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織帆無精打采地賴在床上翻來覆去,了無睡意卻不想起床,方才恍惚夢境中她似乎又回到那天在山上不小心溺水的生死關頭——


    這一次,又是冀揚哥救了她的命,更重要的是,在她覺得自己得救以後,她勇敢向冀揚哥告白了!


    天啊!她竟然跟他說了!把深埋在心裏的感情赤裸裸地全講了出來!


    唉,冀揚哥一定在心裏偷笑自己……


    哎!她心中一陣混亂,自那天大膽告白後,她的心就亂到不行。


    雲織帆在床上滾來滾去,腦子裏全是她忘情吻住冀揚的影像——


    那晚,石冀揚緊緊地擁抱住,不斷安慰死裏逃生、驚慌害怕的自己,小小帳篷裏兩人相依相偎過了整晚,雖然沒有超乎禮教的親密關係,彼此的心靈卻比任何時候都還靠近。


    最大的尺度隻是「吻」——雲織帆閉上眼睛,嘴角揚起甜蜜的淺笑,一再回味銷魂的親吻,時空回到擁吻的那一刻,親愛的冀揚哥就在身邊,他的唇好軟、好性感啊!


    雲織帆小臉上泛出醉人的紅暈,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膽,居然敢主動向冀揚哥獻吻,現在想起來真是膽顫心驚啊!


    萬一,當時冀揚哥沒接受,那她不就糗大了……嗚!嗚!好丟臉喔!


    雲織帆拿起睡枕壓住自己的頭,激動羞愧到不行!她不敢再見冀揚哥了!真的好丟臉喔!


    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阻斷思緒,她嚇得從被窩裏坐起來,拉開嗓子問。「什麽事?人家還想睡——」


    「是我。」雲太太在門外喚道:「都幾點了?大小姐該起床了囉!」


    「媽——」帆懶洋洋回道:「我覺得有點頭暈,還想再躺一下。」


    「怎麽了?好好的怎麽會頭暈呢?」雲太太關切地推門進來。「女兒,你是不是感冒了?冀揚說你在山上淋了點雨,是不是淋到雨著涼了?」


    「冀揚哥?他什麽時候來的?」織帆把身子往門外探。「他人呢?」


    顯然石冀揚沒提起她不小心溺水的事,他們都怕父母會擔心,何況織帆身體才剛複元,不能再讓長輩受驚嚇了。


    「他剛打了電話過來,我說你還在睡,冀揚說不打擾你休息就直接去公司了。」雲太太一邊說,一邊撫摸女兒額頭。「是不是不舒服?」


    「一點點。」雲織帆語氣悶悶的。「媽,冀揚哥打電話來你怎麽不叫我?人家想跟冀揚哥講講話。」


    「你睡得跟豬一樣,叫你有用嗎?」雲太太憂心地看著女兒發燙發紅的臉。「噫?你臉這麽熱、這麽紅,好像有點發燒——哎,一定是上山露營時著涼了,你這孩子啊,身子真是虛弱。唉,不知道要老媽為你操心到什麽時候?」


    「媽,隻是一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雲織帆嘟起嘴,懊惱自己愛賴床沒見著冀揚哥。


    「瞧你,老媽說你幾句就不耐煩,一說到你冀揚哥精神就來了。」雲太太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現在是怎麽?冀揚哥在你心裏比老爸老媽都重要了嗎?」


    「說到哪裏去了!」雲織帆垮著臉。「媽,您又不是不知道冀揚哥對我的意義很不一樣,幹嘛要說那種話?」


    「知道知道!媽比誰都清楚。」雲太太拍拍女兒的臉頰,心疼的語氣。「就是因為到現在你還對你冀揚哥那麽依賴,做媽的我才覺得擔心啊。」


    「媽——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不是好好的嗎?」雲織帆跳下床,逕自走進浴室裏梳洗。


    她大概猜得到母親在擔心的事情,這也是她至今仍無法麵對的事情。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雲太太感慨地看著儼然是個大女孩的寶貝女兒,喃喃道:「冀揚家裏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從小對你這個可愛的小不點他喜歡得不得了。以前就是他帶你去公園裏她爬樹、教你騎腳踏車、甚至帶你去偷摘橘子……」


