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過去。


    期間,陳樹醒來過幾次,不過很快又睡著了。


    他的傷勢在這段時間逐步愈合,相信過不了幾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外麵的灰塵空間已經差不多完全變成黑色,灰色月亮一大半變成血紅色。


    這樣的情況,不禁讓人聯懷疑,或許哪天月亮全然變成紅月,黑暗的城堡就會降臨。


    我不懼死亡,亦不怕枯萎,隻是,待在你身邊感覺很幸福罷了。


    安妮安靜的坐在穿側,她身穿長裙,盡管麵容蒼白無色,但她的目光,始終明亮。


    她靜靜的望著眼前的男子,一眼,一眼。


    眼前這個男子,她心底分不清自己究竟存有什麽樣的情感,她隻是知道,這幾天,屬於她和他的時光,不長,卻異常美好。


    她要將少爺的樣子記在心裏,永遠。


    艾希抓著安妮的手,心中歎息了一聲,微微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什麽安慰的話。


    “姐姐,我昨晚夢到了我的父親,他在向我招手,這麽多年了,他應該很孤獨吧;我還看到了一個胖胖的小身影,那個小時候老是欺負我的塞恩,後來死了,他在那裏安靜的等我。”


    安妮移開目光,落在窗外,紅色的月亮已經快要落下。


    她想父親了,那個小時候哄她入睡,給她唱歌的男人。


    “我已經感覺到了,它跳動的越來越弱,恐怕熬不了三天了。”安妮摸著胸膛輕聲道。


    羅恩看著安妮和艾希,無法說話,但是他的心,很痛。


    夜裏,三人坐在房屋的外頭,仰頭遙望天空,似乎一切都回到了那年的雪天。


    “詛咒似乎和教堂有關,我相信少爺會幫你們解除的。”


    灰紅的月光落在艾希的臉上,沒有回應,白色的飄帶迎風招展。


    時間匆匆,一夜消逝。


    早上,陳樹再次醒了過來,細微感受,體內鬥氣已然回複了四五層,身子不再這麽虛弱。


    “安妮!”


    屋內沒人,陳樹努力的坐了起來,靠在床上,目光閃動。


    盡管是在昏睡,但他大約知道自己睡了好幾天。這種情況,對於他一個超凡者來說有些不正常,細微思考,聯係到那把手術刀,便隱約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想到這裏的情況,在回想這幾天迷糊醒來安妮的樣子,他心中的有了擔心。


    不久,安妮提著鳥籠,和羅恩姐妹從外麵回來。


    他趕緊躺了下來,呼吸平穩,半眯著雙眼裝作仍在沉睡。


    安妮將裝有邪鴉的籠子放在桌麵上,準備看看陳樹的情況如何。


    隻不過剛走幾步,身子搖晃了一些,便輕聲咳嗽起來。


    “兩天都堅持不住了嗎?”安妮愣愣的看著捂住嘴的那隻手,黑色的血液粘稠。


    “你沒事吧,安妮?”


    陳樹的聲音忽然從前麵,迫不及防的響了起來,安妮臉色微,不過卻很快反應過來,慌忙將手放在背後,偷偷擦了擦。


    “沒....沒事,隻是正常的咳嗽。”安妮走到陳樹的身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她心中,沒有比看到自己少爺好起來更加開心的事情了。


    可是這種小動作怎麽能騙過陳樹,頃刻間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他眼神變的銳利,用近乎命令的語氣低聲道:“你——把放在身後的手給我看!”


    說著,他不顧全身的巨疼和後背滲出大量的鮮血,一把抓住安妮藏在背後的小手。


    嬌小白嫩的手心間一絲猩紅帶有黑色的血跡。


    血....黑血....為什麽安妮會咳出喝血?為什麽?他腦子嗡嗡作響。


    安妮想要抽回手,可是被少爺死死的抓著,他眼睛充血略帶一絲咆哮:“怎麽回事!?”


    她慘白的臉上試著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少爺,我沒事的,不用擔心,真的。”


    “還準備隱瞞嗎......你已經沒時間了。”艾希的搖頭歎聲到。


    “艾希姐姐.....”安妮有些生氣的回頭。


    “安妮!!”陳樹輕喝,眼中布滿了血絲。


    羅恩扶著艾希,麵對陳樹的目光,白色的布條中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空氣變得凝重而渾濁。


    “對不起,安妮妹妹,我無法幫你繼續隱瞞下去。”她微微一歎,感受到有些求其的望著自己的目光,依舊狠下心道:“妹妹她和你換了心髒,已經......快死了”


    這些話,似乎用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愣愣的坐到了地上。


    轟隆!!猶如天雷重重一擊,陳樹腦海一陣空白,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昏迷的記憶延伸,烏鴉醫生,昏沉的睡意,虛弱的安妮.....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安妮拚著性命和他換了最關鍵的心髒,他才能從地獄中苟活過來了,離開那個冰冷、絕望的水潭空間,安妮就是那一道光。


    可安妮.....怎麽辦?!


