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第一征信社裏,喬紹均花了三個小時向洪虹、柳懾、鄭士哀道出了那割裂他心口,至今仍無法愈合的痛。


    年少時的初戀,十八歲的錯誤,三十六歲的摯愛……最終,美夢成空,化作一個無法彌補的罪。


    “你們知道後來我是如何離開醫院的嗎?我跑上大馬路,等著上天降下懲罰,結束我罪惡的一生,我站在路中間,一直等、一直等……”


    “夠了。”洪虹隨手拿起柳懾留在辦公桌上的半杯開水潑向喬紹均。


    冰涼的水從他頭頂淋下,一時間壓住了噴發的火山熔岩。


    洪虹對著柳懾和鄭士衷說明。“對不起,二位,可以把你們的辦公室借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和他私下談談嗎?”


    柳懾和鄭士衷飛一樣地消失了,事情的演變太具戲劇性,也太隱私,他們不該涉入。


    辦公室裏隻剩下洪虹和喬紹均,四目相對,一樣的情深似海,淡淡的溫暖四溢,像春天降臨,第一株嫩草掙出雪地,一聲鳥鳴啼破沉寂。


    溫暖,這就是他們的感情,雖不熾熱,卻綿長不絕。


    喬紹均的眼眶更紅了,紅得就像要滴出血來。


    洪虹輕咳一聲,更多的淚湧上眼眶。“你冷靜下來了?”


    他的眼神越來越火熱,看著她,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住將她摟入懷中的衝動。


    她突然覺得很悲傷。“你喜歡我,是因為在我身上看到小阿姨的影子?”


    洪虹笑了起來,蒼涼的笑聲配上兩行清澈的淚,她覺得好荒謬,猜測過無數他消失的原因,就是沒料到這樣的答案。


    伹喬紹均跟她有可能是父女嗎?記得從小到大,親屬好友部說她跟爸爸長得像,連媽媽都抱怨過,怎麽生的女兒沒遺傳到自己一絲半點的美麗基因,倒是妹妹清麗出塵的相貌跟媽媽年輕時有兩分相似。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你喜歡我是因為我像小阿姨。”她把眼淚抹了又抹。“可以告訴我,你認為我們哪裏像嗎?”


    他伸出手,摸著胸前口袋,裏頭有一隻消了氣的米老鼠氣球,被他摺成小小的四方形,隨身攜帶。


    他常常將那氣球拿起來看,一會兒想著餘老師,一會兒想著洪虹,最後他總是分不清誰是誰,隻能呆呆地看著那個米老鼠。


    又是一個默認。洪虹輕歎口氣。“你不說話,我就當在你眼裏,我和小阿姨一樣。但我很疑惑,你既然認定我是你女兒,拋下我逃走了,為什麽還要在我動手術之前打電話給我,跟我說隻要我撐過手術,我們就可以長相廝守?”


    他手握成拳,捏緊了胸前的口袋和那隻氣球。“我不能再見你,否則我會控製不住,我……我也想過永遠從你麵前消失,但是……我辦不到,我一直注意著你,你病情急速惡化,又等不到換心的機會,延命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心髒縮減手術,那麽近距離地接近死亡,你的害怕、恐懼、擔憂,我看在眼裏,心好痛,所以……我打了電話……”


    “也就是說……你雖然離開了,卻換了一張臉,藏在我身旁……”然後看著她癡癡地尋找、苦苦地思念,他居然忍心?


    “我不能接近你,但我也沒有辦法不看你。”他戒過對她的癮頭,然後品嚐到生不如死的痛苦,隻好投降。


    她沉默了,淚水漸漸收去,代之而起的是比傷心更深濃的悲哀,有時痛到深處,反而哭不出來。


    “現在你知道原因了,我們……”還是分手吧!亂倫的罪不是他或她可以承受的。


    “你想說什麽?”她諷刺地揚起眉。“爸爸?”


    “不要這樣叫我。”他快瘋了。


    她也嚇了一跳,認識這麽久,頭一次見到他如此激動;過去,他是在公眾場所被女友扇巴掌也不為所動的人啊!她不禁同情起他來。


    “好吧,紹均,我問你一件事,你的家族中有沒有人有像我這樣的病?”


    話題轉得太快,他愣了一下,想了想,說:“沒有。”


    她整個人都放鬆了,愉悅地揚起笑,像迎春花兒一般,耀眼而眩目。


    “那我跟你說一件事,我這心髒病是遺傳的,我大伯,也就是我父親的哥哥,也是因為這心髒病過世的。”


    話落,她推開椅子站起來。


    他似懂非懂,連忙追問:“什麽意思?”