    「媽,你老了,已經不知不覺愛『講古』了喔?」雲織帆含著牙膏泡沫嘲笑母親。「以前冀揚哥超大膽的,專門帶我做一些沒做過的事—媽,你以前多討厭冀揚哥,每次他在就是我災難的開始,不是摔破頭,就是溺水……」


    事實也是,在那段兩小無猜的無憂歲月,他們盡情地笑、盡情地瘋,單純而無憂的童椎歲月值得一輩子回味。


    在她小小的心靈裏,不太清楚這是什麽樣的感覺,但她知道隻要看到冀揚的臉以及他對她那種疼愛保護的表情,她就會好高興、好安心,即使有傷心的事也立刻拋到九霄雲外。


    因此除了上課時間之外,雲織帆一放假就會跟在冀揚哥後麵,不論他去哪裏,她也一定會央求跟著去。


    「你還敢說!」雲太太斜眼看著女兒。「女孩子家一點也不知道淑女點,成天跟著冀揚四處趴趴走,哪個假日沒跟他一起去瘋就很難過似的。」


    「媽,幹嘛沒事翻我的舊帳啊?」雲織帆嘟起紅唇。「你以前最愛在我後麵叨叨念——小帆啊,冀揚是大男生,你不要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麵跑上跑下的,看你,越來越不像個女孩子了……唉,我聽到耳朵都快生繭。」


    「是你太不像話了,哪有女孩子這麽野?」雲媽媽頓了頓,若有所思。「老媽是擔心你嫁不出去。」


    「什麽啊?人家又沒有要嫁!」雲織帆漲紅了臉,她心中早已決定,若是冀揚哥另娶她人,她這輩子也不要嫁了。


    「傻女兒!」雲太太摟著女兒,勸道:「人長大了就是要結婚啊,你冀揚哥找到他的伴侶,你也要找個疼你的、合適的男人成家才是。媽媽的好友,就是住台南的古阿姨啊,她有個侄子人挺不錯,現在在南科當工程師,我想改天請他來台北玩玩,你們年輕人也好認識認識。」


    「媽!你不要鬧了啦!」雲織帆垮下臉,不悅地吼道:「人家書都沒念完呢,你就急忙幫我相親,想把我早早嫁掉哦?人家才不要!」


    「也不是相親,就是認識個朋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雲太太急忙解釋。


    「我不要聽!反正我不要相親啦!」


    雲織帆把耳朵搗起來,完全不理會母親的說教,逕自推開房門,走到廚房找東西吃。


    她才沒心情認識別的男人,至少在石冀揚正式結婚之前,她不可能完全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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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家


    大廳裏一片昏暗,喝了酒的潘欣樺癱倒在客廳的豪華沙發上。


    堆放屋裏的各式禮品歪歪倒倒的,寬闊富麗的客廳蔓延荒涼的味道。本來喜氣洋洋準備辦喜事的潘家近來氣氛有些不對勁。


    潘欣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本來帶著歡欣的心情跟著石冀揚回台灣,哪裏想得到未婚夫竟然開口要求將婚期延後?!


    她清楚感覺石冀揚的心已經飛離很遠很遠,原因為何她也知道了——都是那個口口聲聲自稱是妹妹的陰險女人,雲織帆!


    哼!天底下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


    騙人!騙人!潘欣樺恨恨地摔了酒杯,嘴裏不停咒罵道:「雲織帆!我不會放過你,隻要我潘欣樺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你如願得到石冀揚!你等著看好了!」


    天已黑,她連起身開燈的力氣也沒有,昏沉中一再喝酒,直到有人將所有的燈打開,厲聲斥喝。「你這是什麽樣子?!」


    「爸,媽,你們回來了。」潘欣樺虛軟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父母及家人一眼,隨即又蜷縮在沙發裏。


    坐在客廳裏的潘家人全部臉色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敢先開口,潘中欽一股怒意無處發,重重的拍了桌子,幾個杯子中的酒濺了出來——


    「可惡!簡直是欺負我們潘家!」


    「爸。」潘欣樺咬咬下唇,燈光大亮之下,明顯看出她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縱使心力交瘁,好強的她還是鎮定冷靜對父親說。「您放心,我一定有辦法的。」


    「哎!我們家女兒怎麽命這麽苦啊!」潘母整個臉又皺又垮,簡直比苦瓜還苦。「眼前不是煮熟得鴨子飛了嗎?怎麽會這樣呢?!石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家庭,他們怎麽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


