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麵者們回來了,還帶著有關小荻花他們的更準確的消息——小荻花他們希望大家到雲王府一聚。


    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棋和秦衣對視一眼,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但正當秋棋想說:“我也要一同前去”的時候,卻看到一眾毀麵者用很冷淡的眼神看著他。


    就仿佛他已經脫離了掌控,所以毀麵者們無法再聽從他的命令,而且要按照執法隊的某些命令行事,將他給拿下……


    他知道,自己的極限隻能做到這裏了。


    接下來,和小荻花的會麵,還有大家聚合在一起,到雲王府進行商議……


    這所有的事情,都要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要離開了。


    現在。


    立刻。


    馬上。


    否則,前一刻還畢恭畢敬稱自己為少莊主的毀麵者們,會在下一刻突然撲上來,將他擒獲。


    這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看來執法隊那邊看似在收了自己的信後給予了肯定態度,還派人過來支援,但實際上非常不友善。


    這些毀麵者極其不可控。


    他定定的看向秦衣一眼,深吸一口氣。


    “老秦,我該走了,山不轉水轉,咱們來日再見。”


    “等到咱們再見之日,這偌大天下,都應該因你我二人而戰栗。”


    秦衣重重點頭。


    秋棋再度深呼吸了一下,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後,秦衣伸了伸手,但還是一咬牙,沒有挽留,恨恨的的一轉身。


    高空中。


    一道一襲青衣的身影踏空而落,輕飄飄的落在宅院頂端。


    伸手微微一招。


    一股無形的力量彌散而出。


    下方。


    秦衣突然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識,昏倒在了原地。


    青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眨眼間,消失不見。


    ……


    喜、怒、哀、樂、美、醜、因、緣、際、會、緣起、緣滅、風起風息,仿佛在一瞬間化成了虛無。


    當秦衣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有些迷茫。


    我,是誰來著?


    黑暗的空間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一個嶄新的自己。


    ……


    秦衣,自寄北。


    北境舂州人。


    ……


    靖國。


    正安十六年。


    五月初九。


    帝都,蘭催城,北郊外。


    ……


    秦衣睜開眼睛,眼神凝重。


    他再次將手伸入懷裏,結果還是沒摸到錢。


    這已經是第十五次了。


    如果一次兩次,還能說是意外,是假的。


    可已經十五次了,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沒錢……


    看著麵攤老板越來越不友好的表情,他感覺有些尷尬。


    強做鎮定的說。


    “再來一碗行嘛?我沒吃夠。”


    麵攤老板瞥了眼已經摞了半人高的空碗,撇了撇嘴。


    “你這霸王餐吃的真有水平。”


    老板不知道為啥,居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衣的對麵。


    “我也不知道你啊,到底是真沒皮沒臉,還是沒心沒肺。”


    “我還頭一次看見明知道沒錢結賬,還反而越吃越多的人。”


    老板豎了個大拇指。


    “你是這個。”


    秦衣哭笑不得,強行解釋了一波。


    “其實,我在等朋友,朋友來了自然就有人結賬了。”


    “無論是繼續吃麵,還是摸兜裝作找錢,都是在拖延時間,我要假裝自己有錢結賬。”


    老板看著對方瘦削而秀氣的臉,感覺自己有些淩亂了。


    這說的真是人話嗎?


    老板琢磨了半天才說。


    “我喜歡你的坦誠,但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這快要收攤了。”


    “報官還是結賬,你選吧。”


    秦衣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無辜,又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我不想報官,因為報官之後,官府之人會替我結賬,我會因此欠下官府的人情。”


    “為了幾碗麵錢,欠下人情,這不劃算。”


    老板又懵逼了一下,然後氣樂了。


    “哈哈哈,小哥兒,我看你不像蠢人,居然能說出如此蠢話?”


    “官府之人都是吃人的惡狼,你見過惡狼吃肉,幾時見過惡狼吐骨頭了?誰能替你結賬?”


    老板嗤之以鼻,不過眼神卻有些好奇的打量對方。


    每天出攤收攤,為了溫飽闖生計,他也很無趣。


    他覺得,這,是個有趣的年輕人。


    秦衣笑笑沒說話。


    仍然固執的等著。


    明明沒錢,既不跑路,也不多解釋,似乎也不怕報官?


    就是直不楞登的坐在那裏。


    平平淡淡。


    就好像沒欠任何人錢似的。


    一身正氣。


    搞得老板一頭問號,內心懷疑,難道欠人飯錢的人是我嗎?


    秦衣抬頭看了看日薄西山,似乎在不急不緩等待著什麽。


    老板感覺現在自己是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報官也不是,不報官也不是。


    裏外不是人。


    我招誰惹誰了?


