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衍在片刻的愣怔之後,極其蒼白的臉色上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紅暈。


    就像是……從極度的不敢置信之中,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果然是這樣。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次師父回來開始,就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前的師父天資雖然也算是出眾,但卻未必能夠達到今日的水準。”


    “而我與師父第一次見麵之時,那種發自於本心的聲音與拜師之望,也是最初在師父身上無法深切感受到的。”


    “直到師父你再次回到山門之中,我才感受到,那種來自於心靈的呼喚又回來了。”


    “也許,徒兒一開始想要拜師的目標,就是現在的你。”


    炁清師姑臉色一陣陰晴變幻,一雙如水的眸子微微眨動,似乎是處在了糾結之中。


    而另一邊,公衍卻像是鬆了口氣,得到了準確答案的他看起來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圖。


    他深施一禮。


    “師父,徒兒已經明白了,徒兒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需要在下山一次。”


    “就不再多留了。”


    說著,他退後幾步,轉過身去準備就此離去。


    盤膝坐定的炁清師姑,臉色再度變換幾次,想要攔住他,再問兩句,再多說兩句什麽。


    可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可想要繼續保持鎮定自若,顯然已經不太可能了。


    她經過了將近百年歲月,才堪堪能夠保持古井無波的心境,卻在此時此刻徹底被打亂了。


    她感受著公衍的氣息逐漸遠去,臉色再也繃不住了,滿臉的憂患之色。


    正此時。


    公衍突然停下了腳步,卻並沒回過身來,隻是背對著炁清師姑。


    嗓音頗為熱切地說道。


    “師父,無論你是出於什麽原因調換到了現在這個世界……”


    “背後的原因,徒兒不會多問,因為徒兒知道你一定有不能和徒兒說明的理由。”


    “徒兒想要告訴師父的是,不論師父來自哪個世界,不論師父是何出身,又為何而來,這些年來給徒兒傳道受業解惑的,乃是師傅。”


    “秦小庭的母親,乃是師父,雖然從前那個師父或許與我的關係更近一些,但徒兒知道,現在這個師父,沒有什麽壞心眼。”


    “這一點,徒兒還是了解的,所以今天所說的一切,不會有除了咱們師徒二人以外的人知道。”


    “徒兒一定三緘其口,永遠將這個秘密放在心裏。”


    “如果來日師父想要說了,徒兒隨時願意傾聽。”


    說罷,他再次邁開步子。


    後麵,炁清師姑似乎終於鼓起了一些勇氣,開口喊住了他。


    “且慢,阿衍!”


    公衍腳步一頓,定住身子回頭看向炁清師姑。


    “師父有何教誨?”


    炁清師姑自苔蘚石上站了起來,走近兩步,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著。


    “你方才說……我兒與我的處境相似,是何意思?”


    公衍答道。


    “我懷疑,現在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少主人,並不是原本的少主人,而是三生石世界之中的少主人……”


    “也被調換了。”


    “後來我也到少主人的身邊確認過,少主人表現出來的態度的確像是對這個世界十分陌生……”


    “所以,我才會如此急躁的放下手頭一切急事,趕回來見師父一麵。”


    “就是想要從師父這裏了解到更換身份的解決方法……”


    炁清師姑麵露淡淡的思索之色,看著公衍道。


    “你所說的……我兒調換了身份,隻是你通過他的狀態做出的猜測,還是確有實際的證明?”


    公衍還沒回答,炁清師姑就已經先一步搶著說道。


    “不,不不,不行,我要親自下一趟山門。”


    “茲事體大,沒想到我和他父親費盡心力,寧肯我們天各一方永無再見之日,也要讓他讓避免的遇到的那些倒黴事,沒想到事到如今還是落到了他的頭上。”


    “成為了無論如何也不可避免的事情……實在令人隻能感慨世事無常……”


    她如此說著,長歎一聲。


    公衍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大驚失色。


    “師父,你,你,你要出山?!”


    “當日你回到山門繼承門主之位的時候,就已經當著北固山門曆代先祖的麵立過誓言。”


    “為了北固山門,你願意終生不得出山半步。”


    “這可是北固山門的祖訓啊!師父,門主不出山之祖訓不可違!師父,還是當以北固山的大局為重啊!”