    “再提醒你,我母親有兩個女兒。”


    他張大了嘴,洪虹、洪婉,餘清婉,難道……“小虹,別走,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那應該由你自己去尋找。”她轉身走了出去,腳步輕盈得像在雲端飛舞。


    他追在她背後問:“洪婉才是我女兒?”


    她沒有回答,自顧自地離開了。


    他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那及肩的發絲在風中飄蕩,纖細的身影,給人一種路邊小黃菊的感覺,不搶眼,卻溫柔。


    但餘清婉不一樣,餘清婉很漂亮,像朵香檳玫瑰,浪漫又多情,還帶著一點點剌,那樣貌……洪婉,是的,她們才像。


    該死的,他為什麽現在才想到,餘清婉,洪婉……她們的名字都有一個“婉”字,會取這樣的名字必有其意義,或許就是洪母對妹妹的一種追思。


    “小虹……”他不再逃了,決定去驗dna,甚至追問洪母事實真相……做什麽都好,他要直接解開這個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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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洪虹爬上了公寓的頂層,仰望滿天星辰。


    她在等一個人,她的媽媽。


    大約就十來分鍾,洪母清脆的高跟鞋聲來到她身後。


    “小虹,你有什麽話不能在家裏說,非得上天台說?”


    “媽。”她沒有回頭看母親,保持原來的姿勢,飄然的嗓音像來自九重天外,“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吧?”


    “你又發燒了啊?你不是我生的,難道是路邊撿的?”洪母走到她身邊坐下。


    “如果我是你親生的,那麽婉婉才是小阿姨的女兒嘍?”她猛然撇過頭,眼瞳像夜空那麽深邃。


    洪母嚇一大跳。“你聽誰說的?”


    “我找到紹均了。”


    “穆紹均!”又是這個殺千刀的男人,洪母咬牙切齒。“我已經警告過他不準接近你,他居然還敢出現!”


    “媽,他姓喬,是喬紹均。”


    “他以為改一個姓就可以撇開過去犯下的錯?”


    洪虹把腳邊一隻大牛皮紙袋推到母親跟前。“當年紹均和小阿姨的事,我托人調查了一下,這不是誰的錯,是命運弄人。紹均改姓不是為了逃避小阿姨,隻是他父母離婚,沒有人願意要他,一個遠房表叔答應收養他,代價是要他改姓‘喬’。後來小阿姨發現自己懷孕,要找他找不到人,因為那時他父母已經徹底鬧翻,集團崩解,家產盡數被拍賣,他被人領養到芝加哥。”


    洪母呆呆地將那疊資料粗略翻過一遍,她不知道當年的悲劇中竟摻雜了這麽多的巧合和誤會,但是……


    “因為他不幸,就可以欺負婉婉嗎?婉婉為了他,連命都丟了,實在太可悲了……”


    “這婉婉是指妹妹,還是小阿姨?”


    洪母一時愣住。


    洪虹長歎口氣,酒醉確實不能做為藉口,但小阿姨是紹均的家庭教師,對他十分了解,當年沒有對姊姊吐露實情,是不是小阿姨也對學生抱著一絲感情,所以分開了,她隻感到傷心,卻沒有怨恨?


    不管怎麽說,小阿姨走了,已經沒有人清楚她真正的心思,現在想太多也隻是猜測。


    “原來妹妹才是紹均和小阿姨的女兒。媽媽給妹妹取名‘婉’,也是為了紀念小阿姨吧?”


    “婉婉……清婉的小名就是婉婉……”提起早逝的妹妹,洪母的眼眶就開始發酸。“她小我五歲,那麽美麗又善良……她曾經是英文係的係花,那麽出色的一個女孩,卻在短短七個月內……”


    洪虹從懷裏摸出一包麵紙遞給母親,看著洪母一邊擦淚、一邊擤鼻涕。


    “媽,小阿姨是抱著對紹均的怨恨而去世的嗎?”


    “她有這麽聰明就好了。”洪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起妹妹根本從頭到尾隻掛念著那不負責任的男人,還有剛出世就可能麵臨無父母照顧的女兒。“她過世前隻是不停拜托我和你爸爸照顧婉婉,還說有一天,若是那渾帳王八蛋回來了,要讓他們父女相認……開什麽玩笑?”她氣得大吼,整包麵紙都撕爛了。“婉婉是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養大的,要我就這麽還給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萬一他虐待婉婉呢?我死都不會把婉婉還給他。”


    有人能虐待得了洪婉嗎?洪虹很懷疑,但她不會問出來,老媽會發瘋。


    “爸爸呢?他知道這件事嗎?他完全同意你的做法?”


