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辭進教師辦公室的時候,張培勝正在跟其他班的幾個班主任說話。


    “老張你班上那女生以前不是四中的吧,撿到寶了你這次,這加上物理分妥妥的年級第一啊,第一次有外校的學生升到四中來成績這麽好。”


    “別的不說,這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真不錯,被趙主任大庭廣眾之下冤枉作弊,換成別的學生怕是早就心裏崩潰了,結果你們看她後麵幾門一門考得比一門好。”


    “趙主任這次也是太草率了,隻是他這人又好麵子,咱們怕是也說不上什麽,唉,這次怕隻能委屈這孩子了。”


    “沒事,剛剛我跟那孩子聊過了,她說她不在乎這些,隻要大家都相信她沒有作弊就行了。”


    許嘉辭默默在門口聽著這些話。


    已經沒有人認為安恬考試作弊了。


    所以還需要人從病床上被人推過來解釋什麽呢?他自嘲似的笑笑。


    張培勝跟幾個老師正聊著,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一扭頭,看見許嘉辭站在辦公室門口。


    張培勝的剛才談及安恬還春風滿麵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換上一副無奈又無措的表情。


    辦公室外走廊,張培勝跟許嘉辭站在一起,少年身形清瘦,站著比中年男人高了不少。


    “為什麽打人?看他們不爽唄。”許嘉辭雙手揣在褲兜裏,表情冷淡。


    張培勝:“為什麽看他們不爽?”


    許嘉辭挑了挑眉:“看人不爽需要理由嗎?”


    張培勝壓著火氣:“你平常逃課老師不管你,在外麵跟人打架我也不管你,可是這次你直接把人家別的班同學打進了醫院,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按校規是要被開除的!”


    許嘉辭似乎聽到了一件什麽很好玩的事情:“哦,所以老師您要開除我嗎?”


    張培勝:“你……!”


    結束對話,張培勝氣得默念了n遍優秀教師守則才平息下來心中的怒火。


    許家是體麵人家,在海城的每個學校裏都捐了樓,四中更是有一半的樓都有許家的讚助,不知道怎麽就培養出這麽囂張紈絝的兒子。


    已經上課了,教學樓很安靜。


    許嘉辭結束完跟張培勝的對話,抽了根煙。


    他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告訴電話對麵的人:“不用來學校了。”


    周一的上午第二節下課課間是每星期一次的升旗儀式和學校領導講話。


    照例先是批評後獎勵。


    這周的通報批評名單比較長,按照錯誤的大小從小的到大排序的,前麵都是些通報批評和警告,念到最後才有許嘉辭的名字。


    七班許嘉辭無故毆打同學,記留校察看處分。


    四中的同學似乎都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安恬聽到旁邊有女生在其竊竊私語。


    “這留校察看跟記著玩兒似的,都察看了那麽多回了,也沒見把他開除呀。”


    “能開除嗎,他家裏那麽有錢。”


    “上次我在籃球場看到他打球了,好帥啊!”


    ……


    安恬聽著這些話,微微歎了口氣。


    他為什麽總是這麽……唉。


    因為看人不爽,所以就可以打人嗎?


    念完懲罰,又開始念這周的表彰,由於上周剛考過試,這周的表彰基本上都是圍繞月考來的,副校長念完表彰名單,又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學校的決定。


    四中除了每年的高升學率,學生競賽方麵的成績也在全省的學校中處於領先地位,每年都有因為在競賽中拿獎而直接保送名校的學生,學校為了進一步擴大本校的競賽優勢,決定著重培養競賽人才。所以從本學期起決定為月考年級前五十,或者單科成績年級前二十的同學組建一個精英培優班,每天晚上抽出一節晚自習的時間統一上課,進行競賽訓練。


    精英班實行淘汰製,每次月考後人員都會做出調整,有人會被踢出有人會加進,所以希望大家努力學習,為進入精英班而努力。


    安恬聽完,微微鬆了一口氣。


    好在她沒有物理成績排名也在年級前五十,可以進精英班。


    散完會,操場上的學生烏泱泱地往教學樓走。


    葛萱高興地拉著安恬的手:“我們班這次就你和徐智先兩個人能進精英班,安恬你好厲害啊。”


    安恬也打心裏開心,點頭,很欣快地“嗯”了一聲。


    葛萱又噘嘴道:“隻是你物理成績還是個零蛋,我還以為這次講話要還你一個清白,趙主任要向你當眾道歉的。”


