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眾人族的兵將抬著軒轅歸來之時算起,此時離逐鹿之野的兩族最終一戰,已然過去了一周之久。


    這一周之內,人族祖地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宜。


    討論最少的卻是慶祝一事。


    究其原因,想來是因為此次大戰,人族的確是傷亡慘重,說是慘勝最是恰當不過。


    想當初數千萬人族齊聚,大軍開撥隻是,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威風凜凜。


    然如今,近九成的士兵將軍,都永遠地埋葬在那片名為逐鹿的土地上。


    而帶領眾人出征的人族領袖,從被人族殘軍從戰地中帶回便一直陷入昏迷之中,至今仍未醒來。


    這樣的勝利,著實是讓人開心不起來,更別談什麽慶祝了。


    而那人人得而誅之的蚩尤屍體,則是被留在了原地,派人看守著。


    原本一眾人族是想將其帶回,之後族長軒轅蘇醒後,也好做出安排。


    然而他們拉不動那軒轅聖劍。


    那軒轅聖劍像是長在大地之上一般,死死地將蚩尤的軀幹釘在大地上。蚩尤的四肢和頭部也都難以抬起,像是被軒轅聖劍一同鎮壓於此了一般。


    於是他們隻好派人看守這。


    據說曾有殘留的巫人來到此處,想要盜走蚩尤屍體。當時便見軒轅聖劍大放金光,一道清越的劍鳴衝天而起,那等威勢,瞬間就把那巫族下的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如今軒轅仍在昏迷之中,人族卻不能一日無主,便由精衛暫代軒轅,管理族中事務。


    好在她以往便與軒轅共事許久,此時處理起族中事務來,倒也是井井有條。


    而關於昏迷的軒轅,她自是關心的。


    自族人將其帶了回來,她便觀其神色氣息,以為隻是力竭。卻沒想到這一昏迷便是數天,一身氣息逐漸平緩,卻是遲遲不見複蘇。


    她有些慌了,連忙去找來鎮元子。


    鎮元子以聖人神魂探視一番,便知他隻是心中有感,機體的自我防護罷了。


    精衛雖然不太聽得懂鎮元子後麵說的話,不過見鎮元子一臉平靜的樣子,心中也安定了下來。


    直到昨晚,她每夜都會來到屋內給昏迷中的軒轅講述些事情。


    最初都是族內的大小事務。


    然後漸漸的,還說到了自己了解的族內誰誰誰的八卦。


    再到後來,習慣了之後,甚至將他當做樹洞,說起了自己藏在心裏深處的話。


    這日,她處理完人族這幾天積累的事務後,便離開了人族祖地,前往逐鹿。


    兩族交戰之慘烈,非親身經曆不能體會。


    兩族皆有千萬數在此交戰,爾後人族慘勝,逐鹿平原更是被血氣浸染許久,煞氣恒生,滋生出許多魑魅魍魎出來。


    尤其是在夜裏,陰氣漸濃,煞氣和血氣便顯得愈發的濃了。


    有人族夜裏經過逐鹿平原,說那裏夜間有兩族士兵的鬼魂出沒,發出哀嚎和歎息,令人毛骨悚然。


    精衛聽聞此事許久,信心不忍,今日終於是有時間出來了。


    她故意挑選晚上,陰氣最濃之時來到此處,便是為了徹底淨化這逐鹿平原上的冤魂。


    她來到兩族交戰的主戰場,便看見此處大地被盡數染黑,無數的斷臂殘骸四散遍野,布滿痕跡的鎧甲甚至已然洞穿,遍地的兵器已是卷了刃。


    夜間有風吹過,吹過哪些殘骸之時,帶來些許寒意。


    此處漸漸由霧氣彌漫開來。


    精衛頓時感覺這霧氣之中充滿著怨念、不舍、憤怒、可惜、絕望……所有的負麵情緒,隻要說得出名字的,都能在其中找到。


    爾後霧氣漸濃,陰氣重了起來,大地便散發出血氣和煞氣,漸漸有兩族虛影在霧氣中浮現,朦朦朧朧。


    精衛便知是這霧氣作怪。


    當即便出手淨化。


    之後逐鹿平原鬼影重重之事,便不再發生了。


    精衛將逐鹿平原淨化之後,便回到族內。


    一麵等著軒轅的蘇醒,一麵施展手段,為活下來的人族治療,她在人族中倒也是漸漸有了聲望。


    而據數位人族將領所說,最終之戰到了最後,蚩尤和軒轅各自失了坐騎。然後兩人打殺著,又漸漸遠離了兩族大軍。


    兩族大軍一時還未察覺,而待巫族眾人看見蚩尤的坐騎沒有聲息了之後,便以為蚩尤已經死去,便四處逃散了。


    那個後來眾人以為是來盜取蚩尤屍首的巫人,可能是剛好迷了路。


    而那為數不多的殘餘巫族,則徹底地退居了南轅北轍之地。


    雖然人族部落內有人知道仍有些許巫族族人得以回歸,心中擔憂下一個蚩尤。


    然而如今的當務之急除卻等待軒轅蘇醒,便是收斂人族同伴的屍身。


    收斂人族屍首之事,幾乎全族族人都一同出動。


    每天皆能看見不少失去父親、兄長、丈夫的女性抱著一個依然冷去的屍體,跪地痛哭。


    精衛見狀,卻是連一句安慰都說不上的。


    回想起來,這兩族交戰之事,還是自己在其中說過話的。


    當時自己一心隻考慮人族興盛,為那人族大勢,想也不多想,便道:“戰!”


    如今終於是吃到了苦果。


    她知道,若是軒轅蘇醒過來,他心中之悲傷苦痛,必然比她還要多得多。


    因為正是他親身率領大軍出征,也是他力排眾議,決定再度開戰。


    正如他先前所說的:戰爭之下,沒有勝者,隻有生者。


    像是要彌補心中罪過一般,每日她都會來到逐鹿平原,與一眾族人搜山拾屍。


    搜山拾屍的活動,曆時一個月之久,人們才將所有人族的屍體帶回。


    隨之在族中舉行祭祀,由自己登台發言講話。


    然而她就連自己當時講了什麽,她也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那天講話後,眾人點燃放了一眾人族屍體的高塔。


    有黑煙直升雲霄,隨後又點點雪白落下。


    當時正值夏季,卻是天降大雪,那等異象,日後回想起來,也滿是悲哀。


    爾後人族內每個家庭,參與大戰的家庭都有所補償,並且得分去死去族人的骨灰。


    族內也立起了一座石碑,上麵記錄著逝去英雄們的名字。


    至此,人族興盛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大劫,終於算是完結了。


    然那苦痛,卻仍會在生者心中留下一道難愈合的傷疤。


    日後觸及,皆是滿目蒼涼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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