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柔被對方的迷之猜想震驚到了。


    張大了嘴巴,過了半晌才愣愣的說道。


    “有……有這種可能嗎?”


    公衍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隻是突然有這樣的猜想,也不知道這種猜想究竟來源於何處。”


    “但你不可否認的是,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端木柔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旋即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不太可能吧。”


    公衍卻像是抓到什麽關鍵,不想放過似的追著問道。


    “在你們玄門的曆史記載中,有沒有人在走出三生石世界之後,性情大變,且經常說一些亂七八糟話的人?”


    端木柔眨巴了一下的眼睛,有些不太明白公衍的意思,下意識憑著記憶說道。


    “當然啦,這是經常的事呀!”


    “門主說,因為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經曆太過於真實,所以時常會有人在經曆過三生石的輪回後,性情產生一定的變化。”


    “因為其中的經曆而產生一定的記憶變化,誤把三生石世界當成是真實的。”


    “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恢複原樣,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的!”


    “所以……所以……”


    她話說到這裏,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一些什麽,話音戛然而止。


    旋即愣愣的盯著公衍。


    公衍的表情也是一陣詭異的變化,露出了一絲晦暗不明、陰晴不定的顏色。


    “所以你認為他們隻是因為那些不存在的經曆而共情,並不代表他們就被掉包了?”


    “但假如你換一種方式去思考,那些人也許的的確確是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調換了,但那些調換後的人在現實世界之中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心照不宣的選擇繼續‘扮演著’這個人。”


    “他們將身份調換的事情刻意隱瞞了下來。”


    端木柔張大著嘴,有些說不出話來,因為公衍的思考方式著實有些超前。


    而且聽起來還真特麽有點道理。


    無法反駁好嗎。


    換做是她,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有這種奇怪的可能性。


    她順著公衍的說法思考下去,然後頗為不解的問道。


    “可是,可是,還是有些說不同呀,雖然看起來前後自洽……可那些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調換到咱們的世界來,又有什麽樣的目的呢?”


    “他們這麽做根本就沒有半點利益可言呀!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世界,他們怎麽可能心安理得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與他人的身份進行調換。”


    “我,我接受不了這種猜想。”


    公衍臉色再度一陣奇妙地變幻過後,旋即就好像沒有提起過這茬似的,不再多說,而是抬起頭看向端木柔。


    “走吧,我將你送到借劍山莊,然後……我需要回一趟山門。”


    “阿柔,說好了,你在借劍山莊找到那個秋棋,了解了關於輪回的一些情況後……就立刻回玄門。”


    “離開久了,令門主肯定不放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那最後的幾枚三生石。


    “這幾枚三生石我先留在我手裏,要是放任你這丫頭拿著三生石,指不定還會惹出什麽怪事來!”


    “等到我回到山門,辦完事情後,我會親自走一趟玄門,將三生石親手還給令門主大人。”


    端木柔嗔怪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氣鼓鼓的嘟起了嘴。


    “過分過分!你真的是太過分了!你怎麽連這些事情都要拘束我呢!我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次山門,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三生石。”


    “你你你……!”


    公衍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就好像想到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深入其中,對於其他的事情全部心不在焉,不放心上。


    默默地跳下樹去,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端木柔原地氣鼓鼓了一陣,還是飛快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


    一個月後。


    公衍臉色一片慘白,站在北固山門下。


    高大的玄武石鑄造的黑漆山門,釋放著宛若金屬一般地光澤,不然半點塵土。


    高山鳥語。


    偶聞人聲。


    山腳下,有幾個哨位,但看到是他,紛紛讓行。


    還有的親切地迎上來打招呼。


    雖然公衍平素說話不多,也很少和他們見麵,但每當他們和公衍打招呼的時候,公衍也絕對會禮貌的回話。


    甚至偶爾還會對他們的修行進行一些指點。


    這些守衛山門的大多數哨位,基本都是由山門的外門弟子輪流更替,修為並不太高,而且在修行一道上還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而公衍作為內門最核心的弟子,雖然隻是炁清師姑在武道一途的嫡傳大弟子,對於道學並沒有什麽造詣。