    炁清師姑搖了搖頭,臉色依然淡然,口中卻帶著刻不容緩的語氣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邊是我的山門,一邊是我的孩子,你要我如何進行選擇呢?”


    “但這件事情,已經不單單關乎我一個孩子的事情,更可能關乎整個天下。”


    公衍一頭霧水。


    這和天下的安危還有啥子關係嗎?


    這讓他感覺頗為虛幻。


    炁清師姑並沒多解釋,隻是抬起頭,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


    問道。


    “我記得,北固山門的祖訓固然重要,但若是有迫不得已的情況,身為門主務必要離開山門的話,似乎還有一種方法……”


    公衍咽了一口唾沫。


    “有是有的,但自古以來,從沒有人成功過……”


    “需要封閉內息修行,以最純粹的道學令長老閣的三十位長老俯首,咱們北固山門的長老,個個資曆豐厚,且學識淵博。”


    “對於吞黃一派的道學修行,更是一個個臻至化境,幾乎已經達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想要俯首其一,已是極為困難的事情,更別提要令所有長老盡皆俯首。”


    “道學無至理,且學無止境,就算是古時候的道門聖人,通曉天地,同樣也不敢說自己的所有言論、道學,就完全正確。”


    “更何況道學、吞黃派,發展至今,每一位道學精深者,對於道學這門學問都有自身不同的見解。”


    “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傳授的道學,可以讓所有道門學子都折服俯首。”


    “師父……”


    炁清師姑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朝著他點點頭。


    “這些我都知道,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多勸說。”


    “之所以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夠成功,是因為這條規則出現的伊始,就不是讓門主破壞本門祖訓而定的。”


    “簡而言之,設立這種規則的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沒人辦得到。”


    “可,道門代代有天驕,發展至今,誰又能說從前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就一定也做不到呢?”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公衍一眼。


    “阿衍,想辦法,保護好小庭,我可能需要耽擱一陣子,你先行下山,為師隨後就到。”


    公衍還想再說點什麽,但炁清師姑卻已經先行一步,朝著山峰之下走去。


    公衍隻能應了。


    “是。”


    旋即也朝著山下走去。


    ……


    第三次輪回,對秋棋的感覺,不同以往。


    前兩次輪回,他雖然也是在扮演著另外一個人的身份,但總歸是占據在其體內,了解其思想、感知,深刻的參與進了輪回之中。


    有著極為清晰的代入感。


    就仿佛自己也是一個局中人一般,時常會讓人感到精神恍惚。


    可第三次輪回一開始,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站在一個局外人的立場去觀察世界,去經曆事情。


    從一場浸入式立體的電影,退步到了隻能靜靜旁觀無法摻入其中的2d電影畫麵。


    而且,這次輪回的故事內容,居然是延續了第二次輪回。


    ……


    秦衣皺著眉頭,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打量了秋棋一眼。


    “好,我就幫你找到這些東西。”


    後院。


    秋棋在堆滿雜物的廂房翻找著,小荻花從門外冒了個頭。


    有些不解的看著對方。


    “秋公子?你在尋找何物?”


    秋棋直嘬牙花子。


    “我想找一個帶洞的破鍋。”


    小荻花鑽了進來,認真說道。


    “小女子或許能幫得上忙。”


    秋棋詫異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不,你雖然也帶洞,但我更需要破鍋。”


    小荻花:???我也帶洞是什麽意思?


    突然。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


    狠狠地啐了秋棋一口,重重一跺腳。


    在秋棋的背後指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你你……登徒子!”


    臉色紅紅的跑了出去。


    秋棋又是滿頭詫異。


    我怎麽了?


    我說的不對嗎?


    我真的更需要破鍋來溶解無機鹽啊!