    他覺得他應該打破沉靜。


    一方麵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挺感興趣。


    另一方麵,他也想知道對方等的人到底會不會來結賬……


    “小哥兒,聽你的口音是北境人?”


    秦衣收回目光,禮貌的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清澈,溫文爾雅。


    微微點頭。


    “是的,我的家鄉的確在北境,隻是很多年沒回去過了。”


    老板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他覺得這麽對話毫無意義。


    但總得說點什麽……


    要不氣氛有點太詭異了。


    “小哥兒來自哪裏啊?”


    秦衣回答。


    “瓊安,瑞雪城。”


    一聽這話,老板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舌頭都有些打結了。


    “小……小哥兒是瑞雪城的人?”


    秦衣眼神一動,有些好奇的打量老板。


    “老板也知道瑞雪城?”


    老板下意識用髒兮兮的圍裙擦了擦手,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難怪人家說,官府人來了也隻會二話不說的替他結賬,原來人家是瑞雪城的人!


    “嗬嗬,小哥兒說笑了,這天下間要說誰家麵條,味道最絕,恐怕一萬個人就有一萬種說法。”


    “但若要問天下何方之名,冠絕於天下。”


    “恐怕一萬個人也隻會有這一個答案,瑞雪城。”


    “既然小哥兒是瑞雪城的人,這頓飯自當我來請,小哥兒不用多留,走吧走吧。”


    “能有瑞雪城之人來小店光顧,是我的榮幸。”


    秦衣搖了搖頭。


    “不,既然欠了飯錢,若不還上,我會寢食難安,老板不要讓我因此而睡不好。”


    “睡眠決定成敗。”


    老板:睡眠???


    他感覺腦門上都沁出汗了。


    擦了擦汗,臉上的笑容很僵硬。


    但看到秦衣衝著他溫和的笑,示意他坐下來。


    他又覺得心情沒來由的放鬆下來。


    坐下後,他猶豫了一下,說。


    “我實在是不敢要小哥兒的錢,如果小哥兒過意不去,那……能不能滿足我一個願望?”


    “以此來抵這頓飯錢,小哥兒意下如何?”


    秦衣眼睫一顫,問。


    “是何願望?”


    老板扭捏了一下,然後才吞吞吐吐的問。


    “我就是想問……”


    “有傳說講,天下亂世時,會有百萬劍仙齊出五峰,終結混戰,此言是真是假?”


    “我一直想知道,瑞雪城是不是真的有百萬劍仙……”


    秦衣輕笑一聲。


    五峰,指的是瑞雪城。


    瑞雪城位於西北雪阻,是由五座巨峰環繞而成。


    就像五根手指牢牢庇護住掌心。


    所以瑞雪城,也被稱為雪阻五峰城或是五峰雪山城。


    “百萬劍仙?老板還信這種笑話?”


    “民間傳說不是還講,天下一統時,會有千萬真仙踏破雪川長城,仙臨人間,老板你信嗎?”


    話音還沒落。


    秦衣隨手一招,天邊一隻飛鳥俯衝直下,穩穩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收回手,撫了撫飛鳥身上淡青色的羽毛。


    然後在飛鳥腳上取下一張卷好的紙條。


    展開一看。


    上寫。


    “五月十二,飛簷觀,靖國少帝主持入葬大典,北侯入葬蘭催聖陵。”


    其實這個消息早就已經昭告天下,他隻是想要最後確定一次。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北侯已死。


    蘭催聖陵有別於皇陵。


    皇陵隻有皇家人死後才能入葬。


    而蘭催聖陵,則專門安葬對靖國有極大貢獻的非皇家之人。


    無論高低貴賤,都有資格。


    從靖國開國至今,兩百七十餘年。


    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在死後有幸入葬聖陵。


    其中包括王侯、將相、高官、大臣……


    甚至還有的是山野靈妖、平民百姓、普通軍卒、地方小吏。


    而五月十二,聖陵內將會再多一位,第一百零七位。


    秦衣,為此而來。


    他將紙條塞進懷裏,臉上無悲無喜,但眼神中卻露出一絲悲涼。


    他將手中青鳥遞給老板,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過來。


    秦衣嗓音清淡。


    “成年青玄鳥,市價十五兩銀子,你可以拿給情信司,有專人買賣,以此抵做飯資。”


    老板:???


    等一下我捋一捋。


    你剛剛說你在等朋友,朋友來了會給你結賬。


    現在朋友來了,是這一隻青玄鳥。


    然後你把青玄鳥抵給我當飯錢?


    等價代換,也就是說,你把朋友賣了充當飯錢?


    這瑞雪城的都是啥人啊?