    安恬搖頭笑笑:“沒事,大家都知道我沒作弊就好了。”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當一個人比你擁有了絕對的權利,那麽他即使是錯了,也是對的。有時當真相揭開,那些絕對權利的人因為怕自己威嚴掃地,通常還會而反過來掩蓋真相。而現在這樣,主任不發聲,她能完全洗清冤屈,已經是極好了。世界很現實,她是學生,不能讓一個從教幾十年的老師下不來台。


    精英班的課程定在每晚最後一節晚自習。


    安恬收拾好了書本,跟徐智先一起去到精英班的特定教室。


    這次進入到精英班的除了年級前五十還有單科前二十,所以一共有七十一個人,小半教學,分成兩個教室。


    徐智先在精英二班,安恬在精英一班,兩個教室挨著。兩人道了別,分別進入到各自對應的班級教室。


    教室裏已經來了一半的人,安恬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拿出一本習題冊做題。


    不一會兒,就有人指著她旁邊的座位問:“同學,這裏有人嗎?”


    安恬頓筆,從習題冊裏抬頭,問她話的是個男生,戴著眼鏡,瘦高,校服洗的很幹淨,眉眼秀氣,整個人很有書卷氣。


    安恬搖搖頭:“沒有。”


    “好。”男生笑笑,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教室裏人都到齊了,老師走進來,這節是數學提高課,數學老師重新印了新的講義,內容比課本上的難很多,讓班上的同學分發下去。


    安恬給後排的同學傳講義,轉身時,看到教室靠窗的位置坐著唐芷姣,她也在精英一班。


    講義發完,老師拈起一根粉筆,做了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很快開始講授這節課的內容。


    安恬聽入了迷。


    教室裏,許嘉辭懶洋洋地推開後門,進去,坐到自己的位置。


    徐朝飛忙湊上來問:“辭哥,你今天去玩什麽了?怎麽不叫上我們,一整天都不在。”


    許嘉辭靠在椅背上,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吐出三個字:“玩女人。”


    徐朝飛聽後一臉“我明白了”的表情,不在言語。


    許嘉辭靠著椅背,似乎累了,盯著前麵黑板,眼神逐漸放空。


    那個男人把他叫過去,專門就是為了給他一巴掌,指著他鼻子告訴他再這樣下去,就別想進許家的門。


    他卻笑了出來,說野種本來生來就不配進這個家的門。


    他身上流著低賤人的血。


    生來就是低賤的,肮髒的,恥辱的,像水溝裏不見天日的臭蟲,不配站在高貴的人的麵前,那樣會汙了他們高貴的眼睛和鞋底。


    許嘉辭閉了閉眼,等到再睜開始,眼前又變成了空白的黑板,和班上同學的後背。


    他習慣性地往靠窗的那個位置看過去,突然皺了皺眉。


    那個位置是空的,桌麵上書收得很整齊。


    徐朝飛順著許嘉辭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他視線對著的是班上安恬的位置。


    許嘉辭問:“人呢?”


    徐朝飛:“噢,辭哥今天學校講話你沒來,我們學校把年級前五十組了個精英班,說是要選拔什麽競賽人才,每天晚上最後一節晚自習去上課,我們班就徐智先和三千字進了。”


    許嘉辭聽後“嗯”了一聲。


    徐朝飛說完,見許嘉辭沒什麽反應,又鑽桌子底下玩手機了。


    許嘉辭伸手進衣兜。


    他攤開手掌,是一顆巧克力,牛奶味兒的,因為他體溫的原因,已經有些化了。


    他恍惚記得很小的時候,趙姨買過一次巧克力。


    他並不喜歡吃甜食,趙姨問他不吃的話可不可以給妹妹吃,妹妹從來沒有吃過。


    他看著女孩渴望而靦腆的眼神,當著她的麵兒,把所有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


    許嘉辭重新合上手掌,把巧克力揣進衣兜。


    今天從那裏出來,路過一家便利店,見到櫃台有賣這個巧克力,鬼使神差地便買了一塊。


    他站起身,走出教室。


    精英班的教室在教學樓頂層。


    他靠著欄杆站在走廊上,透過窗戶,看見她抬頭聽著課,身旁的男生白淨而俊秀。


    那時她在光處,他站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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