    「媽,拜托你不要一直碎碎念好不好?念得我頭痛死了。」潘欣樺雙手按住腦袋,痛苦低吟。


    「你以為我喜歡念啊?」潘母忍不住發飆了。「你爸爸說,下個月有上千億的標案,本以為跟石家攀上親家後,我們就有八成以上的機會,現在呢?我看隻有眼巴巴看別人吃香喝辣了!」


    「媽,我們又還不一定會輸。」潘欣樺咬著嘴唇,她腦海裏出現一大堆念頭,隻要能贏回石冀揚,她可以不擇手段。「媽,爸,石冀揚是我的男人,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不會放手。」


    「女兒啊,你覺得這問題出在哪裏?你……你不是跟那小子很親密了嗎?既然你人都給了他了,怎麽會……唉!」潘母以舊時代女人的思想判斷:「咱們潘家這下真的是人財兩失了。」


    「媽,時代不一樣了啦!」潘欣樺無奈地別過臉,她無法跟思想老舊的母親溝通。「反正,我一定不會讓石家少奶奶的寶座讓給別人的,你們要支持我啊。」


    「依我看,石冀揚這小子會突然變卦,肯定和那個小狐狸精脫不了關係。」潘中欽沉吟道。


    「你是說,雲家那丫頭?」


    「對!就是她!」


    「怎麽可能?」潘母百般不解。「他們不是分開已有八年,而在美國這幾年都是欣樺在他身邊——」


    「哼!要不是那賤人出了車禍,說不定我跟冀揚早就順利結婚了。」


    「怪哩,我們欣樺哪裏比不上她?她身材有我們欣樺好嗎?臉蛋也沒有欣樺漂亮啊!哼,石冀揚死家夥簡直是瞎了眼!有膽就不要讓我遇見她,若是碰上那賤人我一定讓她好看!」


    「媽!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嗎?」潘欣樺情緒十分脆弱,任何刺激都讓她歇斯底裏。「你永遠就隻會出一隻嘴,隻會在人家背後逞嘴壞,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幫我什麽——」


    「好啦!都給我住嘴!」潘中欽大聲喝止妻女。「你們母女倆吵什麽吵?吵能解決問題嗎?欣樺,你回房去好好休息,先冷靜才能想出好辦法——」


    「嗯,我一定可以解決的,爸爸,你要相信我。」


    潘欣樺當父親麵承諾。「你女兒是最好、最優秀的,石家媳婦我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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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潘欣樺已準備妥當。


    她手裏拿著電話,深吸一口氣,為了打這通電話給石冀揚,她不知私下演練多少次,能不能挽回頹勢全靠她這次演出了!


    「冀揚?你現在忙嗎?」她盡全身力氣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柔美、清甜。


    「欣樺?」久違多日的聲音,石冀揚有些訝異,也有些歉意。「有事嗎?」


    「嗯,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啦。下禮拜六是我們在美國每年都過的周年紀念日,要不要一起出來見個麵、吃吃飯?」


    「好啊。你想去哪裏吃?」畢竟有過一段情,石冀揚實在找不到借口說不去,他盤算這次見麵就把話徹底說清楚,好好地跟她分手才是。


    「我在薇多麗亞飯店訂了餐,那裏的法國菜聽說不錯。」


    「嗯,我們就下周末見了。」潘欣樺甜美笑道:「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所以長話短說不打擾你工作了,掰掰。」


    掛了電話,潘欣樺露出勝利的微笑,對於這個愛了好幾年的男人,她有十足的自信。


    熬到約定見麵那天,潘欣樺刻意梳妝打扮成他喜歡的端莊可人,訂好飯店裏最豪華的總統套房,精心布置的餐桌,鮮花美酒,精致可口的法式餐點。


    「你——你這樣會不會太豪奢了?」石冀揚環視眼前所見,瞠目結舌。「我以為、以為簡單吃頓飯就行了。」


    「周年紀念日怎麽可以隨便?」潘欣樺魅惑地眨動卷翹的睫毛。「你不記得了嗎?以前在美國我們哪次不是盛大隆重的慶祝這天?哎,好懷念喔……感覺仿佛是昨天的事情,曆曆在目。」