    “你老爸是個善良的人,當年我和清婉一起生產,清婉一開口,我還沒說話,他就同意了,才不像那個沒心沒肺的穆紹均,你看這麽多年了,你爸爸對你們姊妹有差別嗎?”


    “沒有。”爸爸給兩個女兒的愛是一樣的,不過……“媽,紹均姓喬,別再提那個‘穆’字了,那對大家都沒好處。”


    “什麽大家?”說話沒頭沒尾的,洪母都聽糊塗了。


    “你們可以出來了。”洪虹回頭喊一聲。今晚這一出是喬紹均拜托她安排的,為了還原真相。


    一個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是洪父,接著是洪婉,最後麵的是……喬紹均。


    “你為什麽在這裏?”洪母尖叫。


    “是我叫大家來的。”洪虹搶先替喬紹均背黑鍋。


    “小虹,這男人給你吃了迷藥嗎?你居然……想把妹妹送走?”若非洪父上前攔住妻子,洪母八成已經發飆撲上去狠揍喬紹均—頓了。


    “我隻是揭露真相而已,不管是婉婉、紹均,還是我,我們有權利知道這些事,至於紹均和婉婉要不要相認,接下來要如何相處,那就要由他們自己決定了。”


    而且打死洪虹,她都不相信洪婉會肯認祖歸宗。


    果然,洪婉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中。


    “別跟我說什麽父女相認那麽恐怖的事。”此刻她頭很痛,一直很不喜歡這個男人,處處與他針鋒相對,誰知道他竟然會是她的親生老爸?她親生媽咪真是沒眼光,這樣別扭的男人也喜歡?


    這時最高興的就是洪母了,洪婉的話代表她仍想做她的女兒,水遠都是。


    不過洪虹注意到,喬紹均也偷偷地鬆了一口氣,似乎真的很忌憚洪婉,這對父女啊……就某方麵來說,有著相同的別扭性子。


    “洪先生、洪太太,我不會跟你們搶女兒的,我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也沒資格要她。至於餘老師……我很抱歉,當年我是真的喝醉了,等我清醒後,老師已經走了,我以為我在作夢,後來就去了芝加哥,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對不起。”


    其實喬紹均心裏也並非沒有疑惑,餘清婉既然真的與他一度春風,為什麽不繼續陪他?讓他睡在陽台一夜,第二天感冒發燒,卻還是被趕著攆上飛機,直接去了芝加哥。


    十八歲,身體也許成長了,心靈卻還是脆弱的,當他被拎上飛機的時候,他其實好怨,沒有人愛他,父母遺棄他,連他視若女神的餘清婉都沒來送機。


    他是個注定一生孤單的人,他從此認定了這項事實。


    洪父是所有人中最理性的,他拍拍喬紹均的肩。“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活著是要麵對未來,你跟婉婉……”


    “我絕對不會叫他父親。”洪婉搶口說。“打死我都不叫。”


    “說得好,乖女兒。”洪母歡呼。


    洪父趕緊再把老婆抱緊,這會兒已經夠亂了,麻煩她別再添亂。


    “婉婉,你有權利選擇要不要更改戶籍,但喬先生是你生父這件事是無庸置疑的。”洪父說。


    洪婉氣得跳腳。“不要、不要,不要。”


    “婉婉。”洪父歎息, “你這性子……到底像誰?”


    “哼,是某人的遺傳因子太差了吧?”洪婉撇嘴,眼睛注視著喬紹均。


    喬紹均垂下目光,隻能默認。


    “夠了,婉婉,再下去就太沒禮貌了。”洪父說到一半,被老婆擰了一下腰。


    “你幹麽?胳臂逕往外拐。”洪母瞪眼。


    “沒錯、沒錯。”洪婉拚命地點頭。“況且姊現在正在跟喬紹均拍拖,我如果……不行,再想下去我頭要炸了,維持現狀最好。”


    “什麽?小虹和他……不行,我不答應。”洪母跳起來。


    “老媽(老婆)!”洪婉和洪父異口同聲叫她,那淩厲的口吻陳述著不滿。心髒縮減手術並非一勞永逸的治療方法,洪虹的小命仍像風中殘燭,幾時熄滅,沒人知道,每個人都希望她在有生之年過得好,至於其他……誰在乎?


