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練,你這狗屎技術,我就閉著眼都比你強。」我把喋喋不休的人拉出車門。


    用我操練得很少的技術握著方向盤,終於在夜晚人比較少的路上摸索著安全到步。著實緊張了一把。自從學校考了駕駛執照後還沒開過幾次。


    思瀚的住所是一所獨門獨院的別墅,地方很漂亮,我來過一次便印象深刻。無論何時都懂得享受,思瀚他有著這個所有貴公子通有的習氣。


    從他袋裏拿鑰匙開門,進門的那一刻我覺得有點不對,但瞬間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兒不對。直到我關門轉身看到急閃出窗外的人影時,我猛然醒悟。


    思瀚客廳的燈竟然是開著的。我可以肯定我進門時並沒開燈,而思瀚已經醉了。


    「思瀚,有賊!」我抬腳想要急追那從敞開的窗口躍出的人影。卻被醉漢一把拉住。


    「哪兒有什麽賊,我這兒怎麽可能有賊!」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為他真的醉得太過厲害,不由發急,用力想擺脫他的雙臂。「思瀚!我剛剛真的看見有人在客廳!你真的醉了!」我滿口責備之氣。


    對上他的眼睛時,卻發現那裏麵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剛才的醉色。不由一呆。


    他輕輕笑道:「沈練,一定是你眼看花了,我這裏怎麽可能有賊。」


    我停了一秒然後也笑笑,嗯,那恐怕真是我剛才眼花了。


    從思瀚家回來的路上,我一直想著剛才那一幕。


    詭異的事件,思瀚異常的舉止,讓我疑惑不已。我知道他絕對也看到了那個人,很明顯他是不想讓我去追。我當時心急沒想太多,後來仔細一忖,那人開著燈明顯是在等屋子的主人。不管怎樣,這是思瀚的個人私事,我不便多問,隻當沒看見便是。


    隻是,腦中回憶著,那急奔出窗口的男人背影,雖隻一眼,卻覺得眼熟。


    對於這點,我有些在意。


    ***


    每天我來回奔走於公司與日豐廣場工地之間。


    工作不僅並不勞神,簡直可以用無聊形容。不懂建築,每天隻坐在工地西北角位置的一間玻璃與木板做成的小屋子裏,等著同行的兩名工程質檢人員測量完畢。


    這間名為督察室的小屋子原本是工地工頭休息與督導全場用的,現在騰出來給我做休息室。


    屋子裏沒有空調暖氣,但比之下著毛絲雨的外麵要來得暖和。


    放下手裏那張已被我前前後後翻得通透的報紙,無聊地看外麵機械轟鳴,巨大的起重吊車緩緩越過頭頂,上方隆隆的巨響聽了讓人心慌。


    我一個人坐在督察室裏看外麵大大小小的工頭張大嘴呼來喝去,看工人推車滾石東風大卡隊隊排排從我麵前不遠處繁忙而有序地川流而過。


    這裏不久之後便要建起一座八十層的貿易大樓,這裏有將成為他商業王國中一角新隅。


    我已經有很幾天沒去過他的辦公室了。休假半途被叫回之後就一直被派來工地做這種我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工作,每天每天,去公司報到後便帶著兩名質檢人員直奔工地。辛苦而奔波。


    這在公司同仁中,恐怕早在議論著我這個王上身邊的紅人不知為何得罪了尊貴的主子而被放逐冷落逐出宮廷。


    其實我個人並無感覺。此時我並未覺得受了他多少冷落,正如公司裏每天陪侍左右時也不曾感到與他親近過幾多。


    床上的糾纏,肉體的親近,短暫的溫存。這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盡非我所願。卻是他讓我接近他之唯一所願。


    他求我所不欲求。


    像思瀚說他不夠資格單戀,因為無法忍受默默地失去。而我的不夠格是因為我無法摒去心中所欲所求的執念。我所追尋的愛情,一直都隻是我用寂寞淒惶所堆成。我嗬護備至的愛情,已麵臨絕穀冰封。


    耳邊響起熟悉而優美的旋律,我失神地聽了會兒,響到第二遍時才意識到剛才那種舉動叫不接電話。忙拿手機看,竟是姐的電話。她很少這種時候給我電話。


    姐,什麽事?


    姐的獅子吼馬上傳來,你這小子,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說我剛剛睡著了。這屋子裏信號不好,加上工地嘈雜,我走下短短的樓梯到外麵好不容易聽清姐說了句爸哮喘又犯了,正在住院,正聽著,突然就斷了聲,偏頭一看,機子沒電了。


    正猶豫著,恰巧見作工程質檢的兩位同事走過來,便說我出去打個電話。其實也是想溜出去走走。


    到工地圍牆外走了一小段的電話亭,向姐問清了哪家醫院,掛上電話看手表,離下班還早,爸所住醫院就在這附近,乘現在沒事,不去看一下始終不安心。


    買了些爸平常愛吃的水果提進醫院病房,媽還沒回去。爸的樣子雖然虛弱,但說起話來還挺有精神。明明就不生氣,卻還是責備說反正左右都是老毛病,下班來看看也就是了,上班時間怎麽能隨便丟下工作,人家老板花那麽高的薪水聘你,怎麽能玩忽職守!