    但公衍一直待在內門,跟著各位長老、山門的領導者打交道,就算再不濟,也有些起碼的耳濡目染。


    簡單來說,公衍就算是指甲縫裏透出點知識來,都夠他們消化很久很久了。


    更別提公衍還是一位武道宗師,對於武道有一定追求的外門弟子都對公衍趨之若鶩。


    每年,通過完成宗門下屬任務,拚命賺取山門功勳,隻為了求得見公衍一麵的,大有人在。


    所以每當看見公衍,他們都會看作是一次難能可貴的求教機會,上來打個招呼。


    萬一公衍心情一好,對他們透露出一點修煉心得來,受益無窮。


    可往日裏會偶爾對他們進行指點,且會禮貌回應他們的公衍,這一次卻好像沒有聽到一半。


    臉色極其難看,但腳步卻邁得飛快,甚至還沒等他們湊近上來,公衍就已經先行一步走出了幾十級台階。


    北固山門,囊括了三座山林,公衍踏上的就是北固山門的主山,俗稱北固太山。


    北固太山的高度,放眼整個曲晉,甚至放眼全天下,也是排的上號的。


    乃是天下公認的十嶽之四。


    而也因為北固山在曲晉王朝用有著無可取締的重要地位,每一朝曲晉帝,都會不遠千裏的趕來北固山門朝拜一次。


    甚至有的對道家極為尊崇的帝王,還會將北固山祭禮當做是一種傳統,年年到來。


    而北固山門對曆代曲晉帝的這種做法,也是默默認可的。


    畢竟,宗門根基深厚,且枝葉茂盛,想要靠著山門內部視線自給自足還是不太現實的,而曲靖廟堂卻可以為北固山門提供大量的錢財。


    這倒不是說北固山門人人皆在乎錢財,主要是山門實在需要挑費。


    不僅僅是北固山門這樣,天下間任何一座能夠占有一席之地的江湖勢力,對錢財都有著極大的需求。


    尤其是那種門人眾多的勢力,更是如此。


    他們和萬全觀、瑞雪城這種底蘊深厚的不同。


    而自古以來,曲晉廟堂視北固山門如聖地,神聖而不可侵犯,曆代曲晉帝更是將北固山門的門主奉若神明,敬如上賓。


    根本不敢以帝王自居。


    而且還能給予北固山門足夠的錢財支持,故而北固山門的領袖,也樂得與朝堂交好。


    一般來說,曲晉帝要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求到北固山的頭上,或是作法、禳星、祈福,甚至是派出棋師隨軍作戰,門主都會答應。


