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秋棋還在糾結,回“家”之後不得自由。


    而且要絕對忠誠於執法隊,甚至還可能被借劍山莊數百年傳承的狠辣手段玩死……


    可現在和秦衣一番長談之後,他的想法突然發生了一些轉變。


    “老板,所謂時勢造英雄,亂世固然意味著混亂、意味著天下各國參戰,意味著千年前的百國混戰時期再現。”


    “鐵蹄、焦土、硝煙,將燃盡天下。”


    “但卻也同樣意味著,這個世界會有群雄並起,英才輩出之日。”


    “這是我們的機會啊老板!”


    秦衣翻了個白眼,這家夥是個什麽思維方式?


    戰火會燒起來還是好事?


    這天下間會有多少的黎民百姓會遭受戰爭之苦?


    會死多少的人?


    想的居然是……什麽機會?


    他有些狐疑的看向秦衣,疑問道。


    “亂世造英雄不假,但……阿秋,你說的機會指的是什麽?難道說,你想做那個亂世之中統一天下的人?”


    “百國混戰之所以會有,之所以會演變成為那般慘烈的亂局,在我看來,其實都是貪心引來的。”


    “那些在百國混戰中自立為帝、自立為王、統帥領軍、執掌一國的人,在史書之中品評其中出色者什麽‘十帝’‘帝將’‘神帥’之類的,將他們冠之以英雄、千古帝王。”


    “其實這是有失偏頗的,他們隻不過是一個個在利欲熏心的世界中追求一個所謂的巔峰之位的野心家罷了。”


    “你曾說過一句話,說‘曆史就像是一麵銅鏡’,借鑒古人,影射未來,曆史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百國爭霸的最終還不是一場空?”


    “人稱千古一帝的祖帝如何?他六萬鐵騎橫掃二十七國,建立了當時附屬國最多的太祖王朝,然後呢?”


    “還不是被鄭王朝截了胡?你知道那個被稱為‘盜國者’的鄭帝建立的鄭王朝,現在叫什麽嗎?”


    “叫鄭國,是那個天下七國之中最小的國家,靠著盛產的珠玉年年給周邊四個國家進貢稱臣的鄭國!”


    “曆史給出來的提示還不夠明顯嗎?什麽帝王將相,什麽皇權爭霸,說到底都隻是一場空談而已。”


    “折騰了那麽久,那麽多國家被鬧得死去活來不幸滅亡,那麽多百姓流離失所,那麽多的國恨家仇不得報,那麽多無辜的軍士戰死沙場卻無法馬革裹屍。”


    “有些戰士戰鬥到最後,一轉身,卻發現自己的國家已經亡了,那一刻,他甚至不到自己究竟為誰而戰。”


    “有的皇帝當了兩天的主君,還沒過夠皇帝癮,轉眼間帝城被破,頭懸於野,甚至不知道自己當的是誰的皇帝。”


    “我不知道別人怎麽看,但在我的眼中,那是一段絕對不值得稱道,更不值得再來一遍的曆史,是個充滿危亡與悲哀的時代。”


    “阿秋,你仔細想想,捫心自問,你真的想做一個那樣不知道自己為誰而戰,又不知道自己做誰的主君的人嗎?”


    “是,有的人能在其中顯拔於世,能留名青史,但絕大部分人都被湮滅在了曆史長河之中,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史書是由勝者書寫的,現在的史書是由七國開國帝的先祖撰寫出來給我們看的。”


    “的確有人功業垂青,但你有沒有想過,是否還有更功業垂青、更值得被銘記於曆史的人,正因為史官的一杆筆,最終煙消雲散。”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嗎?”


    “是,現在的你還活著,但當你死去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你,沒有任何一本史書上標注著你的名姓,沒有任何人記住你……”


    “那你和從未存在過又有什麽區別?”


    秦衣這一番長篇大論過後,秋棋定定的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為他聽不懂,而是他被秦衣的這一番話給震撼到了。


    這個世界的曆史和他前世的那個世界的曆史是不一樣的,但,有些規則,有些曆史的進程卻有著相近類似之處。


    秦衣剛剛的一番話,提到的那些個人物,在秋棋前世的曆史之中都是能夠找到與之相類似的人的。


    所以能夠帶給他的感觸和震撼那就別提了。


    秦衣的話深入淺出,從多個層麵給他闡述了一個道理:


    所謂皇權爭奪的最終結果,乃是一場空。


    什麽人王帝主,什麽天下一統,都是扯淡。


    要知道,秦衣現在處在的這個世界,仍然還停留在秋棋前世的古代的那種階段。


    可秦衣卻已經推測到了未來世界的必然走向——封建製度會消亡。


    一人為上,萬人為下的時代終將會走向滅亡。


    這是何等尖銳的眼光?