    我應承著,看看並無大礙,安心之下聊了幾句就出來了。


    到工地外圍時,一路見著路邊人群圍著三三兩兩地議論,更訝異地是入口處竟排了一長排警車。


    我急忙走近,才發現現場封鎖,我好說歹說我是裏麵的工作人員,那警察才勉強讓我進去。


    工地入口離我休息的督察小屋還有一段不遠的路,但我隻一眼便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間修得頗高的玻璃木屋已經不見了。取代它的是一群黑壓壓的人、在外圍用黃色顏料畫著的異常醒目的警戒線。110還有穿著綠色警服的人來回奔忙穿梭。


    我吸口氣,一股冰冷之氣在體內兜遊。若我剛才未出去接電話……


    我在原地呆了足足好幾分鍾,才慢慢走向人群。


    玻璃屋子是被一個龐大的起重吊車當頭砸下,壓進土裏。就是上午一直在我頭頂晃來晃去的那輛。吊車所落之處的土陷進約兩三公分,陷土的邊緣有些四散的玻璃碎片和少許斷裂的木料。


    一起少見的工地突發事故。


    我突然想起之前那兩個進屋休息的同事,心裏一緊,正要找人詢問。


    「杜先生,重型吊車還沒來,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是否有人在屋中喪生,或是否就是貴公司的職員。」


    我停下來。然後又聽見陳天翔的聲音從人群最裏邊傳來:


    「總裁,您先沉住氣……當時他並不一定就呆在這屋子裏……」


    我用力扒開人群擠進去。


    凹陷下去的土塊邊緣,一個人屈膝蹲著,昂貴精致的手工西裝不再平潤如往常,上麵絲絲褶皺上濺了不少泥土灰塵,優雅白皙的手不知被什麽割著,細細地滴著血絲。


    我衝進去站在他麵前。


    「沈練!」陳天翔驚喜大叫,「你跑哪兒去了?!」


    蹲在地上的人霍然抬頭。


    我不知該怎樣形容那種感覺。


    他那濕潤眼眸中放出的超越一切悲喜的眼神,讓我心口驀地酸麻疼痛。


    即使多年後,回憶起來仍是鮮活如刻在心底。


    他緩緩起身,帶著滿身塵灰雙眼的濕潤,並不高貴也決不優雅地走近我。


    用已不知是什麽表情的臉對著我半晌,驀地大吼:「你剛才去哪了!!」


    他怒眉凶目,當作眾多驚愕的臉大聲斥我。凶狠的模樣完全讓在場知道他不知道他的人目瞪口呆。


    陳天翔上前一步小聲說:「總裁,有什麽話先離開這裏,沈練沒事就好。」


    我也完全沒料到他會當場火山爆發,這並不像他杜禦飛的作風。他應該更冷漠更深沉,以更高貴的睥睨之姿漠視全場,更或者,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隻是一場合作公司的突發工地事故,隻是兩三個公司職員而已。


    可現在映入我眼中的他的眼眸,像是惱恨自己控製遮掩不住情緒,倔強地懊惱著,委屈地惱怒著。


    我又朝他跨出一步。其實,他已經靠我很近了。我站到他麵前,一個公眾所允許,於我們兩人來說最親密的位置。


    不抬眼,能感覺他上方促急的呼吸。不伸手,能觸到他此刻真實的心跳。然後輕聲說:「謝謝總裁關心,您的手受傷了,需要包紮。」


    陳天翔留下來和警方商量處理善後事宜。我和他一前一後走向他停在不遠處的車子。他一聲不響地拉開後門坐進去,砰地又關上。我隻好認命地坐進駕駛座。這麽高檔漂亮的方向盤讓我這個新手來握比讓他那雙情緒不穩的手來握恐怕好不了多少。我打起十二分注意力開車,直到他的寓所他都沒開口,開了口我也沒空去理。


    「把中指和食指再張開點。」他的手順從地放在桌上讓我包紮。


    我卻有些心疼,本是雙漂亮優雅號令眾人的手,現在可憐兮兮地在手掌和指間交錯著深淺長短不一的血紋。我邊拿東西挑出裏麵的碎玻璃和泥土邊拿眼偷瞅,他閉著眼斜靠在沙發上表情鬆弛,顯然在休息。