    洪母晚一步想起洪虹的境況,她可憐的女兒,唉!她開始低頭不語。


    “你們談談吧!”洪婉趕緊拉著父母閃人。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天台上就隻剩洪虹和喬紹均兩人。


    四隻眼睛對看著,目光在空氣中糾纏,好像跨越時空,終於在今時今刻讓他們尋著了彼此。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走到她身邊,從胸前口袋裏掏出一隻小小的塑膠氣球,攤開來,湊近嘴邊吹著。


    氣球越鼓越大,變成一顆米老鼠氣球。因為時間的流逝,鮮豔的色彩已經變淡,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他們在醫院第一次見麵,他為她撿回來的那顆小氣球。


    他把吹好的氣球遞到她麵前。“謝謝你今晚做的一切。”


    那麽過分的請托她都答應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不客氣。”她摸著氣球,記憶陷入那段如春風般甜美的回憶。“想不到你一直留著它。”


    他點頭。“這是你送給我的。”對他來說,它不隻是一顆氣球,還是一份情。


    “如果它不是米老鼠,你還會一直留著它嗎?”


    他沉思片刻。“或許我一開始會撿它是因為這個米老鼠圖樣,不過一直到最近我才發現,米老鼠對我有不同的意義,促使我保留它的原因,是你。我崇拜餘老師、也憧憬她,但我最喜歡待的是你身邊。”即使什麽都不做,隻是望著她,他冰冷的心就開始溫暖,這是一種很溫馨的感覺,讓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你不再覺得我像小阿姨?”


    “餘老師很天真、單純,你們完全不像。”久病的她是世故的,善於偽裝;但也因為久病,讓她更懂得體貼,這樣矛盾的個性深深吸引著他。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我從不認為自己會長久跟誰在一起,除了你。”


    她傾過身,小嘴趴上他肩頭,用力咬了一口。


    他一動也不動,就任著她咬。


    她可以感覺到他痛得在顫抖,卻還是不吭一聲。“有時候我真想揍你一頓,你這個人……”


    “別扭、孤僻、變態……”她說不出口的話,他替她說。“正如婉……抱歉,我實在無法將那個稱呼說出口,還是叫她洪婉吧!她說得對,這樣的遺傳因子是最糟糕的。”


    “比我這樣的身體更糟糕?”她指著自己的胸口,遺傳性心髒病,心髒縮減手術隻是暫時保住了她的命,未來猶在未知數。每一天都在鬼門關前晃,所以沒有時間浪費在抱怨、發牢騷等無聊行為上。逮著了機會就要讓自己快樂,因為錯過了這一分鍾,可能下一分鍾就要生離死別。


    不要讓自己遺憾,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是她永遠的座右銘。


    他緊緊地抱住她,擁住真實的瞬間,無比地甜美。


    “相信我,我的遺傳因子絕對比你的糟糕一百萬倍。”起碼她的人格沒有扭曲,還能帶給人快樂;而他正是最大的受益者。


    她笑了起來。“或許你眼中的糟糕,是對我而言最致命的吸引力呢!”她攀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吻上他的唇,那醉人的滋味,好比上等的葡萄酒,芳鬱而醉人。


    “所以請別汙辱我的愛人好嗎?”


    他怔了一下,舌頭探進了她柔軟的唇腔,點上那丁香,慢慢地吞蝕……


    “遵命,親愛的,從此而後,你的話是我最高的指令。”


    “是你說的?”她的手探進了他的襯衫裏。


    “是的。”沿著她的唇,他的吻慢慢落到那纖細的脖頸。


    “那麽我要你遵守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準再離開我。”浪費時間是可恥的,而他居然走了一年,讓他們失去了三百六十五天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可原諒。


    “哪怕你要走,我也不會再放手了,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你追回來。”他同樣也受夠了每天偷看她,卻不能碰觸的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而我第二件要你答應的事是:萬一我下一秒鍾心髒就停止跳動,不準你跟著來。”愛撫的纖指來到了他的腰間,那堅韌的觸感讓她發出甜膩的呻吟。


    “我每天去為你掃墓,要我幫你帶花嗎?”他的頭埋進了她的胸口,那裏有一道痕跡,是她從死神手上贏來的勳章;他的唇情不自禁地吻上它。


    “我不要菊花……啊!玫瑰,我要大朵的、鮮紅得像血一樣的紅玫瑰。”她伸手解開他的褲子。“約定每天一朵?”


    “約定。”他把整件襯衫扯下來,包住她,裹緊,才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子移向他的身體,在她的輕呼聲中,兩人合而為一。


    最脆弱的花朵,他要用最謹慎的態度來守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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