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棋感受到背後的寒意,猜到很可能是那個以虐人為樂的瑋尊者正朝自己靠過來。


    他心中開始打鼓。


    怎麽辦?


    自己應該怎麽辦?


    如果再耗下去,沒有個所以然的話,自己可能真的會被瑋尊者當成玩具……


    那……難道我要反抗嗎?


    在這個暗莊總舵之中,隻要是對執法隊尊者表示出抗拒的意思,尤其要是躲開了瑋尊者的刀,那就無異於和瑋尊者做對了。


    再或者,也許五個尊者全都會對他拔刀相向。


    這絕不是一個理智的做法,因為這樣做隻有一個死字。


    那……難道說,要等下去嗎?


    等下去的話,自己豈不是隻能束手就擒?


    隻能眼瞅著自己的肉被瑋尊者的剔骨刀割下來?


    與其坐以待斃,要不要殊死一搏?


    仔細想想,六位尊者之中,隻有轉輪尊者一個人是宗師境界,而且還隻是宗師第一境的層次……


    而剩下的,烏尊者、龍尊者和瑋尊者是第四步第四境,花尊者和蛙尊者是第四步第三境。


    都不是極限的實力。


    有人問了,原來借劍山莊傳承了數百年,而且暗莊的刺客組織遍布天下,乃是天下間最大的殺手組織,居然隻有一位宗師坐鎮?


    但實際上借劍山莊從來都不是靠著硬性的境界實力占得優勢、立足的。


    他們所依靠的始終都是那些潛藏在暗處、化被動為主動,轉劣勢為優勢,越級擊殺的招式、秘法。


    站在明處,也許一位宗師或是兩位宗師,就可以完全碾壓六位尊者。


    但當尊者們位於暗處,那可就是無敵的存在。


    世間罕有人能逃脫的了他們的魔爪。


    而秋棋現在的實力本身已經接近了第四步第三境,處在第四步第二境巔峰的重要瓶頸,隨時都可能突破到和花尊者、蛙尊者同等的境界之下。


    秋棋心中盤算著,如果自己趁其不備,迅速反抗,並立刻逃走。


    有沒有可能在五位尊者和十位實力在第四步第一境、第二境不等的護童眼皮子底下逃脫?


    未必就沒可能。


    一群頂尖的殺手、刺客,現在明明白白占了自己的眼前,就喪失掉了真正屬於殺手的優勢。


    要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秋棋,可是借劍山莊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不僅年紀輕輕的就將借劍山莊的一切秘法全部熟稔於心,每一項秘法都可以稱得上是如臂使指一般。


    而且實力境界也絲毫不差,乃是這一代十三太保中最年輕,能力卻也位列前茅的存在。


    耍陰的,他是行家。


    但真要在同是行家五位尊者的眼皮子底下來陰的,到底能不能做到?


    他心中也沒底。


    可難道真就要這麽束手待斃?


    這事情到底會不會有轉機?


    他低著頭,心中埋怨起了先前說話的烏尊者。


    剛剛明明說過,我隻要回答問題,就能重新做莊主繼承人。


    怎麽現在放任瑋尊者和蛙尊者的挑釁,而不發一言?


    說話就跟放屁一樣?


    有沒有一點信譽啊!?


    信譽?


    等等!


    秋棋的心念電轉,思考的速度達到了史前最快。


    盡管他感覺如芒在背,瑋尊者的腳步聲已經寸寸逼近……


    冷汗已經完全打濕了後背,低著頭的腦門上也浸出了一層汗水。


    但,他仍然還保持著短暫的冷靜以及出於本能的思考方式。


    這,會不會是五位尊者早就編排好的一場戲?


    目的就是為了試探自己到底是不是對執法隊絕對的忠心?


    是自己恢複身份的最後一次試探?


    會嗎?


    這種劇情不是經常在那種什麽諜戰劇裏麵看到過嗎?


    可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眼下他正在局中,一時之間真的很難分辨出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這是試探,那麽蛙尊者和瑋尊者這個時候突兀的跳出來,並且對自己有那麽深的殺心,就可以解釋了。


    可像蛙尊者和瑋尊者那麽操蛋的性格,能夠這麽老實乖巧地聽從他人的吩咐,特意演一出戲給自己一個明莊的小卒子看?


    不至於這麽大費周章吧!


    在兩個答案之間,他來回躊躇。


    緊張到了極點,因為他依然感受到了瑋尊者的呼吸,瑋尊者的心跳。


    那是興奮的呼吸。


    呼哧——呼哧——


    那是歡快的心靈躍動。


    咚,咚——


    最後抉擇的時刻到了,等待,還是奮起反抗?