    之前一進門我便主動交待那時候我去了醫院,他咬牙問我電話又為什麽打不通,我把手機拿給他看,說昨晚忘記充電了。他倏地一聲把我手機甩到對麵茶幾底下,便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不動了。


    「好了。」我輕輕拍下他那被我裹成粽子似的手。


    他舉到眼前睜眼看看,評價:「真難看。」


    我笑著說就這水平,將就將就,說著就與他眼光對上,突然就沒音了。


    我知道我有很多話亟待問他,可我無法開口。眼前的人是條深海魚,仿佛一時大意被擱在淺灘,讓我窺見它閃閃發亮動人心弦的美麗鱗鰭,然後尾巴幾擺幾擺,拚著命又潛回了他自個兒的深海汪洋。於是我又隻能無措地望著那汪洋深處晃動著的一個模糊而不再清晰的巨影。


    「我要睡會兒。」他起身走進臥室。聽他語氣不像在逐客,但也沒有留我的意思。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客廳喝著,喝到茶杯見了底還沒人來下逐客令。我省了敲門的環節,直接推門走進臥室。


    他已睡,睡熟了。白粽子似的手擱在被外。


    我知道他是由於之前情緒過於激動緊張而覺得精神疲累。執起那裹得難看的手在層層紗布上輕輕地吻,忽而也覺得睡意上來,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揭開被子又不至弄醒他地鑽了進去。


    正要閉目睡去,某次不好的經曆讓我又睜開眼,看了看身邊睡得正熟的人,慢慢地側身、貼近,隻手抱住他的腰,另隻手摟住他的頭,然後極其小心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很平緩結實,一下一下地都經過我臉部的神經傳過來,無比真實無比貼近。我安心睡了。


