福大命大,不過別以為我們會就此罷休,三個月後若沒有還足剩餘的四十七兩,就等著我們吧!對了,以後走在路上看見我們最好閃遠一點,要不然見一次打一次!兄弟們,咱們走!」


    等到那群人離開後,夏琉璃才上前扶起殷萬年。


    「殷老爹,您怎麽又去賭了,明知琥珀賺的錢少,您還這樣花,究竟要琥珀如何是好?」


    殷萬年歎口氣,十分氣惱自己的手氣背。「我原以為自己能夠翻本的,哪知賭坊那些家夥存心要引我入局,結果不知不覺……就欠下這麽多了。夏大小姐,您人真好,謝謝您幫我償還一兩。」一兩還真少,但至少今天不會被打斷腿。「不過可千萬別對琥珀說,要不然她準把我念上整整一個月。」


    他愛賭、愛喝酒,喝了酒、輸了錢就會鬧事,清醒的時候卻不敢對女兒大呼小叫,琥珀這女兒真是生來克他,比他娘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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