    乍一看,也許兩邊都是死,但兩邊也都有生機!


    秋棋發誓,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艱難的抉擇,沒有之一!


    行差踏錯一步,就是死!


    在這個最關鍵、也是他的心態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的時刻,他的餘光偶然注意到,跪在他身後的秋冷,似乎在通過輕微的整理衣角的動作,給他做出了一個不要反抗的手勢。


    那個手勢實在是太簡陋了,隻是輕微的晃動了一下手指……


    以至於他都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那輕微的晃動根本就不是什麽特殊的手勢。


    可很快,他就看到秋冷再次微微的晃動了一下手指。


    依次是偶然,兩次應該就是真的了。


    這應該是秋冷在給自己傳遞的信息。


    示意自己不要有任何動作?


    束手待斃?


    可現在還有另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秋冷,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屬於秋棋原主人的記憶中表明,秋冷應該是出賣自己的那個人,害得自己被六尊者中的某一個人謀殺的罪魁禍首。


    可在初次接觸的直覺下,秋棋有本能的覺得這種情況下秋冷應該是能夠相信的。


    理智、記憶、感覺,他到底應該相信那個?!


    漫長的簡直過了一個世紀的刹那後,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


    “你們一個個的都太閑了是吧?一群老家夥凶巴巴的在一個小娃娃麵前裝模作樣,覺得這很有意思?”


    緊接著,一聲大門洞開的聲音後,一道身影在昏沉沉的暗影中顯現出來。


    秋棋想要抬頭,但還是強忍住了抬頭的衝動。


    這個聲音他很陌生,記憶裏似乎有些印象,但卻沒有太多的印象。


    等等……


    在暗莊之內能這麽大咧咧的和五個尊者如此說話的人,應該隻有第六位尊者,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龍尊者了吧?


    不過到底是不是,秋棋心中也沒準譜,他準備靜觀其變。


    這個聲音一出,伴隨著“咚咚咚”的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整個靜室內除了秋棋和秋冷以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昏暗的燈光中,映出了一張蒼白到毫無人色的臉龐,棱角分明,眉清木秀,但眉宇間有著一種凝而不散的病態。


    他的眼神是他最大的特點之一,第一次見到他的人,也許記不住他的臉,但卻一定會記得他的眼神。


    是那種正氣中帶著股痞氣的眼神,始終讓人有玩味之感,但卻始終有種讓人無法正視的威嚴存在。


    左臉頰上有三道疤痕,並不規則,看不出什麽兵刃留下的。


    頭發亂糟糟的,有些打卷,儼然像一坨雞窩。


    身高過長,是六尊者之中最高的。


    但他卻不是那種魁梧的、虎背熊腰的身材,而是看起來有些瘦弱,還略有些駝背的身子。


    雙手喜歡插在腰間絲絛之中。


    左手上戴著一枚墨銀色的戒指,一看到這個信物,就算是沒見過他的人,也立刻知道他就是那位在借劍山莊名聲遠揚的龍尊者。


    龍尊者,信物是墨銀戒指。


    龍尊者的眼神無疑是極具殺傷力的,第一次見到龍尊者的花尊者隻是看了他一眼,有略有些不對勁的側了下頭,頓了一下才轉過頭來,直麵龍尊者。


    花尊者的兩個護童反應也差不多。


    龍尊者一走進來,就朗聲大笑,別看身子骨挺瘦弱,但說起話來卻比誰都洪亮,比誰都中氣十足。


    “哈哈哈哈,呦,幾個老家夥,還活著呢?老胡呢?”


    他在幾個尊者的臉上一一看過,最後略微皺著眉頭的看了花尊者一眼,眼神微微一眯。


    “老胡那個混蛋玩意死了?真他娘廢物,居然被個娘們給取代了?”


    他挑著眉上下打量花尊者。


    “你是……哦,哦。”


    他一拍腦袋,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麽似的,“啪”“啪”的拍著腦袋大笑。


    “想起來了,我記得之前有人給我傳信說老胡死了,我還說老胡那麽精明的人到底死在哪個人的手裏呢。”


    “就你啊?代號花尊者是吧?”


    花尊者眼神微微一寒。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龍尊者以這種略帶挑釁和嘲弄的語氣和她說話,完全就是再打她的臉了。


    身為尊者,早就知道會麵對無數的挑釁。


    要是連這個都怕,就不用做尊者了。


    她冷冷的還口道。


    “龍尊者,你這是何意?看不起女人麽?真當我是泥捏的了,什麽人想踩就踩一腳?”


