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幾個月沒再回去,隻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如今的我沒有什麽希望帶給家人,唯有報告自身平安寬慰父母心。


    快開學時,我忙著四處奔走進貨,隻等開學能得團體多下幾個訂單。若生意好明年就將店子擴大,隔壁那間理發店已打算轉讓門麵,旺季時就請一兩個學生打打零工。喘不過氣的忙碌中我開始設想不久的將來。


    可是,天意不管何時總要與願相違。我在刻意的遺忘中營造了幾個月的祥和寧靜,到頭來被人弄碎也隻在一瞬間。


    攥緊手中的超市購物袋,那裏麵是我正要回家做的晚餐材料。突然出現在身前身後的幾個高大威猛的墨鏡男人。在我麵前他們仿佛從天而降,我完全來不及反應。我覺得這並不是一般的街頭勒索或是攔路搶劫。因為他們知道我的名字。


    他們沒給我過多地時間猜測,很快我被他們其中一個或是幾個打暈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繩索加身,大概他們認為一個廢了條手的人根本無需擔憂。事實確實如此,我被他們包圍在中間,插翅難飛。除了頭痛,我身上沒有什麽其他變化,每一個部分都活動自如,甚至連嘴都沒堵上。根本沒必要堵,我環首四顧,這裏是無人的臨海絕壁。


    對於這個地方我不陌生,以前曾坐在高處無比愜意地看海浪翻騰。可現在我看到那似曾相識的海浪,隻有一個想法,他們要棄屍海中。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極具紳士氣質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不由愣了一愣。我以為會是許林。後來一想許林那時恐怕已早在監獄了。


    這個男人我沒見過他,但我認識他。


    「原來是許先生請我,幸會幸會。」


    我笑著,心裏卻遺憾地歎息,前陣子忙了好久進的一屋子貨恐怕要成無主之物了。想想那時強硬叫杜禦飛將他那一溜免費保鏢趕回去恐怕是錯了。


    許炳朝微眯起雙眼,冷然打量著我這頭待宰的羔羊。


    「杜禦飛真不該把你卷進來,這些事本來可以與你毫無關聯。」他語氣裏帶著幾許憐憫。


    「你想通過我來打擊杜禦飛,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許先生這麽聰明應當明白,既然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我卷進來也就說明我在他心裏就隻那個份量。」


    許炳朝正眼瞧了我幾下,哂然一笑:「到這種時候你還有閑情和我耍嘴皮,真不該愧是那小子寶貝的人。本來我也這麽以為,你不過是他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不過經林兒提了個醒,再仔細一琢磨,發現他對你並不是擺在麵上的那麽簡單。」


    「怎麽個『不簡單法』?我自己都沒瞧出來,許先生竟然瞧出來了。」我仍然笑著,不笑,這種狀況恐怕就隻能望提案而哭了。


    「杜禦飛不寶貝你能派保鏢二十四小時跟著你?若不是他們離你太遠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弄出來還真不容易。」


    一串冷笑,許炳朝那張方正端整的臉霎時逼近,隔到近處再看,那眼神果然有些森然。


    「杜禦飛那小子這著棋走得夠險,隻要一個環節出錯,就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夠他受用一輩子,隻可惜我竟低估了他,要早知這樣,他十二歲那年我就該幹幹脆脆地殺了他。」


    看著男人隱隱的咬牙切齒,我頓時驚愣:「原來那場綁架竟是你策劃的!」


    本來堪稱儒雅的臉,像是被突然而來的劇痛所扭曲,瞬間變得狠厲:「都隻怪他沒死,桐桐卻死了。」


    我看了看麵前這個滿漾著痛苦與恨意的男人,語氣唏噓:「明明是你對杜家存心不良以致害死自己妻子,心中竟然不肯承認,怪在別人頭上。」到了這裏我已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了,心中還有的那點驚慌不定現在都不再,整個人反倒安靜下來。


    「許先生,你是不敢承認你害死了自己妻子吧?」我有些憐憫地看著眼前這個自欺欺人的男人。


    「住口!」被我戳破他自欺的幌子,眼前的男人惱羞成怒。不過,隻一秒他又恢複了先前的鎮定自若。


    「我並不想殺你,隻怪杜禦飛那小子太囂張,做事又滴水不漏實在抓不到他的把柄。我隻得劍走偏鋒試試其他路子。」許炳朝緩緩向我伸出手臂,一管烏亮的槍口對住了我的頭。


    「他害死我最愛的女人,讓我苦心經營多年吞並杜氏的計劃付諸東流,狼狽之際還落人笑柄,他卻可以高高在上享受勝利的朝賀,不能讓他嚐到心血毀於一旦的痛苦,至少也要讓他嚐嚐親手害死自己所愛的滋味。」