    醒來時,我還在床上,並沒如我睡之前料想的那樣在床下或其他什麽地方。他也醒了,雙眼望著上方漂亮的琉璃燈飾,長長的睫毛不時眨那麽一兩下,見我醒來,隻晃了眼並不說話。


    我輕輕拍了拍他那隻擱在我肚皮上的白粽子,那琉璃般的眼珠子望向了我。


    「你那時擔心死了吧?」


    「什麽?」他裝聾作啞。


    我把他那粽子手舉高,一翻身整個身體懸在他上方,雙手撐在他頭兩側,直視他雙眼。


    「你那時以為我死了吧。」


    他不出聲。


    我頭低下一點:「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


    「你還沒死。」


    「設想一下。」我頭再低下。隻要再一下我就可以觸到他的唇了。


    「我的腦袋不是用來設想這些的。」他明顯不耐地別過頭。把我企圖低下一寸就能碰觸他的唇晾在了半空。


    正要打算退卻,整個頭就被他拉下。觸到他涼意漸淡的唇,我便不客氣,我們開始激烈地舌尖糾纏,較勁。我當然不是他對手,他吻過很多人,我隻和他一個人接吻。


    我越發吻得用力,不分頭臉地亂吻,他把我扯開,皺眉抗議:「你到底會不會接吻?不會就不要這麽激烈。」


    我在心裏羞恥了一下,嘴裏卻不鬆口:「我怎麽不會接吻!」


    他眯著眼看我氣喘心跳了好一會兒,忽然道:「趴下去。」


    望著他我沒反應。


    「你不趴我怎麽做。」他一臉理所當然,我突然就不那麽樂意了。


    「為什麽就非要我趴下?」


    盯著他隨意敞開的睡衣處露出的那片景致極好的鎖骨,我咽著口水。


    他張大眼,滿是驚訝。那種像是冬天烤火夏天吃冰的暖洋洋又涼冰冰的融著些許天真的不可思議的神情讓我心癢癢得厲害。


    我撐在他頭兩側的雙臂一鬆,整個身體作垂體運動,直壓在他身上。


    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乘人之危欺他右手壯烈負傷才會如此色膽大如牛的小人之舉。


    我手腳麻利地將他單手壓在頭頂,避開他另外那隻受傷的手,開始我的色狼行徑。


    我覺得我已經很深刻地體會到了「平等」這一詞的含義。下床,他是我上司,上床,我和他都是男人。


    想著那時工地乍一見他時的表情,我欲潮湧動,一發不可收拾。


    我以為我會得手的。我占盡優勢。他根本就是妖魔一族。除了避開他那根粽子手,我真的幾乎已盡了全力。


    「沈練小子,你不僅膽大,還夠卑鄙。」他用他那隻看似淒慘的粽子手毫不留情地捶我已經被他打得夠慘的臉。


    我無話可說。我已經盡力了,兩隻小獸般拚命廝打,結果就是這樣。


    他用他那粽子手解開我的領帶。


    我大叫:「杜禦飛,我不喜歡sm!」


    他眼神既邪氣又壞水,臉上還漫著一汪冷笑:「誰要sm你。」


    把我綁好,他用他那隻沒受傷的手再加上那隻粽子手,在我臉上脖子上開始又擰又咬……


    當晚,我不僅被他打成了豬頭,更被他做成了豬頭。


    ***


    陳天翔就站在我的旁邊。


    他昨天和今天都和警方一起參與處理善後事宜。


    果然,和我同去的那兩名質檢技術人員沒我這麽幸運。死者三人,當時還有一名工頭進來休息。屍體早就一團模糊不能辨認,通過儀器測定才能辨認死者身份。


    目前暫定為突發工地事故,由起重吊車製造商、保險公司還有日豐的承建商共同按責任承擔賠償。淩風所要承擔的隻是那兩名罹難員工家屬的一點撫恤金,除此,無絲毫名譽金錢方麵的損失。


    但陳天翔透露一個內部消息,雖然警方暫定為意外事故,卻發現一些小小疑點,譬如那起重吊車雖年久失修,那擎臂上的巨型螺絲為何會鬆,那操作機器的人為何突然生病請辭等等,說受了驚嚇的理由顯然有些僵硬,但畢竟隻是猜測,縱貫當時全場意外的可能性極高。不過,理應賠償的機車製造廠商和保險公司卻一致要求徹查事故原因。


    「張芯,給那兩個員工家屬每人一百二十萬的安撫費,今天就送去,然後代表公司慰問一下。」桌子前方的男人用精幹冷凝的語調吩咐。


    一百二十萬,對隻是基於給普通員工道義上的安撫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如果我也變成其中一員,他或許會出個千來萬,甚至更多點,說不定還會親自安撫我的家人。我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大,非常大。


    如今的我也隻能如此想想而已了。


    我坐在一個不錯的茶店裏,喝著用精白潤澤的上好瓷器泡出來的香味醉人的優等碧螺春。明明是家古香古色的茶樓,稍帶玉色的杯子上的圖案卻是副現代味很濃的油畫。一個半裸上身的女子仰著頭,腫脹明顯的腹部似乎說明她在承受懷胎十月或者分娩的痛苦。圖案不大,但女子痛苦又充滿希冀的神情和緊緊蜷住汗珠溢出的指關節異常引人注目。


    畫師為什麽要把這幅畫印在茶杯上,提醒人們生命總是伴隨著痛苦?我無聊地笑了。


    昨晚,夜半。


    突然醒來的我毫無防備地對上他異常清醒的雙眸。他沒睡。


    我奇怪,問他怎麽不睡,他不語,隻默默地看著我。從未被他用如此專著的目光注視過,我的睡意眨眼潮退,手慢慢爬上他的臉,竭力去懂他的那雙說話的眼眸。


    我沒讀懂,不過我已不打算讀得太懂,我在心裏鼓了不下十遍的勁,終於做好準備問白天沒來得及問的話。


    我要向他攤牌。其實,我完全用不著緊張,因為還沒問出口,他就已經回答了我。


    沈練,不要太認真。他很認真地對我說。男人之間認真了都難收場。我可以承認昨天若在那裏麵的是你,我會很傷心很痛心,但傷心又怎樣?我還是會照樣地結婚生子,照舊過我的生活。


    你難道就隻有這麽一點點在乎我?!難道你就從來都沒打算認真過?!


    我第一次在他麵前失控,對他大吼。夜半無人,寂靜無聲,容易讓人清醒鎮定,也更易讓人脫下偽裝還為真本。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神的味道又像苦澀又像憐憫,所以我說,太認真不是件好事,現在這樣不好嗎?我需要你,但我不會愛上你,也請你不要愛上我。


    如果已經愛上了呢,我靜靜地問。


    那我隻能說抱歉。他真的是一臉誠懇的歉意。


    我呆然,人慢慢地靜下來了。這也不是最壞的結局。至少他對我不是全沒感覺,至少他剛才說過他需要我,至少昨天他為我失控為我傷了自己。


    至少……至少……至少他沒有像上次那樣騙我。我想我還可以繼續為自己想出很多個「至少」來。


    你為什麽現在才跟我說這些?完全靜下來時我看著他問。簡單的問題,我純粹隻是想問問而已。他卻沒有先前的那股冷靜,目光隱隱焦躁起來,連不善觀人晴雨的我都能看出。


    他緩緩轉過身去,過了幾秒才說,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繼續陷下去了。


    我隻愣了一秒,然後笑了。看著他深沉的高不可攀的背脊我說:本應該覺得你有點殘忍,但基於理智公道,我應該謝謝你的仁慈。


    一直以來,我都努力地想要剝開那包裹著他的隱秘又層層疊疊的堅硬的殼,觸及他袒露無遮的柔軟的中心。現在的我卻於霎那明白,原來從最初的開始,我所一直觸及到的,就已是他最真實的內心。


    無比真實。無比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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