    “對了,我聽說你和胡尊者關係不錯,你還曾是胡尊者的護童,是胡尊者一手把你提拔起來,教你的手藝。”


    “不過你師出之後選擇不和胡尊者為敵,便殺了另外一個尊者,取締了另一個尊者的位置。”


    “所以在六尊者中,屬你們二人關係最好。”


    “但,你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麽?”


    “嗬。”花尊者捂嘴冷笑。“他跪在我麵前,舔我靴子上的泥水,求我饒他一命,咯咯咯,現在想起來,真是好笑死了。”


    “胡尊者啊,一代人傑,借劍山莊的頂梁柱,還不是怕死的啊?這世間誰能不怕死?嗯?龍尊者,我相信你也怕。”


    “你和胡尊者不是好師徒好兄弟嗎?要不要試試他死前的體驗?”


    說著,她白皙的小手緩緩攥握成拳,眼神如冰的盯著龍尊者。


    似乎隻要龍尊者反駁一句,她就會直接出手。


    龍尊者又是一陣朗聲大笑,滿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隨口啐了一口痰到地上,斜眼看著花尊者。


    “老胡死在你手上,那沒的說,隻能說他出師不到學藝不精,那是他廢物,怨不到你頭上。”


    這話之中明顯帶著些許服軟之意。


    正當花尊者洋洋得意的一笑的時候,龍尊者眉宇間的病態陡然消失。


    其他四位比較了解龍尊者的尊者們都是微微一驚,龍尊者隻有在真正動了殺意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無所謂、但又很凶狠的表情。


    轉輪尊者輕咳一聲。


    “老龍,執法隊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擾亂內部團結者,聚而殺之。”


    “現在乃是尊者大會的時候,別惹事。”


    龍尊者彎腰擤了一下鼻涕,又是懶懶的打了個哈氣,眼神冷漠的擺了擺手。


    “轉輪,你別又在這攪混水,我太了解你了,用不著你充好人。”


    說完,他看向花尊者,臉上流露出有一絲猙獰的狠厲之色。


    “花尊者,老胡死了那是活該,但你殺了他,是得罪死了我。”


    “整個借劍山莊,哪個不知道老胡老了,頭腦已經不好使了?哪個不知道他是尊者中最老的,還有幾年光景就會壽終正寢?”


    花尊者再度冷笑。


    “老糊塗的人,留之何用?”


    龍尊者打斷道。


    “還有,哪個不知道動老胡的人先找老子來?”


    “你個小娘們不懂山莊的規矩,我給你兩條路,自己選。”


    “現在,把你的兩個護童宰了,然後卷鋪蓋卷滾蛋,我就當你死了,再選新的紫銅尊者。”


    “或者——尊者不得鬧事內戰,這規則你知道,既如此,你我同時宣布退位,你我打一場。”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花尊者一攥拳頭,柳眉倒豎,怒道。


    “你!欺人太甚!好!我就陪你退……”


    話剛說到一半,那邊的烏尊者也插口道。


    “尊者大會上鬧得不可開交,成什麽樣子!莊中大事為上,在尊者大會結束之前,誰在敢鬧事,視之為叛徒,借劍山莊共誅之!”


    “我看誰還敢鬧!”


    龍尊者仍然是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眉宇間的病態還沒回來,這就意味著他的殺意還沒消。


    他聳了聳肩。


    “哦,那就待會再說。”


    “老烏,你們這尊者大會是在折騰什麽?我好像聽說了,之前那個失蹤的莊主繼承人又回來了是吧?”


    “這麽說,現在是在身份審判?”


    在烏尊者的“好言相勸”下,龍尊者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花尊者也不還在說什麽,隻能氣呼呼的雙手環抱在胸前,暫時沒說話。


    烏尊者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這家夥一回來就沒好事。


    “正是,還在身份審判之中。”


    龍尊者直嘬牙花子。


    “那……進行到哪一步了?我來看看……呦,老瑋的刀都掏出來了?呦呦呦,這小子看來要受苦了。”


    他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兩步,從瑋尊者的身邊走了過去,站到秋棋的身前,蹲下身,用手挑起秋棋的下巴,把秋棋的整個腦袋把拉起來。


    對著秋棋的臉上下端詳一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呦,長得這麽細皮嫩肉的,老瑋你也下得去手?”


    他站起身,對著烏尊者說。


    “這樣吧,我身邊少個護童,就他了。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有這個權利。”


    “現在,身份審判就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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