    此時說什麽都已多餘,我不能說他這個方法有錯,不管怎樣,我死杜禦飛傷心是必然的。默然閉上眼,一時間實在進入不了狀態,死亡竟來得這麽快?真的沒有感覺。


    然後我聽到一聲悶而沉的聲響,並不是消音器的聲音,好像近距離將什麽東西疾速插入水麵的感覺,一種混合著力與速的悶悶的輕響。


    奇怪地睜開眼,看見自己右臂上血不斷地湧出,隻是感覺不到痛。


    許炳朝笑著:「我倒忘了,你這隻右手早廢了。」


    王八蛋,完全貓戲老鼠的神情。我沒來得及憤怒,一束閃光驟然刺痛我的眼。突然我就明白許炳朝的意圖。他在拍我的照片。


    「把你從這丟進海裏,幹幹淨淨,憑他再厲害也找不到蛛絲馬跡,不過這樣恐怕他又不信,拍幾張你這時的照片給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本來已安靜等死的心突然又不安穩起來,無論如何,這種照片我不想讓他看到。


    噗地一聲,這下是陣錐心劇痛,子彈穿過我的肩頭。然後又是哢嚓哢嚓地相機聲。我知道他是想多拍幾張慢慢將我淩遲的照片。


    不,我不要死得這麽沒尊嚴。


    我捂著肩頭的血:「你就不怕這照片被他抓住把柄?」


    「哼,小子,你也太小看我了,這次不怕他狠,我要叫他恨得吃不香睡不下卻動不了我半分。」


    「是……嗎?」劇痛讓我聲音顫抖得難聽之極。我搖搖欲墜地向旁邊斜跨了一步,作勢摔倒,卻驟然起身朝著我記憶中離山壁最近的邊沿奔去。距離確實很短,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幾步間,我已縱身跳下。


    下麵是湛藍的海水。伴著海風呼嘯伴著地上人的怒呼,我墜入沁涼的海水中。落入水麵的那一刻似乎又中了一槍,但我感覺不到哪裏痛,海水鞭打擠壓著我疾速跌落的身體,全身都是欲讓我暈厥的痛。


    鹹濕的海水擠壓出我所有的意識,我被深海包圍。然後沉沉墜入我所熱愛的,最最最深處的海底。


    身邊,沒有我愛的人。


    ***


    「你不會做麻煩的就煎幾個蛋做早餐,不準偷偷吃泡麵後再把空袋藏垃圾袋裏。明白告訴你好了,冰箱裏的泡麵我都有數。」


    「……知道了。」


    「今天記得買條魚晚上我回來燉湯喝。」


    「嗯。」


    「那我走了。」


    「好走。」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隻差沒咩咩叫著送他出門。


    我是被一出海的肖姓大伯罩在網裏用漁叉叉回來的。據說當時被以為是死人,好在肖大伯常海裏來海裏去,會點急救,沒幾下居然給我悠回了一口氣,隻是身上的槍傷養了好一段時間。


    我一無證件二無錢糧,純粹一超強潛質乞丐,二老見我可憐,貌看又不像壞人,暫時好心收留我。


    此處,市麵繁華,霓虹耀眼,不用懷疑,這裏是香港。


    在我於異地他鄉惶恐地做起米蟲的數天後,偶然在街上遇到了韓清。當時兩人都對看著石化了好半天,韓清激動得抱住我,我比他更激動。


    雖大是驚訝怎麽就在這裏遇上了個久未見麵的他。


    但遠不過一秒,心情一時暢快得要圍著地球飛上幾圈。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此為人生大喜。


    韓清問我的事,基本上我是用一種敘事語調將我為什麽會在這裏的來龍去脈交待了個大概,他看了看我的手默然坐在一旁,不久便說,你去我那兒吧。


    對於他的提議,我基本上是沒思索沒拿喬沒作勢,飛快答應了。我現在就是獨人一個,什麽都沒有,自然沒什麽好樣兒的。


    住到韓清那兒的當晚我便給姐去了電話。雖然我暫時不想回去惹那些麻煩,但我不想讓家裏人傷心。


    接到一個本以為死去的人的電話,驚嚇是不可避免的。姐那時接到我電話,預料之中的又叫又哭,激動得厲害,正因料到如此反應,我才先打給她,畢竟老年人受不得太大的刺激。


    經過死亡的曆練,我個人倒看得淡了,隻是聽到親人在海那邊抽泣,心裏還是鈍鈍的痛。一晚上基本都耗在和家人煲電話粥上麵,放下電話幾個月來找不到根的心情突然落到了實處。我不是一個人,我海對麵有家人這裏有朋友,連爸都隻囑咐我在外麵小心,保持聯絡。