    一股無法言語的悔恨充斥在心頭,他手在輕微的顫抖。


    以命換命,這就是他現在還或者的原因嗎?


    “噗!”一大口鮮血忽然從陳樹的口中噴了出來。


    “少爺!”安妮臉色大變,慌張的扶住陳樹,“少爺你不要嚇我,是我不好,不該讓你知道的。”


    “不管你的事。”陳樹擺了擺手,隨意抹了一下嘴唇,滿臉是血的望著安妮,聲音嘶啞,“一定還有辦法救你。”


    那樣子看上去有些瘋狂猙獰,“一定有!!”


    “你的心髒已經大部分破碎,上麵糾纏著惡毒的詛咒,無法治愈縫合。”艾希說道。


    “不可能的,一定還有他辦法!!”他看著艾希身邊的鴉嘴醫生,嘶吼道:”不是有烏鴉醫生嗎??既然半個身子都能的救活,那安妮也必定有辦法活下去!!”


    “少爺,你別這樣,真的。再說......安妮也是自願的。”安妮拉著有些失控的陳樹。


    他有些艱難的轉回頭定定的看著安妮,喉嚨中塞滿無盡的苦澀,“為什麽?”


    是啊。


    你將我拉出地獄,自己卻奔向地獄,這是何等的殘忍——一瞬間,他心如刀絞!!


    “咳咳!”鮮血沿著陳樹的嘴角流落。


    “少爺,沒有為什麽,安妮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我做不到!”安妮微微的搖著腦袋,淡淡的笑道。


    就如她所說,這些她真的做不到。


    或許,這一切從陳樹第一次重傷醒來,就已經注定了。


    “因為父親,艾希、羅恩,還有少爺,安妮這輩子過的很幸福。父親走的時候,安妮一直哭,艾希姐姐和羅恩哥哥走的時候,安妮一直等,要是少爺你走了,安妮可怎麽辦啊。”


    她輕輕的抓著陳樹的手掌,似乎在陳述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又似乎帶有一些感慨,這十幾年其實過得挺苦,因為某些人,於是就甜了起來。


    這就是生活,無論何時,幸福,有時就這麽簡單,無關生死。


    陳樹沉默著,慢慢的用手擦拭安妮手心的汙血,擦著擦著,兩個人的手都染了色。


    原本的烏黑色,變得鮮紅鮮紅,讓他想起了夢境中那無盡的彼岸花海。


    紅的那麽窒息。


    “少爺,你弄疼我了。”安妮小聲的說道。


    陳樹這才回過神來,愕然的看著安妮,喃喃道:“對不起,是少爺有些用力了。”


    說著,低頭又繼續輕輕的擦起來,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木偶,想要將血擦幹淨。


    看著少爺這番,安妮突然有些心疼。


    她輕輕的按住了陳樹的手掌,然後將他抱在懷裏:“少爺你別這樣,安妮會難受,你老說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多好,我更喜歡那個自信滿滿的你。”


    陳樹想要稍微掙紮,可是安妮抱的更緊了,眼前一抹鮮紅,讓他愣住了。


    那是安妮心髒的地方。


    這個地方,同樣包裹著著一層層厚厚的布條,卻裝著自己那顆破碎的心髒。


    蒼白的皮膚與黑紅色的繃帶如此刺眼,刺的陳樹無法呼吸,苦澀的無法言語。


    就像一隻手緊緊的揪著他的心髒,很痛。


    安妮輕輕的摸著他的頭發,一如就像以前的他撫摸她一樣,笑道:“以前安妮覺得你可壞了,後來安妮又好崇拜少爺,你說是不是好奇怪?”


    她將陳樹微微推到自己的眼前,認真道:“我聽說這個世界有種大海的地方,很美,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呢?安妮真的很好奇哦,少爺帶我的心去看大海,可好?”


    懷中的陳樹安靜異常,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雙手將安妮抱緊。


    聽著那心跳聲,他輕聲道:“好。”


    安妮聞言,麵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燦爛美麗,“太好了。”


    這一刻,這個向來普通、平凡的女仆,似乎成了這片冰冷灰色世界的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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