    而且,十五兩銀子也太多了吧。


    在這個天下紛爭不休的亂世,白銀、黃金的價格水漲船高。


    購買力極高。


    十五兩銀子足夠一個三口之家數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吃喝穿戴用度。


    這鳥吃金子下金子的麽?


    這麽貴?


    貧困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老板一愣神的功夫。


    少年人拿起桌角放著的一柄黑鞘長劍,站起身來。


    他掃了一眼老板,不無打趣意味的說道。


    “天下亂世時,或許百萬劍仙出五峰,終結亂世的傳說並不可靠。”


    “但我知道,這方亂世,會終結在我的手上。”


    話音落地。


    少年人秦衣,撩袍轉身,迎著天邊最後一縷日光而去。


    留下老板一個人抱著青玄鳥,捧腹大笑。


    他以為年輕人臨走前,和他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個笑話太好笑了,以至於他都忘了追上去,把青玄鳥還回去。


    就在秦衣走後。


    街角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瞬息之間就閃身到了麵館老板的身前。


    正笑的合不攏嘴的老板感覺有一片陰影籠罩在臉上,愣了一下,抬起頭。


    還沒等他看清楚來人是誰……


    對方伸出一隻柔若無骨的修長手掌,將他懷裏抱著的青玄鳥給攬了過去。


    對方看起來根本沒用任何力氣。


    可老板感覺那隻青玄鳥就跟抹了油似的。


    自己明明下意識抱緊了鳥,可就是沒抓住,直接落入了對方的手裏。


    “你……”


    沒等他發火斥責,就有感覺懷裏多了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一低頭,看到懷裏居然出現了兩錠銀子。


    那可是官造的中錠銀,一錠就是十兩銀子!


    他驚得說不出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錢啊!


    眼睛放光,嘴巴張大。


    過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再抬頭時眼前已經沒有人了。


    他怔怔的盯著懷裏的銀子,就差跪下給老天爺磕個頭了。


    天上掉餡餅啊!


    ……


    荻花客棧。


    秦衣走進臥房,卻並沒關門。


    朝著無人的門口問了句。


    “什麽時候到的?”


    一個少年人邁過門檻進來,嬉皮笑臉的說。


    “你咋知道我跟著你來的?”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安州人。


    他一進門,就大大咧咧的跑到椅子上坐下。


    手摸向桌子上的茶壺,倒出一杯涼白開喝了一口。


    “問你呢,你咋知道我跟來了?”


    秦衣依然看向門外。


    嗓音平淡的說。


    “沒說你,我在說他。”


    秋棋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還,還有人?”


    他生於西境的借劍山莊。


    借劍山莊,說白了就是借劍殺人,代行殺人之事。


    當然也幹別的。


    明麵上隻接護鏢,護衛的任務。


    暗地裏則是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受雇主所雇傭,取人性命。


    和西境的官府也有一些背後的關係。


    所以官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任借劍山莊莊主秋雪一共有十三個兒子,世稱十三太保。


    傳聞各個都有通天本事。


    身登武道第四步。


    無聲無息間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秋棋是十三太保中最小的那個。


    也是秋雪在十三太保中,唯一的親生兒子。


    雖然他年紀最小。


    但武道天賦卻是兄弟中最超群的,最小的年紀卻擁有最強的本事。


    暗殺、潛行、飛簷走壁之術,無不臻至化境。


    所以就算秋家的輕身功夫在天下名流之中隻能算是二流,但被他使用出來,也足以躋身一流。


    配上超一流的刺客手段。


    現在的他雖然比不上武道宗師,但起碼也能稱得上是一流存在了。


    甚至就算是一些宗師,一旦被他摸到近身,也不一定就能在他的手上討到好。


    他最擅長的就是跟蹤,踩點,暗中行事,尋找時機一擊必殺。


    他偷偷摸摸跟著秦衣混進帝都,實際上也是抱著鬧著玩的心態。


    想要嚇秦衣一跳,沒有全力施為。


    所以就算被秦衣發現,他頂多也就有些驚訝於秦衣的眼力而已。


    可現在秦衣居然說,他的背後有人跟著!


    而且他居然毫無察覺。


    如果這是敵人,自己……


    秋棋的腦門上瞬間就沁出了一層冷汗,手無聲無息的摸向了袖間暗藏的短刃。


    雙腳腳尖倚地。


    這個蓄勢動作……


    隻要發現敵情。


    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出全身的契機。


    整個人就可以化作一支離弦之箭,從椅子上飛射而出。


    殺向敵人。


    他眼神從剛剛的嬉笑刹那轉化為刺骨森寒。


    行雲流水。


    就仿佛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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