    這份洞察力,秋棋不曾有,所以秋棋相當佩服。


    他嘖嘖兩聲,拍案叫絕。


    “哎,老板啊,你要是我的高中曆史老師,你課上我絕對睡不著,精彩,太精彩了。”


    “你的這番言論簡直可以出本書了,就叫‘百國論’,估計其他人讀完之後都會不勝感慨的!”


    秦衣笑著搖了搖頭。


    “你可別說那些胡話了,我的這些想法還是幼稚。君為臣綱,這是不變的至理。”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這些是些妄悖之言,是些鼓搗造反的說法呢。”


    “你信不信要是有官府的人聽到我的這番話,會直接把我關進大牢裏,定一個意圖推翻帝政,有意刺王殺駕的罪名?”


    秋棋連連擺手。


    “別別別,老板,你可千萬別再自謙了,我覺得你說的太有道理了。”


    “上位的爭端,自古以來就有,但那都是出於一己私欲,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就像是賭徒心理,總覺得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但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中了別人的圈套,輸的血次呼啦的。”


    “上位爭端,就像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就是一朝人王帝主,賭輸了便是無名無姓,消亡於曆史大潮之中。”


    “古往今來,能夠從這場豪賭之中賭贏的人,一定比賭桌上的無往不利的人還要少得多。”


    “所以這看似是一條登天之路,但實際上需要經曆的考驗太多太多了。這就是老板你想和我講的道理對嗎?”


    秦衣臉色凝重的點點頭。


    “沒錯,多少人都陷入到這樣的爭端之中無法自拔了?”


    “阿秋,我和你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我覺得你雖然挺有上進心,但你的上進心用的是正地方,你是為了三餐溫飽,是為了家人能過的美好,是為了生存而上進。”


    “卻不至於陷入到這種糊塗的境地之中。帝王之爭,不是咱們這樣的人能夠參與進去的。”


    “不說別的,坐上帝位的人有多少人能夠保持本心的?有多少帝王登上主君之位後對自己身邊的近臣、兄弟、手足下手的?”


    “遠的不提,李長逍家裏是個什麽狀況你不是沒看到,選擇坐上那個位置,就意味著總有一天你會為了那個位置而血肉相殘。”


    “也許有一天,你屠刀所向的對象就是我,也許有一天,我也受不了帝位的那個野心,我也想要去奪天下了,再向你揮落屠刀。”


    “兄弟反目,父子反目,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比比皆是。”


    “阿秋,這是一條不歸路啊!”


    秋棋抿了抿嘴,他是活在現代的人,對於這些事情沒有那麽多的代入感,也沒有那麽多的深思。


    但經過秦衣這一番提點,秋棋突然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可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啊。


    他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才說道。


    “老板,那你的意思是,對待李兄,我們也要存著敬畏之心與避退之心?”


    “李兄也是未來會登上南唐大位的人,難道它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對我們揮下屠刀?”


    “他這次千裏趕赴大靖來幫我們,連自己打下的江山都拋之腦後了……我覺得他應該不像是那樣的人吧?”


    秦衣臉色凝重。


    “其實有些問題我隻是不想去深思,不想去多想,但阿秋啊,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記得你從前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你說,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咱們現在與長逍沒有任何利益之上的衝突,咱們是大靖人,而長逍是南唐人,他要做的也不是大靖皇帝。”


    “所以他也許還能對咱們赤誠相待,但,一旦未來刀兵四起,狼煙遍地,長逍是極有可能帶領南唐大軍殺入中原的……”


    “長逍也是極有可能在南唐國的支撐之下,選擇奪取天下一統的至高之位的,那時,如果咱們也想坐這個位置,咱們就是敵人,而不再是手足。”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


    秋棋臉上一陣陰晴變幻,直嘬牙花子。


    他越聽越覺得老板說的有道理。


    “可是,老板,你也說了,我一直以來的第一想法都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生存,才有的上進心。”


    “亂世之中,大爭之世,天下動蕩,禍事橫飛,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當如何去做才能維持生存呢?”


    “如果隻是老實本分的去過火,那我們的下場是什麽呢?”