    甚至門主在有些時候還會親自下山幫助曲晉帝,解決疑難。


    在上山的這一路上,兩側山石上,有著曲晉王朝曆史上曆代帝王的手書刻字,大多都是對北固山門的讚譽。


    有學者、文人對此表示,北固山門的此種做法,充滿著炫耀、自滿、自負,是對道家的侮辱。


    也同樣有很多人指責,北固山門留下這些手書刻字,頗有自得之意,根本和道家無為的思想相悖。


    可北固山門人對此卻並不在意,因為他們確實阻攔不住曆代曲晉帝對於北固山門的欽敬。


    留下這些詩詞手書,也無傷大雅。


    畢竟,北固山門之名,名副其實。


    公衍對於這些手書刻字早已司空見慣,在這片“手書之林”間穿梭而過,一言不發,也沒有多看一眼。


    當他來到山門樓閣所在,仍然不發一言。


    從一位位長老和內門弟子身邊穿過,目標直奔“嚐霧峰”,那是他師父,也就是北固山門門主炁清師姑日常的修煉場所與居所。


    位於北固主山最高峰的嚐霧峰上,建築其實很簡單,一座小閣樓,一塊雕刻著“嚐霧峰”三個大字的巨石。


    還有一道從上至下落差將近百米的瀑布,一年四季發出隆隆作響,如若雷霆,但卻頗顯清脆。


    那瀑布之水,恍若來自天河。


    倒掛如銀鏡。


    熟悉的水聲隆隆作響。


    隆隆——


    愣怔出神,臉色極差的公衍像是被這水聲從思緒之中拉了回來,身軀微微一顫。


    旋即幡然醒悟。


    環顧了一下四周。


    似乎有些奇怪,自己居然在無意識之間走到了嚐霧峰。


    這裏就是他的目的地,所以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毫不拖進帶水。


    額頭上,卻隱隱有汗水浸出。


    自從突破到了宗師之後,他幾乎從來沒有出過汗。


    這是他記憶之中的第一次。


    可他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實在太多,也是在太過出奇,讓他頗感震撼、不敢置信。


    所以他的額頭上浸出了非常規的汗水。


    這可不是好兆頭。


    他深呼吸一口氣。


    抬起頭,看到一身道袍,麵容絕美的炁清師姑,正靜靜盤膝坐在瀑布下的一塊長滿苔蘚的岩石上。


    五心朝天,閉目清修。


    他三兩步走至近前,緩緩坐在了炁清師姑的對麵。


    張了張嘴,他說不出來話,再度閉上了嘴。


    然後又再度躍躍欲試的張開了嘴,想說些什麽,然後又是無言。


    如此重複了多次。


    炁清師姑臉色古井無波,就像是根本沒有感知到他的存在,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異常奇怪和反常的動作一般。


    直到公衍終於耐不住內心的躁動,想要開口發問的時候。


    炁清師姑才終於開口。


    “為何要吞吞吐吐的?既然已經猜到了,何不說出來呢。”


    公衍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試探性的問道。


    “師父,如果徒兒問了,你會回答嗎?”


    “如果我問了這些問題,會讓你感到為難。如果我戳破了這層偽裝,會讓你難以自處。”


    “那徒兒……寧肯什麽也不說。”


    炁清師姑沒有睜眼,淡定的臉上仍然毫無波瀾。


    “說吧。”


    公衍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認真問道。


    “師父,現在這個你,根本不是你,對不對?”


    炁清師姑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公衍繼續追問道。


    “或者說,從你逃出山門,跑到外麵的世界去,東躲西藏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你了,對不對?”


    “我記得那一年,玄門門主曾上過山,而那時,老門主已經年邁,可能不久於人世。”


    “可……北固山門,咱們吞黃派一支,一定要有人知道那個無法口傳隻能心授的‘真相’。”


    “所以,那一次你進入了三生石的世界之中,開始了探查真相之路。”


    炁清師姑穩如泰山的狀態,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


    穩定的呼吸也紊亂了一刹那。


    盡管這個細節如果不仔細感知,根本無法察覺,可公衍還是感覺到了。


    “後來,你被找回來,回到山門繼承門主之位的時候,對於山門一派陌生。”


    “那是完全的陌生,雖然你在不斷嚐試著去‘熟悉’這個山門,想要把山門當做是你的山門,可那種陌生感始終真實存在。”


    “沒錯吧。”


    “因為,你早已經不是你了。”


    “那個逃往民間,嫁人、生子又回來繼承山門的師父,不是原來的師父了。”


    炁清師姑停頓了片刻,旋即歎息一聲。


    “那,我是誰呢?”


    公衍抿了抿嘴,強忍住心中的不適感,又繼續說了下去。


    “師父,你是不是從進入三生石世界開始後,就……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那個你,給替換掉了?”


    炁清師姑繼續沉默,沒有睜眼。


    但公衍看到炁清的眼皮在微微顫抖,兩滴晶瑩的淚水順著臉蛋的弧度滑了下來。


    他猶豫了一下,咬牙道。


    “師父,我知道這些話也許你不應該說,也不能說,或許會有生命危險,或者有什麽難言之隱。”


    “但,我隻想問你一句話,因為你的兒子秦小庭,可能……也經曆了和你相同的事情。”


    “我隻想聽師父你,回答我一句。”


    “是,還是不是。”


    “其他的,一句話都不用多說。”


    長久的沉默。


    炁清師姑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之中。


    就當公衍以為自己不會在聽到回答的時候,突然看到炁清師姑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


    陡然睜開了眼睛。


    “是。”


    無聲隱有雷鳴炸響。


    公衍知道,這個字,代表了天地【真相】的其中一部分。


    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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