    到現在,他們隻求我平安,不管我在何處在做什麽。


    因為沒證件沒學曆,自然無法出去找工作,想做苦力活也不太可能。老老實實待在房子裏做了韓清整整十多天的超級米蟲,半個月後收到了姐寄給我的一些留在這裏所必須的證件學曆證書等雜七雜八一大堆,還匯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姐已為人母,細心了許多,我沒想到的也替我想到了。


    現在,在常聽韓清鋼琴的一個熱心客戶幫助下,我進了一家小公司,協助管理財務。既是協助工作自然不會很累,再加上熟人關照,工作實在清閑,月薪尚可保我衣食無憂。有了經濟來源,我便和韓清分攤房租分攤家務,我沒想過要搬出去,外麵太寂寞,我想有個朋友,我喜歡韓清。


    韓清是個愛整潔的男人,雖說家務各做一半但實際上大部分都是他做,做飯洗衣,而我最多不過掃掃屋子擦擦灰。


    他也是白班,晚上我們便東倒西歪躺在客廳裏聊天看球吃東西。神仙都羨慕的日子。我沒有讓家人把我的事告訴任何人,我的家人需要平靜,我也需要平靜。


    姐隔三差五地給我匯錢過來,被我退回去幾次知道我真的不缺錢後才作罷。


    根據姐的強烈要求,我開始經常上網和爸媽與她聊天,爸媽每次從小小視頻上看到我滿麵笑容都會露出欣慰的笑意。


    由於工作清閑,完全沒有壓力,閑暇時我開始寫些東西,有時也給韓清看看,還會討論一番。


    我想我和韓清是那種天生注定的朋友。之前匆忙相別倒沒什麽特別,現在朝夕相伴,我們之間相互的心理依賴就很明顯了。兩個人在一起什麽都談,甚至比最親密的戀人還要親密。除了我們不擁抱不接吻不上床。


    我們彼此深知對方心裏堅持著的東西。這種關係很奇特,似朋友也似兄弟。


    日子就像山澗的泉水,清澈無波又愉悅地細細流過。


    某日周末,和韓清散步回來擺了大堆吃的坐在電視機前等球賽。順手拿過一張當日的報紙。一副巨大倒讓人驚訝的彩照跳入我的眼內。


    一副結婚照片。新郎是讓人驚歎的俊美高貴,新娘也是令人欣羨的玲瓏秀美。


    一對璧人。


    隻不過旁邊一行大字標題顯得有些煞風景。因槍支走私案坐實,昔日華爾街高官淪為階下囚。盛極一時的傳媒許氏煙消雲散。接著,另起一行起頭寫著,杜氏董事長不棄前盟,近日迎娶許氏千金。佳人佳偶,可喜可賀。


    標題下麵是整整一版的文字報道。我盯著那密密麻麻的字,裏麵說的什麽一個字也沒看清。


    走出陽台,靜靜看著黑色的天。記憶從最初巡回到現在,他還是他,我已不是我。


    我明白這場婚事定然是個協議,一個讓許氏傳媒王國粉碎的協議。


    他為我雪恨卻拿自己的幸福作祭,我會快樂嗎?他還是不懂,我所求,惟他幸福。


    星子在天際時閃,遙遠而黯淡。我在他生命裏留下了什麽?


    是脫離軌道的小星子,作隕石墜落,在巨大寬厚的地表留下一個深深的創痕。


    於他,疼痛難忍。於我,碎骨粉身。


    轉頭,韓清站在門廳處用一種憂傷的表情看著我,手裏拿著那張報紙。


    「放心,我已經沒事了。」我擺出若無其事的笑。


    ***


    在這之前我很少做夢,更是少夢到他。可自那晚看了那報道後我開始經常性的做夢。夢境千奇百怪,但有一個情節卻是千篇一律的重複著。夢裏我總是不知意欲何為地走到了他麵前,看他望我的眼神充滿驚詫充滿悔恨和痛苦,然後流著淚抱住我說,沈練,原來你沒死,還活著……


    一連幾月都是如此。


    夢境表達著一種自己內心深處的潛意識。想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他卻娶了一個女人,渴望讓他流著淚後悔,這是嫉妒所致,是魔由心生。


    這是我給自己解的夢。


    得知夢境由來後,我開始盡力舒解。時間加上有意識地治療,潛意識裏對女人的嫉妒對他的感覺,都已開始鈍化,慢慢失卻了先前的鋒利。


    在我終於不再做夢時,我又見到了他。


    就像那一年改變我人生的最初的偶遇,在香港繁華的大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他。


    近期有場亞洲經融會議在這裏舉行,他已是亞洲商會副主席。


    他從一扇精致的門內走出,就那樣自然而然走進我的視野範圍。眉是那眉眼是那眼,像夢境裏無數次那樣突現在我街對麵我的眼前。可要讓我的腳朝著對麵挪動哪怕一步的距離,都是絕無可能的想象。