    “你剛剛也說了,戰事一起,天下一亂,慘遭塗炭的乃是百姓,那我們算不算在百姓之列呢?”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想法也非常簡單,亂世當道,我所求的第一點肯定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別人的生死我管不到,也管不著,我最起碼也要先保證自己的命,才能去想別人怎麽辦吧?”


    “那如果我們連自己的生存問題都無法保證嗎?”


    秦衣捏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似乎心中得到的答案讓他非常不願意去承認。


    “這,這我還沒想過,畢竟距離我們還很遠。”


    秋棋語音一定,雙手扶住秦衣的肩膀搖晃了一下。


    “老板,不遠了,真的已經不遠了!從葉司丞死的時候開始,亂世就已經開始了!”


    “這是你現在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秦衣還是皺著眉頭不願意承認。


    秋棋卻咄咄道。


    “好吧,老板,既然你心中不願意去承認,也無法說出口,那就由我代替你說吧。”


    “戰火燃起之時,死亡最多的一定是弱者,我們如果不想死,那就隻能成為強者!”


    “我們可以不為了那個最高絕頂的位置而拚殺,但我們卻隻能為了活下去而拚殺。”


    “我說的對嗎?”


    秦衣開口想要否認,但卻被秋棋強勢的打斷。


    “是,老板,你可以說自己算是一個強者,就算不用做起事的領頭人,不用做亂世的領跑者,也不用去管那些爭霸爭權的事情。”


    “如果你身邊沒有其他人的話,你完全可以這麽說。”


    “但是,老板,你別忘了,你是個三觀很正心地也很善良的人,所以老板你這樣的人最容易被身邊人所累。”


    “最容易被情感主宰,關鍵時刻不可能去選擇割舍。”


    “既然割舍不了,那就要認清現實。”


    “老板你不是一個人,你的確已經有了第四步的實力,還有一柄神鬼莫名的興亡劍做輔,想要取你的性命可能難上加難。”


    “但要是亂世的引線,燒到了老板身邊人的頭上的時候,老板,你又該如何抉擇呢?”


    “就比如這次,老板身在瑞雪城,我們一家上下,麵對各方江湖勢力的圍追堵截,麵對瑞雪城的殺心,我們該怎麽做?”


    “如果沒有李兄千裏趕來馳援,如果沒有豫宗師在,我們可能已經被拐走了。”


    “這才是老板一直在說的現實。”


    “是,上位者容易失去本心,所謂伴君如伴虎,也許一個念頭不快就會起殺心,這是坐上那個頂峰之位的人必須要有的殘酷性。”


    “但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有道明君,不願殺戮的人同樣也有。老板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失去了先機,就失去了能讓這一大家子人全都安然活下去的希望。”


    “亂世已至,需要早作準備,我們想要在亂世之中不成為弱者,就隻能成為強者,成為時代的領軍人物,成為一代領袖。”


    “戰火一起,不分什麽你過我國,隻有勝者和敗者,勝者便是天,敗者便是死!”


    “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在我們這個小團體中,老板就是我們的領袖,所以這個狠下心來去選擇在大爭之世中領導我們前行的人,一定是老板。”


    “老板必須換一換心思,去想想這些事情了!”


    秦衣的臉上露出些許糾結。


    彈痕快反應過來一個問題,霍然抬頭。


    “我,我們……你剛剛說的是‘我們’?你把我當做你的領袖?你不是要回家繼承家業的嗎?”


    “到時候,你代表的多半是另外一方勢力,也許我們……”


    秋棋搖搖頭,臉色極其認真。


    “老板,我不管其他人會怎麽變,但我秋棋,認定了老板就是我心中的領袖。”


    “所以哪怕有朝一日我變得再厲害,站在我前麵的人也隻會是老板你。”


    “我已經決定了,回家,將本就應該屬於我的東西全都奪回來。”


    “然後,我來做老板的眼睛!”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


    “眼睛?怎麽說?”


    秋棋笑了,伏案而起,將身子湊近秦衣。


    “借劍山莊有遍及天下的殺手網絡,而如果這些完全被我控製在手裏,我便可以在短時間內構造起一支專屬於老板的情報網絡與暗殺隊。”


    “幫助老板在亂世之中占得先機!”


    “和老板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認定老板是我未來的主子。”


    “我秋棋,唯老板一人馬首是瞻!這份忠心,天地可鑒。”


    “老板,亂世將至,不,亂世已至!”


    “希望老板,早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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