    ……


    除了這位最難解決的公羊聖相……


    其他朝臣對於秦衣來說,取之性命如探囊取物。


    短短一天時間。


    帝都殺機四起,如有妖風吹過。


    帝都內外分四層。


    最核心是宮城,皇宮所在,設六道城門,紅磚黛瓦,金碧輝煌。


    中間是內城,一閣、一院、一省、三司、六部全都坐落於此。


    再次是外城,最外層的便是郊區。


    帝都內城,因這場帝都四起的殺機,掀起一股軒然大波。


    無數雪片一般的官文飄進了帝政司和刑部大門。


    而後迅速以火燒之勢層層上報。


    在內閣與帝政司之間引發滔天巨浪。


    短短一天之內,十數位朝中大員的死訊接踵傳來。


    遍及各部。


    半日後。


    大靖宮城內。


    十三位位內閣大臣被靖國少帝召入旌陽宮。


    緊隨其後的帝政司司丞,刑部尚書,飛簷觀正卿、少卿,情信司司丞,洗妖司司丞,也被緊急傳入宮城。


    數十位大臣齊聚一堂。


    齊刷刷跪倒在龍書案前。


    靖國少帝今年二十五歲。


    九歲登基。


    做了十數年人王帝主,再加之近十年來天下亂戰不休,他早已經長成了一個合格的帝王。


    在處理朝政要務之時,常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冷靜待之。


    但這一次。


    他實在冷靜不下來了。


    短短一天時間,接近二十位朝中大臣在家中、或是在衙門口處理公務時突然橫死。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他的蘭摧內城之中!


    死因完全一樣。


    人頭落地。


    切口刀劈斧剁一般齊,光滑的就像鏡麵。


    而且切口處,半點鮮血都沒有流出。


    最可怕的是,就連一個目擊者都沒有。


    沒人看到到底是誰出的手。


    可經過大盤手的查探,發現行凶現場並未妖氣反應。


    並非妖邪作祟!


    不是妖邪,既是人為。


    ……


    畫麵戛然而止,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事情進展到這裏,似乎與第一層輪回的故事發展漸漸收攏。


    兩次輪回中的秦衣,都是在帝都內製造血案,試圖引起混亂來達成背後的目的。


    除了一些細節上的不同以外,其他的幾乎和第一次輪回完全重合。


    如果隻是一些重合、重複的內容,那麽想來三生石根本沒有重複演繹的必要。


    難道說,這段內容之所以反複,實際上隱藏著真正的“真相”?


    他不由得再次回憶了一下這次輪回的內容。


    很簡單,就是將第二次輪回的內容擴充了一些,信息量並不大。


    與現實世界和第一次輪回最大的不同就是……正安帝的身份發生了轉變。


    變成了一個九歲等級,而今還不到三十歲的幼主。


    與現實世界之中,已經近乎花甲之年的正安帝有著天壤之別。


    這二者之間,時間線最起碼查出了三十年。


    難道說,現實世界與輪回世界世界線的穿插與分離,才是“真相”的關鍵?


    可這些問題實在有些太過與抽象了。


    根本得不出什麽實際的內容。


    難道輪回世界到這裏就結束了?


    這三次輪回的內容,自己起碼還得深入分析一段時間,才有可能了解到其中蘊含的真意。


    可他的時間顯然已經不多了,接下來最亟待解決的就是暗莊執法隊的事情。


    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研究這些奇怪的問題。


    但關鍵是,他的直覺有告訴他這“真相”對他們的未來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如果不知道真相,也許,他們所做的一切準備,都將功虧一簣。


    正當秋棋心中躊躇的時候,他的四周突然再次綻放出了光芒。


    奇怪,之前每次輪回結束後,都有大概一刻鍾的時間能夠讓他休息、思考。


    可這一次才隻有幾次呼吸的時間,周圍居然已經呈現出了畫麵?


    難道說,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


    不……不對!


    他看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陣錯愕。


    這個地方太陌生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更沒來過。


    可奇怪的是,他的腦子裏卻在第一時間冒出了一個地名。


    觀雪台。


    萬全觀,那沒有外人能夠踏入的地方,據說乃是整個極北,唯一能夠看到北方無人之地的地方。


    四周的環境,從模糊漸漸轉而清晰。


    就像是在不斷聚焦的相機。


    他試圖分辨環境。


    很快,一個人形的輪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緊接著,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輪廓。


    盡管他還沒有看清那兩個人影到底是誰,可腦子裏卻像是未卜先知的出現了兩個人的名字。


    一個是:聖人老祖陳道長。


    另一個是:無為掌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家夥計說他是穿越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驢子太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驢子太醜並收藏我家夥計說他是穿越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