    距著一條街寬,讓我有種隔世的遙遠。


    早已如隔世,在他生命裏我已是個死去的過往,沒有生命沒有形體沒有呼吸,我在他生命裏成了飄著橘色傷感的記憶。


    讓它隨風,讓它無痕,讓我們在歲月蹉跎裏變為陌生。


    早已等待著的司機為他恭敬地開門,在我轉身之前,一束豔黃的夕陽之色被反射上我的臉,眼睛眯了下,卻看見本該坐進車中的人觸電般從後座退出來,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在他眼光掃至我所在方向之前我驚慌地退進了背街的巷子。


    心驚肉跳。聽見車子急煞刮地的刺耳聲響,街上有了輕微的混亂,我悄然走出巷口,在他身後。


    看見一個男人在車擠人擁的大街上左衝右撞,狼狽而倉惶,他沉默卻固執到幾乎神經質地在這街上來回尋找著,一遍又一遍。


    我在他身後遠遠地歎息。


    杜禦飛,你是以著怎樣的心情,無望又荒唐地尋著一個在你心裏已絕沒可能出現在這世上的身影。


    走吧,就當你看到一抹鬼魂或是眼花認錯人,把我完全隔絕出你的生命。


    熙攘如潮的眾人中,你又如何看得到我。


    驀然間,他猛回頭,眼神掃向我的所在。像被獵人圍堵的兔子,慌不擇路地逃向了巷子深處的岔道。


    他看到了我,那一刻,他目光與我相接,亮得嚇人。我把自己藏在巷的深處,仿佛躲進一個安全的殼內將自己隱匿。


    背街小巷裏的安靜讓人易走神。


    「我知道你在這裏,別躲我……」他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不大,但我聽得清。


    在如此靜謐的巷中,繁華街道上的車鳴叫賣聲都成了模糊悠遠的背景。


    「不管你是人是鬼,讓我看看你……沈練……」顫抖的輕喚裏有著明顯的淒切之調。


    看了又怎樣?我沒挪動半分。人總是做著違心卻可以稱之為正確的事。


    不知不過了多久,我靠在牆壁上的身體都麻木僵掉了,周圍已沒了聲響,他走了。我鬆口氣出了藏身之所往巷口走。


    走到拐角處,我的腳便釘在了地上,不能往前挪動半分。


    他就在我的麵前,身體靠著牆壁站著。


    不管什麽時候,他都狡猾而可恨。


    一瞬間,我聽見自己喉間咕嚕咕嚕地悶響,不知是要大吼還是想哭泣。


    他看到了我,一瞬間眼中臉上整個人都放著異彩,卻又似不敢確定地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著我,呼吸急促而紊亂,臉上出現興奮狂亂的潮紅。


    我泥塑般站在他麵前,不響不動。


    在他眼中我看到自己的幻影。我知道他此刻一定以為我隻是個幻影。


    足足過了好幾分鍾,他開始叫我。「沈練?」


    「……」


    「沈練……」他一步步地靠近,伸出的手在空中遲疑了幾秒,似害怕一觸到我我便消失不見。我把他懸在半空的手引到我溫熱的臉上。


    任他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額我的眼,滑過我的鼻尖在我的唇上流連。


    他抱住我,身體抖得厲害。「沈練……」


    他仿佛瞬間失卻了言語的功能,隻是一遍遍重複念著我的名字。「一直都夢不到你,以為你恨我到這種地步連一麵也不想見我了……」


    「你是因為我而結婚嗎?」


    抱著我的身體猛地一震。


    我喟歎:「當初你把我對你的信任對你的感情都拚掉換取來的自由,又何苦讓自己再陷進去。為一個在你心裏已死的人不值得。」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頸間一直流到背脊,瞬間化為一片冰涼濕潤。正如夢裏無數次出現的情景,清晰真實地再現,他在後悔,他在為我流淚,可我心裏沒有絲毫滿足,悲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你已是一個女人的丈夫,將來也會是一個孩子的爸爸,杜禦飛,回去吧,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很好。如今我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說,我們從來都不曾在一個世界裏。」


    你有你的世界,堅固而森嚴,我曾勇猛無比地朝你的世界擠進,卻一次次地铩羽而歸。我無法融入你的世界,你也絕不會屬於我的世界。


    他慢慢放開了我,臉上帶著灰燼燃透的敗色。


    「是的,我早已失去了愛你的資格。」淒涼苦澀的笑意中,他與我愀然相望。在這空寂的小巷中,如孤鴻兩隻,在遙遠天際下錯羽相遇。


    是恍惚,也是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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