    「仗著年輕,做點瘋狂的事情不為過。」石冀揚垂下眼睫,他看出潘欣樺沉浸在過往的美好回憶,他卻一點兒也不想回憶過去。


    「你現在也不老啊?」眯起醺然魅眼,潘欣樺挑動眉毛,含意深刻說道:「嗬嗬,回到台灣你整個人都變了,坦白說,我真後悔跟你一起回來——如果留在美國,說不定我們還是像以前開開心心過日子。」


    「……未來的事情很難說。」石冀揚專心品酒,許多話欲說還休。


    沉默的片刻,男女主角卻各懷心事,他努力去回想兩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腦海閃過目不暇給的燦爛霞光,卻沒有令他印象特別深刻的事。


    他一口一口喝著酒,不知怎地他感覺身體很燥熱,頭也開始暈,他猜想是自己太緊繃了,於是手裏的酒喝的更多更快,想讓身體大腦盡量放輕鬆。


    「欣樺,其實你是很棒的女孩子,無奈我們之間總缺些什麽,若是換成別的男人,或許你能得到更真的愛情。」


    「好了,別淨說這些煞風景的——不管怎樣,我感謝你陪我這一段。」潘欣樺舉起杯。「冀揚,今晚的酒是我特地為你挑的,來,我敬你。」


    潘欣樺姿態嬌媚,她今天做了萬全的準備,酒裏下了催情的藥,算算藥效也差不多快發作了。


    石冀揚不疑有他,昂頭一口飲盡杯中紅液,此時,他的眼神開始迷蒙,神智開始恍惚,似乎看見潘欣樺嬌柔身軀緊緊靠著自己,她的手在他堅實的胸膛遊移——


    慢慢地,他身子像是被人點燃了一把火,感到愈來愈熱,幾乎沒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像個傀儡般任她擺布……


    潘欣樺望著床上的男人,嘴角忍不住綻出得意笑容,為了確保她能入主石家坐上少奶奶的位置,她得先下手為強,隻要讓自己的肚皮夠爭氣,她就不信有了小孩後,這個位置還能被誰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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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石冀揚從劇烈的頭痛中醒過來——


    「天啊!這是怎麽回事?」勉強睜開仿佛被強力膠黏過的眼睛,他詫異驚覺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的淩亂大床上!


    不是說好吃吃飯而已,怎麽會……


    他環顧四周,屋子裏已空無一人,連昨晚用餐的餐桌都收得一幹二淨,昨日一切竟像幻夢般什麽都不記得了。一定是她的詭計!潘欣樺到底想幹什麽?


    石冀揚急著想從床上下來,一移動身軀卻像背負千斤重鐵條,龐大沉重難以行動自如,這時候他恍惚想起昨晚好像有喝酒,但那不過是很普通的紅酒而已,怎麽會一覺醒來會四肢無力?


    難道她下了藥?若非藥物作祟,以他的好酒量不可能失去知覺而任人宰割!


    可惡!這女人會不會太有心機了?!石冀揚愈想愈氣,他勉力跳下床,找到自己的衣物和手機,打開第一個動作就是找她,他要問清楚她的目地!


    嘟——嘟——嘟——


    潘欣樺關掉手機,再打到潘家公司也找不到人,石冀揚頹然坐在床沿,懊惱不已: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麽會輕易相信她訂了總統套房隻為了喝酒吃飯?


    他兀自坐在床畔想了很久,事情既已如此,再懊惱後悔也於事無補,眼下唯一就是趕快采取任何可以做到的補救措施,他可以被抹黑被陷害,但是他心愛的織帆不能受到一丁一點傷害!


    靈機一動他馬上想到一個人!打開手機,快速按下號碼——


    「喂!查理!是我,石冀揚。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講完電話,他整好衣裝離開飯店,才踏出飯店大廳,口袋裏的手機又響起。


    「石先生嗎?我是潘氏的葉總經理,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想跟您聊聊——」


    「葉總您好!有什麽事情指教?」石冀揚客套地回答。「我上星期才跟貴公司副總見過麵,談了很多關於電廠工程標案——」


    「石先生您真好記性,沒錯我正是為了那案子來請教您………」


    「別這麽客氣,大家互相研究討論而已。」說到這裏,石冀揚心裏豁然開朗,他發現潘家像餓死鬼般緊咬著這件標案不放。


    那正好,就用這塊餌來解決眼前的一切紛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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